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都說:大學裏過得最慢的就數大一上學期,過了這段心理和生理雙重轉變的時期,剩下的時光就如同眨眼一般了。

溫遠倒沒什麽特別細致的體會,日子照常過得優哉遊哉。學校自然也明白這些老生們的心態,將原本放在大三暑假的實習提了前,引起了一片哀嚎聲。

按照學院的安排實習將在大三上學期進行,前八周仍是教學周,之後便全部進入實習。這個時間安排的極其巧妙,因為很多要考研的人都是從大三下學期考試複習,於是都要想方設法逃了大三暑假的實習。現在提前了半學期,大多數人便不能以這個作為借口了。不準備繼續深造的同學都開始積極聯係實習單位了,做得好了可以跟單位提前簽約留下,與同屆同專業的人相比,自是搶占了不少先機。

自從徐小荷走後溫遠宿舍裏沒再進新人,始終是她們三人。班裏很多同學都選擇回老家實習,而溫遠一宿舍的人全都選擇留在了T市,撇開這個城市發達的經濟程度不談,這三人選擇留在T市的一個共同原因就是——男人。

溫遠就不用說了,劉春喜和周垚兩人也陸續交了男朋友,目前都處於熱戀期,正好男友都是T市人,為了愛情,這兩人也都留在了這裏。這天,周垚在宿舍大發牢騷:“我要不讀本校研究生得了,麵試了那麽多單位,找個實習沒問題,可咱本科學曆不夠硬,升遷起來肯定比較慢。”

周垚想做證券研究員,可幹這一行要想拿到高薪學曆絕對是個門檻。

春喜也有些沮喪,“那天去某機構的宣講會,那麽多人,嚇得我門都沒敢進。”

周垚笑她:“出息。”

兩人共同無奈地對視一眼,將視線落在了正趴在**看小說的溫遠身上,此人自從學院開始實習以來就一直很閑的簡直人神共憤。

“遠遠,你實習地點定了嗎?”

溫遠含糊地嗯嗯兩聲,繼續看書。

“在哪裏?”

“隨便找的,我沒你們倆那麽大的理想。”

這句話把兩個人都傷著了。

“果然,有個堅實的後盾就是好。你看,她現在完全就是一副準備養老的狀態。”春喜表示羨慕嫉妒恨

周垚大感讚同,“等趙某人回來我就跟他提分手!我也要找個年入幾百幾千萬的男人嫁了去!”

“最重要的是,這男人還得有一樣東西。”

“什麽?”

“就是——美貌。”

於是這兩人又受傷了。

被鄙視的溫遠有些窘:“我也是憑自己本事麵試上的,而且不是去GP好不好?”

春喜大驚:“你竟然放棄了近水樓台先得月?這麽不人道的事情你都幹得出來?你知道有多少人麵試GP被刷下來的嗎?”她掐著溫遠的脖子搖晃,“你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親!”

溫遠暈了:“所以說我就算去麵試也一定會被刷下來的。”

周垚不信:“刷下來了你可以走後門嘛。”

溫遠失笑不已。她覺得奇怪,從一開始實習她就沒想過要去GP,不知道為什麽。而那人也不提這事,他是知道她要實習的,但從沒提過讓她過來。雖然之前在GP零零散散做過不到一年的實習工作,但那也純粹是為了積累經驗去的,真到了要找工作的時候,她卻不是首先考慮GP了。原因跟錢無關,而是——地位問題。她才不想實習了還要受他領導。所以說,溫遠堅定地選擇了另外一個中型公司,幹的是財務工作。她對經濟其實算不上多感興趣,當初進這個學院多半也是受溫行之和溫祁的影響。

溫行之得知她實習的地點時反應是這樣的,當時當景,他在電話裏講:“離家不遠,倒是還算可以。”

沒有一絲絲要幹預的意思,於是溫遠便坦然了。

實習從隔周的周二開始,溫遠周一上午便帶著介紹信去了一趟公司,辦理完手續出來的時候才上午十點多。

十一月份,T市難得有好天氣。而今天卻是陽光明媚,溫遠見時間還早,便在公司周圍慢慢地逛著。這一帶可說是T市最繁華的地帶,擠滿了大樓和一個個名牌,總體來說,這兩年多變化並不大。有人說T市是個適合養老的城市,整個城市都透著一股慢悠悠的基調。而溫遠卻很喜歡這裏,她喜歡這裏的平和,平淡漫長,卻不會厭煩。

行過堪稱T市地標的大橋,溫遠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來T市的情形,那年她高二,什麽也不懂就跟陳瑤一起來了這裏,她還記得那兩張肆意歡笑的臉,而現在呢?溫遠抬頭,看見麵前這棟傳媒大樓上嵌的巨型大屏幕,上麵正在播放一則廣告片,片中的女主角是今年很火的新人——陳瑤。她是近兩個月來火起來的,之前靠一部小成本的愛情電影積累了一些人氣,後來不知攀上了哪位導演的交情,加盟了一部大片,雖是個女二號,但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前所未有的高峰了。

陳瑤現年已經二十四了,在娛樂圈這個新人輩出的圈子裏,這個年紀已經不算年輕。網絡上都說她紅的有些莫名其妙,而溫遠卻想到了大一時在酒店見到她的情景,那時的她已經開始跟各種有錢人接觸,若說紅起來,定不是偶然。

溫遠平時並不太關注她,隻因為春喜和周垚特別花癡她出演女二號那部電影裏的男主角,所以她才陪她們一起看的。電影裏這個女二號對男主角是各種死纏爛打,用盡計謀卻終究沒有得到他。春喜就忍不住憤懣:“這女人真不要臉。”

周垚嗤笑,“電影而已,別這麽認真。不過我看這演員怎麽這麽別扭,笑起來那麽僵,是不是整容了?”

思及此,溫遠認真地看了看廣告片中的陳瑤。確實跟十八九歲時不大一樣了,但整沒整容,溫遠也不敢隨便蓋棺定論。

忽然,包中的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溫遠連忙低頭翻出手機,接通了電話,是溫行之。

“在哪?”

“剛去了趟公司,現在快到GP了。”

“那好,過來罷,中午跟我一起吃飯。”

掛了電話,溫遠越過一個十字路口,來到了GP大樓所在的那條街上。

GP大樓是這條街上最高的建築,溫遠一抬頭就能看見,快走幾步,將要到的時候,看見溫行之那輛黑色的越野從車庫裏開了出來。他似是沒瞧見她,停穩了便下得車來,深灰色的羊絨大衣微敞著,露出裏麵的白色條紋立領襯衣,低頭看表的那一瞬間,真是迷煞人也。溫遠有些納悶,為什麽時間的痕跡在男人身上就這麽不明顯?

抬頭的瞬間,溫行之看見她了,便向她招了招手,回到車上給她打開了副駕的門,溫遠小跑著上了車。

“實習的事怎麽樣?”

“辦好手續了,明天去上班。”

溫行之側頭看了她一眼,厚厚的頭發遮住了她大半張側臉,隻能看見嘴巴習慣性地微嘟著,一件短款的嫩綠色上衣,襯得她的皮膚白淨極了,細瓷一般。算一算也是二十二三的年紀了,但跟剛入學時卻是沒多大區別,連化妝都還算沒學會。

他帶她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館,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跟溫行之很早就認識,直接領著他們向裏麵走。

“來的正是時候,南邊送來了幾斤長江刀鱭,晚來一刻說不定就沒了。”

溫行之淡淡地笑了笑,回過身看了眼溫遠,她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布景。他也不催她,等著她看夠了自己過來。老板見這架勢就明白過來了,笑著恭維,“您每回過來可是從沒帶過人的,這位莫非是太太?”

溫行之微一挑眉,沒有說話。老板心知有些僭越,便不再過問。

點好了單,侍應及時地送了一壺明前龍井過來,燙過杯子之後,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便開始慢慢上菜。

溫遠看著,覺得這架勢有些誇張:“你想幹嗎?”

溫行之瞥她一眼:“怎麽?”

“你今天不是很忙,怎麽有時間吃這種功夫飯?”

不得不說,溫遠最近是聰明了些。也懂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個道理了。

溫行之沒說話,隻是拿起筷子往她麵前的盤子裏加了筷魚,“先嚐嚐,看喜不喜歡。”

溫遠埋頭嚐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鮮。

溫行之見她吃下去,才慢慢說:“今天下午我要去趟香港,估計要半個多月才能回來。”

溫遠明白了。她知道溫行之出差是常事,可關鍵問題是他才剛從紐約回來沒幾天,回來之後又接著忙,跟她見麵也多是接她吃頓飯,現在又要出差了?

溫遠放下筷子:“你是通知我,還是想要批準?”

溫行之很淡定地又給她加了點菜:“年底有事做,要將時間空出來,所以近兩個月會有些忙。”

“年底有什麽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又賣關子。溫遠覺得這人太可惡了,一點都不誠懇。

有T大這個金字招牌在,溫遠實習第一周結束公司就有意留她了。而溫遠也不想多費功夫找工作,若不是溫行之在電話裏囑咐她等他回來再說,她已經準備跟公司簽協議了。

實習這些天,科室裏的前輩都很照顧她,財務科裏女士居多,且大部分都是已婚。工作時談及私人話題動輒便是育兒經,有熱心的拉住溫遠就想給她介紹男朋友,溫遠就覺得很尷尬。

周末臨下班,公司大boss給每個員工發了兩張電影票,溫遠看了眼就直接塞給包裏,準備回學校時給周垚和春喜。一是那兩人是這部電影男一號的忠實粉絲,二是她不是很想捧陳瑤的場。不過許是老天爺故意跟她作對,溫遠剛走下寫字樓的時候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號碼是陌生的,她猶豫了一下子才接通了電話。

“是遠遠嗎?我是陳瑤。”

聽到這聲音,溫遠靜默了一分鍾。那頭柔柔一笑,“是不是很意外會接到我的電話?”

“你找我有事?”

溫遠不願意跟她說太多,因為她已不是趙唯一曾經喜歡的,她曾經試圖當朋友相處的陳瑤了。更何況,溫遠隱隱覺得,她的企圖不隻表麵上顯露的那些。

“也沒什麽事,今天來T市宣傳新片,順便回母校一趟,我知道你也在T市上學,所以就想跟你見一麵。”

“我——”

溫遠開口想拒絕,可陳瑤卻先她一步說道:“我看到你了,車就停在馬路對麵,我在這等你。”

溫遠意外地抬頭向馬路對麵看去,似是回應她一般,一輛黑色轎車的車燈閃了幾閃。一時也找不到借口了,溫遠咬咬唇,掛斷了電話。

陳瑤帶她去的就近的一個高級私人會所,溫遠也能理解她為什麽帶她來這裏,畢竟她現在正當紅。不過——環顧一下這間會所雍容華貴,精致大氣的裝潢,溫遠忍不住在心裏感歎:真有錢。

戰亂時期多國曾在T市設立租界區,遺留到現在的便是那一座座融合了英法俄日等國風格的小洋樓,這間會所就位於某國領事館的舊址,光會費就高的令人發指。溫遠沒來過這裏,隻是聽賴以寧在跟溫行之確認行程時會提及,這是很多有錢人的燒錢通病,有事情不愛去酒店談,就愛這種奢侈華貴的地方。

陳瑤落座時打量了一下溫遠的臉色,如她所料,並沒有太過驚訝。她忍不住笑了笑,到底是有背景,這樣的陣仗怕是見過千萬次了。她抬抬手招來侍應,說:“按老樣子來吧。”又問溫遠,“要點什麽?”

“果汁。”

陳瑤聞言笑了笑,向侍應點了點頭,那人方才離去。

會所裏溫度並不低,溫遠已經脫下了外套,可臉仍是熱得有些燥。相比之下陳瑤真是豁的出去,這樣冷的天竟然隻穿了一件裙子,白嫩嫩的小腿露在外麵,像是絲毫感受不到溫度一樣。

“剛剛等你的時候見你從寫字樓出來,是在實習嗎?”

聽到她的聲音,溫遠迅速回神:“嗯,還有一年多就要畢業了。”

“好快。”

陳瑤笑笑,頰邊陷下一對酒窩,這笑容看著是真甜。

“還好”溫遠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不太合胃口,便放了下來,“你找我有事嗎?”

“也沒什麽事,就是想找你敘敘舊。”

溫遠覺得有些好笑,她跟她現在還真算不上熟。更何況她記得自己早就將不待見表現的很明顯了,實在想不通她為什麽還會找過來。

陳瑤看著她,表情似是很疑惑地問道:“我記得你是學金融專業的吧?怎麽不在GP實習。”

溫遠也有些不解:“為什麽要在那裏?”

“畢竟溫行之溫先生是總監,有熟人的話實習起來豈不是更方便。”陳瑤笑著解釋。

溫遠彎了彎唇角:“我對那裏不太感興趣,銀行工作壓力太大了,我想找個輕鬆一些的。”

陳瑤聽了哦了一聲:“也有道理。養家重任本就不在女孩子身上,怎麽樣?有男朋友了嗎?”

溫遠直覺的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可不說就是不給她麵子,隻得含糊答道:“有了。

“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好了。”微微一頓,陳瑤又說,“之前我還以為你會和蘇羨在一起,沒成想他出了國——不過還好,你也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溫遠微微一笑,心裏卻是感慨萬千的。默默端起飲料啜飲了一口,並不急著說話。陳瑤攪動著杯中的咖啡,麵上雖是含笑,可心裏卻是有些緊張的,她抬頭看了眼對麵的女孩兒,沉吟了片刻,說:“遠遠,溫先生最近在不在T市?”

溫遠疑惑地看她一眼,似是不明白她為何忽然提及溫行之。

陳瑤解釋道:“有一位長輩跟他是舊識,這次跟我一起來了T市,想跟他見一麵。不知可有時間?”

溫遠恍悟了,想了想,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的行程,我不是很清楚。”

陳瑤不解:“他不是你的叔叔嗎?而且,我看他似乎挺在意你的,同在T市,你們應該經常能見到吧。”

溫遠聽到這兒,忽然有些明白了。敢情她以為溫行之是跟她有血親關係的叔叔?是因為她曾經在她麵前稱呼溫行之“小叔”,再加上兩人都姓溫麽?

溫遠有些想笑,但沒過多解釋:“他工作那麽忙,自然不可能時時跟我報備呀。我懂什麽。”

“哦,是這樣。”陳瑤眨眼一笑。

看樣子陳瑤對這個說辭不太滿意,但卻也沒再過多追問。關於溫行之的話題就此擱淺,又聊了一些其他無關痛癢的,溫遠起身告辭了。這個場麵雖不尷尬,但她始終還是不想久留,畢竟她跟陳瑤沒什麽好談的。隻是在溫遠穿好衣服剛要離開的時候,陳瑤忽然叫住了她。她詫異地回頭,看見陳瑤直立在原地,精致的雙頰浮出兩團紅暈,她似是萬分緊張,垂在桌邊的手緊緊握了一下,鬆開的瞬間,隻聽她說:“遠遠,我想請你幫幫忙。

“幫忙,幫什麽?”

溫遠一頭霧水地看著陳瑤,而她則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皙的手臂將耳邊的碎發捋到了耳後,動作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不知何時她竟出落成這個樣子,溫遠看得有些發呆,而她接下來的話則是讓她完全呆住了。

“我喜歡溫先生,想跟他在一起。”

這句話簡直就像一顆重磅炸彈一樣,溫遠腦子哄一下的炸開了。她不著痕跡地扶了下沙發,想讓自己站穩,口邊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道:“不行,他有女朋友了。”

“是誰?”陳瑤堅持問道。

溫遠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她要怎麽告訴她那個人是她自己。而且,犯得著告訴她嗎?

將溫遠的猶豫看在眼裏,陳瑤非常有把握地笑了,“你是在騙我吧?遠遠。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之間會到這種疏遠的地步,我跟唯一沒緣分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我認為這不該影響到你跟我的關係,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我沒騙你。而且,你上一次見到他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吧?現在你忽然說喜歡他,這讓我怎麽相信?”

陳瑤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雙眸中有些無奈和委屈:“我喜歡他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隻是那時候還不夠格而已。”

溫遠不知道怎麽說了才能讓她放棄,糾結著包呆立了片刻,略有些煩躁的說:“反正就是不行。”

而陳瑤注視了她片刻,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好好的一個周末,被陳瑤的那番話給攪得亂七八糟,周一再上班的時候,溫遠就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出錯不說,下班後還被科長教育了半小時才放人。

溫遠沮喪地坐在地鐵裏,閉眼休息的時候包裏的電話響了。她盯著來電顯示看了一會兒,才接通電話,恰逢地鐵報站聲響起,那頭的人說:“還在地鐵上?”

“剛下班。”

“是加班,還是被領導留堂了?”

溫遠鼓起嘴巴:“明知故問。”

溫行之笑了笑,囑咐道,“實習期間就不要回學校了,易水道那邊的房子這幾天有人打掃,吃住的東西都齊全,離你公司也近,就住那裏罷,今晚就住過去。”

溫遠低低地哦了一聲,“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那邊有人叫他,柔柔的女音,應該是賴以寧,是在通知他晚宴即將開始,溫行之簡單地回了句,便轉頭對溫遠說:“快了,下車吃點東西,不許應付。”

“知道了。”

溫遠咕噥一聲,掛斷電話的時候,看著地鐵電視裏正在播放的電影宣傳片,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溫遠覺得還是不在溫行之麵前提陳瑤的好,本身,就是無關緊要的人。

做好決定,溫遠心情略好地下了地鐵,而遠在香港中環某高級會所的溫行之卻盯著手中的電話看了許久。大概有十幾天沒見到她了,倒還是真有些想念。嘴邊勾起一個笑容,溫行之轉身走向廳內。

正值十二月份,昨日剛降過雨,而香港的最低溫度卻不過十七度,會所內則是二十六度的恒溫。許是從北而來,對這溫度總是感到莫名的燥熱,溫行之隻穿了一件白色條紋襯衣,會同此次宴會的主角姚先生落座在一個角落。

此次來港也主要是應這位姚先生的邀請,他最近在做一個並購案,需要他這樣一個人來做顧問,並購案成功收尾,這個晚宴便是為此而設,溫行之覺得有些無聊,可也不會不賣姚先生這個老同學的麵子,依然前來赴宴。

“給女朋友打的電話?”

落座時,姚先生湊過來問,這算是為數不多的會和他開開私人玩笑的人。溫行之喝了口溫水,頭也沒偏:“怎麽?”

“表情不一樣了,今天從進來就沒見你多高興,可剛剛回來眉頭是鬆展著的。”

溫行之笑容很淡:“你的專業什麽時候變成了心理學?”

麵對他的嘲諷,姚先生不為所動,他轉轉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說:“你也該結婚了,憑條件,想嫁給你的女人應該不少,就沒瞧上的?”

“有倒是有了,不過怕還是要費些勁。”慵懶地靠進沙發椅,溫行之眯了眯眼,慢條斯理地說著。

“誰這麽折騰你?說來聽聽。”姚先生頓時來了興致。

溫行之隻是瞟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在這種公共場合,他不大願意談及個人私事。姚先生也是了解這位朋友的脾氣的,笑著搖了搖頭,不再過問。

又逗留了將近一個小時,溫行之起身告辭。姚先生親自送他出了會所的大門,此時客人已經到齊了,一路走過去倒是看到不少當紅明星。見此,溫行之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電影發布會。”

“沒辦法,太太最近癡迷一個男影星,非要讓我要到他的親筆簽名。我哪有那個時間去上門拜訪,隻好借此機會請他來了。”

姚先生頗感無奈,溫行之就突然感覺到溫遠的好,最起碼沒這麽不聽話。

出了會所大門,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雨,中環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在雨幕中顯得有些模糊。溫行之叫了司機,正要和姚先生告別,便看見這人的視線越過他投向了別處,“那不是陳小姐?”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溫行之看到了會所台階前的直直站立的一個人—陳瑤。應該是剛從某個晚宴抽身而出,身上穿的還是一襲簡單的黑色晚禮服,整個肩膀都**在外麵,被晚風一吹,人就忍不住瑟瑟發抖。似是注意到了他們這邊,陳瑤慢慢轉過頭來,看到溫行之先是一驚,繼而微笑地點了點頭,算是問好。

“挺正的。”姚先生感歎道,“你認識?”

“算是認識。”溫行之不鹹不淡地說。

姚先生聽罷,走上前去,問陳瑤:“外麵這麽冷,陳小姐怎麽站在這裏?”

陳瑤看了眼站在遠處的男人,含笑回道:“我在等車。”

姚先生大笑:“這是市中心,下這麽大雨可不好等車。”

“是麽?”陳瑤微微有些失望,“原本是有朋友一起來的,可我喝了些酒,身體不大舒服,就想自己先回去了。我是第一次來香港,也不太了解這些……”

“沒關係沒關係!”姚先生安慰她,回頭對溫行之說道:“行之,你們兩個不是認識嗎?要不讓你的車送送她得了!”也不等他回答,又問陳瑤,“你住哪個酒店?”

陳瑤用餘光打量了下溫行之的表情,柔聲報了酒店名。姚先生聽了直呼:“那正好,同一個酒店,不用繞路了。怎麽樣?”

這三個字是問溫行之的。他看了眼開過來的黑色轎車,又偏頭看了眼陳瑤。隻見她提著手包的袋子,略微有些不安地看著他。很快他便轉移了視線,說道:“上車吧。”

陳瑤似是受寵若驚,連忙大謝。

“多謝兄弟!”姚先生笑著拍拍溫行之的肩膀。

溫行之沒回頭,送他一句話:“你早晚要栽在你的濫情當中。”

陳瑤與溫行之一起坐在了後排的位置,寬敞的奔馳車廂讓兩人之間隔了足夠塞下一個人的距離。溫行之上了車後就一直看著窗外,似是在欣賞這場大雨,整張臉隱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中,表情便看不大清楚。相比他的隨意,端正姿勢坐在一旁的陳瑤卻有些難受。她看了溫行之一眼,彎了彎腰,整了整沾染了雨水的裙邊。突然一個急刹車,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去。

“啊!”

她柔聲驚呼,幸得手腕及時被人握住,她才沒摔倒。陳瑤回頭,蒼白著臉看著溫行之:“謝謝你,溫先生。”

“不用。”溫行之很快鬆開她的手,“你最好坐穩。”

陳瑤尷尬地坐直了身子,待得心緒平複下來,她說:“來香港之前,我見到了溫遠。”

“怎麽?”

“沒什麽,就是找她敘敘舊。”陳瑤笑了笑,說,“我們認識了好幾年了,隻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溫遠也長成了大姑娘了,甚至還交了男朋友。”

想起這個大姑娘,溫行之的眉目柔和了些許。陳瑤似是受到了鼓勵,接著說:“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她跟蘇羨關係一直很好,我還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卻沒成想——”

“蘇羨是誰?”溫行之突然打斷她。

陳瑤愣了下,說:“是溫遠的同班同學,也算得上是她的青梅竹馬吧。據說當初為了跟溫遠進同一所學校,高考故意發揮失常,可誰知最後他報了B市的學校,而溫遠來了T市。大概這也算是蘇羨出國的原因之一吧。”似是覺得這麽說不妥,陳瑤很快改口,“當然,溫遠也很刻苦,T大不是誰都能進的。”

聽完這話,溫行之抿緊薄唇,過了一會兒才恢複如初地說:“她哪裏算得上刻苦,充其量隻是有些小聰明罷了。”

那一刻溫行之的表情變化並未逃過陳瑤的眼睛,她側過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蹙起了眉頭。

在易水道的房子住了幾晚,溫遠揀了個周末回了趟學校。周垚和春喜都在宿舍,一見到她就撲上來了,目標直奔她手中的燒雞和蝦餃。

溫遠從心裏默默鄙視了下這兩人。她這次回來是收拾東西的,她準備聽溫行之的話,這段時間不回來住了。春喜一邊啃著燒雞一邊問她:“收拾東西幹嗎,準備回家?”

“不是,這段時間我要去那邊住了。”

溫遠盡量言簡意賅地說,卻還是引來了這兩人意味深長的哦聲。周垚首先撲上來拷問:“準備同居了?”

問完,被春喜拍到了一旁:“我來。”說著攬住溫遠的肩膀,“啥時候結婚,我好準備份子錢。”

溫遠被這兩個一驚一乍的弄得啼笑皆非:“你們兩個想多了,隻是離公司近而已。”

“沒勁。”

周垚切她一聲,捧著烤雞繼續刷八卦去了。春喜猶還不死心,拽著她問道,“真的真的,你想想,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多帥!”

溫遠攤攤手:“又不是我想結就能結的。”想起一堆事和一堆人,她有些頭疼,“哎呀,總之還早啦——”

春喜不信,拉著她還要再問的時候,聽見周垚啊的一聲尖叫,隻見她指著國內某大型門戶網站的娛樂版頭條問溫遠說道:“這,這不是——”

溫遠疑惑地看著她指著的那張圖,是轉載的港版某報的娛樂版新聞,字體是繁體,看著有些麻煩,可溫遠的注意力不在那裏,她兩隻眼睛都黏在那張照片上了。照片裏的人,竟然是溫行之。

溫遠心跳陡然加速,有些愣怔。

雖是偷拍,但還是能辨得出來是誰。他的身形,縱使放在萬人之中也很耀目,跟在他身邊的是陳瑤,夜色朦朧中,他與她一同邁入酒店大門。這是第一張照片,而另一張照片則是某高級會所前,他為她打開車門的那一幕。報紙為這兩張照片配了個很是拔人眼球的標題——內地新星酒店夜會神秘男。鹹濕味十足。

除此之外,下麵還刊載了一篇不短的報道。溫行之雖行事低調,但到底是個人物,稍稍一查便知道是誰。報道簡單的介紹了下他的身家,竟然八九不離十。最末笑稱,若此事為真,那陳瑤真該感謝找她拍電影的導演,若不是憑借此電影走紅,怕是釣不到如此人物。整篇報道百分之九十都是在講溫行之,對於兩張照片則隻用了一句話概括:“兩人一同出了高級會所,坐同一輛車,相偕來到同一家酒店。” 相偕,充滿了曖昧的味道。

“要不要寫的這麽惡心?這不是那一看就整過容的女人嗎?誰會看上她?!

春喜首先抗議,周垚也附和道:“沒錯,這些八卦報紙最無良了。”說著迅速關了網頁。

溫遠依舊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春喜和周垚對視了一眼,問道:“溫遠,沒事吧?你可別信,我們都知道溫先生是什麽樣的人,這種女人,怎麽可能——”

溫遠慢慢地回過神來,對著兩人眨眼一笑,“我知道。”

她知道,陳瑤這種女人,什麽都做得出來。

當晚,溫遠很晚才回易水道。昏昏沉沉睡下了,第二天早起了半個小時搭車去了公司。恰逢月末,大小事堆積到一起,溫遠又是新來,工作便做得不太順手。桌案上擺滿了報表,等到全部處理完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她餓得前心貼後背,匆匆扒了幾口同事幫她帶回來的飯,從包裏翻出了手機。

沒忍住,又上網搜索了一下娛樂新聞。關於陳瑤的最新動態一律是昨天看到的那則新聞。溫遠咬了咬唇,撥通了溫行之的電話,不料回應她的是一道冰冷的女音,告之對方已關機。

溫遠不自覺地皺皺眉頭,對著窗外發呆。外麵正在下雪,扯絮一般澌澌落下,是T市這幾年來難得的一場大雪。溫遠在辦公室裏坐著便覺得悶得慌。看到那則新聞,她第一個感覺便是荒唐。她是了解溫行之這個人的,他最討厭的就是麻煩事,多家媒體曾要采訪他,皆不例外的被拒絕了。娛樂圈裏的人,他更是接觸的少,因為他性子太過沉穩,不喜歡自己的一言一行被拿出來“娛樂”,所以若是他真看上陳瑤,絕不會這麽地——隨意。

溫遠這不是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他,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糟糕感。在感情方麵她是有些遲鈍,可是個女人都不喜歡有別人覬覦自己的男人,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樣樣比自己強。

歎了口氣,溫遠忽然很沒精神。

因為這場大雪,下午的時候公司老總早早地讓員工下了班。溫遠又留下來加了一會班,走得時候已經快要六點。街麵上鋪了層厚厚的積雪,趁她加班的這段時間,雪已經將之前人留下的腳印完完全全地覆蓋住了。溫遠穿著靴子,低著腦袋在這片完整的雪麵上轉著圈踩腳印,直至破壞到一寸完好都不留,她幼稚的童心才讓她作罷。

溫遠看著這一串腳印,自娛自樂地笑了笑,正打算要離開,突然聽見兩道短促的喇叭聲。她驚詫地抬起頭,在看到停在前麵的那輛車時眼睛驀地睜得老大。

正前方停著溫行之很久不開的賓利,可能是她下樓時就停在那了。不過他確實太久沒開了,所以她根本就沒注意。那人就在車裏麵坐著,隻穿了件襯衣,手肘抵在車窗邊上支撐著下顎,麵上雖是沒什麽表情,可眼底卻是有笑意的。溫遠太熟悉他這副樣子了。他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原本心裏是堵得慌的,可現在卻像做了壞事被抓包一樣。溫遠努力顯得不那麽心虛,慢慢地朝車子走過去。他給她打開了副駕的門,溫遠便徑直坐了上去。關上車門,卻不見他急著走,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溫遠忍不住地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隻是覺得匪夷所思。”他說,沒見過一個人還能玩的這麽起勁的。視線從她臉上挪開,落在了她兩條細腿上,眉頭不自覺地蹙起:“溫遠。大雪天,你給我穿短褲?”

溫遠反駁:“什麽短褲,沒見裏麵還有一層嗎?很厚很保暖的。老古板!”

許是料想不到她反應這麽大,溫行之頓了下,繼而一字一頓地重複那三個字,“老古板?”見她依舊是氣鼓鼓的,他倒是笑了,“你說說看,我是怎麽個古板法?”

見他側了側身,溫遠有些不太敢惹他,隻好憋著氣扭過頭:“我怎麽知道。”

知道她心裏有氣,也大概知道原因。溫行之就不再逗她,將車子倒回馬路上,緩緩地開回了易水道。

坐電梯上樓的時候,溫遠沒跟他說一句話。到了自家所在的樓層,溫遠率先邁了出去,按下指紋,取出鑰匙開門。估計是老天故意跟她作對,平常這門她就開不好,總是用不對力氣,現在更是打不開。轉了幾下,隻聽哢嚓幾聲響,門還是沒開。溫遠又換個方向轉,依舊是打不開,氣得隻想踢門。

溫行之看她不得法的樣子,無奈地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向右邊轉了幾下,門便開了。溫遠氣惱地鬆開手,進了門。

溫行之慢慢地跟在她身後,見她進了門是一通亂忙,便不慌不忙地進了廚房。下了飛機都沒來得及喝上一杯水,現在是有些渴了。他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下半杯,餘光瞥見在主臥室裏不知幹些什麽的溫遠,勾起唇角說道:“行了,你別藏了,忘告訴你了,下了飛機我回來放了趟行李才出的門,你那堆零食我早就看見了。”

溫遠聽見,也不急著消滅現場了。直直地出了臥室,坐在了沙發上,看見空無一物的幹淨的幾乎可以當鏡子用的茶幾,她哼道:“那我放在茶幾上的那張報紙你也看到了?”

那是她昨晚等公交時買的一份報紙。公交站正好設在報刊亭旁,她昨晚神思恍惚地在那裏等公交,一個轉身,看見一份娛樂報紙,頭版頭條便是那則讓她深惡痛絕的新聞。她盯著看了半天,直到老板叫她才回過神來。老板以為她是買報紙的,特意取下來遞給她,溫遠也沒多說,付了錢上了車。

“看到了。T市日報,你要是喜歡看我可以給你訂一份。”

溫遠故作不屑:“誰喜歡看了,我買回來是包瓜子皮的!”

溫行之將剛熱好的牛奶給她端了出來,聽見這句話,終是忍不住,挑了挑眉頭。他彎腰湊近她,撥掉她齊劉海上不知何時沾上的碎紙屑,不疾不徐地說道:“難怪火氣那麽大,原來是瓜子吃多了。”

溫行之貼著她的唇瓣碾磨,咬了下柔軟的下唇,剛探進去,便被她掙脫了:“你,你喝酒了?”

“很少。”並購案順利結束,他從香港回來GP內部也為他準備了個小型的慶功會。都是自家人,躲不過他便稍微喝了點,半杯而已。

想問的話還沒問出來,溫遠還想躲,可他偏不給她機會,攫住她的唇便吻了進來,柔軟的小舌,帶著甜味,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塞進嘴裏了一塊糖,甜甜的草莓味誘得他更加深入,直到她喊疼才慢慢鬆開。

這種接吻姿勢,非常挑戰脖子的長度。溫遠揉著後脖頸,紅著臉,不看他。溫行之垂首看著她,過略帶沙啞地開口:“把牛奶喝了,我去做點晚飯。”

溫遠沒吱聲,等他起身去廚房了,才偷偷瞄了眼他的背影。將手放在胸口處,感覺到心跳動的厲害。

昨日家政阿姨又來了一趟,帶過來很多食物將冰箱塞得滿滿的。溫行之簡單做了個意麵,又煎了兩份牛排。晚上他在書房處理了一些公事,關掉電腦抬頭的瞬間,透過虛掩的門看見溫遠站在客廳的鏡子前折騰自己的頭發。她頭發總也長不長,因為她不喜歡那麽長的頭發,所以總是維持著高中時期的發型,隻不過現在發根稍稍有些卷,摸上去茸茸的。

似是很想念那種手感,他站起身,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頭發。溫遠一瞬不瞬地透過鏡子看著站在她旁邊的男人,掙紮了下,問:“那篇報道,你就不解釋一下嗎?”

“無中生有的事,解釋做什麽?”

每天麵對的媒體是陳瑤,而不是他。更何況,人們並不在乎他說的是什麽,隻喜歡按照自己的猜想去左右這件事,他沒那個興趣去加把料,更沒義務去取悅這些看熱鬧的人。

“不是有照片麽?”

說完,屁股突然被打了一下。她驚得瞪著鏡子裏的他,而溫行之已經移開了視線:“坐到桌子上來。”

溫遠隻好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他取過檀木梳來給她梳頭發,動作輕柔緩慢,連她發梢的小卷也理得很順。溫遠忽然有了一種被安撫的感覺,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撒嬌般地蹭了蹭,剛梳好的頭發瞬間亂了。

“不許亂動。”溫行之握住她的胳膊,卻沒將她推開,隻是虛抱住,“好了,那晚隻是偶遇,我受人所托送她回酒店,什麽也沒發生。”

一向驕傲的人肯屈尊降貴地向她解釋,溫遠當然立即表態:“我相信你!”見他一副好笑的表情,她又心虛地小聲補充,“我就是不喜歡陳瑤,不喜歡你跟她有一絲糾葛。”

溫遠愣了下:“你聽誰說的?”

“怎麽,有這麽一回事?”

“當然不是!”溫遠急忙否認,“他是我的好朋友,現在已經出國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很好,也很清白。”

“很好,很清白?”

畢竟對蘇羨心中有愧,這樣刻意的反問讓她有些惱羞成怒:“我那時候才高中,哪有時間想這些事?”

溫行之隻覺得好笑:“要不要我提醒你,是誰因為早戀被叫家長,又是誰看不健康書籍被我逮個正著。溫遠——”他托高她的腰,微微抬頭看著她,“我是不是得管管你了?”

他的雙眸閃著溫藹的光,嘴邊清雅的笑意讓他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柔和的感覺。溫遠頓時就被他降服了,她抱住他的脖頸,凝視著他:“我隻愛你,所以不要吃醋。”

溫行之抱緊她,以吻封緘。

事實證明,溫遠的糾結確實是庸人自擾。

娛樂圈的緋聞多不勝數,上一個還沒炒熱下一個就又冒出來了,也正好因為陳瑤在電影裏對男一號的死纏爛打讓男一號的粉絲看不過去,就有人懷疑她在惡意炒作,甚至還有人扒出來她舊時的照片,作整容對比。

事情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不過溫行之這邊一直沒有回應,陳瑤及其經紀公司也一直保持沉默,被問及時要麽禮貌地含笑不語,要麽就岔開話題,大有欲蓋彌彰之嫌。

對於這一切,溫遠都不在意了。因為此刻她麵臨一個比較讓她頭疼的問題,那就是舍長春喜提議的聚餐。大學三年她們總是能找出各種理由打牙祭,不過這次的跟以往任何一次性質都不一樣。不僅三個人聚,而且還必須得帶家屬。

溫遠接到通知時簡直想暈倒,她真想問問這兩人是跟誰借了膽子。雖說大一的時候春喜和周垚就知道溫行之的存在,可這三年多來沒正麵接觸過一次。用他們的話說,此類人物隻可遠觀,不可褻玩。怎麽現在突然來了這麽一手?

溫遠忍不住在溫行之的辦公室暴走。溫行之抬頭看看她,微哂著敲敲桌麵:“安靜。”

“你不會真要去吧?”溫遠略帶期待地看著他。

“莫非你還有其他家屬可帶?”

“她們隻是在開玩笑。”

“可我是認真的。”

溫遠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憋了半晌,隻能作罷。

聚餐定在周六,岷江道的一家飯店。溫行之下午有會,所以溫遠跟著劉春喜和周垚先去了飯店,正好這兩位的男朋友還沒有來,趁著隻有三人的時候,溫遠正色警告春喜和周垚不準亂說,尤其是當著溫行之的麵!

周垚忍不住就笑:“怕我們破壞你形象?”

春喜則安慰她:“知道了,我們怎麽也算是娘家人,不會陷害你的。”

又玩笑了一會兒,春喜和周垚的男朋友都到了。其實這個聚餐的提議也不算突然,因為她們三個人親如姐妹,另外兩人誰交了男朋友那是必須要請大家出去吃一頓的。唯獨溫遠,因為知道的時機不太對,所以就一直延遲到現在。

春喜和周垚的男朋友都不是T大的,而是本市另一所高校的,一個學經濟一個學計算機。本身就是同校,再加上女朋友都是一宿舍的,所以關係都還算不錯。幾個人相互嬉笑著,溫遠啜著飲料,時不時看著窗外。他們沒有選在包間裏,因為都是年輕人,又不談什麽大事,不喜歡那麽拘束的環境。選的是臨街的一張大桌子,一轉頭,便能看見窗外來往的車流。

差一刻六點的時候,溫行之開著車子過來了。不知怎的,一看到他下車,溫遠忽然就緊張起來了。周垚坐她對麵,也是最先看見溫行之,轉頭就激動地碰碰春喜的胳膊:“來了來了。”

溫行之走進門,跟門口的服務生短暫地交流,然後轉身向他們的桌子走來,整個過程,都被五雙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如此興師動眾,溫遠想著溫行之一定會覺得奇怪。那人仿佛也看到他們這一撥人,表情還沒什麽變化,而她倒是先坐不住了。啪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把另外四個人嚇一跳。

溫行之瞧見了她憋紅的臉,將笑意壓回眼底,低聲詢問:“我來晚了?”

溫遠沒說話,兩個男生是不明所以也就沒出聲,而春喜和周垚,尚處於愣神中。溫先生看了眼那四個年輕人,最終將視線落在溫遠身上。隻見她紅著臉,低著頭將最外麵的椅子拉了出來,溫行之便順從地坐了下來。

溫遠坐在他旁邊,看著兩個舍友,舔舔嘴唇開始介紹:“這,這是溫行之。”又對溫行之說,“這是我舍友,春喜和周垚,之前跟你提過的。”

因是開完會直接過來,溫行之沒時間換掉身上這套嚴肅的衣服。可他今天的神情明顯柔和了許多,對於這兩個女孩兒,他率先伸出手:“你們好。”

周垚和春喜愣愣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待到溫遠將另外兩個男生介紹給溫行之的時候,春喜和周垚忽然齊齊起身,異口同聲地說:“我去上個廁所。”

溫遠微窘地看著這兩人走遠,剛要對溫行之解釋說她們平時不這樣的時候,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尖叫聲:“看見啦!我們看見啦!真人版!比照片更帥……”

溫遠:“……”

春喜和周垚再次落座時已經恢複了正常,溫行之招來了侍應開始點單,並且特意示意將菜單先遞給另外四個人。看得出來,這四個人還是有些拘束,春喜和周垚平常那都是大大咧咧慣了的人,此刻也難得淑女了一回。另外倆男生看到溫行之也倍感壓力,原本以為隻是平常的家屬聚餐,卻不想來的是這麽一位成熟儒雅的男人。尤其是周垚的男朋友小趙,他是學經濟的,上周剛通過了GP的麵試,這周剛跟部門領導混熟,今天就一下子見到了亞太區的總監。忍了又忍,他才抑製住了逃跑的衝動。

隨即又加了幾道她們愛吃的菜,遞給了侍應。

溫行之看著周垚和春喜,說:“溫遠也是經常跟我提起你們兩人,她被慣壞了,有時候是笨了點,多虧你們照顧。這頓飯我們來請,你們也不要拘束。”

聽著他的話,周垚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叔叔,聽您這麽說,我們得更拘束了。連玩笑都不敢跟溫遠開了。”

溫行之淡淡一笑,似是有些疑惑地問:“叔叔?我有那麽老?”

這句話算是玩笑,在座的人都笑了,總算是輕鬆了起來。酒店是溫行之讓人定下的,已經打過招呼,端過來的酒全部撕掉了標簽。他也提前問過春喜和周垚的酒量,也給她們選了一種酒。唯獨溫遠,麵前放的是一杯果汁。

溫遠有一種被看扁的感覺。她轉過頭,正色道:“我也要喝酒。”

“不行。”

他拒絕地毫不留情,溫遠反倒被激起了鬥誌。她看著他麵前那杯紅酒,深吸一口氣,一把奪過來往嘴裏猛灌,根本讓他來不及阻止。喝完之後,她非常瀟灑帥氣地把酒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擦擦嘴角的酒漬,看著在座眼一眨不眨看著她的眾人,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酒嗝。四人頓時笑作一團,溫遠頓時覺得沒臉見人了。

溫行之淡定地拍拍她的背:“好了,我不會嫌棄你。”

溫行之的配合讓這次聚餐的氣氛融洽到了極點,周垚和春喜將溫遠的囑咐拋之腦後,還專挑溫遠的糗事說。溫遠羞到臉紅,好在她也有些微醉,也不太在意了。溫行之一邊將她往懷裏攬了攬,一邊還要應付眾人的敬酒,連小趙也不例外。

他一人喝了一杯,便放下酒杯:“不能多喝,我開車過來的,等下還要帶她回去。”

折騰到九點終於散了場。溫行之叫來了兩輛出租車,送四人安全離開便返回櫃台結賬,回到桌子旁時溫遠已經蜷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俯身凝視了下她彤紅的臉蛋,拿起外套將她包在裏麵抱回了車上,叫了代駕來,兩人回了易水道。

下車的時候,冷風一吹,溫遠就醒了過來。可一看溫行之還有要抱她的意思,就閉著眼裝睡。溫行之哪裏瞧不出來,尤其是這姑娘還在他開門的時候搗亂,費了一些功夫才把門打開。低頭看著她想笑又要忍住的樣子,溫行之捏了捏她腰間的癢癢肉,溫遠要躲,可他偏偏扣住她的腰不讓她動。直到她忍不住了告饒:“我,我錯了!”

“醒了?”

他將她放了下來,玩鬧間蹭掉了鞋,所以隻能猜到踩在他的皮鞋上。溫遠翹起唇角,抬頭瞪他:“你故意逗我的?”

屋裏隻有玄關的燈亮著,燈光打下來,照得她的臉紅紅的,隻是嗔怪,可眼角仿佛凝聚了萬種風情。這種嫵媚的表情從來都不屬於她,所以格外勾人。溫行之沒說話,隻是稍微往前走了走,一手托住她的後腰,將她抵在了牆上。溫遠也察覺到了他眼神的變化,想要逃,可為時已晚。那人托高她的腰,將她整個人送上來任由他親吻,額頭,臉頰,最後是嘴唇。比之以往的溫柔,這一次他的動作仿佛狠了一些,似乎是施以某種懲罰。

溫行之一時不察,還真讓她給跑了。看著她倉皇逃走的背影,溫行之伸手揉揉眉間,過了許久,才慢慢壓下被她撩起來的火。

溫遠在浴室裏磨蹭了一個小時才出來,出乎意料的客廳裏沒有人,溫遠又回到主臥,床鋪的好好地,卻不見溫行之的身影。放在之前這並不反常,他很少跟她一起睡覺,而且她想得少也懶得往那方麵想。現在,她卻是明白了。

在一起也有三年多,但擦槍走火的事件甚少發生,隻因為他自持力太好了,可想一想,這個年紀的男人,真的不需要嗎?

溫遠站在原地,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她一口氣喝光,轉身去了旁邊的客房。客房門半掩著,溫遠推門而入的時候,溫行之剛剛打開電腦。年底工作堆積,反正亦是睡不著,不如處理些公事轉移注意力。

見溫遠進來,便囑咐道:“時間不早了,吹幹頭發趕緊睡覺。”

溫遠哦一聲,沒有動。溫行之便問:“還有事?”

“也沒什麽。”她低下頭,絞著手指,“就是想問問你,我的成人禮你打算什麽時候補給我。”

溫行之很明顯地怔了一下,回過神後,慢慢地合上筆記本。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他抬頭看了溫遠一眼,恰逢她向他看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臉騰地紅了。溫行之收攏五指,倏地笑了下,站起身向她走去。

溫遠站在原地看著他慢慢起身,向自己走近,心跳逐漸加速,簡直要跳出來一般。她直覺著應該再說些什麽,舔舔嘴唇正要開口之時,啪地一下,整間屋子忽然黑了下來。停電了?溫遠睜大了眼睛。

電停的突然,一時間不能適應,溫遠僵硬地眨巴著眼睛,直到感覺到某種氣息的臨近,她驚慌地伸出手,一下子被溫行之握在了手中。他就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溫遠看著他,隱約能看出一個輪廓:“停電了。”

聽得出她的沮喪情緒,溫行之笑了下,似是鬆了口氣,而後慢悠悠地說,“其實停電了也好。”

說完,忽的抱住她,驚得溫遠兩隻手趕緊攀上他的肩膀,隻見他順手推開了門,帶著她向主臥走去。黑暗之中視覺已經不起作用,於是其他的感官知覺便被放大,她聽到了關門聲,隻覺得渾身有種奇異的緊張感,兩隻腿止不住地打著顫,直到膝蓋挨到了床麵,她順理成章地跪在了那裏。主臥的窗簾沒有拉開,門關上的瞬間溫遠眼前是一片黑暗。她下意識地抓住溫行之的胳膊,明知他就站在她對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企圖要下床,卻被他攔住了:“別動。”

“溫遠。”他欺在她的耳邊低聲說,“成人禮,我現在補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