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跟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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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的華山論酷終於開幕,各路英豪匯聚會場,現場水泄不通,組織方為此動用了百名專業治安人員,圍成一個中心圈,圈外的觀眾加遊客接踵摩肩,人體散發出的熱量讓蕭索的冬季充滿溫暖。現場的主持人叫何窮、衛家。從他們自我介紹得知,他們是大會指定主持人,身價近百兩銀子,為主持界當紅小生。我為此谘詢了師父,當年與我偶遇的主持一哥李三怎麽不見,那才是真正的高價主持。師父說轉眼十幾年過去,李三已經升格為師輩了,這倆小子就是他大徒弟、二徒弟。

“怪不得呢,主持界以李三為一號人物,如今跑出這倆人定當與他脫不了幹係,可是他們的師父怎麽沒來呢。”我問師父。

師父說:“聽小道消息說,好像有個女人告發他,借收女徒之名大搞男女關係。”

我佩服道:“師父真是無所不曉啊。”

師父跟大會組委會熟悉,搞了個靠前的位置,也拉近了與何窮、衛家的距離,他們的聲音聽起來響徹山穀,師父曾說,當主持不是件容易的事,台上一分鍾,台下一年功,不但要掌握現場節奏,營造現場氣氛,還要具備敏捷的思路,尤其是內功修為也需上乘,否則麵對現場幾千號人,不用內力是無法讓更多人聽到聲音。何窮長得麵目清秀,衛家生得羸弱靦腆,前者喜歡搞怪,後者擅長附和,二者在會場中間極盡搗蛋之能,配合也相當默契,怪不得現場有人說他倆相互仰慕,似那嬉水鴛鴦、同林之鳥。

作為種子選手,我無需參加預賽,這是師父動用關係的結果,當然也得承認,銀子才是關鍵因素。我疑惑的問師父:“我在江湖不是沒名氣,都出道好幾年了,怎麽就不能光明正大的作為種子選手參賽?”

師父奚落道:“沒有銀子,其他都是扯淡,人家不認曾經的輝煌曆史或是正當紅什麽,隻有讚助才能順利過關。”

我問道:“那我能過幾關呢?”

師父笑道:“銀子出夠了,沒有意外,冠軍非你莫屬。”

我嘖道:“這麽大的榮譽需要付出多大代價啊。”

師父伸出一根指頭道:“一千兩。”

我歎道:“一千兩!我們有這麽多資產嗎?”

師父道:“籌足了五百兩,還有五百兩打了欠條隻要得冠還怕沒人給五百兩讓你做廣告嗎?”

正說著話,就見幾組選手上台比試。他們以各種姿態來表現自己的冷酷和冷峻,並輔以手勢、形體、表情等來誇張表現。以兩人為一組,受觀眾熱烈歡迎的一個留下來進入複賽,另一人則淘汰。和師父幾番對話,已經有四、五個人遭到淘汰,留下來的都有板有眼,若沒有絕招,這些人足以成為強勁對手。我向師父表達了擔心,師父附我耳邊悄悄耳語一番,然後拍拍我肩膀道:“你會進入到決賽,無容質疑。”

師父這麽有把握,無非就是已經有了內定的結果,可我更擔心表現太差讓評委會不忍卒看,被觀眾哄下台,暗箱操也實現不了。我突然想起衛悔,這麽多天沒有消息,會不會出意外。師父得知我的擔心,也有些落寞,不過他依然胸有成竹道:

“他們不會傷害她,我相信這幾天他們會聯係我們。”

“師父,你好像都在掌握之中啊。”

師父道:“那是因為我的江湖經驗比你豐富,什麽人圖財什麽人圖名什麽人圖物什麽人圖個無聊我都了解一二,就能對症下藥。”

“已經這麽多天,衛悔怎麽還沒下落呢?”

師父道:“那是他們不露麵,我們在明處,隻能是被動,別擔心了,衛悔是我親生的,我當然不希望沒了女兒。快看——”師父臉朝著台上提示我。一個梳了分頭的俠客站在台上一言不發。師父介紹道:

“這人是個厲害的角兒,江湖上有幾分薄名,有一本著作江湖中人都有所耳聞,叫《中原,今夜請將我遺忘》。”

我說:“此本著作在公告欄上見到有介紹,是厲害的武功絕學嗎?”

師父道:“這本不是武功絕學,而是自傳作品,現在的江湖,純粹的武學著作並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那些帶有故事的文字才能讓作者出名。”

我問:“這本書說了什麽,那麽有影響力。”

師父道:“它把江湖上的娛樂場所,黑幕事件真實的再現了出來,把江湖上的潛規則揭露出來,非常現實的一部作品,在江湖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厲害!我豔羨的點頭,想哪天也弄出一部作品流傳於世,或者弄一部武學力作,隻要能讓天下知道我章某人,一生無憾了。

師父說:“他的作品涉及到一些男女曖昧情節一度被視為金瓶梅第二,閱者月增無數,當作情色之作流世。”

我昂著頭問:“現在火爆的著作都要有這方麵的內容嗎?”

師父道:“必不可少。”

我點點頭,算是明白,以後也得搞一個有噱頭的,不但很黃還很暴力。

華山論酷分三輪進行,從預選到複賽,每輪進行三天,共九天。這些天,華山的經濟增長得到大大提高,賓館,娛樂場所都是爆滿,若非幾個月前預訂,很難有空位等待訂購。現場有很多露宿的看客,第十天是頒獎日,他們還得等好幾天,受夠了罪。相比之下我們舒服多了,有吃有住,還不用參加預賽,靜等三天後的複賽,自然就有了種優越感,倘若他們都有銀子做鋪墊,不就省去身體上的煎熬嗎?這江湖還是銀子為大啊,有銀走遍天下,無銀寸步難行。第二天我就在客房裏埋頭睡覺,養精蓄銳,為複賽做好準備。等到第三天時,我渾身充滿了勁兒,精神頭也十足,誰知師父告訴我,明天不用參賽了,直接參加第七天的決賽。

我迷惑不解:“又改日程了?”

師父道:“是銀子起了作用,我又追加了一百兩。直接進入決賽,以防不測。”

我問:“師父還是對我信心不足?”

師父道:“現場很混亂,昨日幾名選手台上比完文賽,台下又比武賽,什麽情況都有可能出現,直接進入決賽免得在複賽期間樹敵太多,決賽的觀眾支持率就會提高。”

“這樣符合規則嗎?”

師父說:“當然符合,直接進入決賽的有的根本沒你名氣大,都是用銀子砸出來的,以你的名氣,不會有人提出意見。”

我“嗯”道:“師父想得很周到,可是衛悔怎麽還沒消息呢?”

師父想了想說:“決賽那天,會有人告訴我們衛悔的下落。”

4

參加決賽的選手有十名,也就是江湖上俗稱的華山論酷十大高手。在這十名選手中,男女各五名,分成兩個組,決出男女組冠軍各一名。五名男選手有三名是種子選手,與二名晉級的選手逐對論酷,誰酷到最後就是冠軍。由此看出,新手想出人頭地要經曆重重難關。

不知是幸運還是師父的努力,第一輪我竟然輪空,隻好看著另兩對比酷,勝者再與我論酷。第一對上場的是一名種子選手和一名晉級選手。他倆相視站著,任風吹草動不以為然,突然,種子選手上前甩了新手一個耳光,對方並不還手,而是以冷酷的眼神殺傷力向他投去憤怒的表情。這麽酷的神態惹得台下觀眾一片掌聲,有人喊,帥呆了,酷斃了,三角**崩潰了……這回輪到新手向種子選手進攻,隻見新人一口濃痰飛射到種子選手臉上,皮肉隨之波動,像一潭靜水被風吹皺。那口痰掛在他臉上,慢慢淋到下巴殼子上,他不惱不怒,也不氣急,隻是用食指把痰刮掉,鼻子冷哼一聲,隨手將痰扔到新手臉上,這一招牌動作令現場人群**,像是看到了高手中的高手,酷臉中的酷臉,每個舉動都令現場人群止不住的瘋狂,那一個個動作真是好看極了,當然——他們的行為挺惡心的——江湖上正在整治四亂,他們還沒有深刻領悟到其中的內涵。幾番對戰之後,評委會大叔大嬸們給種子選手舉起了牌,一致通過他的勝出。

第二對選手是另一名種子選手和入圍決賽的慕容大俠,這兩名都是此次比賽的奪冠熱門,一個是連續幾屆入圍又憾留賽場的屢敗屢戰人士,我猜測是用銀子入圍,實力又不濟的主兒。至於慕容大俠,師父介紹過了,憑《中原,今夜請將我遺忘》蜚聲江湖內外,這家夥自恃清高,很少與圈內人往來,更不會拿銀子去買決賽入場券,憑他的實力,完全可以直接作為種子選手參賽。慕容大俠對華山論酷有很深的情節,為此將自己名字改為慕容無聲,誓要奪冠。主持人這麽一介紹,惹來人群對慕容無聲抱以熱烈的掌聲。一聲鑼響,二人相對站定,誰也不搭理誰,良久,觀眾受不了,紛紛扔臭雞蛋,種子選手被激怒,飛起一腳蹬到慕容臉上,一個踉蹌讓他退後幾步,慕容伸手一提,種子選手便忍痛抽腳,接著,一枚暗器射到慕容身上,還是沒有引起他的還擊。種子選手有些坐不住,大怒道:

“死人,剛才是枚鐵器,看我發鐵你怎麽死都不回鐵呢?”

主持人插科打諢道:“慕容無聲果然人如其名,任打任罵,絕不還手,你們說他酷不酷?”

觀眾齊聲呼:“酷,內酷外酷頭毛酷。”

慕容無聲轉臉向觀眾抱拳道:“謝謝!”

種子選手突然掐著他脖子叫:“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

慕容揮揮手指頭,點在種子選手背上,痛得他連忙鬆開手。

主持人適時喊道:“咱們的種子選手風度盡失,完全沒有慕容無聲的從容淡定,你們說誰獲勝啊?”

慕容又突然轉頭喊道:“老夫!”

台下高呼:“酷斃了,傻斃了!慕容,慕容……”

喊聲響徹山穀,台上獨眼、啞巴、瘸子等評委紛紛舉出慕容無聲大名。

我捅了捅師父,擔心道:“慕容人氣很旺啊,下一輪我與種子選手對陣,贏輸還拿不定,就算勝出對陣慕容無聲,也無勝算把握。”

師父道:“隻要贏了剛才晉級的種子選手,冠軍就是你的了,因為慕容比你清高,他看重銀子,但不會拿銀子買名聲。”

我認真問道:“師父這句話是褒還是貶我呢?”

師父道:“如今的江湖隻有手段、方法,不分是非對錯,諷刺你還不是諷刺我自己嘛,我可是你的師父。”

我攤手道:“對,我是在師父威逼下的無奈之舉。”

師父慍怒:“臭小子,把罪過都推在為師身上了。”

男組比賽結束,第一批淘汰兩人,一個種子選手加上慕容無聲再加上我三人留到明天抽簽後行車輪戰,女組決賽隨之進行。第一組兩人很快分出勝負,因其中一個往對方臉上抹黃土,對方氣不過抓了一把有狗尿的土糊在她臉上,裁判判還手的輸,因為她以惡製惡,怒氣填膺,是不酷的表現。第二組卻隻上來一個女人,站在台上孤零零,大家都在尋找她的對手,有人說,那人膽怯,臨場逃跑了。主持人讓大家稍安勿躁,倆人現場表演了一擋雙簧,博得大家陣陣歡笑。演完之後還是不見對手影子,何窮宣布:

“種子選手安妮行者因自動放棄比賽,現在我宣布……”話未出口,台下“騰”的飄上來白衣女子,無助的眼神,輕盈的身姿,冷漠的表情。

主持人衛家湊上來道:“請您向觀眾和評委說明你遲到的原因。”

安妮行者淡淡道:“剛才家裏來了親戚我的表妹薇安,跟她告別去了。”

主持人似乎不理解,又問:“告別要這麽長時間嗎,耽誤了大家寶貴的時間。”

安妮補充道:“一直沒清醒,澆了蓮花後,又忙了二三事,才想起這個比賽。”

她語調平和,神情自若的回答,一點兒沒受現場氣氛的影響,有部分支持者抱以掌聲來表達對安妮的喜愛。主持人衛家似乎不依不饒追問道:“參加這個比賽,又作為種子選手直接進入決賽,你有何想法?”

安妮冷漠答道:“勝或敗,生與死,都不重要,我隻是偶爾會感覺寂寞。”

“寂寞?寂寞比參賽還重要嗎?”

“人的寂寞,有時候很難用語言表達。”安妮看看天空。

“你連抬頭的姿勢都那麽酷!”

“當一個女子在看天空的時候,她並不想尋找什麽。她隻是寂寞。”

“你如果談談參賽感受,不再談寂寞,我給猴子縫條過冬的褲子”

兩人正在墨跡,現場突然出現意外,一個光著身子的觀眾衝上台,在大家愣神的時候,他握著拳頭高喊:支持安妮,她不是一個人在耍酷,不是……還是何窮反應快,沒等他把話說完,保安飛了上來將裸奔者轟下台,裸奔者被攛掇下去口中還念叨:我是詩人,我是詩人!

衛家走過來質問:“詩人都像你這樣喜歡光身子的嗎?”

何窮也道:嚷嚷什麽,你以為這是你家後院呢,這是江湖一流大型比賽華山現場,你麵對的是萬千觀眾,你隨口一說,她不是一個人在耍酷,不是一個人,你圖了一時嘴快,把大夥兒耳朵強奸了,你這是施暴行為,還冒充詩人,大詩人李白比你名氣大吧,他就沒裸奔過,你給詩人丟盡了臉!

一番慷慨激昂的抨擊之後,現場安靜多了,安妮無奈的樣子說:“粉絲無罪,請口上留情。”

主持人舉手示意比賽正式開始。晉級選手圍著絲巾,在秋風中佇立,儼然是特立獨行的江湖女俠,安妮行者反倒樸實無華,淡定自若的盯著對方。雙方眉來眼去,均不率先動手。秋冬寒冷,眼看晉級選手流下鼻涕一坨。安妮行者依然如舊,不出手,也不動腳,更不動口,二人打冷戰很長時間,都酷酷的如鶴立雞群。關鍵時刻,入圍選手的鼻涕被風刮走,晃晃****四處飄散,一不小心,飄到評委之一的瞎子的眼睛上,唯一的好眼被鼻涕給糊住,他隻好用手一摸,發現是鼻涕,惱羞成怒,立刻舉安妮牌子,將流鼻涕者淘汰出局,其他評委也跟著舉起安妮的牌子,這場比賽結果立時清晰。

5

局勢已經明朗,男組最後決戰是我和慕容無聲及另一個種子選手,女組決戰是安妮行者和一個晉級選手以及一個輪空的種子選手。三人一組的車輪戰將在明天打響,師父第一次麵露緊張之色,他擔心在這麽多實力高超、兼具特色的高手中,我會讓現場過於難看,讓評委無法下定決心,出了意外一切就白費了。

我也緊張,緊張的是衛悔的下落,師父說:“明天比賽為重,兒女私情慢慢再想。”

我說:“這不是私情,是關於衛悔妹妹的生命安全問題。”

師父罵道:“大男人的怎麽婆婆媽媽的,事業為重,女人次要。”

我瞪著他,惡毒的說:“怪不得你會和衛不悔姑姑發生矛盾,最終分開呢,原來你根本就不在乎她們。”

師父揚起手威嚇我:“再說對你不客氣。大戰之前,你就愛胡思亂想。”

我閉起嘴,心裏琢磨師父到底是什麽意思,是真為我好,還是他原本就是個冷血的人。

一覺醒來已是陽光高照,師父催促道:“快點收拾去現場,每次一到大賽咱倆都睡得太死。”

半根煙功夫,我們洗漱完畢,在街頭買了早點邊吃邊往會場狂奔。到了台上,他們已經抽完簽,主持人說:“都選完了,剩下的就是你的。”

我無奈歎道:“遲了一步,好簽都被他們選了去。”

拆開布包一看,簽上注明輪空,我一陣狂喜,上天有眼啊,抽了根好簽。慕容無聲與另一種子選手比試,他今天換了一身黑色長袍,戴著黑帽子,一臉冷峻,不與任何人搭腔。他的對手背對著他,強壯厚實的背像一堵牆橫在麵前。慕容這回率先動手,一掌拍在對手後背上,打得他向前連衝好幾步,一個漂亮華麗的轉身,對手正視著慕容,眼含歹毒的情緒。可他忍耐力很好,並未因被襲而亂了方寸,他隻是瀟灑的揮一揮衣袖,被毀壞的發型重又光鮮整齊。慕容無聲低頭等待對方的攻擊,見沒有動靜,他急進幾步對準對方的臉幾巴掌,又以迅雷不及快車之勢退回去站在原地,保持同一姿勢。對手忍不住施出一枚暗器,正欲射出去,又自個兒想起來,這家夥是發鐵不回鐵的主兒,沒用。他收起來改用鐵珠子,天女散花似的拋向慕容的臉上。隻見評委監督之一騰身躍起接住鐵珠道:

“不得用暗器傷害頭部,違反規則扣一分。”

對手見慕容依舊沒有反應,自己反倒扣分,失控般滑步到慕容身前,一張漲紅的臉恨不得要將他撕成粉碎。他出人意料的在慕容胳肢窩下、腹部、腰部等位置撓起癢來。費了吃奶的勁兒,慕容依然無動於衷,連一聲都沒吭,無愧無聲之名啊。對手十分奇怪,不明白慕容這是什麽功夫。評委之一瘸子站起來鼓掌道:

“好忍功,這就是江湖中傳說的不笑功,將全身筋脈統統鎖住,無論撓、踢、扭、拽還是掐、拍、捏都沒有絲毫感覺。”

慕容的風度已經讓觀眾呼聲不斷,對手發覺自己已處下風,他釜底抽薪,一個掃堂腿掃過去,大家會認為慕容能躲避過去,卻不料他穩如泰山,紋絲不動,反而是對手抱起腿直喊痛。何窮走過來解說道:

“誰勝誰負已見分曉,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評委們紛紛舉起慕容的牌子,自始自終他未出聲。對此,我感到恐慌,高手中的高手,明顯勝我一籌,下午如何比試呢。

師父說:“我們得好好研究下策略。”

評委們剛通過慕容勝出,隻見他一聲低喝:“天堂向左,地獄往右。”

兩隻手同時出擊,對手未來得看清,已經被他推到地獄去。台下群眾有的已被震暈倒,江湖神醫趕緊上前為其把脈,一邊兒還止不住道:

“這慕容果然厲害無比,下一個對手章無計未必經得起半場。”

我愈發害怕起來,師父安慰道:“別被他的氣勢嚇倒,待會我教你一招克敵製勝的絕招。”

我急不可耐道:“快些傳我,讓我臨時抱抱佛腳。”

師父道:“還有一中午時間,先看看女子組比賽結果。”

女子組的奪冠熱門安妮行者此輪輪空,由另兩位對陣。這倆人有些奇怪,雙方打著啞謎,揮手張膀卻不見近身攻擊。原來二人是在用手勢挑釁對方,甚至包含一些辱罵手勢,比如中指豎起。評委監督亮了兩張黃牌之後,二人開始上前撕咬亂扯,直至其中一人露出底褲,另一人露出文胸。

衛家上前發問道:“你倆前世有仇還是今生有怨,這是華山論酷,不是論潑耶!”

露出底褲的接受質問,主動解釋:“打架罵人其實也是一項藝術,誰打得優雅罵得惡心,也是一種酷,是極酷。”

衛家又娘娘腔腔的問:“那你不怕物極必反嗎?”

她舉起手道:“置死地而後生呢。”

衛家把采訪棍指向另一人,她整理好露出的文胸道:“形象差了些,但是——”她拖長聲調道,“這年頭,這江湖,想要出名,除了在大賽裏問鼎之外,最重要的是——”全場婦女們個個豎起耳朵傾聽。“——就是在公眾場合之下露點。”

衛家不由自主帶頭鼓掌道:“有創意!原來你是故意所為,更是置醜地而出名,很有獻身精神,這招可以算是出奇製勝的經典之戰。”

師父在我身邊嘖嘖稱道:“厲害,把大賽當成自己炒作的平台,現代江湖人越來越聰明,誰說女人笨,我看是女人心海底針。”

我附和道:“師父說得對,這要是男女同組,肯定玩不過女人啦。”

評委們采納了主持人的判斷,露點女人獲勝,最後關頭的冠軍之戰,已經明朗,男子組由屢次輪空的章無計對陣一路過關斬將的慕容無聲,女子組則由因露點而名聲鵲起的阿垛對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安妮行者。

一場顛鋒之戰,一場華山論酷的最後關頭,一場事關名聲、名譽、名利的生死之戰,無數江湖人無不期待這一刻的快速到來。

安妮行者與阿垛率先登場,這二人各具特色,也頗有實力。二人站好位置,阿垛一雙大眼睛逼視安妮,像一團火要燒毀一座堅實的城堡。安妮以守為主,毫未露出咄人的殺氣,反而無精打采的吊著頭,倦怠的分散精神,讓人聯想昨晚沒有充足的睡眠。一個像火,**火爆,一個像水,冰冷平淡。秋風瑟瑟,掀起阿垛精心裝扮的草裙,露出讓人瞪目的底褲,所幸,她裹了件貼身毛褲。第二遍開賽鑼打響,受到監督組警告之後,阿垛發起了進攻,在眾人關注之下,她翩翩起舞,移步向前。有江湖經驗的都知道她這是著名的美毒蛇舞蹈,像蛇一樣擺動柔軟的身子,伺機給你致命一擊。阿垛跳的相當妖媚,肚臍眼時隱時現,充滿**,胸前絲巾隨跳躍節奏而飄動,顯示出她半遮的胸脯很有彈性,就在眾人對她的神態舞蹈迷醉之時,她吐出了布滿毒液的舌信。

6

人們驚詫的看到,阿垛在安妮臉上、脖子上周圍貪婪的舔著,如一條美女蛇暗中射出致命的毒素。有人高喊:還擊,還擊,再不還擊就沒命了。阿垛極盡妖媚與安妮貼身肉搏,如同一場沒有硝煙的暗戰,也多少有些情色之感,讓大夥們著實開了回眼界。支持阿垛的觀眾舉著手配合她,還有湊熱鬧的發出輕佻的口哨。安妮頹廢極了,像一朵盛開於峭壁又將凋零於懸崖的暗花,喃喃自語又無抵抗之意。耳尖的前排觀眾似乎能聽到安妮的嘟噥:告別是……有人罵道:臨死了還婆婆媽媽,想把大家都往死裏帶嗬?我也覺得這安妮有問題,縱然有一部份人喜歡她的淡容和超脫,卻無法給人以生的力量,的確是將人帶到另一條岐路,定力不夠的欲罷不能,有定力的也會不自然產生搖擺。這樣的人參加華山論酷固然有些人會認為個性十足,酷味突出,但整體負麵影響也不小,看,她已經對現實不能反抗,有違比賽初衷。台下觀眾對這場比賽明顯分為兩派,看不出誰更勝一籌。以此來看,阿垛的身體之毒很有攻擊力,安妮的精神之毒更有威力。安妮已中巨毒,阿垛也似乎中毒,這是很奇特的現象,身體與意誌的衝突、矛盾,令人難以辨別誰勝誰負。

師父說:“身體中毒可救,精神之毒無救。安妮中的是身體之毒,阿垛中的是精神之毒,誰能有救,一目了然。”

評委們交頭接耳一會,主持何窮上前詢問,很快,他拿著信封走到台前道:“幾位評委認為這場比賽各有有看點,實力不分伯仲,但從比賽形式和“酷”的內涵來評判,評委們一致認為——”他停頓一下,拆開信先掃了一遍,接著,字正腔圓道,“安妮行者勝出……”

師父脫口而出:“瞧,評委們中的是精神之毒。”

我佩服道:“這安妮果然有一手,把生死放在腦後,拿了冠軍。”

師父道:“這才叫高明,身體之毒找個名醫就能解決,精神上被侵蝕是救不了的,奪冠當之無愧。”

我悄悄問:“那我待會用什麽招術呢?”

師父道:“無招勝有招,萬事拋在腦後,把對方當成一根木頭,你的意念就能覆蓋他,對方必將會露出破綻,隻要不是輸太難看,銀子會起作用的。”我點點頭算是明白。

“下麵請本屆賽事最後一場選手章無計和慕容無聲出場。”

話音剛落,隻見一條人影從遠處飛到台上,一襲黑色長風衣,圍一條短圍巾,戴上了一條黑護罩,如此這般,人們還是分得清他是慕容無聲。師父捅了我一把,我鎮定神情,緩緩走上去。從輕功上看,我沒慕容的好,又距離台麵太遠,跌倒在半道兒是件危險的事情。慕容不拿正眼看我,低著頭在想什麽東西。主持人將我倆拉在一起,在中間劃了一下,鑼聲響起,我們各退後數步。我做好迎戰的準備,手指骨骼被我掰得“咯咯”響,慕容頭也不抬,嘴巴不知在盤算什麽。我摸不透他套路,懷疑他也想用安妮手段把我精神控製住,但我的確聽不清他嘴裏說什麽,跟小螞蟻似的,咕嚕個沒完,也不擺開架勢。直到第一回合結束,我們都沒有冒然出手。

師父說,把他當成一根木頭,現在我才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木頭是死的,慕容是活的,他隨時有上來咬我一口的危險。第二回合接著如此,我猜測他是想在最後一回合將我撞倒,這樣下去,危險將更大,我得有一套製伏他的辦法。我運足十足內力,又審視自己的外表,盡量以一種優雅的姿勢將他弄成一等殘廢,觀眾看起來會說我酷中帶剛,酷中有美。我提起褲腿,先給他一個掃堂腿讓他站不住,然後出手插他兩隻眼。千鈞一發之時,慕容突然開口問道:“你會打麻將嗎?”

我愣住,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下意識答:“不會。”

他恨恨道:“昨晚輸了我一百兩銀子!”

“哇,”我驚道,“豪賭啊!”

慕容道:“大賽之前放鬆放鬆,怡怡情而已。”

我好奇道:“如何輸掉這麽多?”

慕容道:“手氣太差了,打了三圈,隻胡了一把,還是最小的屁胡。炮倒放了不少,還淨放大炮,三十兩的兩次,四十兩的一次,轉眼一百兩銀子就沒了。”

我匝匝嘴唇:“你運氣太差。”

慕容道:“我懷疑他們幾個商量好吃定了我。”

“那你也太大意了。”

“麻將這東西,越是心虛越是輸錢,越是怕放炮越是放炮。我摸到三張九筒,一直想開杠,等了半天都不來,心想打八筒或許可以釣出九筒來,反正李大俠剛打過五筒,五八一條線,應該沒什麽危險。想著想著就輪到我了,我摸了一張三萬,順手把那張八筒打了出去,還沒落地,李大俠啪地倒了牌,嘴裏哈哈大笑,七小對!我硬撐場麵,歎了一聲,說放炮也是一種生活態度。”

“你確實喜歡放炮……”

“咣”的一聲,鑼聲響起,主持人把我們拉到一塊說,休息片刻,待會兒進行第三回合。

師父把我拉一旁坐著,緊張的問:“你們在聊什麽,全神貫注的。”

“隨便聊聊發型、衣服什麽,瞎聊。”我說。

師父扭著我耳朵罵:“死小子,大賽臨頭不能當兒戲,他在忽悠你呢,趁你鬆懈之時一舉擊潰你。”

我聽出一身冷汗,膽戰心驚道:“師父,他跟我扯來扯去真的是想迷惑我,要置我於死地?”

師父木然道:“最後一個回合,你得認真嘍,什麽都別聽他的,讓他死得難看,這才是你的目的。”

我癟著嘴用力點頭。

第三回合剛開始,我就步步逼近慕容,他一伸手,嚇得我猛退回好幾步,準備接他的暗器。他緩緩張開手,露出稀奇古怪的東西。慕容冷酷的低聲道:

“這就是麻將,特地找來給你認識。”

我揮手道:“收起你這一套吧,想迷惑我,哼,沒門!”

我又上前幾步,突然飛來一團東西,肯定是他惱羞成怒施出的暗器,我使出渾身解數接住,一看,是團白紙,我大叫:

“竟敢如此岐視我,有飛刀板磚不用,拿團廢紙想要我的命?”

慕容抬頭道:“並非是我所為。”

我哪管他解釋,反扔過去,用了十二成功力,他邊退加接,一股彈力震得他頭發飛揚。接過展開一看,慕容笑道:“找你的。”

說完,又扔過來,我擔心他暗中使壞,我很認真接過這團白紙。小心展開來看,抬頭就是“章無計”三個字,一字一句看下去,心頭大驚,上麵寫著:若要衛悔平安無事,就輸掉比賽。我不知如何是好,回頭找師父,台下觀眾凝神注視,我把紙彈給師父讓他做決定。師父眉頭鎖緊,慢慢又舒展開去。他將紙揉起來扔到旁邊,伸出手示意我繼續攻擊。在台上我別無選擇,隻得重又發力直逼慕容下盤,他突揮手喝道:“慢!”

我愣住問:“又怎麽了?”

他說:“我感覺到一陣陰風要刮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一團白東西飛過來,到了眼前才看清又是紙團,我輕鬆接住,再看,上麵又寫:後山腰山洞裏取人。

這回顧不上請示師父,救人要緊,甩起腿往外跑,當中向評委抱拳告別,他們驚訝萬分,不知出何狀況,就聽腦後一個監督嗬斥保安:“怎麽搞的,讓紙條亂飛。”

奔出會場,看到師父緊隨身後,師徒倆一前一後往華山半山腰狂奔,我的腦子裏此時非常亂,不知衛悔是死是活。

7

上華山上了好幾天,下山要輕鬆多了,師父不知哪兒弄來兩把傘,說可以助我們平安降落。在引力的牽引之下,很快就到半山腰。山洞很好找,隨處可見,但人很難找,轉遍了周圍就是沒發現衛悔的下落。師父有意見說不出,不能表麵表現對我放棄比賽的失望。作為一個父親,他空有自己的情感,在權衡之下他不得已做出一個選擇而已。一直順跡尋找,師父終於聽見有人聲囫圇,忙叫無計過來。我和師父順聲找到最旁的山洞,一眼看到衛悔被綁著雙手,嘴巴塞著毛巾。四周不知哪兒傳來陣陣狼嚎聲,衛悔無助的眼睛充滿恐懼,見到我們她拚命掙紮、呼喊。我和師父一個箭步竄上去,腳底下被什麽東西絆住,低頭一看,竟是幾顆白骨,師父三下解掉繩索,嘴裏催促,快走快走。我們仨逃離山洞,直往山上奔,又飄了近二個時辰才到山項。

師父邊走邊問衛悔:“有沒有看清是誰綁架你的?”

衛悔驚恐的搖搖頭道:“都帶著麵罩,拿著砍刀,聽到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這次代號叫斬首行動,別的什麽都不知道。”

師父譏笑道:“什麽斬首行動,那是嚇唬你的,目的就是不讓我們拿這次比賽的冠軍。”

師父轉而對我說:“我們抓緊,說不定還能趕上最後一場。”

我說:“都這麽久了,他們還等著我?”

師父道:“特殊情況嘛。”

使盡了畢生輕功才以最快速度趕進會場,剛步進會場站在台下,就聽一陣掌聲傳來,我會心的笑道:“他們還是在等我呀。”

接著又聽到主持人何窮說道:“謝謝大家的掌聲,下麵我們將頒發女子組獎項,有請頒獎嘉賓,華山縣縣令、華山管委會會長、斧頭幫幫主上台。”

師父嘖嘖道:“真是黑白兩道通吃啊。”

鑼鼓聲響起,幾個人挨著走上台,給女子組得獎的選手頒發獎杯,之後,幾人站在前排跟著鼓掌,縣令和幫主交談甚歡,真是官黑打成一片,一派和諧好景。何窮采訪冠軍選手安妮行者問:“得了這個冠軍有何打算?”

安妮道:“行走邊疆,告別大漠,挺進墨脫。”

主持人道:“你每次拿了獎金都要貢獻給邊疆窮苦人民,為旅遊事業作出了巨大貢獻,我們為你再一次鼓掌致謝。”掌聲剛一響起,隻見安妮騰空飄走,不辭而別真乃酷姐也。

衛家站出來喊道:“下麵將頒發男子組獎項,有請華山自治區知府、武林副盟主、江湖維和總舵舵主為他們頒獎。”

我和師父一愣:“沒咱的份了。”

嘉賓們魚貫而出,揮手致意,麵帶微笑,官味十足。

師父自言:隻派了個副盟主,這陳無極是心裏有鬼,不敢親自來。

慕容無聲站在台上,衛家采訪他:“得了這個冠軍,你有何話要說。”

慕容向大家抱拳不語。

衛家道:“這是向大家道謝。”又問,“對於此番不戰而勝有何感想?”

慕容豎起大拇指揚了揚,衛家解釋道:“是說自己厲害,有信心。”

師父嘟噥:“成啞巴了?”

我笑道:“人家那是酷,酷的人有幾個廢話連篇?”

師父捂住嘴巴瞪著我,我連忙解釋:“師父,我沒別的意思。”

兩位主持人齊聲說道:“隆重的頒獎儀式結束了,下麵有請從印度遠道而來的芙蓉姐姐為大家表演,願大家對此次比賽留下一個圓滿完美的印象。”

師父拉著我要走,我不舍道:“看看人家的表演,聽說在印度每天想看她表演的有好幾十萬,看完後那些原本想輕生的奇醜女子對生活都充滿了信心,我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麽高深的手段。”

師父道:“那行,看一段,我們得抓緊時間去上訪。”

我奇道:“啥是上訪?”

正說著,芙蓉已經上台,這個號稱“印度阿三”的女人擺著誇張的姿勢,勾著攝人心肺的眼神扭著屁股上台,她的肚臍大冬天的露在外麵,嵌著一枚銅環,她就是傳說中在印度已經掀起狂飆的舞蹈女神嗎?她四下散亂的長發倒有些江湖女俠的味道,像極了曾經的前輩梅超風,她腮幫子上的肉具備了先天修煉師父的“**肥臀”功的條件,當然,她甩動著的屁股更適合。

師父伸出一根手指頭:“不多,十兩銀子。”

我驚訝道:“才十兩?人家是表演嘉賓!”

師父淡笑:“人家在印度難混啊!”

我提醒道:“不是說她在海邊表演,引起十幾萬遊客朝她圍過來嗎?”

師父忍不住笑道:“絕對是炒作,那次是印度發生海嘯,人們逃命似的往回跑,她所在的地方最安全。”

“原來如此,這江湖已經到了胡炒亂炒惡炒的地步,讓人難以分清真假。”

師父拉著我邊走邊說:“去後台上訪。”

我說:“啥叫上訪,您還沒回答我呢。”

師父道:“就是有不滿意的地方,找上麵管事的提意見去。”

我似懂非懂:“師父對我沒拿冠軍有意見?”

師父悶悶的點點頭。在後台監督組那,師父問他們為何沒等我方選手回來就結束比賽?對方指了指天空道:“是你們自動退出比賽,有讚助也無法更改結果。”

師父咆哮道:“你們怎麽能過河拆橋。”

那人打了個響指,奔過來幾個彪形大漢,師父拉起我道:“咱走。”

我諾諾問:“師父怎麽辦,人家不理咱。”

師父恨恨說:“繼續上訪。”

我和師父、衛悔又找到縣衙門,負責接待的捕快客氣的讓我們坐著談,命人上了幾杯好茶,聽我們耐心說完前因後果道:“哎呀,這是你們自動放棄,叫我們也沒辦法呀。”

師父道:“那也得把銀子還給我們。”

那人笑道:“這是你當初自願的,現在也得跟他們協商解決,衙門也沒辦法。”

師父還要理論,那人站起來道:“我要放狗去了,你們回去安心等待下一屆吧。”

說著就竄到另一間房牽出幾條有人一般高的狼狗,師父見狀對我擺擺手:“走,咱回去。”

天黑了下來,師父並未領我們回客棧,而是去了知府的家。師父掏出火石摩擦幾下將衣服點著,我和衛悔上前要救他,他小聲道:“別管我,我自有辦法。”

知府家丁見有人玩火,大吼道:“竟敢在我家老爺屋外自焚,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師父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一條條幅展開來讓我和衛悔舉著,上書:狀告組委會貪汙,還我銀兩。

家丁喊來幾人往師父身上澆水,又命院內四大高手押我們去一間黑房,門被關上後,隻聽到裏麵響起拳打腳踢聲。好一會兒,我和師父腫著臉被趕出來,所幸衛悔並沒有受到毆打。我腫著嘴巴問:“就沒天理了嗎?”

師父扶著下巴道:“算了,認命吧,民永遠告不了官,咱走。”

被家丁趕出來時,內房裏傳出陣陣歌聲,師父突口而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師父狠狠瞪了她一眼,卻並不顯得凶狠,因為兩隻眼眶已經變成人見人愛的熊貓眼。衛悔給師父擦著藥水,做著息事寧人的工作,師父哎喲著說:“明天先下山再說。”

第二天一早,我們相互一看,並無消腫的跡象。

衛悔說:“至少得七日才能消腫。”

師父靈機一動:“正好用這副麵貌去找他們理論。”

我心想師父還挺拗,就安慰師父:“這冠軍不當也沒什麽大不了。”

師父道:“冠軍可以不當,銀子不能白費,走,咱討個說法去。”

8

在山底下,我們三人原地歇息,一陣狂風掃過去,漫天飛舞著塵土。師父趕緊站起來,攏起手發出“咻咻”之聲。

我問:“師父在喚馬?”

師父不理我,接著噓聲。又見一陣風飄來,眼睛合上又睜開,麵前竟是傻子淘,隻見她指著師父的臉問:“哎喲,可憐的人,你的臉好豐滿!”

傻子淘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詢問師父,聽起來讓人別扭,用詞也不適合場景。師父解釋了一通,傻子淘問道:“真是可憐,難道你一把歲數還不了解江湖上的事嗎?剛才我下山飄的太快,聽到有人喊我,我就想到是你,趕了過來,卻發現是這副模樣,太意外!”

傻子淘像做了割喉手術,聲帶異常的發音讓大家忍俊不禁。她指著身旁的年輕姑娘道:“給你們介紹下,她就是我的徒弟大妮子。”

清秀可人的大妮子對我們微微一笑,她師父又接著說:“莫兄別再折騰了,我來傳一招半式給無計,當作補償吧。”

師父握住傻子淘激動道:“那真謝謝傻子妹,不枉我們受這番皮肉之苦。”

傻子淘道:“走,找間客棧住下再議。”

傻子淘愛徒大妮子第一個用完晚飯,獨自跑到院內樹下作深情狀,輔以手勢動情不已。我放下碗筷,好奇湊到她跟前,隻見她捧著一本書,每做幾個動作就看上幾眼。

“這是什麽東西,看你全神貫注的。”

大妮子道:“是我新近研究的著作,還需完善它。”

我指指:“你寫的?”

她點頭:“正是。”

我撥拉書,看到書名《大理,今夜請將我遺忘》。

我譏笑她:“怎麽用這個名字,這是慕容無聲用過的標題。”

大妮子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我和師父在大理時談到慕容的著作後萌發而生,他那本書多火啊,都傳到大理去了,現如今他又得了華山論酷的冠軍,你等著,幾天之後,模仿他的著作將風生水起,勢頭更勁,我這是先下手為強,趁熱賺個人氣。”

“那這本書是你的武學之作還是愛情感言?”

大妮子害羞道:“都不是!是我在大理所有娛樂場所實地考察後創作出的故事。”

“這個才有人看,何況一個女流之輩,你不想知道女人夜生活是怎樣的嗎?”

我吞吞吐吐道:“那你能借給我一睹為快嗎?”

大妮子果斷道:“不可以,還未正式上市,傳出去被盜版就會大大影響傳播效果。”

“連我都信不過。”我歎聲氣。

大妮子回頭,看我師父和她師父還在促膝而談。我們隻不過認識一天而已,我想想,確實隻有一日情,沒有信任基礎。

傻子淘並未教我什麽絕世武功,她照舊與師父品茶聊天,衛悔在旁傾聽,我卻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傻子老師讓我和她愛徒交流去,我覺得很沒勁,她流連夜場的故事不肯對我泄露,現在又在誇張怪異的做著各種動作。我苦惱的蹭到她跟前百無無聊賴問:

“又在練啥子功夫嘛?”

大妮子收住手,把書麵翻給我看:《點我穴道你死定了》。

我神情一振:“這題目好玩,寫啥內容?”

大妮子道:“你看不懂,都是師父教我的。”

我強行翻開幾頁,各種稀奇古怪的符號跳了出來。我點著其中幾個問:“這個^_^,還有這個~,是不是外文?”

大妮子笑道:“這些都是符號,我師父就靠它成名的,原來隻是無聊畫著玩,誰承想看到的人都說好玩,師父就把這招傳給了我,果然,中原的讀者也喜歡,其實他們跟你一樣也看不懂,就是湊熱鬧。”

我說:“的確與眾不同,奇招怪招。我也學學吧。”

大妮子道:“你要跟風不是跟我們的風,要把對象瞄準江湖上正在火爆的各種絕學著作。”

我思忖,讚同道:“有道理,我明白你師父為何要我與你交流,看來你已經深得她的真傳啊。”

大妮子道:“師父隻是點撥,這些技藝隻要你不傻都能做到,隻要看的人比你更傻就夠了。”

很快我就有了目標,江湖上不是流傳《和武林盟主同居的日子》嗎,我連夜趕了篇《和武林盟主老婆勾搭的日子》,第二天貼到大街小巷公告欄處,得到了眾人的指指點點。緊接著,我又弄出一篇《和美女被困孤島》來吸引大家,反響更為熱烈,甚至還有好事者在貼子下弄出幾道題目:和美女被困孤島的原因,請選擇A、被對方下藥B、天意C、對方暗戀我,請把選擇字母寫在紙上寄到衙門,有大獎等著。

連著幾夜我又趕出幾篇,諸如《羊圖騰》、《狗樣年華》、《大俠突擊》等。但我還是沒有大妮子厲害,她弄出來的都是好幾萬字的“長篇”,兩三天就搗騰出一部來,每天晚上都會看到她手捧新書研究,校正之後投放出去,看的人比我還多。現在她又弄出一本《一年三班五座》,我實在忍不住,找到師父和傻子淘問:

傻子淘與師父對視而笑,她責備道:“你啊,太忠厚老實,這樣下去,等你成名自己也老了,凡事都要找捷徑,成名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來,跟我來。”她招呼著我,帶引我進入客棧裏很隱蔽的密室。我沒安全感,望一望師父,師父點點頭,示意我走進去。

這間密室隱蔽性很強,旁邊緊挨著茅房,誰在這兒也得捂著鼻子想盡快離開,更無法料想就在茅房隔壁土牆上有一機關,旋轉幾下,密室之門大開。

傻子淘道:“進來吧。”

穿過陰森森的甬道後豁然開朗,就見幾個人繁忙的搗鼓著,我問:“這是造假銀子吧,跟做賊似的。”

傻子淘道:“不是造銀子,是造書,不跟賊似的,難道還光明正大?”

傻子淘讓我們靠近,指著一排工序介紹:“看,這就是造書流水線,有專人收集資料,作調查,誰的著作暢銷,回來讓創意組寫提綱、梗概,再列出人物,交由十個人每人寫一章,最後由專人校正,剔除缺陷,改正錯誤,最後交到大妮子手上潤色一下,一本書就在最短時間裏出爐。”

師父會意的問我:“看明白了嗎?”

我還愣在那兒,回味這是怎樣的陰謀啊,禁不住問傻子淘:“這要傳出去……”

她搖搖頭:“這算什麽,明天我就可以公告天下,大妮子的書都是流水線做出來的,隻要讀者歡迎就是成功。”

師父拍拍我肩膀,意味深長道:“看見了吧,想成名,就得這樣幹。”

9

傻子淘揮手嗬斥正忙的大夥:“都停下來,換題材。據前方探報,現在江湖上最火的是戰場打仗的題材,有一個造兵的寫了本《亮劍》,咱弄個《亮刀》,趕快進入角色。”

這個作坊果然是效率奇高,等到早上時,領頭兒的就把嶄新的手抄本送到大妮子手上,從傻子淘那兒領取了銀子。大妮子又專心做最後的更正潤色工作,一邊還拿了大刀揮舞來體驗書中的感覺。中午時,傻子淘急匆匆跑過來道:

“放下放下,別弄這個,趕緊讓他們弄本曆史的出來,剛才探子打聽到曆史在江湖上已經火到澆也澆不滅的地步。”

大妮子驚的直張嘴,傻子淘又說:“知道百家武壇嗎?就是每天一個江湖大俠去做演講,有個叫南中天的老頭兒,把著名的《三國演義》改成《三國豪俠傳》,在那兒扯了大半個月,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了,現在書都供不應求,找了一百多個書生連夜抄著呢。南中天都不去百家武壇了,天天在江湖上給大家簽名簽的手都酸了,咱不能落後。”

大妮子擔心道:“他老人家不是一條腿嗎,還能到處跑?”

“那他右手不是在武林火拚中被砍掉了嗎,還能簽名?”

“還有左手啊,現在練簽名比當初右手還瀟灑飄逸。”

我插上一句:“那他比超級女俠、加油棒男兒那些名人不是更有名?”

“那當然,江湖上送外號‘超級大俠’。”

我不屑道:“這樣的人還大俠?我看跟我們年輕輩兒的一樣,貪圖名利罷了。”

傻子淘道:“不容易啊,人家前年出幾個著作沒人知道,這次機會來了,當然不能錯過走秀的機會。”

大妮子接道:“那我們趕快造吧。”

傻子淘道:“曆史的我看秦朝好,就叫秦朝那些事兒吧,讓做工的先把標題弄到公告欄上去,每天請幾個人去點他,造出來時就說是比《三國豪俠傳》更好看,保證有人買帳。”

大妮子趕緊飛起步子去了密室。很快,我們又看到她慌慌張張跑了出來喊:“師父,師父,江湖有變,曆史的在走下坡路,鬼故事開始竄了起來,怎麽辦?”

傻子淘焦急道:“那快去弄個人鬼情未了啊!”

大妮子又跑了去,我覺得有必要跟上江湖步伐,便獨自耐心寫兩篇短的,一篇叫《我在武林大會上認識一個美女》,另一篇叫《我在少林寺發現一個女人》。熬了一個通宵,終於完成,大妮子也捧著嶄新的成稿在院子裏做校注,這個人鬼情未了的故事他們編的很怪異,讓大妮子不得不找些泥巴在門口玩捏人的遊戲。

我說:“熬了一夜去休息吧。”

大妮子道:“不行,江湖告急,晚了就被別人搶了先機,你也熬夜,先去歇著吧。”

傻子淘從房間內奔出來呼喊:“大妮子,快去讓他們改題材,市場又風去突變,全江湖都在看武打的,這個好寫,讓他們寫寫內幕,扯扯無聊的話題,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武林扯淡》。”

大妮子聞聽,一頭栽倒在地上,嘴角漫出白沫,渾身抽搐。

大妮子就這樣瘋了,師父不無遺憾地說:“都是江湖惹的禍,一會兒看言情,一會兒看曆史,一會兒又換武打,神經不錯亂才怪。”

我歎歎氣道:“大妮子走火入魔了,師父,我們怎麽辦。”

師父踱了幾步道:“你傻子老師也算是傾囊相授了,隻可惜,把自己逼上了絕路,咱們會了這招,還是不要太陷進去,你明白這個手段就夠了。”

我說:“那這門技藝我算滿師了嗎?”

師父說:“可以了,如果再跟下去,你也會瘋。”

我說:“不跟瘋又怎能深諳其中之理?”

師父笑道:“你已經明白了,也用過了,瞧,街上他們正津津有味看著的不正是你的作品?”

我甩頭看去,那個貼子《和武林盟主老婆勾搭的日子》已經多日排在首位,無論閱讀人數,還是人們在貼後發出的評論數都是首屈一指。我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

“一個小名人就此斷了前程,真是可惜啊。”

傻子淘說:“沒有,我已經策劃了另一個人代替她,可能影響還要大些。”

師父瞪大眼睛:“還能起死回生?”

傻子淘微笑道:“你們可別傳出去,我挖掘到另一個少女化名叫郭小妮,對外宣稱,大妮子其實是支創作門派,郭小妮才是掌門,現在她要單槍匹馬行走江湖,然後再把病情穩定的大妮子推出去控告郭小妮是假冒之名,大妮子才是掌門,她郭小妮不過是掌門身邊端茶送水的丫環,讓她倆使勁的吵去,把江湖掀個天翻地覆,最後得益的還是她倆和為師我。”

師父豎起大拇指:“傻妹,你的創意太棒了,一箭雙雕啊。”

傻子淘謙虛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我不解道:“何意?”

師父說:“江湖大氣候就是真真假假,炒風熱烈,你傻老師是沒辦法為之。”

我抱以同情目光,傻子淘有些許自得之意。之後不久,江湖上果然傳出大妮子與郭小妮的真假爭論,江湖銷煙四起,鋪天蓋地傳播著她們的消息。

我對師父說:“傻老師不愧是‘海歸’,思想先進,創意絕倫。”

師父說:“師父我也有不少妙點子,讓你一統江湖是早晚的事。”

我看師父沒有明說的意思,也就不問,看最後的結果就知他是吹牛還是自負。

我和師父就著花生米喝著酒暢談未來之路,衛悔充當小二角色,又是斟酒又是招呼老板上菜,聊天的間隙我看衛悔今晚很是柔媚多情,自從山洞救出她後,多日不曾親近的我們變得幹柴烈火。我尋機讓師父多喝幾杯,衛悔也在勸著她爹今晚好好喝個夠。幾大壇下了肚子,師父頭重腳輕分不清方向,我也裝作微醉,心裏清晰得很。我讓衛悔代我喝幾杯,她推推辭辭還是喝了下去,也呈現醉意,我無法考證她是有心還是無意。師父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我和衛悔把他艱難扶進房裏休息,衛悔回到自己屋子,看著師父沉睡,我悄悄蹭到衛悔房內欲行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