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車禍

宴陽是在跟方進打電話的時候得知他出事的消息。

在分開近三個月之後,衛明慎終於空出了時間,來杭城看望宴陽。宴陽得知消息後很是高興,立刻去找徐安請假。她入職較晚,還不夠資格休帶薪年假,但徐安看在這幾個月如此拚命的份兒上,還是批給了她三天,這對於她和衛明慎來說足夠了,宴陽在他這裏聽到準信後,不由得一笑,將這一好消息立刻報告給衛明慎。

徐安手中的鼠標還停留在OA的休假審批頁麵,看著女孩兒嘴角不自覺漾出的笑,他沒忍住,問道:“那麽開心麽?”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徐安問完心裏就有悔意,但宴陽毫無所覺。

“我們好久沒見了,他一直忙,我也忙。”

徐安:“……”

跟宴陽共事三個月之久,徐安對她這個狀況也有所了解,不止一次在心裏好奇這個姑娘的“另一半圓”究竟是幹什麽的,舍得放她一個人在杭城這樣辛苦的打拚。要知道,這樣的兩地分居在任何時候都是有風險的,也不怕放太久感情生變麽?

“徐總您忙,我先出去了。”

宴陽說完,晃晃手中的手機,就帶上門出去了。徐安注視著她剛才站立過的那個位置,嘴邊牽出一抹有些恍惚的笑。老實說,宴陽確實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女孩兒。但身為一個男人,他可以當好她的上司,她的職場領路人,讓她在工作上獲得滿足感,卻無法讓她綻放出一個麵對心儀之人才會有的笑容,那樣沉迷,那樣魅惑。這點,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他選擇停留在安全距離。

徐安沒有想到,這樣的笑容會在兩天之後變成一臉恐慌。這天下午,他正要收拾一下去開會,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他正詫異,就見一臉蒼白的宴陽從外麵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徐總,我有點急事,想跟您請個假,提前下班。”

“是出什麽事了麽?”他追問,“你臉色有些難看。”

宴陽咬了咬牙,看樣子,幾乎是要哭出來了——今天是衛明慎來杭城的日子,可剛她從方進那裏,得知了他出車禍的消息。

起初,方進還瞞著她,怕她知道了著急。可宴陽是多麽聰明的一個女孩兒,眼瞧著距離原定抵達杭城的時間點越來越近,而衛明慎那邊仍沒消息,就知道不對了。再一聽電話裏方進的語氣有些閃躲,直接就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她的語氣很強硬,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方進沉默片刻,說來的路上出車禍了,現在衛明慎正在醫院,而他也正往醫院那邊趕。宴陽已經顧不得問他怎麽沒跟他一起,掛了電話,直接來找徐安請假。

徐安聽了也吃了一驚,抬腕看了眼表,短暫思忖後,果斷道:“我送你去。”

宴陽想說不用,冷靜下來後,沒有拒絕。因為衛明慎是在快下高速的時候出的事,就近送的一家三甲醫院,距離她公司所在的區很遠。有車送,會好一些。兩人收拾好東西即刻出發。

此時距離車流高峰期還有一段時間,路上並不怎麽堵。徐安思及宴陽心急,將車速又放快了些許。可饒是如此,宴陽的臉色自上車起就沒有好看過。

“不會有事的。”

徐安安慰她道,頗有些無力的樣子。宴陽仿佛沒聽到,好久才輕嗯了一聲,出神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徐安沒再看她,專心開車。

半個小時後,車子順利抵達衛明慎所在的三院,宴陽一下車,向徐安道了聲謝就立馬跑了進去。徐安原本拔鑰匙的動作停在了那裏,注視著她慌慌張張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重新拔下車鑰匙,下了車。

宴陽這邊,早就趁著這點功夫到了急診大廳,一邊走一邊給方進打電話。等了好久沒人接,幹脆直接去了導引台,問衛明慎現在在那裏。

護士被她嚇了一跳,頗為謹慎地看著她。

“你是誰?”

宴陽被這麽一反問,才知道自己糊塗了。衛明慎是何身份,護士怎麽可能直接告訴她他在哪兒呢?

宴陽糾結了片刻,想著應該怎麽跟護士說。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是衛明慎打過來的。

衛明慎醒來之後,就見方進坐在一旁,一臉愧色。一半,是因為沒有保護好他。一半,是因為宴陽那邊沒瞞住。

衛明慎有點兒不悅,但一想以宴陽的性子,想瞞住她是真不容易。心裏無聲地歎了口氣,他取過手機來,給宴陽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就聽見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沒多一會兒,門謔地從外麵打開了,把門邊的一個護士嚇了個夠嗆。然而宴陽哪裏還能看到這些,她隻看到衛明慎被包紮起來的胳膊,還有他臉上的那些傷口,眼睛就立刻紅了。

“陽陽——”

衛明慎察覺不對,想要在她之前開口,被宴陽給堵了回去。

“怎麽回事?”

她快步走過來,瞪大眼睛看著他,眼淚幾乎立刻就要落下來。

衛明慎看她臉色蒼白的可怖,試圖用完好的那隻手去夠她。然而宴陽眼淚卻簌簌落了下來,鼻尖迅速紅了。

“衛明慎,衛明慎,你——”

宴陽想去看看他的傷口如何,但看那捆綁細密的繃帶,不知該如何下手。踟躇一番,她紅著眼看向衛明慎。

衛明慎見她這一臉慌張失措的樣子,心裏頭已然很不好受了。當即抓住她的手,柔聲說:“陽陽,沒事,沒有大礙。”

宴陽不信,隻死死地盯著他,要他老實交代。

衛明慎笑了,說:“真的,隻是右手臂有些骨折,臉上有些擦傷。除此之外,什麽事也沒有。”

衛明慎的表情很認真,生怕一個不留心,就讓宴陽覺得他有所隱瞞。所幸,宴陽最終相信了他,目光在他的右手臂上停留片刻,又循著他的肩膀向臉上看去。

許久未見,兩人一下子就靠這麽近,且又被如此專注的審視,衛明慎忽覺喉間一緊。然而宴陽卻是未覺,烏黑的瞳仁裏,滿是疼惜。

“怎麽臉也擦破了?”

她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咽。

衛明慎沒說話,隻是笑笑。宴陽看在眼裏,很輕很輕地抱住了他。

此時,方進已經很有眼色地離開了。

衛明慎見門關住,立刻低下頭吻向宴陽。宴陽一開始還躲閃,可抵不過思念和這火一般的熱情,攀住他的肩膀開始回吻。兩人吻的異常激烈,呼吸沒一會兒就亂了,可誰也沒放開誰,唇舌肆意糾纏,簡直要把彼此的七魂六魄都吮走。唯一慶幸的是,宴陽還留有最後一絲理智,護著衛明慎的胳膊。否則,怕是再緊實的繃帶也頂不住這樣的亂來。

內裏仿佛有一股邪火,發泄夠了,衛明慎才慢慢鬆開宴陽。兩人相擁著喘氣,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他又低下頭,在她唇邊流連。

“陽陽,你穿這身衣服的樣子很好看。”

衛明慎含糊不清地說,宴陽平複著呼吸,低頭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有些失笑。今天走得急,她是直接穿著工裝過來的,哪裏跟好看扯得上一毛錢的關係。

懶得去回應他這樣的傻話,宴陽手抵他的下巴,認真地去看他的臉。

瘦了。

想起這這段時間來受的苦,宴陽眼睛又紅了。

“乖乖,不哭,不哭。”衛明慎輕撫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哄她。

宴陽忍住了,揪著他的衣角說:“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衛明慎不太想跟她說這樣的事,但知道不說鐵定過不了這關,微微歎息一聲,他不得不緩聲開口:“是隋家。”

從跟隋瑛離婚那一刻起,衛明慎就知道,他跟隋家少不了要過招——畢竟要進行利益的分割。然而僵持這許久,明爭暗鬥皆有,卻從不曾見血。

這似乎是雙方皆有的默契,沒想到卻被一個小孩子給打破了。

衛明慎是在海城遇見隋越的,彼時他剛剛結束為期一周的經濟工作會,正要往杭城去。在這裏遇見隋越,他並不覺得意外。

他早就知道隋瑛有個弟弟一直養在海城,雖然同父異母,但姐弟兩人的感情卻是相當的好。隋瑛特意在這邊買了套房子,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在這裏陪隋越。

因為感情深,隋越對他和隋瑛離婚的事一直不滿,可能近來也是在長輩那裏聽了不少關於他的小道消息,見著他的時候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衛明慎倒不會真的跟一個孩子計較,簡單的聊了兩句之後,就坐著車往杭城來。不成快到杭城的時候,身後突然閃過來一輛車,就是隋越常開的那輛法拉利。看見是他,衛明慎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在司機將車開入輔道的時候,他開著車逼了過來。

過程究竟如何,他已經記不太清了。總之隋越像是要把他往死裏逼一樣,幸好司機是部隊裏訓練出來的老手,這才堪堪避過了他的攻擊。然而就在兩人還來不及定下神的時候,前方突然又竄出來一輛車,直直照著他開了過來,腹背受敵,司機一時不察,就著了道。

“後來撞過來那輛車裏的司機,應該也撞的不輕,但具體是什麽情況,我也不太清楚。”衛明慎說,“人被隋越帶走了。”

“那隋越呢?”宴陽問。

“他?他自然也跑了。”衛明慎說,竟然還笑了出來,“還能留下來等我問罪不成?”

宴陽輕咬了下唇:“怎麽這樣!他怎麽這樣!”

宴陽氣的胸口劇烈起伏,衛明慎又拍了拍她的背,安撫他。

“不氣,也算是因禍得福。”

宴陽一愣:“……怎麽說?”

“如今我與隋家僵持,就是因為難以抓到彼此的把柄。現在突然來了隋越這麽一個毛頭小子幹了這樣一樁糊塗事,倒像是送上門的殺手鐧了。我也用不著說什麽做什麽,晾他們一晾,對方就會坐不住了。”

宴陽想了一想,有些明白衛明慎的意思了。

他是贏得一個籌碼不錯。可這籌碼,來的也太險了。

“富貴險中求,安穩也是。這總比一開始預想的好多了,不是嗎?”衛明慎親親她的額頭,低聲道。

宴陽消化了一會兒,也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說了會兒話,大概快七點的時候,方進敲門說護士要進來給他輸液。

宴陽起身,理好衣服請他們進來。結果看到一同進門的,還有徐安。看到這位直屬領導,她頗有些驚訝地起了身:“徐總,您還沒走?”

徐安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片刻,才笑笑,說:“我不太放心,跟過來看看。怎麽樣?”

他看向衛明慎,正逢衛明慎也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那一瞬,徐安精準地察覺到那雙烏黑的眸子裏一閃而過一道異樣的光芒,看的他心驚。等他再想去辨認的時候,他已恢複慣常的溫和。

“陽陽,這位是?”衛明慎目光指向他,問宴陽。

“是我們公司總攬杭城事務的徐總,今天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我去跟徐總請假,他送我過來的。”宴陽解釋道。

衛明慎哦一聲,看向徐安的目光多了份禮貌的感激。

“麻煩徐總了。”

“應該的。”徐安笑笑說,“衛先生您身體沒有大礙吧?”

“沒什麽,都是些小傷,勞徐總掛念。等我出院,請徐總吃飯,望務必賞光。”

男人的語氣很平和,整個人即便帶傷也不掩身上那種清雅溫文的氣度。徐安心裏清楚,這不是個普通人。

“不必了,真的是小事一樁,您不必掛在心上。”說著轉向宴陽,“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公司了。”

“好,我送你下樓。”

兩人一塊出了病房,在樓梯口的時候,徐安攔住了宴陽,讓她就此止步。

“之後幾天,你就在這裏陪著衛先生吧。前段時間用你用的狠了,良心大發,給你放幾天假。”

宴陽還正琢磨著怎麽跟徐安說延長假期的事兒呢,沒想到他倒主動開口了,一時高興,笑的就很燦爛。

“謝謝徐總。”

徐安還沒見她這樣笑過,有一瞬的失神。轉而想到病房裏那位,不由自嘲一笑。

“客氣了,快回去吧。”

“好。”

宴陽一心掛念衛明慎,沒多跟他客氣,就轉身回去了。徐安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才踩著喧鬧的人聲,慢慢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