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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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3月5日,毛澤東發表了不杇著作《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報告中說:“宗法封建性的土豪劣紳、不法地主階級,是幾千年專製政治的基礎,帝國主義、軍閥、貪官汙吏的牆腳。打翻這個封建勢力,乃是國民革命的真正目的……孫中山先生致力於國民革命凡四十年,所要做而沒有做到的事,農民在幾個月內做到了……好得很!”

毛澤東之所以寫這篇文章是有原由的。第一次大革命時期,隨著國共合作的深化與北伐戰爭的進程,革命形勢不斷高漲。農民協會已遍及粵、湘、鄂等17個省,全國200多個縣成立了縣農民協會,會員達915萬多人。農民運動的蓬勃發展,衝決了幾千年專製製度的基礎,從根本上動搖了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統治,引起了中國社會的極大震動。那些代表地主豪紳的國民黨右派,故意惡劣的抨擊農民運動,咒罵農民運動是“痞子運動”, “糟得很”。民族資產階級和革命隊伍內的中間派,也跟在反動派後麵叫喊農民運動“過分”。在黨內,以陳獨秀為代表少數領導,因嚴格奉行共產國際所指令的“國共合作”方針,力主回避農民運動所帶來的矛盾以遷就國民黨。他們屈服於地主勢力和國民黨右派的壓力,也對土地革命及農民運動產生了極大的質疑與責難,跟著指責正在興起的農民運動“過火”、“過左”,是所謂的“左傾幼稚病”,並對農民運動的發展作了種種的限製。

毛澤東正是在這種大背景下,親自考察了農民運動。他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回到家鄉湖南,實地考察了湘潭、湘鄉、衡山、醴陵、長沙等五縣的農運情況,得出的結論恰恰相反——

毛澤東最後總結說:“農民運動不是糟得很,而是好得很!……很短的時間內,將有幾萬萬農民從中國中部、南部和北部各省起來,其勢如暴風驟雨,迅猛異常,無論什麽大的力量都將壓抑不住。他們將衝決一切束縛他們的羅網,朝著解放的路上迅跑。一切帝國主義、軍閥、貪官汙吏、土豪劣紳,都將被他們葬入墳墓……”

然而,一切罪惡勢力最終不會自動退出曆史舞台,他們勢必要作最後的掙紮。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是一場血與火的較量。因此,就在毛澤東這篇不杇篇章發表10天後,茶陵就釀成了一出血案。據當時的中共湖南區委機關報《戰士》旬刊報道:“茶陵上二十二都睦鄉(即沔水鄉)於3月16日改組農民協會,紳士吳卓甫、範冠緌、範桂山等,買通數十流氓,勾結團防局長長羅兆鵬,將主席範桂榮包圍毆擊,範受傷數十刀而斃……”

範桂榮,號雲霄,1909年生,茶陵縣桃坑鄉中洞村人。父親範澧蘭靠打榆木炭灰,讓人做燒香的原料粉來維持一家的生活,母親早年病故。範桂榮從小聰穎,童年讀於樂群小學,16歲考入匯文中學。後因家境貧困,險些輟學,幸得譚民覺和李芬兩位老師的資助,才得以完成學業。同時,受二位先生的影響,積極參加匯文中學的學生運動。1926年9 月,範桂榮受組織派遣回鄉領導農民運動,並親自擔任沔水鄉農民協會主席。為了鬥爭的需要,他動員自己的舅舅,當地德高望重的著名武術師吳永安,組建了一支200餘人的農民自衛隊。同年12月,範桂榮被選為茶陵縣農民協會領導成員,並擔任縣農民協會清算委員。

範桂榮到縣城任職後,沔水鄉的豪紳吳卓甫、範桂山等卷土重來,組織地主武裝與農民自衛隊針鋒相對,沔水鄉農民運動處於低潮。為了扭轉這一局勢,範桂榮再一次以縣農運特派員的身份,前往沔水鄉……

臨行前,匯文中學的校長尹超凡給自己的學生送行。他緊緊地抓住範桂榮的手,神色凝重地說:“你這次去,任務很重,風險極大,弄不好,有性命之虞……我看你們還是帶幾杆槍去吧……”

範桂榮搖了搖頭說:“我知道……可幹革命哪能沒風險?現在時局複雜,縣裏的槍本來就不多,我帶走了,縣農會、總工會、特別支部一旦遇到危險,拿什麽來應付……槍,我們還是不帶。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隻是一時被蒙蔽,一旦覺醒了就會很快把敵人的反動氣焰打下去!”

尹超凡點了點頭說:“好,你大膽去幹!我們相信你的能力,同時也要注意謹慎從事,如有困難立即派人來報信,縣裏會隨時支持你們的。”

範桂榮和縣農會副委員長陳位文帶領縣農會工作組,風塵仆仆來到坑口墟,通過大量的走訪調查,掌握了豪紳吳卓甫、範桂山所有犯罪的確鑿證據。工作組決定在墟上召開大會,公開揭露豪紳吳卓甫、範桂山的陰謀,將他們逮捕法辦。沒料想到,事先走漏了消息,豪紳們早有準備,吳卓甫、範桂山秘密策劃好了。他們秘密與團防局長羅兆鵬勾結,串聯一大批流氓打手,準備衝擊會場致範桂榮於死地……

3月16日,山裏陰風刮得特別厲害,雖然已經是春天,這裏卻顯得特別的陰森和寒冷。

沔水鄉坑口村墟戲台廣場,人山人海,全鄉的農民全部雲集在墟場,參加大會。

範桂榮在會上慷慨陳詞,他用縣城近郊小車農會的實例教育大家團結一心,反對豪紳們的反攻倒算。他說:“小車李家灣有個大豪紳,名叫李吉湖,是團防局長,家有200多畝田,跟武斷鄉曲、稱王稱霸的大劣紳肖光國緊密勾結,狼狽為奸,魚肉百姓,作惡多端。結果怎麽樣,農民們一起來,大家一齊心,還不是照樣把他們打倒了……”

這時坐在台下的吳卓甫擺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口頭上說:“今天開大會,我沒有什麽講……我擁護革命,賀喜萬眾一心,歡迎陳委員長和範桂榮先生演講……”暗地裏指派羅相成串聯豪紳們的婆娘買了幾擔糕餅,擔到會場,分發給到會的人,來拉攏人心。

範桂榮覺得不對勁,和陳位文小聲商量了一下,派出了一個人到縣裏報信,想不到,剛走出會場就被吳卓甫的人扣了。

中午時分,會場顯得有些亂,自衛隊隊長吳永安上前維持秩序。

吳卓甫的老婆拿著兩個糕餅,故意嗲聲嗲氣地往他身上靠,說:“吳隊長,忙了大半天,夠累的吧,餓不餓,吃兩個餅子充充饑……”

“放尊重點!誰稀罕你的臭餅子……”吳永安橫了女人一眼,敏捷地閃到了一邊。

吳卓甫老婆便趁勢倒在地上,殺豬般地喊叫起來:“救命呀,暴徒行凶打人啦……”

混跡在會場的流氓歹徒一齊喊叫起來:“打呀!殺呀!抓行凶打人的暴徒……”

一場械鬥暴發了,一時間,刀光劍影,喊聲震天。

縣農會副委員長陳位文在兩個自衛隊戰士的掩護下,退到後台,從歹徒手中奪了一把刀,殺出一條血路,逃往縣城搬救兵去了。

自衛隊隊長吳永安率領戰士們左衝右突,才護著被困在戲台上的範桂榮突出重圍,轉移到自衛隊員羅宜忠家的三樓上。可豪紳們並不罷休,指揮流氓打手將羅家團團圍住。這些人知道吳永安的功夫深,三五個人不是他的對手,便一麵圍住屋子叫喊,一麵派人通知團防局局長羅兆鵬派兵前來增援。

不一會,團防局的兵來了,在前門強攻,又是放槍,又是呐喊。自衛隊的人手在太少了,防了前門,沒防後門。吳永安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門,沒想到敵人強攻前門是幌子,真正的陰謀在後門。他們趁自衛隊把主要兵力對付前門的團防局士兵,在後門架起了人梯,爬上羅家的三樓,把範桂榮拖了下來。

凶殘的敵人抓住範桂榮後,把他綁架到坑口沔渡口的沙洲上,殘忍地把他殺害了。歹徒們,先是用鐵魚叉挖掉範桂榮的眼睛,再用石頭、鐵尺將其活活砸死。

麵對敵人的暴徒,範桂榮臨危不懼,不斷高呼革命口號,呼籲廣大群眾要擦亮眼睛,不要被壞人所利用。歹徒們便用爛布堵住了範桂榮的嘴。

範桂榮死後,歹徒們覺得還不解恨,於是把他的屍體抬到中洞槽屋背鬆山上,澆上煤油,準備焚屍滅跡。當地的一位老人實在看不過說:“人都被你們打死了,還要焚屍……你們就不怕報應嗎?”歹徒們這才丟下屍首,轉而去找範桂榮的父母滋事。幸虧有好心人早就報告了範氏父母,兩位老人悄悄藏了起來,才躲過了這一劫。

陳位文逃往縣城後,向縣農會報告了自己在桃坑的遭遇。中共茶陵縣特別支部立即采取緊急措施,命令王友德帶領工人糾察隊和縣農民自衛軍開赴桃坑,平息事端。可來到桃坑時,歹徒們早已散去藏匿起來,範桂榮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唯有那血跡斑斑的沙洲和不平的沔水在訴說一個悲慘的故事。

這件事在茶陵各屆引起了極大的公憤,全縣各鄉區農會、縣總工會、女界聯合會舉行集會,聲援沔水鄉農會。縣農會帶領縣農民自衛軍在桃坑住了下來,徹底調查這一事件,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範桂榮的下落。

王友德和陳應炳對那些搜山的農軍戰士說:“你們一定仔細地搜!不能放過一個山洞,一塊石頭,一定要找到範桂榮同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經過細致的搜索和排查,終於找到了範桂榮的遺體,抓住了殺害烈士的罪魁禍首。

3月28日,也就是在範桂榮烈士被害的第12天,烈士的遺體被運到了縣城,安葬在雲陽山赤鬆仙山麓。28萬茶陵人民為其舉行了公葬儀式,為了告慰烈士的英靈,縣農會組成特別法庭審判了殺害範桂榮的兩名凶手,將其斬首祭墓。範桂榮生前的母校匯文中學的音樂老李芬,根據烈士的英雄事跡編了一首歌,迅速地唱遍了茶陵的大街小巷:

三月十六日,

慘劇演沔水,

範桂榮烈士,

為農運第一犧牲者。

烈士雖死,

精神永不滅!

14

風雲突變,範桂榮烈士的血跡未幹,蔣介石在上海就公然向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舉起了屠刀。不久,反動軍閥何鍵指示他的爪牙許克祥在湖南長沙製造臭名昭著的“馬日事變”。中國革命到了危機的邊緣,中共茶陵縣特別支部召開緊急會議,商量討論鬥爭策略。

書記羅養真首先介紹了形勢,他說:“4月12日,上海發生了反革命政變……蔣介石這個臭流氓暗地裏指示青紅幫流氓打手,冒充工人,向閘北、南市、滬西、吳淞、浦東等14處工人糾察隊襲擊……然後假借調停‘內訌’為名,出動大批的軍隊警察憲兵,收繳工人糾察隊的支槍被繳,打死打傷工人糾察隊員300多名……”

王友德接著羅養真的話繼續說:“第二天,事態進一步擴展……蔣介石親自下令進行全麵清共……上午,上海 20多萬人舉行罷工,上海總工會在閘北青雲路廣場,舉行10萬多人參加集會。會後,冒雨舉行遊行,要求釋放被捕工人,交還工人糾察隊槍械……當遊行隊伍行至寶山路三德裏附近時,埋伏在裏弄內的軍隊突然向流行隊伍開槍掃射,當場打死100多人……接著,蓄謀已久的陰謀者很快占領上海總工會和工人糾察隊總部,四處查封、解散革命組織和進步團體,進行瘋狂的大屠殺……這幾天中,上海灘到處是槍聲……據不完全統計,被殺的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達300多人,被捕者500多人,失蹤者5000多人……”

會場上,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但每個人的心底都在燃燒一團憤怒之火。

“無獨有偶,4月15日,廣州的國民黨反動派也向我們舉起了屠刀,僅這一天,被他們抓走的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就有2000多人……江蘇、浙江、安徽、福建、廣西等省也以‘清黨’名義,對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進行大屠殺……”王友德說到這裏聲音突然沉了下來,“這裏都是外省的,似乎離我們還很遙遠……然而就在昨天,我們湖南的反動軍閥何鍵指示他的爪牙許克祥在我們省城長沙也大開殺戒……”

會場的空氣一時非常緊張,仿佛到處埋滿了炸藥,隻要劃一根火柴,就能猛然爆炸。

接著王友德詳細地介紹了“馬日事變”的經過,他說:“ 5月21日晚,許克祥率領所部襲擊省總工會等革命機關,解除了工人糾察隊和農民自衛軍武裝,釋放了所有在押的土豪劣紳,殺害共產黨員、國民黨左派和革命群眾100多人……”

譚道瑛喊了一聲:“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昨日還是並肩作戰的兄弟,今天就屠刀相向……”

羅養真說:“為什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有一點我們清楚,國共兩黨,政見不一,信仰不同……我們依靠的是工人農民,就拿我們湖南來說,在這次北伐期間,遍地是農會,實行土地改革,鬥爭地主;於是引起了不少出生地主土豪家庭軍官的強烈不滿……許克祥和王東原、夏鬥寅就是最為典型的代表,因此這些人便毫不猶豫地充當了屠殺共產黨人鎮壓工農運動的打手……”

會場上不少人嚷了起來:“怎麽會是這樣,有話為什麽不可以坐下來好好說……”

譚思聰站起來說:“現在國民黨是老大,他們根本就不給我們共產黨人說話的機會……就拿何鍵來說,這家夥不講道理,隻是一味地瘋狂地屠殺,他們先殘害了臨湘農民協會委員長和常德近郊農民協會委員長,後又占領了益陽縣工會、農民協會等革命機關,繳了農民自衛軍和工人糾察隊的槍……就在昨天早晨,這個劊子手率領他的部隊,將常德所有革命團體包圍起來。工人糾察隊進行抵抗,遭到機槍掃射,打死打傷共產黨員、革命群眾80多人。夜晚,又命令駐長沙的33團團長許克祥,率兵1000多人槍對共產黨人和工農群眾進行了突然襲擊。長沙城頓時火光衝天,槍聲四起……大批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倒在血泊中……”

羅養真說:“同誌們,昨天的事變,是湖南國民黨徹底反共的信號。目前,白色恐怖遍及湖南,我們該怎麽辦?”

王友德說:“我們應該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譚思聰連忙舉手讚稱說:“對,我們應組織全省的農軍和工人武裝去攻打長沙!”

羅養真點了點頭說:“好,我們共產黨人就要有這麽一種大無畏的英雄氣概……我們決不能被敵人的屠殺所嚇倒,黨號召我們掩埋烈士們的遺體,擦幹身上的血跡,繼續戰鬥……”

譚道瑛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羅書記,你快分配任務吧!我們決不屈服!”

羅養真說:“……現在還沒接到上級的指示,不過有一點我們可以去做,就是把事變的真相告訴廣大群眾。現在我們茶陵還沒有反對軍隊,局麵還完全控製在我們共產黨人手裏,我提議明天在鐵牛潭對麵的沙洲舉行萬人大會,喚醒民眾:‘打倒蔣介石!’‘打倒許克祥!’”

“打倒蔣介石!”

“打倒許克祥!”

會上響起了憤懣的口號聲。

第二天,鐵牛潭再次搭起浮橋,人們紛紛通過浮橋湧向河灘沙洲上的會場。會後還組織了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遊行由工人糾察隊統一指揮,農民自衛軍、工會、農會、學生聯合會一起配合共同組織。

一路上群情激昂,尤其是幾百農軍,舉著“反帝討蔣”大旗,唱著匯文中學學生新編的歌兒,雄赳赳,氣昂昂地在大街上走過……

梭鏢亮堂堂,

擒賊先擒王,

打倒蔣介石,

活捉許克祥!

遊行隊伍經過北門洞,城隍廟,回到教操坪,突然接到上級的命令。為了懲辦國民黨頑固分子的倒行逆施,中共湖南省委、省工委、省農委組織了長沙近郊瀏陽、醴陵、株洲十萬農軍準備攻長沙。茶陵偏居湘東一隅,離省城較遠,不能迅速派兵參戰,必須派出一支支前隊籌措一批物資送往前線。另外,鑒於攸縣羅定帶領反動軍隊前來反撲,指示茶陵組織一支勁旅去馳援攸縣。

接到命令後,羅養真命通訊員立即傳達:“遊行群眾就地解散,工人糾察隊和農軍在操場集合!”

很快隊伍集合完畢,黑壓壓一大片,那些遊行的市民也還都沒有走,便全都圍在旁邊的菜地裏。

王友德瞅準這個機會,再一次發表演講:“工人兄弟們,農民朋友們,這些天國民黨反動派正在瘋狂屠殺我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僅長沙附近就有一萬多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慘遭殺害……大家說,怎麽辦?”

李炳榮帶頭高喊起來:“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會場頓時喊聲一片:“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王友德說:“好!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如今,攸縣那個羅屠夫,那個叫羅定的家夥又從湘西殺了回來。這個羅屠夫的糾集了一夥流氓地痞,用土豪湊來的錢買了不少槍支,自稱湘東保安司令,在醴陵攸縣一帶大肆屠殺農會骨幹,並揚言要殺到茶陵來。我們已經接到上級的指示,聯合附近幾個縣的農軍去消滅他。大家說,有沒有信心?”

“有!”操場上齊聲喊道,如漫漫長冬裏滾過的第一陣炸雷。

翌日,八百多茶陵健兒,集聚在王友德的麾下,浩浩****地殺向攸縣。羅定寡不敵眾,如喪家之犬,再一次敗北。王友德凱旋而歸……

可正當茶陵人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時,時局逆轉。由於最高決策者的錯誤,坐失了良機,長沙會戰流產,一萬多共產黨人慘遭殺害。羅定也從湘西竄了出來,拜倒在何健膝下,帶了一千多人槍,氣勢洶洶地向攸縣茶陵方向殺了過來,揚言說:“石頭要過刀!”

15

“馬日事變”後,時局變得異常緊張,空氣中已能隱隱約約地聞到一股血腥味和火藥味。街頭上冷冷清清,沒幾個行人,大部分店鋪根本就不敢開門營業。

這天下午,從郵電局通往縣府路上,有一個身影在急急地跑著,她便是省裏派來工農婦女特派員袁秋爽同誌。她的手裏捏著剛從省城發來的電報。

電報是省總工會主席郭亮和婦女部長張玉英發來的。電報表麵上看用的是明文,其實裏麵用的全都是暗語。上麵寫著短短十三個字,卻像泰山一樣壓得袁秋爽喘不過氣來。

她一邊跑,一邊在琢磨著電報上的內容:“長沙虎拉列盛行,火速回長打針!”“虎拉列”是“霍亂症”的意思,省城正在鬧“霍亂症”,說明形勢的確嚴峻,可究竟出了什麽大事,目前還不清楚。因此,她必須立即把這電報送到特支書記羅養真手裏,然後大家一起商量對策。

袁秋爽氣喘噓噓地跑到縣府,把電報交給羅養真。

羅養真瞅了一眼,臉色大變,連忙傳給屋子裏的其他人看。

須臾,那張薄薄的紙在大家手裏轉了一圈,又回到了羅養真的手裏。他招了招手,把大家聚攏起來說:“你們說說,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嗡——”屋子裏像一口炸開了的鍋,人們紛紛議論起來。

王友德站起來首先發言:“有可能省委已經遭到破壞……現在的形勢對我們極為不利,國民黨是鐵了心想把我們斬盡殺絕,汪精衛、許克祥、何健他們提出了‘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走一人’的口號。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聶履泰、蘇可範、譚民覺、李芬、譚道瑛、譚思聰等人也相即發了言,大家紛紛點頭,同意王友德的觀點。

羅養真低著頭沉思了一會,說:“大家分析得很對,看來中國革命的形勢不得不暫時轉入低潮……為了保存革命的火種,我們得‘作艱苦卓絕的長期鬥爭’的準備……中共茶陵縣特別支部應該立即作出決定:聽從上級命令,撤銷組織,立即轉移,分散隱蔽……”

屋子裏頓時靜了下來,大家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住地搖了搖頭,誰也說不出話來。有誰曾料想到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竟會在這瞬間就灰飛煙滅了……

“唉——”不知是誰輕輕地歎了一聲息,這歎息像流行感冒,瞬息間在屋子裏漫延開了。一時間,哀歎聲,啜泣聲,響成一片;譚道瑛、袁秋爽等幾個女同誌捂著臉大聲地哭了起來。

王友德唰地站了起來,說:“我看我們哪也不去,就留在茶陵和他們幹!”

羅養真說:“不行!我們才一百多條槍,大部分都是沒經過多少訓練的農民,怎麽抵得擋住那些正規部隊的進攻。我看還是撤吧,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樣吧,大家看有沒有什麽親戚呀同學什麽的,越遠越好,暫時去避一避,躲過這一陣風再說……我就不相信沒有我們出頭的那一天!”

陳應炳向大家提了一個建議,說:“現在最安全的地方是軍隊內部,大家如果有親戚朋友在部隊當官的話,可以到那裏避一避。這樣不僅可以保護自己,也還可以做做部隊的工作,把那些軍官士兵爭取到我們這一邊來。”

大家討論了一陣,終於有了個大概眉目。會議決定實施“保存實力,作長期鬥爭”的總策略,匯文中學的幾位學生跟著校董陳應炳去南洋教書,譚民覺和李芬利用國民黨第十三軍關係秘密潛入部隊做策反工作。羅養真、袁秋爽立即撤回長沙,轉入地下工作,譚道瑛因為懷有身孕,與羅養真、袁秋爽二位同行,到了長沙之後,再轉道楊孔萬的老家瀏陽,暫避一下,避過這陣風頭,等孩子出世後,再想辦法找組織聯係……

王友德和譚思聰決定不走。王友德說:“農軍有八千多人馬,一百條好槍。狗娘養的國民黨,我們不會這麽輕易把這勝利果實送給他們的!我們要為保衛‘大革命’的勝利果實流盡最後一滴血。”

於是,兩人商量了一番,從工人糾察隊和農民自衛軍中挑選了三百多人,組成了一支精幹的隊伍,開到洪山廟把集關。這裏依山傍水,是攸縣通往茶陵的唯一通道,地勢非常險要,組織得好,守一兩天是沒有問題的。

王友德、譚思聰帶領茶陵的工人糾察隊和農軍在洪山廟守了三天三夜,為同誌們的轉移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可是三天三夜裏,攸縣的羅屠夫一點動靜也沒有。大家便麻痹了,加上又是農忙時節,大家都惦記著田裏的農活,嚷著要回家。

可就在農軍剛撤離洪山廟的第二天,羅定率領一千多人馬凶猛地殺了過來。王友德和陳位文、譚思聰他們連忙拚湊一些人馬去抵抗了一下,一觸即潰,很快就被打散了……

羅屠夫一到茶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並揚言一定要抓住王友德,報去年的“一箭之仇”。而王友德則帶領了幾個工農骨幹分子,躲進了潭灣的大山裏。羅屠夫見抓不到王友德,便帶領一幫匪兵,竄到王友德的家鄉舲舫小井,去抓王友德年輕的妻子和不滿歲的嬰兒王佐雲,說要斬草除根。幸虧有好心人報信,王友德的妻子帶著幼子逃到娘家鬆江的岩洞裏藏了起來,才免遭禍害。羅屠夫見抓不到王友德,也找不到他的妻兒,便將王友德叔祖王三烈抓住,捆綁到河塢,準備問斬。後通過好心人求情,又變賣了王友德家的全部家產,湊了200元銀元,才救了王三烈一條性命。

王友德在大山裏躲了一陣,自知這樣不是辦法,便和縣農會副委員長陳位文商量,一起到外麵去找黨。逃出了茶陵的那天正是舊曆五月初五端午節,他的妻子懷抱著嬰兒,手拉著年邁的婆婆,一家祖孫三代眼巴巴地站在離家門口50米的大路上,攔住了王友德。希望他回一趟家,吃了端午這頓團圓飯再走。可當時情況太危險了,稍一耽擱,便讓敵人有可機之乘,一旦被敵人逮住了,坐牢殺頭事小,對革命帶來的損失則無法估量。就這樣,王友德過家門而不入,繞道江西邊境,幾經轉輾,最後終於在武漢找到了黨,爾後通過組織關係,秘密轉到了賀龍部隊教導團。

16

譚道瑛是隨著羅養真和袁秋爽沿洣水河撤到長沙的,這一路上,風雲莫測,殺機四伏。

攸縣被羅屠夫占了,而去長沙攸縣又是必經之路,怎麽才能虎口脫險,絕處逢生呢?三個人左思右想,都沒想出什麽好辦法。

譚道瑛說:“你們兩個處理文件吧……我去找我的兩個哥哥想辦法……先弄個護照,再錯點錢……如果能在洣江河找條便船……就安全多了。”

羅養真點了點頭說:“……也隻能這樣試試看了……”

譚道瑛首先找到她那位在縣政府辦公的哥哥,說明了自己的危險處境,當即就弄了三張空白護照,把譚道瑛寫成縣長王文瀾的家眷,羅養真寫成王文瀾的小舅子,袁秋爽寫成王文瀾的女兒,還用肥皂刻了王文瀾的私章蓋上。有這三張護照,就安全多了。接著譚道瑛又在她在公路局當科長的哥哥那裏借了三十元錢,便趕緊回到羅養真的住處。

兩人正剛處理好文件,羅養真問:“搞定了?”

譚道瑛說:“搞定了!”

袁秋爽從譚道瑛手裏接過護照看了看,打了她一拳說:“縣長的太太、女兒、小舅子,都是惹不起的角色。這主意好,虧你怎麽想得出來?”

譚道瑛說:“這全是我哥哥的主意!”

袁秋爽說:“你哥哥真了不起——錢借到了嗎?”

譚道瑛掏出白花花的銀子叮當當地敲給袁秋爽看,說:“你看,這是什麽?”

袁秋爽興奮地抱著譚道瑛親了一口說:“我的好大姐,你真行!”

羅養真看了看窗外說:“天已經亮了,咱們這就走,看碼頭上有沒有船……趁早走,等到上午,羅屠夫殺過來,咱們誰也走不了。”

天剛蒙蒙亮,街上冷冷靜靜,鋪門全部緊閉著,沒有一個行人。仨人急急地走著,心裏都很緊張。不一會便到了碼頭,江麵上起了一層厚厚的霧,隱隱約約聽見水聲,但看不見水麵,前前後後搜索大半天,才發現一隻船。

羅養真剛準備張嘴叫船,譚道瑛便攔住了他,說:“我們就這樣喊……這船不一定會靠過來。”

“那我們該怎麽辦?”袁秋爽微微地點了點頭,顯得一籌莫展。

譚道瑛娥眉一蹙說:“要是咱們有槍就好了……”

袁秋爽說:“可是……這時候,到哪裏去搞槍呢?”

“對!有啦……”譚道瑛一擊掌,說出了一個好主意,“咱們找幾根大木棒,扛在肩上……今天早上的霧這麽大,咱們看不清江麵,船上的人也看不清咱們。咱們裝著端槍的架勢,吆喝幾聲,嚇唬嚇唬他們,那船老板一定會把船靠過來。”

羅養真點了點頭說:“好,就這麽辦!”

於是,仨人分頭在岸邊找尋。譚道瑛撿了一塊爛船板,袁秋爽在旁邊的菜地裏找到了一把丟棄的鋤頭,羅養真什麽也沒找著,便爬到一丈多高的大柳樹上,折了截柳枝,去掉葉子和枝杈……當大家扛著各自的“槍”,走到一起的時候,你望著我,我望著我,搖搖頭,不好意地笑了。

“對麵的船老板,聽著,我們是縣署衙門的,奉命稽查,請馬上把船靠過來!”羅養真對著濃霧中的船隻大聲地吆喝著。

“長官,我們是江西過四川販藥材的,是正經生意人!”船老板答道。

“是正經生意人,就把船靠過來,我們隻是例行公事!”羅養真繼續喊話。

“可是,你們昨天不是已經檢查過了嗎……”船老板還在猶豫。

“少囉嗦!趕快把船靠過來,不然,我們就要開槍啦!”羅養真嗖的一聲,“槍”從肩上缷了下來,橫端在手裏,擺出一副要開槍的架勢。

譚道瑛和袁秋爽也跟著把“槍”從肩上缷了下來,橫端在手裏,假戲真做起來。

船老板見狀,連忙高聲地求饒:“長官,千萬別開槍,我這就把船靠過來……”

譚道瑛望了望袁秋爽和羅養真,三個會心一笑。

不一會,船靠了過來。羅養真率先跳上船,緊接著把兩位女士也拉上了船。仨人把各自的“槍”都丟到了河裏,船老板這才大呼上當,死活不肯帶他們走。譚道瑛便掏出三張護照,亮出了三個的假身份。船老板的妻子讀過幾年私塾,接過護照一看,以為真的是縣長的家眷,便對丈夫說:“我看他們也不容易,要不咱們就做個順水人情,就捎他們一程吧。”

船老板說:“捎上也行,不過得出力子錢,每人交3塊錢大洋吧。”

“那沒問題。”譚道瑛趕緊交錢,把白花花的銀子交到老板的手裏。

船順風順水,午飯時到達攸縣,然後靠了岸,找到一家飯館吃飯。羅養真把兩位女士叫到一旁吩咐,三個人分三桌坐,打聽一下茶陵的情況,看羅屠夫到茶陵沒有,留下的同誌有沒有遇害……

譚道瑛這桌有個從茶陵駕馬車來的綢緞商,他對攸縣的同行說:“不得了,我活了大半百,見過不少殺人的,可沒見過這麽殺人的……洣水河的沙洲都染紅了,城牆上到處掛滿了屍首……”譚道瑛實在聽不下去,胡亂扒了幾口飯,便抽身走出了飯店……

羅養真和袁秋爽見譚道瑛出來了,知道一定打聽到什麽,連忙跟了出來。

袁秋爽問:“打聽了什麽?”

譚道瑛心情沉重地說:“羅定的部隊上午果然開進了茶陵,而且已經開了殺戒……聶履泰、蘇可範、王友德、陳位文、譚思聰他們肯定凶多吉少……”

羅養真說:“這裏很危險,我們得趕快離開攸縣縣城……這船不能再坐了……”

譚道瑛說:“我去找船老板說,讓他退我們一半力子錢。”

袁秋爽說:“那錢就算了吧,我看還是早點離開這鬼地方的好。”

譚道瑛說:“我不是心痛這幾塊錢……我們這麽冒冒失失地離開,船老板一定會起疑心的,我們編個理由,說服他,找他退點力子錢,這樣他就不會多心……”

羅養真說:“譚道瑛說得對,我看老板娘對你有好感,你先找她說說。”

譚道瑛點了點頭說:“好的……”

老板娘聽說譚道瑛他們有事要在攸縣耽擱,不能一道乘船去長沙,怪遺憾的,不過還是同意退一半力子錢,但船老板不太樂意,這煮熟肉鴨子還能讓它飛了,要把揣進了口袋的銀子再掏出來,誰也不爽快,嘴裏嘟嘟囔囔地說:“早上我不願意搭,你們偏要上,這會嚷著要退錢……”

譚道瑛早就看出了這一點,便又退了一步,說:“我看這樣吧……這事是我們理虧……你大人大量,你就多少象征性地退一點吧……”

老板說:“那我就退你們一人一元錢……”

“行!”譚道瑛收了三塊錢銀子,回身找到羅養真和袁秋爽,飛快地離開飯店,出了攸縣城。

三個人在路上走了一陣,提心吊膽,還是覺得水路安全,便又轉到洣江河邊,順著河流一邊找船,一邊往下遊趕路。走了一二十裏地,方才發現一隻破船,也是兩夫婦,去長沙進貨。

袁秋爽嘀咕了一句:“這麽一條破船,風一吹,就會翻的……”

船主瞪了袁秋爽一眼,認為她不該說不吉利的話,不肯讓他們上船。但他的老婆想得這幾塊錢的外快,說:“在外誰沒有個難處,這個忙我幫定了,你們上船吧。”

三個順利地上了船,因為剛才的不愉快得罪了船主,袁秋爽便主動幫船主劃槳,羅養真幫船主一起撐船。譚道瑛趁機和船主夫婦聊起了家常,氣氛一下便融洽了。

傍晚時分,船到達湘潭境內的馬加河,突然遇到一陣狂風,船一傾,果真翻到了河裏。幸虧是靠著岸邊走的,河水又不深,沒有人員傷亡。但五個人全都掉到水裏,成了落湯雞。

“就怪你,烏鴉嘴,我們走了十多年的水路,從來沒出過事……”船主老婆指著袁秋爽,大聲地嚷著。

“臭婆娘,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還不趕快把船拖到岸上去,你是想讓水把它漂走,是不是?”船主狠狠了瞪了婆娘一眼。

於是,大家合力把船拖到岸上,一檢查,艙底破了個大洞。

“真是倒黴,遇上了你們三個掃帚星……”船主橫了三個年輕人一眼,對羅養真說:“你給我打下手,修船,你們幾個女的去撿柴火,不生火把衣服烘幹,你們這些嬌貴身子,不等到天亮就會生病的……”

不一會,火燃起來了,紅紅的映亮半邊天。在荒郊野嶺,有山有水,幾個年輕人圍著一堆煹火,烘胸烤背,倒很有幾分情調。但在這種嚴峻形勢下,誰也沒有雅興來欣賞這美麗的夜景。大家隻想早點把船修好,把衣服烘幹,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船主把所有的材料都用上了,還沒有堵住艙底的窟窿,最後把自己的褂子脫了,塞了進去,還剩下手指頭大的縫隙,於是把目光投向了羅養真。

“慢……”船主叫了一聲,他一瞅見這個年輕人排骨一樣的腰身,就不忍心讓他把衣服剝下來修船,“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

羅養真心裏非常清楚,在這裏多耽擱一分鍾就多一分危險,隻有盡快趕到長沙,找到黨組織,才會安全一些。於是,果斷地將衣服塞給船主,說:“沒關係,我的身子是弱一些,不過,現在是夏天,不會有事的……”

船主一時也確實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伸手接過羅養真的衣服,把先前堵好的全挖出來,重新團好用鑿子一點一點地鑿進去。

船終於修好了,大家又合力把它推下水,於是再一次起航了。可走了不多遠,水便從艙底冒了進來,隻好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往外勺水。

河裏的風很大,雖然是夏天,但到了後半夜還是有絲絲涼意。

羅養真體子弱,平日裏就經常生病,這會光著膀子,長時間泡在水裏,寒風一吹,果真感冒了,不定地咳嗽。

船主歉意地望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我說了你不要脫,可你偏要霸蠻……”

羅養真笑著說:“沒關係,等到了湘潭,再買件衣服穿就是了……咳咳……”

第二天上午趕到湘潭時,羅養真完全病倒了,身子滾燙滾燙的,發著高燒。

下船後,譚道瑛讓袁秋爽守著他,自己一個人到街上買了件男人的褂子和一些早點,趕快回到碼頭。三個人一刻鍾也不敢停留,買了去長沙的火輪票,立即趕往長沙……

“祝賀你們順利歸隊!”郭亮聽了譚道瑛的敘述,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說,“你們這次是有驚無險……好,說說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譚道瑛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皮,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能什麽打算,就是我有打算……他也不讓我有打算……”

“對不起,我忘記你是有身懷六甲的孕婦……你能拖著這麽重的身子骨鬧革命,實屬不易……你知道嗎?在長沙讀書的茶陵學子,沒有哪一個不崇拜你的……一說起茶陵女子學校的校長,都伸出了這個……”郭亮說著,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

譚道瑛的臉紅了說:“那裏有你說的神,我隻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

袁秋爽告訴郭亮,說:“譚道瑛準備到她的丈夫家去生孩子,也順便躲過這陣風頭。”

郭亮點了點頭:“這樣最好,革命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再說,革命咱們也得後繼有人呀!”說著,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譚道瑛隻在長沙待了半天,就轉道丈夫茶陵第一任特別支部書記楊孔萬的老家瀏陽,一邊避難,一邊靜養,等待著一個小生命的降臨。

羅養真在組織的安排下,轉入了秘密地下工作,卻從此落下了病根。1928年年終30晚上,羅養真在長沙油鋪街被捕,當時就被判決了死刑,但他買通了一個獄卒,讓另外一個犯人頂了他,自己化裝逃了出來。後來,他被組織派到了江西蘇區工作,但最終因久病纏身,又加之積勞成疾,過早地離開了人世,使革命遭受了重大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