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信天遊

(33)

一輛破舊的大巴,亮著昏黃的近光燈,如一頭負重的驢子,“的的”地喘著粗氣,緩緩地向前行駛著,防滑鏈條深深地埋在積雪裏,聽不到一點與地麵摩擦的聲響。

駕駛員小心弈弈地操縱著方向盤,把一大節還沒有抽完的煙頭扔到了窗外。天黑路滑,一不留神就會出事故,所以,無論是駕駛員還是乘客,都顯得十分緊張。車上擠滿了乘客,過道上塞滿了行李包,幾乎連插腳的空都沒有。魯兵費了很大的勁才調整了一個姿勢,感覺腿都快麻木了。

魯兵還從來沒有獨自出過這麽遠的門,有點緊張,有點興奮,甚至還有點悲壯的感覺。畢竟又一次離開熟悉的環境和戰友,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自那次陳天軍對魯兵說起去外地學習的事,魯兵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憧憬著美好的學習生活。窗明幾淨的教室,博學多才的教員,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還能零距離地擁抱革命老根據地――大別山。這一切,都是魯兵入伍前做夢都沒有想到的,現在卻成了實實在在的真。說準確點,魯兵有些興奮呢!

坐在魯兵身邊的是一位年輕的大嫂,帶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大嫂注意到,這位年輕的小戰士從上車起就這麽筆直地站著,近一個多小時都沒有挪動。盡管車子有時很顛簸,但他都緊緊地抓握著扶手,努力地為她們撐著一個空間。

大嫂不忍心了。像這麽大的年輕人,在家也許還是個跟父母撒嬌的年齡,現在卻獨自帶著行李,不知去哪兒執行任務,真夠為難的了。大嫂把自己的旅行包向外推了推,很親切地讓魯兵坐在她的包上。

“謝謝大嫂,我不能坐您的包!我能堅持!”魯兵沒有忘記身上還穿著軍裝。

“哎呀,坐吧小兄弟,沒事的,裏麵全是衣服,不怕坐。”大嫂真誠地說,“路上要兩個多小時呢,路不好走,也巔得厲害。”

“坐吧,解放軍叔叔!”小朋友也調皮地笑著,抱過了魯兵的臉盆和書包。

“是呀,坐吧,大嫂讓你坐你就不要客氣了!”周圍的旅客都附和著說。

魯兵推辭不過,隻好拘謹地坐了。晚上8點多鍾的時候,到了目的地,魯兵下車和她們說再見,車繼續往前開走了。在這還有點寒冷的夜晚,魯兵的心卻溫暖著。短短的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讓他領略到一份人間的真情。也為自己是一名軍人感到欣慰和自豪。望著遠去的汽車,魯兵佇立在靜靜的夜幕中,感覺到自己並不孤獨,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區隊長林曉晶正在細心地收拾著隊部旁邊的一間小房子。確切地說,是一間廢棄的廁所。經他的清理和裱糊,儼然像一個小房間了。作為一名戰士,他沒有資格住單間,但作為一個區隊的區隊長,他又不想和這些戰士學員住在一個宿舍。所以,他就纏著中隊長雷有才,好說歹說,才得到了這間廁所的使用權。

“林曉晶!你們區隊又來學員報到了!”聽到中隊文書的喊聲,林曉晶趕忙從房間走出來,很熱情地接過了魯兵手裏的行李,把魯兵引領到一個最靠邊的宿舍,指了指上鋪:“這張床歸你了!”

魯兵學著別人的樣子,爬上去解開背包,準備整理內務,卻感覺床搖晃得厲害,竟一時坐在那兒不敢動彈了。

“隊長……”魯兵麵露難色。

“是區隊長!”

“?”

“區隊長!”林曉晶帶一點浙東風味的普通話,讓魯兵一直聽為“掘隊長”,正尋思著這稱呼是什麽職務,被林曉晶看出來了。

“我不習慣睡上鋪,在我們部隊我一直是睡在下鋪。能不能給我調換一下?”魯兵看到下鋪空的。

“不行!”區隊長說話斬釘截鐵,那口氣是沒有回旋的餘地的。

這張床也太難了,上鋪竟沒有護欄,魯兵費了好長時間才把床鋪整理好。這時,才感覺肚子餓了,中午在火車上啃了塊麵包,為了趕最後一班的汽車,連晚飯都沒有來得及吃呢。

“區隊長,附近有吃飯的地方嗎?”魯兵找到了林曉晶的那個小房間。

“嗬嗬,你在外麵沒有吃飯呀?這兒哪有什麽地方吃飯?忍一忍吧,快熄燈了,明天早上再說。”林曉晶感覺這個學員有點傻,出門在外,竟然餓著肚子問自己找吃的。

魯兵隻好又回到宿舍。大家都是新來乍到,彼此不熟,都在忙著整理自己的東西。這時熄燈號響了,魯兵躺在**一動也不敢動,唯恐不小心從上鋪摔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魯兵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34)

這是一座地處皖西的小城,雖然貧窮,但卻擁有全國聞名的“將軍縣”。因地處大別山區,交通閉塞,經濟也欠發達。天亮的時候,這座城市還在沉睡著。

一陣嘹亮雄渾的軍號聲,劃破了有些沉厚的寂靜,隨著這號聲,東郊的這幾處營房頓時沸騰起來。

中隊長雷有才站在樓下,正在向樓上張望。他三十出頭,卻生得一臉的落腮胡子,大眼睛稍微顯得有點凸出,給人一種很凶猛的感覺。

“下樓動作要快!”雷有才大聲催促著,像打了個響雷一般。他所在的三中隊是在訓練大隊中最難管理的一個中隊,一隊的學員學汽油車修理,二隊學柴油車修理,三隊是專工,學的是車,鉗,鈑焊。一般的學員對專工都不感興趣,加之這兒是臨時的培訓機構,條件艱苦,學員大都盼著畢業回自己的部隊,所以在無形中給管理上增加了難度。他最崇拜蒙哥馬利,把蒙哥馬利的一套帶兵理論用在自己中隊進行實踐,那就是,天天不讓學員有一刻的空閑,以免無事生非。

新學員剛到,他就開始布置各區隊打掃衛生。現在不下手抓,後期就下不了手了。現在的兵,你鬆一尺,他就鬆一丈,不狠整不行。

“林曉晶!”

“到!”林曉晶跑步到雷隊長麵前等待命令。

“你們區隊打掃樓前樓後的積雪,還有樓道的廁所。一定要徹底,幹淨!”雷有才吩咐道。

“是!”林曉晶轉過身把手一揮,“都到西邊的庫房領工具,動作快點!”

魯兵轉向了,聽到區隊長的命令,卻直奔東邊走去,被林曉晶叫住了:“哎!你!過來!”

“什麽事?區隊長?”

“你去哪兒?”

“拿工具呀?”

“去哪兒拿?!你不用去了!你留下來衝樓梯的三個廁所!”林曉晶有點惱火,這個熊兵!剛來就給我操蛋,看我怎麽收拾你!

魯兵感到頭有點暈,昨晚就沒有吃飯,今天一早爬起來就被區隊長指揮得團團轉,都快找不著北了。現在聽到區隊長讓他打掃廁所,隻好返回身上樓去拿自己的臉盆。

山區的早春,仍然春寒料峭,地凍冰封。魯兵打開那隻還沒有凍結的龍頭,一盆一盆地接著水。看來,這些廁所是好久沒有人衝洗了,要想衝洗幹淨,絕不是一會兒的事兒。

早飯時間到了,值班區隊長整理好隊伍,向隊長雷有才舉手敬禮:“隊長同誌,全隊人員集合完畢,請指示!”

雷有才正想下達“帶走”的命令,卻忽然發現一個戰士從端著一臉盆水從二樓下來,拐進一樓的廁所裏,下半身又是水又是泥,顯然還在衝著廁所。於是臉上有點不悅:“什麽叫全隊人員集合完畢?他不是我們中隊的戰士?!”然後手一揮,示意先把隊伍帶走,自己卻走進一樓的廁所……

林曉晶入伍四年了,是當年從學員中選留下來的,已在三中隊擔任了兩年區隊長。他是從野戰部隊A軍選送到這兒來學習的,畢業時雷有才找到他,想讓他留下來。這兒雖然也不繁華,但和自己原來的部隊相比條件要好得多,所以一口就答應下來了。再幹上一年,留隊轉個誌願兵是不成問題的,因此,他的工作熱情很飽滿。

一個區隊三十幾名學員,都分別來自於軍區的各家部隊,除少數的兩年兵外,大都是新兵。這樣安排是很合理的,新兵在此學習一年,將來至少還能為部隊服務兩到三年,甚至更長時間,可以說,這兒也是培訓未來士官的搖籃。

現在學員基本上到齊了,住在三間宿舍裏,進進出出的,亂成一鍋粥。當務之急是盡快任命班長,建立起軍隊中最基層的單位。

而麵臨的困難是:對這些戰士一無所知,要從中選出三名優秀的戰士來做班長,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報告!”林曉晶感覺到有些不知所措,決定來隊部請示一下隊長。

“進來!”雷有才正在翻閱著幾份檔案,見是林曉晶,把檔案放下,“進來吧,我正想找你,學員的情況怎麽樣?不要讓他們閑下來,實在不行,先拉到操場去走一走隊列。”

“隊長,班長還是您來挑選吧!我一個人帶一個區隊走隊列也沒有什麽效果。”

“嗯,我正想找你說這事。”雷有才點點頭,在三個區隊長中,他最喜歡林曉晶,機靈,善解人意,在管理上有一套,是自己的得力助手,“早上衝廁所的戰士叫什麽?”

“魯兵,來自於南京M倉庫,和我們大隊是屬於一個分部的,第二年兵。”

“嗯”雷有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就是他,讓他當班長!就憑他認真負責的勁,什麽事做不好?”

“那其他兩個班?”

“老辦法,先挑兩個兩年兵頂著,以後慢慢尋找合適的更換!通知其他兩個區隊,照這個方法去辦吧!”

“是!”林曉晶轉身走出了隊部,分別到樓下兩個區隊傳達命令去了。

(35)

九班長魯兵坐在宿舍唯一的那張桌子前,準備著班務會上的發言資料。學員每人一個小板凳,有的坐在自己的床前吹牛聊天,有的趴在**寫信。還有一個瘦瘦小小的戰士,在這有限的空間,來來回回地練著捕俘的基本功。

“狐狸!你他媽的什麽動作,勾踢輕飄飄的,還偵察連出來的,你師娘教你的?別在我這個老特務麵前賣弄你這兩下子三腳貓!”

被稱為“狐狸”的戰士收住拳腳,用眼斜視著說話的人:“就你猴子能!你們特務連打的還不是這套捕俘拳?”

“但你的基本功不行,別不服氣!別忘了老子比你多穿了一年軍裝!”猴子白了一眼,“我頭能開瓶,你行嗎?!”

“你們都別吹,誰不服跟我試試,我是軍區警衛營的!”說話的人個頭不高,卻長得壯壯實實的,一身的橫肉。

“你們都給我閉嘴!老子是後勤療養院的,不會功夫,有種的先和我掰掰手腕”坐在魯兵旁邊的這名戰士,正寫著家信,被幾個人“華山論劍”影響了思緒,有點惱火,站起來晃動著自己的胳膊,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掰就掰!別以為你人高馬大就厲害,我們警衛營有句行話,叫‘身高不是距離,體重不是問題’,來,讓你領教一下我們警衛營的厲害!”

“豹子,不是我小看你,別以為軍區警衛營來的就是老大,你要是真行,怎麽會過來學鈑焊工?”

“嘿嘿,我新兵連結束就調進車隊了,嘿嘿嘿。”豹子仿佛被這句話點中了穴道,很不自然地笑起來了,“劉彬,你在療養院呆得好好的,不也跑到這兒來了?”

劉彬坐下來繼續寫著信,頭也未抬:“ 過來學技術唄,在療養院當兵,又不是在那兒療養。”

“頭,什麽時候開會?”豹子睡在了魯兵的上鋪,自任命班長後,魯兵搬到下鋪來了。這會兒沒有什麽事兒,豹子想請假到服務社去買煙。

“還有一會兒,有事嗎?”魯兵不太喜歡豹子的粗野。

“去一下服務社。”

“去吧,快點回來。”

“知道了。”豹子從床底下翻出幾塊錢,放在褲子口袋裏,晃晃悠悠地出去了,班內頓時安靜了許多。

按照區隊長的規定,沒事的時候,是不允許隨便下樓的,隻能呆在這個三層的樓上。魯兵感覺區隊長的要求有點過份,沒事的時候下樓轉轉有什麽不可以?一個宿舍擺放著6張高低床,睡著12個人,夠擁擠得了!都圈在宿舍內,感覺空間很壓抑。一些戰士不太適應,紛紛找借口請假到服務社,去廁所等等,魯兵知道他們並非到那些地方去,而是散步或找自己的老鄉聊天,但魯兵還是答應他們,盡管這樣常常受到區隊長的責怪。

狐狸正練在興頭上,被猴子這麽一說,感覺有班門弄斧之嫌,便收住了拳腳,翻騰了半天,找出一個筆記本來,坐在門口唱起了歌來: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沒有想去打仗,隻是因為時代的需要,我才扛起了槍,失去多少發財的機會,丟掉許多夢想,扔掉一身時髦的打扮,換來這套軍裝!哦,軍營男子漢”……

高音唱不上去的時候,他把脖子挺得高高的,細細的喉管顫動著,稍有些沙啞的嗓音卻讓人感受到一種豪邁的情懷來。附和的人多了,漸漸地變成了合唱:

“我本來可能成為明星,到處鮮花鼓掌,也許能當經理或廠長,誰知跑來站崗,但是我可絕不後悔,心裏非常明亮,倘若國家沒有我們,那才不可想象,哦,軍營男子漢!

“真正的標準男子漢,大多軍營成長,不信你看世界的名人,好多穿過軍裝,天高地廣,經受些風浪,我們百煉成鋼,因為人民理解啊我們心頭充滿陽光,哦,軍營男子漢!”

好歌!這才是軍營生活哩!魯兵有點激動,自從新兵連結束後,一直找不到當兵的感覺,盡管自己努力保持著新兵連的姿態,但環境卻沒有如此緊張活潑的氛圍呢!

“嗬!好熱鬧!”中隊長雷有才走了進來。

“起立!”魯兵見隊長進來,慌忙站起來叫道,這是他第一次下口令,還有點放不開。

“不錯!”雷隊長四處看看,又伸出手四處摸摸,顯得很滿意。什麽也沒有說,轉身又出去了。魯兵見大家都還立正站著,也不知是否還要下達“坐下”的口令,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還是猴子機靈,衝魯兵一吐舌頭:“頭,沒事了吧?”

魯兵連說“沒事了,沒事了。”感覺自己的臉早已經紅了。

區隊長林曉晶在三樓上走來走去,沒發現什麽情況,正準備回自己的小房間,卻發現豹子叼著香煙,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於是將他攔了下來:“你是幾班的?”

“九班”

“誰讓你下樓去的?”

“向班長請假了。”

“讓你們班長到我房間來!”

林曉晶的小房間沒有窗戶,光線很不好,白天也要開著一盞小台燈。見魯兵進來,他把台燈擰亮了一些,魯兵感覺對這兒的光線有點不適應。

“以後不要批準他們下樓。”林曉晶嚴肅地說,“對班級要大膽管理,退一步講,哪怕你和他動了手,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這你放心,我們堅決支持你的工作!”

“哦。”魯兵不知該怎麽回答,隻應了一聲。

“班務會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隻是心中還有點慌。”

“慌什麽?”林曉晶站起身來,“走!”

“去哪兒?”

“去你們班!”林曉晶關了台燈,“我參加你們班的班務會!”

(36)

冰雪在漸漸地融化,禾苗在漸漸返青,風兒從牆外那一排垂柳的枝條間拂過,輕輕親吻著戰士們的麵容。

魯兵站在班長的指揮位置上,聲音宏亮地叫著口令,組織著本班進行隊列訓練。根據大隊的要求,開學前要進行一周的隊列訓練,整頓作風紀律。為此,魯兵他們每天早上提前起床,進行了短暫的班長集訓。

三中隊的學員本來對這個專業就不感興趣,沒想到來這兒一節課沒有上,反而天天參加枯燥的隊列訓練,於是“走馬燈”一樣地“病”倒了,“新兵信多,老兵病多”,生病也許是發泄不滿的最好方式了,不軟不硬。有道是“官不差病號”,你能奈我何?

中隊長雷有才和指導員姚誌敏在宿舍檢查過內務衛生,正想去訓練場,卻被司務長叫住了:“隊長,指導員,向您匯報個情況:現在我們每天要做20幾份病號飯,我們哪來得及呀?”

“怎麽會這麽多?”指導員問。

“一開始也就兩三個人,現在病號一天比一天多,夥食很難搞!”司務長抱怨道。

“這樣吧,”雷有才對姚誌敏說,“你去衛生所,讓他們把好關,沒多大問題的學員,一律不要開病休條。我去訓練場看看。”

“好”姚誌敏說完,直奔衛生所去了。雷有才邊走邊想:都給我少來這套,哪年不是這樣子?我可是見識的多了,想偷懶?看我怎麽對付你!

魯兵遠遠看見隊長走過了,立刻下達了“停”的口令,整理好隊形,跑步迎上前敬禮:

“隊長同誌:學員三區隊九班正在進行隊列訓練,應到12名,實到7名,因病缺少5名,請指示!班長:魯兵!”

“稍息!”

“是!”魯兵跑到隊列前,下達了“稍息”的口令,然後半麵向左轉,跑到排頭自己的指揮位置上。

“講一下!稍息!”雷有才跑到隊列站定,轉頭看看了在一邊玩耍的5個“病號”“你們生病的同誌先入列!”

豹子,猴子等5位見雷隊長陰沉著臉,互相瞅了瞅,跑到排尾站了。

“希望同誌們都能克服一下,能參訓的盡量參訓,爭取在大隊的會操中取得好成績,為我們中隊爭光,為你們區隊,為你們班級爭光!如果哪個同誌感覺不能堅持,現在就站出來,跟著我走,我帶你們去衛生所掛水!”

沒有人回答。

“有沒有?!站出來!”

或許有的人真的有點感冒,但還沒有病到去掛水的程度,誰也不想沒事去挨上一針,聽隊長這麽一說,都在隊列中一聲不吭了。

“那好!”雷隊長露出得意的神色,對自己這一招產生的效果感到非常滿意,“我相信你們都是好樣的,繼續訓練!”

雷有才虎著個臉,又到其他班去了。魯兵見隊長走遠,讓他們自稱有病的5個人輪流著休息,自己指揮著隊伍走起隊列來。

大隊的幾個夥房全部設在宿舍後麵的一排平房裏。三個中隊各有一個夥房,再加上機關夥房,挺像個飲食一條街。每到吃飯的時候,這兒一片繁榮的景象。

吃過飯,學員邁著休閑的步子陸續地往宿舍返回。利用這個空檔,魯兵總要站在機關的食堂往裏張望。來這兒好幾天了,竟一直沒有發現李浩的影子。李浩在教研室,應該也在機關食堂就餐。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能有個熟悉的戰友,魯兵感覺自己很幸運。

由於食堂門向北開,又在院落的一隅,魯兵站在那兒被風吹得直打冷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沒看見李浩的出現。難道他不在食堂吃飯?魯兵不禁有點失望。看看人將走光,魯兵壯起膽子走向一個正在洗碗的軍官:“請問,李浩在這兒嗎?”

“哦,你是他什麽人?”軍官打量著眼前的學員,“他回家探親,快回來了。”

“謝謝!”魯兵證實李浩確實在這兒,心裏說不出的高興,也許再過幾天就可以見到李浩了。正這樣想著,感覺肩頭被人拍了下,扭頭一看,原來是區隊長。

“你在這兒幹什麽?!”林曉晶一臉的烏雲,“你是班長,沒事兒應該早點回班去,班上還不知亂成什麽樣子呢!”

“沒什麽,我現在就回去。”魯兵受到區隊長的責備,也沒有往心裏去,一個人往回走。高音喇叭裏正在播放流行的歌曲《信天遊》,聽到這歌兒,魯兵就想起了自己的家。從家中出來,一年換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不知家中是什麽樣了?也不知媽媽是否還在為自己流淚?抬頭看看天,天很藍,很高,幾朵白雲在輕輕地飄……

(37)

不到一周的時間,九班人人都有了綽號。魯兵是班頭,又長得一張典型的國字臉,被戰友們戲稱為“老虎”。虎乃獸中之王,領導著一個班的“野獸”,倒也恰如其分,生動形象。對於這個綽號,魯後也隻有笑納,虎就虎唄,總比其他綽號正統。

這些來自於軍區各部的戰士,在這兒又結成了新的集體,經過一周的磨合與交流,相互之間的關係已變得非常融洽。

“老虎,本周我想請假到街上去買點東西。”豹子在上鋪翻轉過身來,把頭趴在床沿上,看著魯兵。

“我也要去,我去給家裏打一個重要的電話!”猴子也聽到豹子請假,也過來搶占先機。

“你們都去,我等下周再說。”野豬把一張報紙翻得嘩嘩地響。

“野豬你閉嘴!”野豬平時在班裏最沒有地位,現在想主動發揚風格,豹子反而一點也不領情,於是不高興地問:“我又不是和你們爭,我說話也不行呀?!”

“老子請假管你什麽事?要你跟在後麵瞎摻合?!”豹子在班裏很崇尚武力,除了魯兵和劉彬兩個,他還真沒把哪個放在眼裏,說話總透著一股蠻橫的勁。本來他正等著魯兵的答複,現在被幾個人一打擾,不禁有點惱火。按隊裏的規定,學員外出比例不能超過百分之十,一個班每周外出人員也不能超過2名,還要看隊長的情緒呢。

“不識好人心。”野豬小聲嘟囔著,表示著自己的不滿,沒有敢說出“狗咬呂洞賓”來。他是個慢性子,洗個臉也要半個小時,看張報也得用兩天,班裏誰不高興了都可以罵他,他也不火。這性子,空前絕後!

魯兵也不太欣賞野豬的性格,但作為班長,他卻不能像其他人一樣那樣對野豬。這會兒見豹子衝野豬發怒,就連忙出來平息:“一周隻有一個外出名額,這事呀,我看還是放在班務會上大家討論一下,都不要急。”

豹子聞言,顯得很失望,轉身睡了,魯兵感覺床猛地震了一下,知道那是豹子故意顯露自己的不滿情緒。心說:小子,你想對我示威呀?真是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呢,要不是我當班長,一巴掌不拍死你才怪!想到這兒,也猛地翻了個身,差一點把豹子從上鋪晃了下來。

訓練了一個上午,大家很疲憊,中午都躺在床鋪上休息。由於舍不得蓋自己的被子,一個個像吃了蒙汗藥酒似的,東倒西歪地沒一點睡相。天冷,窗戶緊閉著,房間裏彌漫著腳汗的酸臭味,林曉晶皺著眉,輕手輕腳地走到魯兵的床前,把魯兵搖醒了。林曉晶把手指放在嘴前“噓”了一聲,招手示意魯兵起身,然後又像通過雷區似的,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宿舍。魯兵也學著他的樣子,跟在後麵,進了隊部。其實,隊長隻是個連級幹部,家屬也不夠隨軍的條件,單身一人住在一個房間,說是隊部,還不如說是隊長的宿舍更準確一些。房間中央的地方拉了一個帷幕,外麵擺了一張桌子,留作辦公用,隊長平時就睡在內間。

魯兵在門外大聲喊了一聲“報告!”隊長雷有才就笑眯眯地從內間迎了出來。

“坐,坐。”隊長很客氣地拉過來一張椅子,讓魯兵坐下,簡單和魯兵閑扯了幾句,就直奔主題,“經過隊裏麵研究,決定由你擔任我們中隊的團支部書記,以後要搞好宣傳,組織好團支部的各項活動,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出色的。嗬嗬。”

“我恐怕真的不行,”魯兵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過來學習技術,竟然會比別人多攬這麽一大堆繁瑣的事務。當一個班長已牽扯了自己很多的精力,現在又讓自己做團支部書記,那還有精力學習嗎?想到這兒,魯兵怎麽也不肯答應,“隊長,我真不行,我水平不夠。”

魯兵一時找不到借口推辭,隻好隨便稱自己水平不夠,雷有才以為是魯兵謙虛,心中更是喜歡:“好!好呀,我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你不行誰行?!”

“隊長,我……”

“有什麽困難?”雷隊長問。

“沒,沒困難。”魯兵頭腦有點亂,本來還想說自己幹不了,卻不知不覺脫口說出這樣言不由衷的話來,連自己都感到奇怪。

“那好,就這麽定了,你先回去吧。”

“嗯。”魯兵走出隊部,才猛然醒悟,什麽叫沒有困難?扯淡!我這是怎麽了?魯兵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

(38)

一隻五顏六色的蝶形風箏,在遠處的上空飄搖著,讓人感受到了濃濃的春意。魯兵站在排頭,正用餘光瞟著那隻風箏的時候,指導員姚誌敏悄悄地走到他的麵前,小聲在他耳邊說:“回頭分部首長過來,會操的時候,不論是點到幾班,你都要帶你們班上去。”

“這行嗎?”魯兵感覺有點不合適,欺騙領導不說,其他班的弟兄會怎麽想?指導員上午還一再重申,抽到幾班就是幾班上,是牛就牛,是馬就是馬,這會他卻……

“這是中隊的決定,其他幾個班我都打過招呼了!你隻管帶你們班上去就行了!”指導員說罷,又回到自己的指揮位置上。

今天下午進行開訓動員,分部首長要過來檢查開訓情況,還要抽幾班進行隊列會操。魯兵領命,再也沒有心情去看那隻風箏,害怕在大隊幾百號人麵前亮相,也盼望分部首長早一點來。否則,自己的心總是懸在那兒,一點兒也不踏實。

一輛草綠色的北京212遠遠地開了過來,停在操場外20幾米的地方。分部參謀長張遠山在秘書和一位科長的陪同下,向主席台走來。大隊長和政委率幾名常委成員慌忙迎了上去,操場上的氣氛頓時緊張進來。

魯兵認出來了,來的首長是張強的老爸。在新兵連參加閱兵的時候,就見過一麵,當時聽說是張強的老爸,魯兵還特定留意了一下。後來,在分部開會,又見到過幾次,所以混了個臉熟。沒想到今天會在這兒碰上,不過,在哪兒碰上也無所謂,人家是分部的首長,我是小兵,反正也不認識我。

張遠山在主席台中央的位置坐定,左右看了看大隊長和政委,說開始吧,於是在奏響過軍歌之後,會操就開始了。

一中隊的3班上去了,魯兵認出來了,那個叫口令的並不是一中隊的3班長,這意味著一中隊也玩起了調包的把戲,由此可見大隊對這次會操的重視程度。想到這裏,魯兵心又開始慌了。

心越是慌,時間過得越快,轉眼2中隊的7班又上去了,馬上就要輪到自己上場了,慌也沒有用。魯兵想起了張強,也不知為什麽竟還有心思去想張強,也許是因為台上坐著的是張強的老爸。想起張強,魯兵的心頓時平靜了許多,一種自尊的張揚在心間擠走了慌張。這時輪到三中隊上場了,魯兵提起精神,兩眼平視著前方,運足丹田氣,下達了“跑步走”的口令,帶領9班跑上場去。

俗話說,“三分的口令,七分的動作”,行家都明白。魯兵的口令宏亮準確,指揮動作漂亮規範,羸得了台上讚許的目光。別說在後勤,就是在野戰部隊,這樣的軍姿也是不多見的。張遠山不斷地點點頭,和大隊長他們低聲交談著什麽。當魯兵把隊伍帶下的時候,他竟帶頭鼓起掌來……

“我沒看錯人吧?哈哈!”雷有才把軍帽往**一扔,一邊解下外腰帶,一邊衝林曉晶說,“去,把魯兵給我叫過來!”

“是!”林曉晶才轉過身去,又被隊長叫住了。

“等等!我們還是到班上去看看吧”本來雷有才想躺下歇一歇,卻又一骨碌爬了起來,和林曉晶一前一後直奔9班的宿舍。

見隊長和區隊長進來,魯兵正想喊“起立”,被雷有才製止了。

“不要站,不要站,同誌們辛苦了!”隊長熱情地問候著,“剛才大隊長特地向我表示了祝賀,我也向你們班表示祝賀,你們班為我們中隊爭了麵子,好樣的!哈哈!”

“你們還不知道吧?今天來的是分部的參謀長!”雷隊長加重了語氣說道。這兒遠離機關,最高首長是大隊長和政委,他倆也不過是個團級,參謀長可是師級幹部呢!看來能得到大隊長的讚許雷隊長已感到很不容易了。

“哦,張參謀長怎麽會過來呀,這兒也屬於E分部?”魯兵問隊長道。

“張參謀長?你認識呀?”雷有才感到有點驚訝,“這兒是E分部代供,原則上是屬於它。業務上卻不是。”

“哦,”魯兵本來想說張參謀長是自己戰友的老爸,但一想到張強已視自己為路人,也沒有必要在這兒炫耀,便回答道,“以前在部隊開會時見過。”

“對了,我想來了,你也是E分部的,這下好辦多了,哈哈!”隊長很開心地笑著,魯兵卻感到隊長這話還有著另外的一層含意。

“隊長,什麽好辦多了?”魯兵有點不解。

雷有才親切地拍了拍魯兵的肩膀:“以後再告訴你吧,哈哈!”

(39)

“班長,明天考試的時候,我和你坐在一起行吧?”劉彬是班裏唯一稱魯兵班長的人,雖然他和魯兵是同年的兵,但是從內心非常尊重魯兵。

“好呀,不過,座位不是我排的,要區隊長同意才行。”明天要進行文化摸底考試,區隊長說,考不及格的人將要被退回原部隊。

“區隊長那邊我來說。”劉彬很有信心地說。他所在的療養院就在區隊長的家鄉,因此,和區隊長也算得上是半個老鄉了。

“班長”劉彬欲言又止。

“有什麽事你就說吧,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魯兵很喜歡劉彬的憨厚性格。

劉彬看看宿舍裏隻有野豬一人在看報,很客氣地對野豬下了“驅逐令”,然後很真誠地對魯兵說:“班長,說實話吧,別看我的檔案裏填的是初中,其實我小學畢業,怕這次考不好,那樣我就得回去。學不到技術不說,還要丟人現眼,你無論如何要幫我過了這一關,兄弟我有情後報!”

“哦,那你當初怎麽到部隊來的?”魯兵想不到竟還會有小學畢業生能參軍入伍。

“家中托關係的唄!”劉彬不好意思地回答。

“好吧,”魯兵禁不住想樂,“到時候就看你的啦。”

劉彬高高興興地出去了,感覺壓在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不一會兒,又樂嗬嗬地進來了,手裏多了兩袋花生米:“班長,給你嚐嚐。”

“哎呀,不要。”魯兵感覺有受賄之嫌,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能不能讓劉彬偷看到試卷還不知道呢,再說,自己是真心想幫他,可不是為了這袋花生米。

“你嚐嚐吧,班長,好吃。”劉彬硬往魯兵手裏塞。

“哎呀,留你自己吃吧,我不要。”

“你不要我要!”區隊長進來一把搶過花生米,衝劉彬笑笑,“我替你們班長吃,嘿嘿!”

“這……”劉彬哭笑不得,顯得有點尷尬,兩隻手對搓著。

“九班長,劉彬的事交給你了。”說罷,把花生米拿到眼前又看了看,笑眯眯地出去了。

“我再去買兩袋!”劉彬說著又要出門,被魯兵拉了回來。

李浩哼著小曲,挺著胸膛,很朝氣地邁著步子。

“教員好!”

“你好!”對於學員們的問候,李浩總是很客氣地回敬。遠離了都市的環境,到這偏僻的小城來任教,一開始心理上還是有落差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浩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是的,大隊的條件雖然無法和M倉庫相比,但這兒有優美的自然環境,古樸淳厚的民風,朝氣蓬勃的學員,有實現自我的崗位……好男兒誌在四方,在什麽地方都可以幹出一番事業來!

“李浩!”

“呀!魯兵,怎麽會是你呀?哈哈!”

“所長讓我今年過年學習的,我在這兒等你好幾天了!”見到李浩魯兵特別開心,真是“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呀!

李浩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瓜子給魯兵:“我回家探親,帶回來的,你先嚐嚐,回頭去我宿舍再拿一些。”

魯兵沒有客氣,雙手接了,對李浩道:“恐怕我沒有時間去你宿舍,隊裏抓得太緊了!”

“嗯,見到你感覺心裏好受多了。這些天來心裏一直感覺空****的。除了那首《信天遊》,什麽都不熟悉。”魯兵在李浩麵前訴起苦來。

“嗬嗬,怕什麽?等下個星期天到我宿舍飽餃子給你吃,好久沒見了,給我說說那邊的情況。”

“我盡量去。”魯兵還想說點什麽,區隊長林曉晶走了過來。

“九班長!又在這兒做什麽!”

“林曉晶!”魯兵正想回答,李浩卻先開了口。

“你好,李教員!”林曉晶趕忙跑了過來,“你什麽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

“小子,就你會說話!我告訴你,魯兵是我戰友,你以後多照顧點!”

“哦,原來你們認識呀!?”林曉晶很是驚訝,“好說,魯兵是很不錯的,現在我們中隊當班長呢。”

“那就好,他有什麽困難你可要幫他。”李浩對林曉晶囑咐,然後又對魯兵道,“我還要回去備課,先走了,你要安心學習,其它的事不要煩!”

“哎!”魯兵和李浩握了握手,跟在林曉晶的身後往宿舍走。

“魯兵,你和李教員的關係不錯呀?”林澆晶邊走邊問。

“一個所的。”魯兵漫不經心地回答。

“李教員很有發展的。”林曉晶和魯兵說話的語氣溫和多了,“快提教研室副主任了!”

“哦”

“那你想沒想過留下來呀?”林曉晶問。

“什麽?我留在這兒?”魯兵搖了搖頭,“想都沒想過!”

“我們隊長好像有這個意思。嘿嘿。”林曉晶笑著說。

“不會吧?!”魯兵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40)

經過十分頑強的偷看,劉彬終於考試過關。在軍人服務社買了兩袋“魚皮花生”,分散給班裏的戰友們。一時間,宿舍裏響起了“嘎嘣嘎嘣”的咀嚼聲。

“我發現九班就是不一樣!什麽時候來都熱鬧著,嗬嗬。”林曉晶沒事兒總喜歡來九班泡,九班快成為他的直屬隊了。

“區隊長來得正好,劉彬請客。”魯兵把袋中的“魚皮花生”倒了一些給林曉晶,林曉晶一邊用手接了,一邊打量著劉彬,“乖乖!劉彬小子就是大方!以後可要支持你們班長工作喲!”

“那是當然!”劉彬望了大夥一眼,“我們都很支持班長的工作!對不對?!”

大家嘴裏正在吃著人家的東西,聽劉彬這麽地嗓子,馬上附和著:“那是那是!”

魯兵也感到很欣慰,雖然班上的事務牽扯了他一部分的精力,但第二年就當上了班長,而且是名符其實的建製班,管著十幾個人呢!將來畢業回去也好向所長交待了。魯兵靠著良好的自身形象,過硬的綜合素質,在班裏樹立了很高的威信,班裏的各項工作都開展得有聲有色,深受隊裏的好評。

“什麽事呀?!”豹子早沉不住氣了。

“嗬嗬,看把你豹子急得!晚飯後可不要到處瞎跑,集合去看-電-影-!”林曉晶把“看電影”三個字拖得長長的。

“嗚啦!”狐狸“噌”地從上鋪躍下,一把拉住林曉晶,對著他的腮就親了一口。

“我操!林曉晶一邊抹著狐狸的口水,一邊捂著臉往外跑,“他媽的簡直瘋啦!”

三中隊有一台彩電,平時都擺放在指導員的宿舍裏,不定期地搬出來,放在門外,學員們露天看新聞聯播。如果指導員情緒好,還會放電視劇。不過,隻要熄燈時間一到,不論放到什麽地方,在學員的喊叫聲中,機子就關掉了。一個中隊上百號人,就這一台電視,後麵的看不到圖像,隻好聽聲音。聽說今晚大隊放電影,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成了頭條新聞!

“狐狸,今天晚上輪到你站第一班崗!”魯兵在集合之前,把狐狸叫住了。

“不會吧?頭?!” 狐狸急得差一點跳起來,這意味著今晚的電影他看不成了。

“沒錯。上周最後一崗是野豬站的,你排在他的後麵,所以今晚又輪到我們班站崗,你應該站第一班。”

“一定是你記錯了!” 狐狸死不認賬,“上周我站過了!”

“不會的,上周沒有你!”魯兵肯定地說。

“反正我站過了!” 狐狸就是不鬆口。

魯兵有些惱怒。狐狸才十六歲,平時也很勤快,大家都喜歡他。現在為了能看上電影,竟耍起賴來了。

“好吧,你站過了,我來站!”魯兵把自己的小板凳又放回到床下,“你們都出去站隊去吧!”

“他狗屁!我來找他!”劉彬有點看不順了,把板凳一放,就要去叫猴子。

“劉彬!”魯兵把板凳遞到劉彬的手裏,“讓他去吧,我一個人正好想點事兒。”

“那好,我的小收音機在枕頭下,你想聽自己拿。”集合的哨音響了,劉彬也慌忙跑了下去。

隊伍叫著響亮的番號,漸漸走遠了,這棟學員宿舍頓時安靜下來。魯兵坐地桌前,看著窗外在黑暗中閃爍的燈光,他想起了家。最近,他越來越想念媽媽,這幾夜常常在夢中流下了熱淚。魯兵知道,媽媽同時也在想念著自己。哦,媽媽,你知道嗎?今晚,我一個人在宿舍內,伴我的隻有一張桌子,一個書包,和一杯茶……

魯兵下哨回來,宿舍內已響起一片鼾聲。他輕輕叫醒豹子,然後自己躺了下來。這時,聽到床鋪嘎吱一聲響,狐狸貓著腰來到魯兵的床前,輕輕叫了聲“頭”,然後把一袋“魚皮花生”放在了他的枕頭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