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莫名其妙的一頓飯。雖沒有讓孟憲消化不良,但也足夠她坐立不安。

沒過多久,那輛車子又停在了歌舞團大院的大門口。也是去的飯館,同樣的方式,她又安靜地陪著他吃了一頓晚飯。一而再,再而三。事情的發展逐漸超出了孟憲的控製,她再也無法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始作俑者周幼棠倒是很鎮定。他將孟憲所有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卻沒有聲張。隻是在某一次,在回去的路上,他開著車,忽而發問:“孟憲,我沒有得罪過你吧?”

他問這話的時候沒看她,似乎是很不經意的一句。孟憲眼睛一霎,有一閃而過的慌亂,過後回答:“沒有。”

答完之後,車廂裏一陣短暫的沉默,她不由抬頭瞧了瞧周幼棠。隻敢看他的側臉,嘴角是上揚的弧度,似乎在笑。

“那你緊張什麽?”他問。

孟憲:“……”

孟憲是真的有些發慌。她慌起來,並不是明顯的手足無措,隻是眉頭微蹙,流露出一絲不安與憂慮,但這已經足夠影響到她的心情和日常生活。她想不通,周幼棠到底是想幹什麽!內心深處似乎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麽,如驚雷一般,讓她心驚肉跳。不可以,不可以再那樣想!

就在孟憲煩惱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團裏,確切地說是隊裏,又出了一樁新聞。

新聞的主角是與潘曉媛交好的一個叫吳敏的女兵,說是她腳踩兩隻船,自入伍以來就一直跟她老鄉好著,上次舞會聯誼的時候又認識了一個軍官,兩人眉來眼去。不巧的是一次跟老鄉外出的時候被那個總部軍官撞了個正著,就此便露了餡兒,兩邊都炸了鍋要不幹,尤其是那個老鄉,找到歌舞團來指著吳敏罵她朝三暮四,老實人被逼急了,反反複複都是這一句話。吳敏就雙手抱胸站在一旁聽著,臉上青白交錯。其他人站在旁邊圍觀,看那個男人就像是在看個笑話。

孟憲並沒親眼見識到那個場麵,隻是聽小張說了一耳朵,當天中午休息的時候,就見吳敏鬼鬼祟祟地跑到了她們宿舍來,把潘曉媛叫了出去,也不知在說些什麽。小張湊上來,又跟她閑聊了幾句,孟憲沒怎麽回應。她對這些不感興趣,也不怎麽喜歡私下談論對方的私事。無論如何,被其他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算不得一件高興事。孟憲心有戚戚地想著,卻不料,自己馬上就要成為別人私下議論的對象。

這天下午,孟憲午睡後去了趟金鶴的辦公室,幫她收拾東西,搬到了另外一棟樓。經過門崗的時候,她往外瞥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同時也有些慶幸,這幾天周幼棠並未再找她出去。孟憲微覺心安,雖然事後證明,那不過是暴風雨來襲前的最後一刻安寧。

幫著金鶴收拾完新辦公室後已經挺晚了,吃過晚飯回去的路上不巧下起了雨,孟憲渾身都被淋透,禁不住打著哆嗦。回到宿舍放下挎包就去澡堂洗了個熱水澡,洗到一半小腹突然難受發脹,她心知不好,心裏算了算,果然是快要來例假。

倉促地洗完,她回到宿舍灌了一碗熱燙的薑糖水,也不等頭發全幹就窩在了**。看著窗外驟雨初歇,想起自己泡在盆子裏的一堆衣服還沒洗,孟憲有些心煩意亂,眉心微微蹙著。

正在這時,宿舍的門被推開了,潘曉媛從外麵走了進來,卻沒順手帶上門。孟憲的床鋪正對著留下的那道間隙,有風刮了進來,鑽進了她的腳心。孟憲猶豫了下,下床將門關住了才又回到**摟著被子抱著暖水袋,一邊翻閑書,一邊聽潘曉媛跟別人聊天。

“你上哪兒去了,怎麽才回來?外麵下雨了,你沒淋濕吧?”小張問。

“怎麽沒有,淋的透透的。”潘曉媛嬌俏地抱怨道,“不過我不像某些人那麽嬌氣,一點冷也受不得。”話中矛頭直指孟憲,很明顯她注意到她剛剛下床關門的舉動了,心裏也惱了她。不會提醒她一句麽,巴巴的自己跑下來關,不就襯得她潘曉媛不懂事了麽。

孟憲也不是聽不出潘曉媛的話中有話,隻是不願意搭理她。她被她針對的慣了,不是逼急了輕易不做理會,不想給她看笑話的機會。

孟憲的不動聲色,看到潘曉媛的眼裏,無疑又點燃了她的火氣,覺得是孟憲看不起自己。想了想,她又對小張說:“對了,今天我不是去軍分區看我哥了麽,無意間聽到了一個新聞。”

“什麽新聞?”小張看到她亮亮的眼睛,感興趣地問。

“咱們的唐班長,處對象了!”潘曉媛拖長音調宣布道,目光透著一股神氣,仿佛處對象的是她自己一樣。

潘曉媛是該神氣。她可以說是全隊,乃至全團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

小張一驚:“真的假的?”

孟憲也不由向她看去,目光裏帶著疑惑。曉靜處對象了?那怎麽沒告訴她?孟憲懷疑潘曉媛此刻不過是在嘩眾取寵,但下意識裏還是豎起了耳朵。

潘曉媛視線在宿舍裏掃視了一圈。很顯然,她帶來的這個消息吸引了在場兩人的注意力。餘光覷了眼靠坐在**的孟憲,她勾起唇角,頗為自得地大聲說:“說來也巧,男方也是咱們都認識的。以前也是咱們歌舞團的,說起來跟咱宿舍還挺有淵源的呢。”

“誰呀?”小張胃口被吊的老高。

潘曉媛抿唇一笑:“就是那個陳茂安嘛。我哥跟他一個單位的,要不怎麽能知道呢。”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兩人望過去,隻見孟憲捂著嘴,咳的滿臉通紅。

小張想起什麽,啊了一聲捂住了嘴。潘曉媛眼角一挑,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到孟憲麵前,問她:“憲憲,咱們宿舍裏就你跟唐班長關係最好,不會一點消息也沒聽說吧?你說這唐班長也是,這可是件好事兒啊,捂的這麽嚴實做什麽。還怕咱們跟她討酒喝啊。”回頭看了旁觀的小張一眼,兀自發笑。

同在一個宿舍,小張多少還是知道些孟憲跟陳茂安的那點牽扯。現在也看出來潘曉媛的用意了,明白她是專門針對孟憲的,尷尬的不好說什麽。

潘曉媛見孟憲憋紅著臉不作聲,假裝關切地問道:“不過憲憲,你不會生氣的吧?”

孟憲心裏翻江倒海,但麵上仍勉強維持著鎮定,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我為什麽要生氣?”她反問,“你不說這是好事麽?我會祝福她的。”

被頂回來了一下,潘曉媛也不生氣,看著孟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就好。”

扔下這麽一個驚天大雷,潘曉媛端著臉盆哼著歌去澡堂洗澡了。孟憲看著她走遠,看著她輕輕地帶上門,看著在一旁默不作聲不知道說什麽好的小張,心裏猶如狂風過境一樣淩亂不堪——曉靜處對象了,而且是跟陳茂安?

孟憲用此刻運轉極其遲鈍的大腦慢慢地處理消化著這個剛聽到的消息,仍是覺得不可相信。她很想給曉靜打個電話,問個清楚,但整個人就像被釘牢在床板上一樣,呆呆地坐在那裏,眼睛盯著手裏的那本書,一眨不眨。

這一晚,孟憲很晚才睡著。

第二天一早去了練功房,就聽到好幾個人在討論唐曉靜和陳茂安這件事情,似乎已是板上釘釘,十分確鑿。一時間,孟憲有些恍惚。但她有了心理準備,絕不會像昨天那麽失態,隻是心跳動的劇烈,尤其是當一些人有意無意向她看來的時候。

教員裏金鶴也聽說了,還有些意外地問孟憲:“曉靜已經處上了?聽說那人以前還是咱們團裏的?”

金鶴對於她和陳茂安之間的事,似乎並不清楚。整個隊裏知道的就沒幾個,大部分不過是借著當初陳茂安“英雄救美”的事跡揣測兩人之間的關係而已。

孟憲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金鶴的問題,隻微微笑了下。

本來還在猶豫著是否要給曉靜打一個電話,但一整個上午過後,孟憲放棄了這個念頭。無論如何她也是想不到的,這兩個人會走到一起。一個是她少女時期第一個產生朦朧好感的男性,一個是她來到歌舞團交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心好友。沒有任何牽扯,甚至可能一句話都沒說過的兩個人,忽然就傳出談對象的消息,叫人如何不驚訝。

但孟憲又太了解唐曉靜的處境,知道這對於她來說算得上一個好消息。她作為好朋友,也應該祝福她。可不知為何,她感覺心尖像是被細針挑了一下,隱隱地作痛,又像是被壓上了一塊重石,悶悶地喘不過氣來。在練功房練了一上午的形體,她滿頭是汗地長出一口氣,對著鏡子,輕輕地揉了揉心口。

結束了上午的訓練,孟憲直接回了宿舍。剛練習發了一身的虛汗,莫名覺得難受,她收拾了下洗漱盆,去開水房提了壺熱水回來,在水房的隔間裏輕輕擦了擦,又將換下來的貼身衣物洗了出來,晾曬到了外麵。做完這一切,孟憲回到宿舍準備睡覺。今天是周日,下午難得可以休息半晌。

不多時,小張也回來了,看見她問道:“孟憲,今天中午你沒吃飯麽,怎麽沒在食堂看見你?”

孟憲散開長發正在解衣扣。聽見問題,稍稍回了下頭:“有些不舒服,就沒去食堂。”

“是感冒了吧?昨晚聽你打了好幾個噴嚏。”

話音剛落,潘曉媛正好進來,將她們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眉毛稍稍一抬,瞥了孟憲一眼,倒是什麽也沒說。

可就這一眼,看的孟憲更加不舒服了。一時晃了神,也不知該怎麽回答小張。也正是這個時候,宿舍門又從外麵推開了,傳達室的小鄧過來,告訴孟憲說門崗打電話過來,有人找她。

“大中午的,誰呀?”小鄧笑著開她玩笑。

孟憲一怔,登時就想到了那人。

怕值班員再亂說話,孟憲係好衣扣,換上鞋,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出了大門一看,果然是那輛車,但來接她的,卻不是周幼棠,而是他的司機,小何。

司機小何在門外等了有一會兒了,看見孟憲出來,連忙下車打開了後排的門。

孟憲沒想到是周幼棠的司機來接。一直以來,她跟周幼棠見麵時都是頗為忐忑的,怕被別人看到。幾次下來,麵對周幼棠時她已經有些習慣。但麵對他之外的人,難免會有一絲心虛。她不想被誤解,哪怕是這人的司機。

孟憲沒急著上車,她走過去,看著小何,低聲問:“怎麽今天是你來?”

“主任臨時有點事,要耽誤點時間,所以讓我先過來接你一趟。上車吧。”

孟憲遲疑了下,往大院門口看了眼,最後還是上了車。

這次去的飯館有些隱秘。小何開車帶著她,繞了好幾個胡同,才找到這家飯館。這家開在胡同裏的館子看上去十分平常,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門口連個迎賓的都沒有。可孟憲剛下了車,就有服務員出來了。

小何指著她對服務員說:“周主任的客人,他一會兒過來,這位麻煩您先招待著。”

服務員笑笑:“剛剛來過電話了,您放心,交給我。”送走了小何,他回頭向孟憲做了個請的手勢。

孟憲跟著他走了幾步,站在天井下,望了眼裏麵別有洞天的庭院,說:“我先不進去了,在外麵等著吧。”

服務員挺意外,但他會瞧人臉色,看得出來這位客人有心事,聽到她的話也就二話不說地退了下去。孟憲一個人站在原地,抬頭望了望投射在天井上方的陽光,心緒也隨之沉澱了下來。

許是這一回有了喘息的空檔,她不如之前緊張。孟憲覺得,也可能是因為心裏拿定了主意,所以才能自在一些。她心裏甚至有些期盼,盼著周幼棠趕緊來。

“喵。”

身旁突然冒出一聲貓叫,沉浸在思緒中的孟憲低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一隻黃白相間的小奶貓來到了她的身邊,踩著她的腳,扒著她的褲腿想往上爬。

那副著急的小模樣,衝淡了這幾天盤亙在孟憲心頭的沉重,她彎下腰,將它抱了起來。小奶貓舔著孟憲的手掌心,像是在找什麽。孟憲撫摸著它瘦小的身軀,問它:“是不是餓了?”

小奶貓又喵了好幾聲,在孟憲這裏找不到任何可以填飽肚子的,它準備離開另尋目標了。兩隻明亮的小眼珠像雷達一樣四處搜索著,覷見大門處又進來一個人,它立馬從孟憲的懷裏跳了下去,向來人挪步而去。孟憲隨著它向後看去,看見了周幼棠。

他也穿著一身軍裝,或許是覺得有些紮眼,就將外套脫了搭在了手肘上,露出裏麵深色的線衣和白色的襯衣衣領。那小奶貓湊到他跟前,如法炮製地扒他的褲腿,周幼棠俯身逗了逗這隻貓,將它抱起來遞給了走過來的服務員。

“你們楊老板日進鬥金,養的這隻小貓還得向客人討吃的?”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輕鬆,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服務員安撫著鬧情緒的小貓,很捧場地順著周幼棠的話開玩笑道:“這幾天喂它都不好好吃飯,估計是見著您了才知道餓了。”

“那得找醫生瞧瞧了,別是油水太大不消化。”

周幼棠視線一轉,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孟憲。剛進來的那一刹那他並未認出她來,還以為她坐在訂好的位置裏等著他,沒想到卻是在這裏。他緩步走過去,看著她的目光沉靜而柔和。而被他注視著的孟憲,忽然有些緊張。

“怎麽把頭發散下來了?”周幼棠打量著她,終於找出了一點不一樣。她今天沒紮麻花辮兒,難怪他一進來沒瞧出來。

孟憲啊一聲,摸了摸頭發才想起來自己散下頭發來就一直這樣晾著,忘了紮。她慌忙攏了下頭發,說:“出來的急,忘了。”說完就去摸手腕,上麵空空如也,原本用來紮頭發的皮筋兒早不知被她隨手塞到哪兒了。

周幼棠打量了一番她此刻的窘態:“沒事,就散著吧。”他說,“你專門站這兒等我?”

確實是專門等他。可被他這麽一問,竟有一種別有企圖的意味。耳根漸漸泛了紅,孟憲沒有說話。

周幼棠眼神透出點笑意:“進去吧。”

孟憲嗯一聲,跟在了他的後麵進去之後,才想起來,她先前站在那裏等他,是因為有話要跟他說。

兩人依舊是在大廳找了個安靜的位置,但這裏跟之前那家不同的地方在於,每個位置都用屏風隔開了,相當於一個小包間。這樣也好,孟憲默默地想。

落座之後,服務員遞過來菜單。周幼棠簡單翻看了一下,點了幾道菜。這也是跟他一起吃飯的好處,她永遠不用擔心在點菜上出醜。

“這家做川菜的,應該會合你的口味。”服務員走後,周幼棠為他們各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道。

“謝謝。”孟憲說。

“不客氣。”

周幼棠並不避諱地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那次她來找他時他就知道,同樣的製式打扮,穿在她身上也比別人出彩許多。孟憲被看的頭皮發麻,她抬起頭,鼓足了勇氣回視過去,開口說:“首長,我有話,想跟您說。”

“洗耳恭聽。”

跟那雙墨黑深邃的雙眼對視不過一分鍾,孟憲就有些扛不住了,然而她仍然硬撐著,說:“跟您一起吃飯這幾次,我很榮幸,也感到很惶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察覺到自己有些語無倫次,孟憲停了下才接著說,“或許您是因為您的侄子周明明才對我另眼相看,但如果您真是因為他,那我隻好請您見諒,我的想法不會因此改變。”

周幼棠舉著杯子頓在半空,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以為,我見你是因為周明明?”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理由。”孟憲答。

“這麽說,一直以來,你都是把我當做周明明的說客來的。”

孟憲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是因為上次在701大院裏我問你的那句話。”

這句話,看似是疑問,實際他已給出了答案。孟憲頓時就有些局促。

周幼棠並不因她的緘口不言而感到生氣,反倒覺得這小姑娘有意思。你瞧啊,她明明什麽都知道,卻又假裝不知道。隨便找了一個借口糊弄得了她自己,可卻別想糊弄他。

周幼棠放下杯子,又給自己填滿了茶水。

“孟憲,你要拒絕我,用不著找這麽拙劣的借口。你是覺得我傻,還是你傻?”他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孟憲,“手帕帶了嗎?”

孟憲臉色瞬間就變了,乍紅乍白,心也快要從嗓子眼裏跳了出來,差點兒碰倒了前麵的杯子。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孟憲有些無措的為自己辯解,卻被周幼棠打斷。

“你不願意,直接告訴我就好。”他十分從容地說,“這樣的事,本來就得你情我願。”後四個字,他說的很慢。

孟憲臉色刷的白了。她心裏想,怎麽會有這種人,明明他才是被拒絕的那一個,卻顯得比她還要淡定自若,好像他們正在談論的是一樁絲毫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沉默的間隙,他們點的菜一一上桌了。看著麵前這些他照顧她的口味點下的菜,孟憲覺得自己食難下咽。她站起來,努力維持平靜鎮定地說:“對不起周主任,我想,我想先回去了。”

周幼棠覺得自己還真沒看錯她,她真是容不得別人看出她一點不好來。

他短短一笑:“隻是一頓飯。”

孟憲幹杵著,覺得此刻說什麽都是錯。

周幼棠也沒想到她這麽強,皺了下眉,又緩緩鬆開:“這麽多人看著我帶你進來,你要是直接這樣走出去,我的麵子可以不用要了。”

孟憲:“……”

“坐下來。”看出了她的動搖,周幼棠示意她道,“吃完這頓飯,我送你回去。”

語氣平常的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讓她倒也說不出堅持要走的話了。

權衡了再三,孟憲強迫自己坐了下來。

又反應過度了。她沮喪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