第五章 別有所圖
這天，陳淨植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了。他一推開實驗室的門，就見馬淵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陳淨植有些奇怪：“你是已經吃完飯了，還是還沒去吃？”
“……還沒吃。”馬淵撓了下頭，“陳師兄，你今天下午出去，是去見小餘麽？”
陳淨植：“……不是，是黎蘆。”
嗯？黎蘆？怎麽是小黎？
“是有什麽事麽？”馬淵又問。
“是有些事。”陳淨植低頭答，借著開電腦，避開馬淵的打量。
“是……跟我有關嗎？”
這句問話讓陳淨植有些莫名，抬眸一掃馬淵，見他一臉的忐忑和羞赧，他頓時明白過來了。
“不是，是我和黎蘆兩個人之間的事。昨晚小餘要我的微信，也是替黎蘆要的。”
原來如此！馬淵可算是鬆了一口大氣，轉念想起昨晚的聊天記錄，又覺出不對來。
“師兄，黎蘆是不是喜歡你啊？”一放鬆下來，直男馬淵同學說話就有些不過腦。
陳淨植表情有一絲不自然，但他猜想黎蘆那麽篤定他沒有女朋友，應該是提前問過馬淵了。而這孩子，卻傻到都不跟他通個氣，就把自己的微信推給她了。否則，今天何以這樣被動。
“關於我的情況，昨晚小餘替黎蘆問過你了？”
“是啊。”馬淵不好意思一笑，“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他還以為是餘思對他有意思呢。
陳淨植失笑，片刻後，答：“嗯，她是向我表達了這個意思。”
馬淵反應了會兒，才醒悟陳師兄這是在回答自己剛剛問出的“黎蘆是不是喜歡你”這個問題，眼睛頓時一亮：“真的呀，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陳淨植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猶豫了下，幹脆板起臉。
“昨晚小餘向你打聽我的時候你不知道跟我說，現在想起來問了？晚了。”陳淨植一揮手，“去，趕緊吃飯去。”
師兄無情起來也是真無情。馬淵臊眉耷眼的，撓撓頭離開了。
實驗室很快安靜了下來，陳淨植餘光瞥見門被關緊，他鬆開鼠標，仰頭望著天花板，出神。
別看他在馬淵麵前裝的像，其實不過是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因為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對他來說實在突然。陳淨植都不知自己為什麽會鬆口允諾她要等她一個答案，大概她為難起來的樣子，太認真了吧。而且，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女孩兒絲毫不越界，在這種情況下，拒絕似乎比答應更需要理由。
陳淨植不由得又回想起今天在九度冰城門口分別前，黎蘆一臉坦然的笑意，顯然已是目的達到心無掛礙了。而所有的煩惱，就此就全部轉嫁給他了。關於這一點，她大概都沒想過吧？
陳淨植搖頭一笑，微微歎息。
接下來幾天，陳淨植對於黎蘆可以說是十分警惕，生怕她再有什麽出其不意的行動。然而黎蘆沒有，除了在微信上就《中國熊貓》裏兩處看不大懂的地方詢問過他之後，再也沒有其他動靜。陳淨植略有些費解，一番思索後明白過來了，她正按照那天他所說的，在跟他做“普通朋友”。想通這一點後，陳淨植有些失笑。
其實那天黎蘆這樣說的時候，他是不太認同的，因為他想象不出一個人是怎麽一邊對他懷著喜歡之情一邊跟他當普通朋友處。對任何人來說，這恐怕都是個高難度挑戰，更別說一看就毫無感情經驗的黎蘆。然而亂拳還能打死老師傅呢，毫無章法或許就是最大的章法，別的他不清楚，在“普通朋友”這個角色上，黎蘆扮演的相當合格。既然如此，陳淨植也就盡量讓自己不要在意了。她要做的，他配合她就是，正好也可以讓他借此冷靜下來。
收回思緒後，陳淨植將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最近這段時間是組裏的碩士生集中開題的時間，方文錦方老師在南方忙著做自己的課題，隻好由他來幫他們把關了。與此同時，萬物聯盟自然保護中心那邊也來了新項目。作為中心主管，院裏的雍宜雍老師力邀他參加。
外界提起萬物聯盟自然保護中心的時候都愛在前麵掛個燕大，其實它真正的性質是一個動植物保護方麵的NGO，隻是因為它的創始人是燕大的方文錦和雍宜兩位教授，才跟燕大扯上關聯。裏麵的工作人員，除了少量外聘外，大部分也都是燕大生科院的碩博生。大家在這裏麵工作做項目拿的錢並不比在外麵多，但能學到很多外麵學不到的東西，於是很多有誌於動植物保護研究的學生，都甘願留在這裏做誌願者。
陳淨植更是如此。他之前就在三江源地區負責生科院和萬聯中心一起主持的一個項目，受傷了才不得已回來。現在來了新項目，正好他也有空閑時間，雍老師的電話一打來，他幾乎是立刻答應。
“這個項目大概會持續1-2年，對方想要我們全程跟下來。正好你這段時間在燕城，那就暫時由你帶著，給這個項目起個好頭吧。”電話那頭，雍宜說。
“好的。”
陳淨植笑應，掛了電話後，立刻開始了準備工作。
沉浸在工作中，陳淨植那顆被攪亂的心，逐漸沉靜了下來。然而師大這邊，黎蘆卻越來越難以平靜。
跟陳淨植坦白完後，黎蘆是相當快樂的。不僅是因為自己的心意被他所知，更重要的是他在發現那麽大一個bug的情況下依舊答允了她，給了她時間，這對黎蘆來說是個相當意外的驚喜。然而出乎意料的，這樣的快樂隻持續了短短幾天，接下來黎蘆就陷入了一種怪異又陌生的情緒當中——她發現，她好像在憧憬跟他有更多的交流和來往？然而作為“普通朋友”，她又能以什麽名目，在不打擾他生活的基礎上，將他約出來呢？
餘思為此忍不住衝著她的蘆蘆寶貝翻了個白眼：“普通朋友也可以吃飯逛街看電影啊，誰規定隻有情侶才能一起做這種事？除非是別有所圖，否則你就大大方方的。”
“可我就是別有所圖啊。”黎蘆分外誠懇地答，絲毫不掩自己的司馬昭之心——她圖的就是陳淨植嘛。
餘思：“……邊，邊去，別打擾我學習。”
黎蘆被餘田田同學忍著不打她的表情逗樂了，樂完之後又繼續發愁。沒辦法，問題還是沒解決呀。
為了既不過界又能適當地表達自己的情意，黎蘆同學開始了頭腦風暴。然而畢竟是新業務，黎蘆同學頗有些苦手，好不容易想出來一些，不一會兒又被她否掉了，覺得不合適。幾天下來，黎蘆終於感覺到了壓力，這種情況，當年高考的時候都不曾有過，也是叫餘思歎為觀止了。許是老天可憐她，在暑假即將到來之前，黎蘆終於迎來了一個好消息，雖然跟陳淨植無關，但也夠她鬆口氣了——她的實習有信兒了。
這天，大黎蘆三屆的一個學姐聯係她，說是單位要招實習生，問她感不感興趣。學姐名叫宿昉，現在在燕城市生態環境局工作，她是去年通過公務員考試被錄取進去的，也正好逢著了幾分運氣——生態環境局去年初建，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宿昉壓線進了宣傳口。打這通電話，宿昉是求救來的。她所在的燕城市生態環境局近期準備聯合園林局，中科院動植物所等政府和科研機構組成研究小組，在全市做一項生物多樣性調查。為了全方位的記錄這次活動，局裏準備在自媒體賬號上做一個“燕城生物追蹤”的大主題係列，包括圖片、視頻和係列科普文章等，後續可能還會上線一係列活動。總之，規模十分宏大。這樣一來，問題就來了——宣傳方麵專業人手和技術欠缺。畢竟是去年剛成立的，人手少任務重，內部不好協調，外部不好借調，於是就想了一個主意，那就是借著跟高校合作的機會，招攬實習生。宿昉的頂頭領導就交給了她這樣一個任務，可她托人問了好幾遍，都沒人願意去。畢竟，這實習說對口也不太對口，對以後找工作沒什麽助益呀。宿昉絕望了，想到了還有黎蘆這樣一個小可愛，就尋思著打個電話試試。
“寶貝，你看，咱們這個項目規模也不算小了對吧。正好你也熱愛動物熱愛大自然，多合適，來不來？”宿昉還記得黎蘆參加了師大的“關愛保護動植物協會”，企圖以這個打動她。別說，還真戳中癢點了，黎蘆心動了——可以去看動物！
“這個應該需要跟著研究小組滿城跑吧？”
“對，會有這樣的機會。”
原來如此——
“我去。”黎蘆略作考慮後答。
不光因為這是一個難得的可以探索整個燕城的機會，更重要的是——這是生物多樣性調查哎！她記得，陳淨植的研究領域好像就是生物多樣性和自然保護？如此一來，那她是不是可以借機向他請教了？
黎蘆知道自己有些動機不純，但無論怎麽說，她這也算是“師出有名”吧？這真的是一個送上門的好機會！
黎蘆臉頰微熱，心一動，再一次肯定地回答宿昉：“學姐，我去。”
說幹就幹，黎蘆周一就去了生態環境局報道。宿昉看到她十分高興，把她介紹給科裏領導之後，就帶著她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給她安排了一個工位。
“今天正好是研究小組在我們局裏開碰頭會，一會兒你別急著走，跟我一起去聽聽哈，順帶就當了解項目詳情了。”本來約好後天入職的，但機會難得，宿昉不想她錯過。
“好。”
黎蘆微笑，放好自己的東西好，拿起一個筆和本，跟著宿昉和另外一個年輕男生去了會議室。
偌大的會議室裏已經坐滿了人，應該都是來參加這次會議的，黎蘆盡量低調地跟著宿昉從後門進入，結果一抬頭，在斜對角的位置，看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人。
黎蘆覺得自己的心跳快要爆棚了，她居然看到了陳淨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