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表白
正如她跟餘思說的那樣，黎蘆從小是在一個父母非常恩愛的家庭環境下長大。耳濡目染之下，她對愛情的期待值也非常高，以至於長到二十一歲還未找到一個能讓她心動的人。
對於陳淨植，她一開始是有類似心動的感覺。但基於以往的經驗，她並不覺得這種心動有什麽不尋常的寓意。說白了，黎蘆不太相信一見鍾情，覺得這種僅憑一麵之緣就情根深種的感情不太靠譜。
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心聲，刻意安排她跟陳淨植見了第二麵。黎蘆不敢相信，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將之前的說辭和想法全部都拋到腦後了，對於陳淨植這個人，她能感受到的除了美好還是美好。她甚至都來不及去換上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來審視挑剔他，就已經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可他吸引到她的究竟是什麽呢，黎蘆說不清。她隻知道，自己沒法兒再自欺欺人了。
荒唐，荒謬。她能找到很多詞來形容自己的想法和行為。但她必須承認，她已經無法忽視這份情愫了！
“蘆蘆寶貝，你是認真的麽？？”在聽完了黎蘆那句宣言，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鍾的餘思，問。
“嗯，我是認真的。”又短暫思忖片刻，黎蘆肯定回答。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餘思又問。
“……你說呢？”黎蘆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有些躊躇。
“當然是追他啦。”餘思大手一揮，表情十分驕傲，“我跟你說，我看過的言情小說不要太多哦，能想出一百零八種讓你接近他的方式。不需要太多，三次，隻要三次，就能讓你刷足存在感，成功跟他熟起來！”
黎蘆有些猶豫。雖然她喜歡陳淨植，但截至目前，她仍沒搞清楚自己這份喜歡從何而來。在這種情況下就冒冒失失地采取行動，會不會給他造成困擾？
黎蘆將自己的顧慮告知了餘思。
餘思沒想到黎蘆會考慮這麽多，但她知道，她是認真的。
“那你說怎麽辦？”餘思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忽然想起什麽，她一拍大腿，“哎呀，我們還不知道現在陳師兄是不是單身呢！”
黎蘆：“……”對哦，把這麽重要的事都給忘了。如果陳師兄已經有了選擇，那麽她現在想的一切不都白搭了嗎？
“我問下馬淵，他們是師兄弟，肯定知道這件事。”餘思說著飛快摸出手機。
馬淵的回複來的很快。
一個堅定的“是”，伴隨著一句好奇微弱的反問——“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餘思沒有立刻回複他，眼下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他是，所以呢？”
黎蘆糾結地咬著唇。她是不太想給陳淨植帶去困擾，但她忘不了今天在咖啡廳審視他時腦子裏升騰而出的一個念頭——這是一個會受很多女孩喜歡的人，那麽也許就在她當下遲疑躊躇的這一秒，就會有另一個女孩兒跑去向他告白。她並不是不允許別人也喜歡他，可萬一他在做出選擇前，連她喜歡他的心意也不知曉，是不是也挺可惜的？
瞻前顧後的結果，很可能就是得不償失。
黎蘆終於有了決定，她抬頭，十分肯定地對餘思說：“田田，拜托你向馬淵要下陳師兄的聯係方式吧。我想約他出來，當麵跟他說。”
餘思：“……”
哇塞，這麽直接的嗎？但，她喜歡！
餘思立馬問馬淵要來了陳淨植的微信，推送給黎蘆後，看著她滿眼佩服。寶貝蘆蘆，你可真是太牛了！
黎蘆直到第二天才給陳淨植發消息，彼時，他剛到實驗室。
昨晚熬夜幫課題組一個碩士生改開題報告，今早他就起晚了一些。一整個上午幹脆待在宿舍裏看文獻，吃過午飯後才來實驗室報到。
“陳師兄，今天周末呢，你也不休息？”
這邊陳淨植剛坐穩，同組一個名叫劉孟錫的師弟走了進來，看見他笑，“別太拚，你傷好些了麽？”
陳淨植是一個月前回的燕城，在這之前他在三江源地區忙萬物聯盟自然保護中心一個項目。這個項目大概持續了有四五年了，陳淨植從讀博以後就一直在跟，現在儼然已經成了項目骨幹。然而在一次野外勘察中，他不小心摔傷了手肘，被導師方文錦勒令回來修養。於是這段時間，他就一直待在燕城，一邊幫方老教授帶學生，一邊養傷。
“好多了。”陳淨植笑一笑，說，“孟錫，你的小論文我幫你看過了，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做了標注。你今天要是沒事的話就改出來吧，早投早畢業。”
畢業是大事，劉孟錫立刻嚴肅了許多。
“好，謝謝師兄。”
陳淨植將文檔在線傳給了劉孟錫，確認無誤後，拿起一旁的水杯正準備去接水，手機屏幕忽然亮了，顯示有一條微信消息，陳淨植拿起一看，是一條好友請求。
“Mei請求添加您為好友”，外加下方備注裏的四個小字——“我是黎蘆。”
陳淨植自然知道黎蘆是誰，但他看到這條好友請求的時候還是愣了下，她怎麽會加他的微信？
陳淨植正疑惑時，師弟馬淵吃完飯回來了，看見他站在那裏，立馬說：“陳師兄，昨天小餘問我要你的微信，我推給她了。”
陳淨植：“……”
陳淨植點了通過。
許是一直在線，他這邊一點通過，那頭就有了反應。
“陳師兄好，我是黎蘆。”
“你好。”陳淨植修改完備注，才切換回聊天界麵，回複她。看著她可愛的熊貓頭像，他一時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麽。
許是明白他的心情，那邊很快又發來一條。
“師兄你現在有空嗎？可否出來見一麵。”
陳淨植：“……是有什麽事嗎？”
“嗯，有事。”黎蘆毫不避諱的承認，“但我想當麵跟你說。”
陳淨植想不到，她有什麽事是重要到要當麵跟他談的，難不成是跟熊貓有關的學術問題？
“可以，不過大概要過半個小時，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處理。”陳淨植對了下時間，“兩點整，師大北門外的九度冰城見，可以嗎？”
她不能喝咖啡，就約在了可以喝冰飲和果茶的冰城。而九度，距離師大文學院的女生宿舍相當近，走過去大概十分鍾不到。
黎蘆為他的貼心而倍感暖心：“好，謝謝師兄。”
突然橫插進來這樣一件事，陳淨植的注意力再也無法像一開始那樣集中。迅速在半個小時內處理完手邊的事情，他關閉電腦，起身出了門。
陳淨植的反常，引起了房間內另外兩個師弟的注意。
“陳師兄這是要去哪兒啊？”劉孟錫抬頭，有些疑惑。
馬淵沒吭聲，但他猜，陳師兄的反常，應該跟昨晚小餘要他微信有關。
從生科院實驗室出去，到師大北門的九度冰城，大概要一刻鍾。陳淨植腳程算快的了，然而等他趕到的時候，黎蘆已經赫然在座。女孩兒穿著一件淺紫色的短袖T恤和牛仔長褲，坐在那裏看著店內的電視廣告，神情分外安然。然而陳淨植看在眼裏，卻莫名有種不對的預感。他停了一下，過了兩秒才推開店門。
“陳師兄。”黎蘆一眼就看見他了，在向他招手。
陳淨植攥緊手機，走到了她的麵前。
“等久了？”他問。
“沒有，我也剛到一會兒。”黎蘆微笑，“師兄坐吧。”
陳淨植落座，就看見黎蘆搖鈴，叫來了服務員。
“先點些喝的吧。”她說。
“好。”他笑。
倆人一人要了杯檸檬紅茶，一人要了杯草莓奶昔。東西上的很快，不等他們開始說話，店員就把兩杯冰飲送了上來。
“黎師妹，你找我有什麽事？”
陳淨植沒動麵前的檸檬紅茶，直接問道。方才，他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他跟她還真沒什麽事是嚴肅到需要當麵談的，哪怕是學術問題，也不必如此。
黎蘆能夠察覺到陳淨植此刻的莫名，她抿出一個笑，說：“確實是有很重要的事，希望陳師兄聽了不要震驚，也……不要生氣。”
生氣？陳淨植微蹙了下眉頭，是什麽事他聽了會生氣的？
下一秒，對麵的女孩兒向他揭曉答案。
“我喜歡你。”
陳淨植：“……”
陳淨植有片刻的沉默，仿佛入定。
“小黎……”他輕喚她的名字，試圖開口打破尷尬，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突然。其實，對我也挺突然的。我本來猶豫要不要告訴你，但轉念一想陳師兄這麽優秀，喜歡你的人肯定很多。我想在你做出選擇之前，讓你知道我的心意。”黎蘆帶著微笑，一臉坦**地看著他。但細瞧的話，也能從她挺直的腰背處和偶爾一閃的眸光，看出一絲緊張、羞澀和不確定來。
陳淨植再度無言。什麽叫“做出選擇之前”？是指他交上女朋友嗎？
“小黎，你——喜歡我什麽？”
陳淨植冷靜下來，問黎蘆道。
“我也說不清楚，這也是我猶豫要不要告訴你的原因之一。”黎蘆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頭發，“我知道，我們隻見過兩麵，這份喜歡有點讓人難以信服。但我向你保證，這是真的。我是第一次對異性有這種感覺。”
陳淨植努力讓自己相信。從小到大受到的異性青睞，讓他知道自己在相貌方麵在同齡同性中占據一定優勢。有人憑臉看上他，不是不可能。但他莫名的，覺得麵前這個女孩兒並不是因為此。
“那你告訴我這些，是有何用意呢？”他放緩聲音，再問黎蘆。
黎蘆難得有些猶豫。她考慮幾秒後，問他：“方便問下，陳師兄對我是什麽感覺嗎？會不會覺得我很莫名其妙？”
“不會。”陳淨植凝視她一瞬，肯定回答，“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
“那就好。”黎蘆莞爾，“那我就可以放心說我的答案了。”
陳淨植靜等她的下文。
“我本來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但我一個同學，他曾經的做法，啟發了我。”
黎蘆說的是肖琮，沒錯，接下來她要搬出的，就是肖琮的“普通朋友論”。
“陳師兄，如果你不討厭我的話，我們能不能先從普通朋友做起。我呢，會努力搞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什麽喜歡你，等我明白了之後，我會正式向你告白。在這之前，你我僅是朋友，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而我還沒徹底了悟自己的心，那麽你盡管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再也不打擾你。如果你沒有，那麽屆時，你能不能考慮下我？”
陳淨植：“……”
這是陳淨植聽過的最奇怪的請求。
“黎蘆。”他輕聲叫她的名字，看表情，似乎是猶豫要不要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黎蘆凝視屏息等待了幾秒，見他一時沒有下文，立刻說：“師兄，你不必立刻回答我。”她知道這一切或許有些冒昧，所以並不強求陳淨植能很快給出應答。
“不是的小黎，我不是要拒絕你。”陳淨植一手微蜷，擱置在桌子上，略思忖，說，“我隻是想說，在我心裏，我們已經算朋友了。如果是就這一點而言，你並不需要再征求我的同意。”
黎蘆：“……”嗯？這是什麽意思？算答應她了嗎？
“但是，你的這個計劃，在我看來還是有些漏洞。”
就在黎蘆努力消化陳淨植的話中之意時，他又突然拋出來這樣一句。黎蘆升到半空的心瞬間又跌到地下，一臉忐忑和不解地看著陳淨植。
“我們可以當朋友相處，但如果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先喜歡上你了，你該怎麽辦？”陳淨植輕咳了聲，“小黎，你的提議隻考慮了你自己的情感變化，並沒有考慮到我。”而他，並非是個木頭人。
男人俊朗的麵容，在這個靜冷的空間裏，分外清晰。而黎蘆卻仿佛被投入了真空，周遭一切聲音都消失了，隻留下陳淨植方才那句話，在她耳邊一直循環播放。是啊，她光想她自己了，還沒想過他呢！隻是，他可能會先喜歡上她嗎？如果他先喜歡上她，而她還沒想明白，那她會答應他嗎？！
“你會先喜歡上我嗎？”黎蘆喃喃地問。
自進來這間冰室後，陳淨植還是頭一次，看黎蘆露出不自信的表情。
“感情的事，誰又能說的準。”他答，“不帶任何私人感情來講的話，萬事皆有可能。”
“……那怎麽辦？”黎蘆是真的有些為難了，擰著眉開始認真思考，“陳師兄，我……”
她抬頭看向陳淨植，表情茫然中帶著一絲歉疚，仿佛是為自己考慮不當感到抱歉。陳淨植看著這樣的她，忽然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為難她了？畢竟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不著急，你可以慢慢想。”頓了下，他伸出手，鬆口道，“時間還多，我等你給我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