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延安懷抱,譚友林還在牽掛著沙市

通往延安的道路十分艱險。

譚友林同四支隊司令員戴季英、三支隊政委郭述申從豫皖蘇邊區出發時,已經覺察到國民黨軍隊把進攻矛頭轉向了華中的新四軍。譚友林一行從沿途國民黨軍隊的刁難與盤查中,也發現統一戰線正在名存實亡。

1940年10月19日,何應欽、白崇禧以正、副參謀總長的名義,向朱德、彭德懷、葉挺發出“皓電”,限令黃河以南所有八路軍、新四軍一個月內開赴黃河以北。以此為開端,國民黨掀起第二次反共**。黨中央從顧全大局、挽救危亡考慮,確定新四軍主力部隊向北移動。蔣介石蓄意製造的“皖南事變”即將發生。

1941年1月6日至14日,國民黨頑固派調集七個師約8萬餘人的兵力,圍攻在皖南地區奉命北移的新四軍軍部及其率領的主力部隊,9000餘名新四軍將士被殺被俘。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發生,蔣介石反共反人民的奸險麵目暴露無遺。這一滔天罪行,激起全國抗日軍民的極大憤慨。

譚友林在洛陽龍門聽到這一消息時如雷擊頂,半天沒講一句話。那一刻,他兩眼冒火,牙關緊咬,嘴角流血,渾身像火燒了一樣發燙。當天夜裏譚友林通宵未睡,葉挺軍長的音容笑貌一直在眼前閃現。“王八蛋!新四軍是殺不絕的!殺了9000人,還會有9萬人!90萬人!”

天還未亮,譚友林起床出門,臉色鐵青,雙眼布滿血絲。他站在龍門遠望,曙光正在驅散寒雲。譚友林回身收拾東西,再一次向黃河渡口走去。他們一行三人,連續幾天都在找尋機會渡河。

從這裏北渡黃河,就是八路軍劉伯承、鄧小平統領的一二九師活動區域。但連續幾天譚友林一行都未能突破國民黨頑固派的阻攔和封鎖。最後一次努力,還是在地下黨組織及當地開明士紳幫助下成功的。

1941年3月,譚友林一行到達山西武鄉八路軍總部。彭德懷副總司令熱情接見了譚友林一行,稱讚他們是從敵人重圍中衝出來的壯士,陪他們吃飯時還專門加了一道韭菜炒雞蛋。這次見麵,年輕精幹的譚友林給彭老總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譚友林後來從朝鮮戰場回國前,彭老總在誌願軍總部請譚友林吃飯時,還憶及在八路軍總部那次對譚友林的印象。

離開八路軍總部一個多月後,譚友林終於回到闊別了三年多的延安。

譚友林是騎著自行車到延安的。千裏跋涉,披星戴月,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也不知道換了多少次車胎,自行車的框架都變了形,但他不能也不敢把自行車扔掉。這車,是他的代步工具,更裝著他舍命也要保護的機密。彭雪楓交給他向黨中央、毛主席的匯報文件、載有重要文章的《拂曉報》全裝在這輛破自行車的鋼管裏。

從豫皖蘇邊區出發前,譚友林穿上佩有國民黨中校軍階的服裝,把文件卷好,用油紙包嚴實,朝自行車鋼管裏一塞,嚴絲合縫,沒人能看出破綻。四個多月來譚友林人不離車,車不離人,半夜三更摔到溝裏,被人抬進醫院,警衛員也沒有離開自行車一步。

一到延安,譚友林顧不上報到,先到修理店把自行車拆開,看到文件和報紙安然無恙,這才感到渾身酸疼,在地上坐了好久才騎上破車,到“七大”代表接待處報到。

譚友林顧不上感受延安的雄風豪情,抓緊時間把4萬多字的《豫皖蘇邊區情況報告》又看了幾遍,等待毛主席、朱總司令召見。

毛主席、朱總司令對譚友林並不陌生。幾年前,在保安紅軍大學學習的軍師幹部名單,都是經過毛澤東過目的。那時三個方麵軍建製師的師長、政委沒有多少,毛澤東又對人名過目不忘,譚友林三個字他腦子裏是有印象的。後來在紅軍大學作報告時,看到譚友林吊著右臂,用左手做筆記,毛主席對這個年輕師政委的印象就更深了。

“西安事變”後,國共再度合作,改編後的八路軍要擴展,毛澤東曾對任弼時說,把紅大學習的幹部放出去,讓他們在敵後拉隊伍,打遊擊。任弼時告訴毛澤東,二方麵軍在紅大學習的王尚榮、譚友林等人,都是可堪造就的人才。毛澤東大手一揮:“那就都上前線去!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譚友林在紅大學習時,有一天和王尚榮等人看望老政委任弼時,任弼時還講了毛主席對他們的期望,大家都激動得摩拳擦掌。

譚友林邊走邊回憶,手心的汗水把緊攥的文件都浸濕了,他估計毛主席可能記不起他了。

毛主席看到譚友林走進窯洞,站起來握住譚友林的手,對身旁的朱德總司令說:“這個湖北佬怎麽跑到彭雪楓那裏去了!豫皖蘇周邊的日本人和韓德勤讓你們攪得雞犬不寧啊!蔣介石這個人自負得很,我看他連彭雪楓也鬥不過嘛!一個‘皖南事變’是整不垮新四軍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蔣介石再這樣和我們兵戎相見,我看他的結果還不如洪秀全,怕是連金粉六朝的石頭城都回不去了!”

朱總司令接著對譚友林說:“彭雪楓同誌帶領部隊在豫皖蘇邊區打開的局麵,對新四軍下一步的發展是有戰略意義的,軍委已安排作戰局聽你匯報,講得越詳細越好。”

從毛主席的窯洞出來,譚友林心潮起伏,滿麵春風。他真想插翅飛回皖北,把毛主席和朱總司令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彭雪楓同誌,告訴每一個指戰員。

向軍委作戰局的匯報會是由郭化若局長主持的。譚友林宣讀完報告,又回答了到會同誌的問題。因豫皖蘇邊區四麵受敵,同延安的唯一聯係靠電台,軍委對一些情況不十分了解,郭化若局長問得很細,匯報用了半天時間。解放後王尚榮任總參作戰部部長期間還調閱過這個報告,並作為範文要作戰部的同誌學習。

譚友林沒有辜負周恩來和葉劍英的厚望。在豫東兩年半,他同彭雪楓等人深入農村,集聚力量,壯大隊伍。到1939年11月,由豫皖蘇邊區新四軍遊擊支隊整編的新四軍第六支隊,已從原來不到400人的小股武裝,發展成為17000餘人的遊擊兵團。

延安的春夜是寧靜溫馨的。受到毛主席、朱總司令的接見,聆聽毛主席、朱總司令的教誨,望著明月清風中的寶塔山,譚友林的血性被悄悄流淌的淚水代替了。他像重新回到母親懷抱的天涯遊子,捧起翻滾著白色小浪花的延河水,大口大口地喝著。如同乳汁一樣甘甜的河水,讓譚友林生出難以自已的愉悅。在這裏,他將代表17000名將士,同“七大”全體代表一起,親手翻開中國共產黨曆史上新的輝煌一頁。

延安的春天,乍暖還寒。“皖南事變”的腥風血雨,使痛悼烈士的悲憤在成千上萬孔窯洞中彌漫。鑒於國共雙方合作的形勢發生了急劇變化,黨中央決定“七大”延期召開。從敵後來延安參加“七大”的軍隊代表,組成以楊勇為隊長、譚友林為黨支部書記的軍事高幹隊,一邊學習,一邊等候“七大”召開。半年之後,黨中央又將軍事高幹隊並入中央黨校一部,既加強了學員的培養教育,又為延安整風作了必要的組織準備。

從洪湖軍政學校算起,這是譚友林第三次當學員。1936年紅軍長征勝利後,中國共產黨高揚抗日救亡旗幟,激發了全民族救亡圖存的愛國熱情,實際推動了“西安事變”的發生與和平解決。蔣介石在無可奈何的掙紮中,被迫答應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共中央利用國共第二次合作的機會,實行“臥虎藏龍”策略,選調大批領導幹部到延安學習,為日後發展抗日武裝儲備骨幹力量。譚友林珍惜在保安紅大的機會,在刻苦學習中度過了半年多的寶貴時間。這次能進中央黨校深造,對於求學若渴的譚友林來說,又是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貴機會。

“七大”召開的日期一時不能確定,譚友林在中央黨校開始了緊張而安定的學習生活。

男人的世界離不開女人的話題。20多歲的小夥子,血氣方剛,欲火正旺。不論是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高級將領,還是在白區工作的無名英雄,到延安靜下心來,工作學習之餘,思念父母、思念妻兒、思念戰友的人之常情,漸漸在黨校學員中蔓延。有些人還想方設法把家屬接到延安團聚,因為誰也不清楚自己哪一天會在戰場上倒下。倒下那一刻,刻骨銘心的愛情經曆,會成為他們最後的美好回憶。

在延安外國語學院,學員們閑暇吹牛時,有的同誌還以馬克思與燕妮、列寧與克魯普斯卡婭為例子,說明美好愛情的崇高與偉大。甚至由此得出結論:忠貞不渝的愛情,是導師們在思想大海裏暢遊深潛的安全港灣;不懂愛情的黨員不是好黨員,不懂愛情的將軍不是好將軍。當然,在延安當時的那種政治氛圍裏,這種浪漫情調是不敢公開張揚的,但私下裏卻像往平靜的湖麵扔石頭,**起的波紋一圈一圈擴大。

譚友林很少參與學員之間談情說愛的話題,可沙市碼頭的吻別,卻經常在夢裏出現。1942年秋天,擔任中央黨校三部主任的郭述申對譚友林說,中央組織部要派三部幾個同誌去湖北工作,問譚友林要不要給家裏帶封信。郭述申與譚友林都是湖北人,又是譚友林在鄂西特委和新四軍的老領導,來延安途中將近一年時間,兩人同戴季英天天都在一起,感情自然不一般。

洪湖一別,轉眼四個年頭過去了。譚友林沒有得到母親和妹妹的任何消息,也沒有邱雲的隻字片語。譚友林一直把眷戀之情藏在心底,現在有這個機會,應該寫信回去,讓母親和妹妹放心,讓邱雲知道他在等她。

為了寫好兩封信,譚友林沒有少費心思。鑒於日軍和國民黨軍隊沿途盤查很緊,信又不能封口,譚友林從學員中找了兩個有西安標誌的信封,讓敵人不會懷疑信是從延安帶出來的。信裏更不能明寫延安的情況,隻能含糊其詞,意在詞中。在給母親的信裏,譚友林詢問了母親和妹妹的身體情況,告訴她們自己在外麵一切都好,隻是眼下忠孝不能兩全。懇望母親保重身體,等到母子相見之日,定會侍奉左右。信雖言簡意賅,但盡孝之心情真意切。

可是給邱雲的信卻不簡單了。譚友林幾次寫完又幾次燒掉。畢竟四年過去了,他反複思忖,現在的邱雲還是不是當年的邱雲?現在的邱雲是不是還會像信上寫的那樣: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譚友林從箱底取出邱雲在沙市碼頭遞給他的信和照片,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久,才又一次動筆寫信:“碼頭一別,惦念至今。天將拂曉,不要操心”。寫完四句含蓄的順口溜,譚友林自己笑了。就革命,他講了天將拂曉;就感情,他講了惦念至今。信封上注明交沙市邱成武先生診所轉邱雲收。這信別人一下看不明白,他相信邱雲心領神會。信被郭述申轉交去湖北的同誌帶走了,譚友林如釋重負,他在不可預知的等待中,期盼邱雲的回信。

譚友林的期盼落空了。

武漢淪陷後,湖北省政府遷往恩施,邱成武也把診所遷到恩施。這時朝陽大學已經遷往四川,邱雲按照黨組織的安排,退出朝陽大學,隨父遷徙到恩施,在湖北省立醫院改學西醫。和恩施黨組織接上頭之後,邱雲利用父親的人脈,很快在恩施打開了工作局麵,給鄂西特委提供了一些有重要價值的情報。誰也沒有想到,邱大夫的千金,會是共產黨在恩施的臥底。

邱雲改行學醫,是她和父親共同決定的。

自從在朝陽大學聽譚友林講述紅軍、八路軍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壯舉,聽錢瑛講述譚友林帶傷抱病爬雪山、過草地的感人經曆,邱雲對選修曆史專業的價值產生了疑慮。她自我反思:就算你把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開疆拓土的千古偉業了然於心,就算你把列祖列宗、聖哲先賢安邦治國的文韜武略熟記於心,國家積貧積弱的現狀能改變嗎?殺戮中國人的日本兵能放下屠刀嗎?出沒槍林彈雨的抗戰傷員能得到救治嗎?

連續多日的思索,邱雲漸漸明白,她必須順應時勢,讓自己的曆史興趣回歸現實,像譚友林那樣拿起刀槍,在救亡圖存的抗日戰場上衝鋒陷陣。她要當一名抗日戰場上的花木蘭。

邱雲把心意已決的選擇告訴父親,相信從戰火硝煙中走出來的父親會支持她的選擇。邱成武明白了女兒的心思,但沒有馬上答複。20多年的風雲際會、滄海桑田,早已把女兒潛心做學問的夢想撕成了碎片。可是讓女兒鑽進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廝殺,他一下子確實下不了決心。

邱雲外柔內剛,性格倔強;邱成武望女成才,瞻前顧後,父女倆爭來爭去,最後達成協議:邱雲退出朝陽大學,改隨父親學醫,學成後再上戰場。

邱雲從譚友林的戰傷中得到啟示,抗日戰爭需要外科醫生。她要像父親當年救治北伐軍傷員那樣,救治傷病的抗日將士。黨組織也認為,邱雲留在恩施隨父學醫是正確的。

1938年10月,邱雲進入遷移到恩施的湖北省立醫院學習。曆史與醫學雖然學問不同,但都需要睿智和刻苦,邱雲恰恰有這方麵的長處。白天她在學校上課,晚上父親給她補課,學校不上課時,她就在父親診所裏實習,沒有多長時間便補上了原來缺欠的內容。

修完三年理論,邱雲不但取得了各科全優的成績,還可以獨立完成普通外科的一般手術。內科、婦科、兒科等專科病的診斷和治療,也有了初步的基礎。

表麵上文文靜靜的邱雲,離開沙市這幾年,心裏一直燃著一團火,一團無法撲滅的愛火。這團火是為譚友林燃燒的。

四年前沙市碼頭的熱吻,不是她一時的感情衝動,而是經過將近半年時間的觀察與思考,慎重作出的理性選擇。她覺得譚友林將是她這一生愛情的歸宿,是她可遇不可求的白馬王子。同宿舍的女同學小沈得知譚友林隻給邱雲一個人寫信後,已主動放棄了對譚友林的愛慕,隨校遷入四川。現在的譚友林隻屬於她邱雲一個人,沒有人能體會到她對譚友林熾烈的愛。

邱雲沒有一天不是在思念譚友林中度過的。那矢誌不渝的誓言,那鮮血染紅的指紋,如同一朵永不凋謝的鮮花,一年四季都在邱雲心頭綻放。

回想收到譚友林親筆信的那一陣子,邱雲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了防止淚水把信打濕,邱雲是雙手把信豎在眼前看完的。從此,那封信像掛在邱雲胸中的一麵鼓,每次看過心裏都要響大半天;像燃在心頭的一團火,每次想起都會烈焰翻騰。邱雲不止一次地吟誦“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的名句。她被晏殊發自肺腑的千古絕唱感動得枕月待旦。

邱雲的心思被錢瑛覺察後,錢瑛專門安排邱雲去武漢向省委匯報除掉軍統特務譚良英的情況,同時和譚友林見麵。哪知邱雲趕到武漢時,譚友林同彭雪楓剛剛北上豫東。陰差陽錯讓邱雲沒有見上譚友林。邱雲隻好返回沙市,在惆悵中等待譚友林信上設想的那一天。

在這之後,邱雲沒有收到譚友林給她的任何信件,她給譚友林寫了多少信,連自己也不清楚。剛開始那段日子,邱雲最想告訴譚友林的開心事,是逼她離開沙市的特務譚良英被王天順設計處決了。沒有了特務的跟蹤監視,譚友林又可以像過去那樣回到朝陽大學。因為同學們都在讚頌譚友林,都在懷念譚友林,沒有譚友林在場,連每次聚會討論時局,很多同學也打不起精神。

邱雲在信中告訴譚友林,譚良英從恩施返回沙市後,發現譚友林已不明去向,心裏的疑團越滾越大。譚友林不在江陵好好待著,卻跑到沙市鼓動學生鬧事,和偵稽隊隊長叫板,半夜上碼頭搶人,當眾奪走國軍連長的手槍,這哪裏像個回鄉養病的傷員?當然他還不知道王家盛是譚友林借他的手除掉的。

譚良英思來想去,斷定譚友林混進朝陽大學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目的是發展“共匪”,拉起隊伍,重走當年賀龍的路子,在洪湖地區建立遊擊武裝。倘若讓譚友林的計謀得逞,他譚良英不要說仕途飛黃騰達,怕是連手裏的飯碗也保不住。譚良英把他的疑惑報告上司時,軍統當局在他之前已得到可靠情報,譚友林是紅軍的師政委,也沒有參加過平型關會戰,他身上的傷是和國軍交火時留下的。上司責令譚良英務必把譚友林截獲,交由湖北省當局根據時局發展再作處理。

譚良英哪會想到,站在他麵前的兒時夥伴已成為紅軍的高級將領,更沒有想到譚友林竟敢冒充傷員來洪湖圖謀不軌。譚良英喜上心頭,覺得自己升官發財的機會到了,急於求成的邀功心態讓他利令智昏。譚良英匆忙召集下屬,部署抓捕行動,不準任何人泄露情報,防止警察局和國民黨駐軍爭先搶功。

譚良英判斷,譚友林既然敢回洪湖,一定有長期打算,不可能馬上離開。他在江陵、石首、監利、公安、荊州等地布下天羅地網,四處搜索盤查,務必把譚友林捉拿歸案。

鄂西特委得知譚良英的動靜後,指示王天順、邱雲等人避其鋒芒,靜觀動向,暫時按兵不動,等待譚良英惱羞成怒後,再相機設計智取。

一個多月過去了,譚良英無功而返,垂頭喪氣。加上連受上司嚴斥,譚良英氣得咬牙切齒,更想急於求成。正在此時,沙市碼頭有個船夫悄悄告密,說譚友林前一段到碼頭要學生時,他倆打過交道,譚友林一口本地話,對碼頭工人很客氣。最近他出去捕魚,發現譚友林就藏在附近江心的沙洲上,見麵後還打聽沙市是不是有人想抓他,希望得便時給他報個信。

譚良英聽罷大喜過望,許諾隻要抓住譚友林一定重賞船夫。說完讓船夫帶路,立即上島抓人。船夫告訴譚良英,機器船響聲大,老遠譚友林就會聽到,他又是江邊長大的,聽到聲音後一個猛子紮到江裏頭,你到哪裏找他去?船夫給譚良英出主意,夜裏由他駕船帶路,譚良英劃幾艘小船跟在後邊,待他把譚友林騙出來,大家再上前抓人。譚良英一聽很是佩服,當即表示,事成之後船夫棄船上岸,以後跟著他吃香喝辣,再不要在風浪裏折騰了。

按照約定的時間,是夜12點鍾,譚良英帶著三艘小船,每船四個人,在船夫帶領下上島抓人。由於天黑風大浪高,四艘船幾次差點被顛翻。好不容易快到江心時,譚良英的船好像被人從側麵拽了一把,一下子翻到江裏。譚良英水性極好,猛一蹬腳便浮出水麵,剛想換口氣,被第二次拽進水下,之後再沒有露頭。其他三艘船上的人,沒有一個敢下水搶救,就近打了一個多小時轉轉,也沒見譚良英和其他三個同夥,隻好心驚肉跳地原路返回。

第二天,王天順向錢瑛匯報了聯手碼頭黨員,用墜石沉江的辦法悶死譚良英的情況,錢瑛十分高興,指示邱雲和王天順專程去武漢八路軍辦事處,請上級讓譚友林再回鄂西特委。錢瑛從實際工作接觸中,覺得譚友林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

邱雲和王天順滿心歡喜地趕到武漢,八路軍辦事處的同誌答應向上級反映鄂西特委的要求,但到武漢失守,也沒有譚友林的消息。返回的路上邱雲還是不甘心,她告訴王天順,如果組織同意,她可以通過父親的關係去找譚友林,哪怕他在天涯海角。錢瑛沒有同意邱雲的想法,邱雲又不能寫信告訴譚友林,心裏悶悶不樂。譚良英被除掉的事情,還是錢瑛到延安後告訴譚友林的。

也就是在這時候,邱雲下了隨時奔赴延安的決心。因為譚友林在沙市碼頭留給她最後的一句話,就是“我在延安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