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超級女聲”

(17)

不知是誰編了這麽一句順口溜,曰:“過了星期五,還得受天苦。”星期天好呀!星期天可以不早起出操,可以不認真疊被,可以請假逛街,可以去會老鄉,洗衣服,寫情書……總之,星期天的好處多多,多得簡直無法說哩。

但是周末畢竟是周末,按規定,星期六下午是政治學習,然後就可以自由活動了。其實,對修理所來說,那句順口溜應改為“還受半天苦”才對。

所長陳天軍坐在主席台上,從《解放軍報》中翻出一篇社論,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朗讀起來。偶爾他會把目光從報紙上移下來,左右掃視一下,就順手去摸麵前的杯子。那杯水始終都是滿的,隻要見所長手碰了一下茶杯,魯兵和廖家雨就會爭先恐後地上前為首長加水。這時,陳天軍就會停下來,很客氣地點點頭。在很大程度上,魯兵並沒有聽見所長在讀什麽,而是專注地盯著台子上的那隻茶杯,用餘光瞄著廖家雨。

周林懶洋洋地倚在長條椅的後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平時他不在所裏,隻有周六下午才過來參加支部的活動。現在轉了誌願兵,也沒有以前的幹勁了,有一種“船到碼頭車到站”的感覺。在部隊隻要不犯大的錯誤,熬他幾年轉業。每次過來參加活動,也隻是應付一下,人雖然坐在這兒,心卻不知早飛到哪兒去了。

王桂已是四年的老兵了,雖然檔案裏也填著高中畢業,但事實上他隻念了一年半高中。去年考了一次軍校,榜上無名。在修理所,他的技術較為全麵,留隊轉誌願兵的希望還是很大的。誌願兵雖然沒職沒權,但對於大多數的農村兵來說,也算是跳出“農門”了!

王桂可不敢像周林那樣放肆,說話做事都很低調。無論在工作上還是日常生活上,都表現得不錯。

“叮鈴鈴……”電話響了起來。

電話在隔壁的辦公室裏,王桂聽到電話響,立即站起來去接聽。

“所長,業務處許處的電話,讓您到機關去一下。”

陳天軍把沒有讀完的那篇社論遞給李浩,讓他繼續帶領大家學習,自己收拾一下茶杯,轉身出去了。

聽到所長下樓的腳步聲,周林的眼睛就慢慢睜開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看會電視吧,回頭我們自學好了。”

廖家雨記起周六電視裏有一個歌星的演唱會直播,禁不住站起身來拍手稱好。看到李浩有點不太高興,才感覺到自己的失態,紅著臉又坐了下來。

“不多了,我們還是學完再看吧,我盡量讀快一點。”李浩接著讀起報來。

周林站起身,說了聲“我下去小便”,隨後就沒見他再上來。

自老兵王桂探親回來後,宿舍裏就多了一個人。王桂還在利用一切業餘時間,準備複習再考,所以沒事的時候,總見他坐在窗前那張桌子上看書。晚上,廖家雨習慣打開錄音機放歌。王桂皺皺眉,端起書本便去辦公室。辦公室有一把備用的鑰匙,是留著他們打掃衛生時用的,平時多由魯兵保管,現在,王桂卻經常拿著。有時魯兵也不堪忍受廖家雨的幹擾,就下樓去找李浩,或找他借書,或找他下棋。李浩對魯兵也很好,不僅在學習幫助他,還鼓勵他好好複習,將來報考軍校,立足部隊建功立業。每次和李浩交流,魯兵都感到很開心。

“李技術員,我請個假,晚上想到分部老鄉那兒去一下。”王桂穿戴整齊,從樓上下來找李浩。所長不在的時候,幾個戰士外出請假暫時由李浩負責管理。

“好吧,熄燈前一定要回來。”

“知道了。”王桂不知從哪兒借了輛破舊的自行車,緊推兩步,跨上車走了。

望著王桂走遠,李浩也想起了什麽,對魯兵道:“你先到辦公室聽著電話,我要寫一份材料,如有我的電話,就在上麵叫我。”

“好”魯兵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出去。才上樓梯,就聽見電話就響了起來。

“喂!”魯兵抓起話筒時還在大口喘著粗氣。

“你好,請找一下王桂好嗎?”一個溫柔的女聲從耳機裏傳來。

“他剛剛動身去分部了,請問你是他什麽人?”

“我是他親戚,謝謝了。”電話掛斷了,那個好聽的聲音還在魯兵的耳邊回**。魯兵靜靜在回味了一番,然後輕輕地掛上了電話。

(18)

才出了正月,天氣一天比一天回暖,不知不覺中春風又綠江南岸。

經過一個多月的培訓,魯兵和廖家雨掌握了一些車輛的基本知識,再過一個星期就要結束了。這些日子來,魯兵感覺過得很充實,學得也很認真。雖然,對車輛的認識也隻是停留在理論上的,連方向盤也沒有摸到一把。但是,畢竟天天在學習和車輛有關的東西。

“參加這樣的培訓實在沒有鳥意思!”廖家雨終於失去耐心,“連車毛也碰不到!”

“先學著唄,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呢。”魯兵勸廖家雨,也是在安慰著自己。

“別做夢了,駕駛員可不是在這兒培訓的,他們要到司訓隊學習六個多月呢,你上次沒有聽周林說過嗎?”

“聽說了,但你沒看王桂沒去培訓也會開車嗎?他就是在所裏學會的。”

對魯兵的話廖家雨表示出十分的不屑:“有鳥用!他又沒有駕照!”

“沒有駕照但他會開!”魯兵爭辯道,“李技術員說,隻要有關係,一樣可以弄到駕照……”

廖家雨感到和魯兵話不投機,轉過臉不再吱聲。看離上課時間還長,魯兵就獨自走出教室,到後麵的那條路上去散散步。

遠遠地就看到一輛解放CA—10B開了過來,魯兵向路邊讓了讓,誰知那車緊靠著他身邊停下了。

“魯兵!”駕駛員搖下車窗,從車裏探出頭來。

“班長!”魯兵喜出望外,“你開車去哪兒呀?”

“上來!”吳濤打開車門,向魯兵招招手。

“哎!”魯兵爬到駕駛室裏,很神氣地順手關上了車門。

雖然吳濤現在已不是魯兵的班長了,但魯兵對自己的新兵班長依然十分尊重,一口一個班長,叫得特別親切。吳濤不禁有點感慨,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那!上海的小胖子自己過去對他那樣好,現在怎麽樣?見了麵眼都不翻一下。更可氣的是,上次竟當許多老兵的麵,直呼他吳濤的名字,讓他感到很難堪。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那!

“魯兵,感覺怎麽樣?還可以吧?”

“還好,隻是聽說我們在部隊是沒有機會學開車的!”魯兵有點失望。

“事在人為。好好幹!在修理所隻要肯學,還是能學到技術的。”說到這兒,吳濤壓低了聲音,“你們所裏的王桂就有駕照。”

“真的?!”

“你知道就行,可不能對別人講,不然我老鄉王桂還不罵死我呀!”

“嗯”魯兵興奮起來,好像一子下有了希望一樣。

“對了,小胖子馬上要進夥房燒飯去了!”吳濤有點幸災樂禍地對魯兵道。

“不是說他去學衛生員嗎?”

“哈哈!學不成了!”吳濤發動起車子,“有空到駕駛班去找我玩。”

“哎!”魯兵答應著知趣地下了車。

吳濤忽然想起什麽,把剛起步的車子又停了下來,“那個楊宗偉不是你老鄉嗎?”

“是的,是我們一個縣的。怎麽了?”

“他去學!”

“怎麽會是他?”魯兵有點弄不明白。

“你這個老鄉厲害,有點小頭腦,聽說他家特別窮是嗎?連飯都吃不飽?”吳濤問。

“這我倒沒聽說。你怎麽知道的呀?”

“這是他自己對領導說的,領導為了照顧他,才讓他去學的。”說罷,一腳油門,車子“嗚”地開走了,留給了魯兵一臉的驚愕!

由於編製上兵員不多,所以部隊也就一個食堂,幹部和戰士都在這個食堂就餐。食堂很寬暢,一排開5個窗口。就餐的人不多,但秩序明顯有點亂。特別有一些老兵,總喜歡在前麵加塞壓隊,魯兵在心裏就有點惱火:自己老老實實地在這兒排著,前麵的人卻隻多不少,真不上路子!

魯兵打好飯菜端上桌的時候,晁亮和楊宗偉正吃得熱火朝天!魯兵很看不起楊宗偉的那副吃相。把米飯往嘴裏扒得呼啦啦直響,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楊宗偉在飯桌上有說有笑。這兒不像新兵連,就餐時是不許講話的。食堂裏有足夠的桌椅,戰士們可以自由組合。一般情況下,魯兵都是和晁亮幾個人在一桌,後來楊宗偉也擠到這桌來了。

“宗偉,什麽時候去學習呀?”魯兵放下飯菜,順口問了一句。

“後天,後天走。”事已定局,楊宗偉不再躲躲閃閃,臉上已掩飾不住喜悅。

不知為什麽,魯兵感覺楊宗偉這副得意的嘴臉很可憎。有什麽了不起?還以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呢,不就是靠低三下四拉關係嗎?為了去學習,竟扯謊家裏吃不飽飯,丟人現眼的,人格都不要了!呸!

小胖子穿了一身工作服,一手端著盆一手拿了塊抹布,晃晃悠悠地開始打掃桌麵。魯兵見狀,便笑著和他打招呼:“小胖,你他媽的這是什麽意思?不想讓我們吃飯呀?”

“不敢!”小胖臉上沒有一點笑意,“操!你們山東人多厲害!我敢不讓你吃飯?!”

“你什麽鳥意思?別一槍打一大片!”魯兵忽然明白過來,小胖這是恨屋及烏,他這話是衝楊宗偉說的。

“沒鳥意思!您慢慢吃吧,阿拉不伺候了!”小胖端起盆氣哼哼地進裏麵去了。

“我靠!”魯兵不禁也有點惱火,“我他媽的這是招惹誰了?!”

(19)

一封“外婆病故速歸”的電報並沒有使廖家雨感到悲傷,相反,在請到了一周的事假之後,臉上竟流露出幾許的喜悅。

“魯兵,下午你送我到車站吧。”午飯後,廖家雨就開始收拾那個大的旅行包。

“好的。”魯兵合上書本,走過來幫忙。本來還想安慰廖家雨幾句,但是看人家一臉的笑容,話到嗓子邊又咽下去了。

車站熙熙攘攘,顯得十分嘈雜。魯兵扛著一個大大的旅行包跟在廖家雨的身後,尋找著檢票的窗口。

“好了,就在這兒。”廖家雨在一個檢票口前停下腳步,回頭對魯兵說,“先放下吧,還有30分鍾才檢票呢!”

這時,魯兵的額頭上已汗涔涔了,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來擦著,忽然看見站內有一個書亭,緊挨著書亭還有一個賣食品的地方。魯兵把包放在廖家雨的跟前,說了聲我去一下,轉身就向亭子走去。

魯兵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提兜水果。這時,廖家雨正和一個戰士興高采烈地聊著天,嘰裏咕嚕的,魯兵一句也沒有聽懂。

“魯兵,這是我老鄉,來送我的。”廖家雨介紹道。

“你好,我叫鍾子健,在323庫。”

魯兵和鍾子健握過了手,就把水果交給廖家雨,“帶著路上吃吧,一路順風!”

廖家雨有點過意不去,和魯兵推讓了半天:“你看,讓你受累還讓你破費……”

檢票了,魯兵和鍾子健目送廖家雨擠過檢票口,身影消失在門外。

“真有他的,才來幾天就請到假了!”鍾子健羨慕地說。

“他外婆去世了,請的事假。”魯兵解釋道。

“哈哈!外婆?”鍾子健笑得彎下腰去,眼淚都笑出來了,“他外婆多年前就去世了……”

“不會吧?”魯兵真有點想不通。如果他外婆幾年前就去世了,那麽這封電報恐怕也是世界上最慢的一封的電報了吧?

廖家雨不在,宿舍內一下子清靜了下來。王桂晚上依舊喜歡在辦公室學習,接聽電話。不知為什麽,魯兵感覺今晚心中空****的,有點想家了,於是便到連隊去找晁亮。

才出門,就差點和晁亮撞了個滿懷。

“我正想去找你。”魯兵為晁亮倒了一杯開水,晁亮卻低著頭不接。

“怎麽了你?不高興?”魯兵知道晁亮性格內向,但平時也不至於這麽沉悶。

晁亮還是不言語,把一封已拆過的信遞給魯兵。

“她的?”魯兵並沒有看信,早已猜出來了。

“她看不起我。”

“唉!”魯兵重重地歎了口氣,把手搭在了晁亮的肩上。

晁亮說的這個她,是自己的同學,現在衛校讀中專。前幾天晁亮寫了一封火辣辣的求愛信,沒想到碰到了釘子。不談就不談唄,看把你傲的,還說什麽不是一個層次,你不就是個中專嘛!想到這兒,晁亮除了沮喪之外,還有幾分惱怒。

“算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我們要在部隊好好幹,幹出個樣子來給她看看。”

“嗯!”晁亮找到人分擔了自己的不快,感覺這會兒好受多了。畢竟還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齡,都還擁有著美好的青春夢想!

“對了,你女朋友來信了吧?”晁亮問,“有沒有照片讓我看看?”

“沒有。”

“不可能?怎麽會沒有女朋友的照片?”

“真的沒有。”魯兵一再否認。

“哼,連我也保密!”晁亮討了個沒趣,閑扯了一會兒就回連隊了。

“是呀,要是劉佳也主動寫信和我吹燈該多好呀!”熄燈後,魯兵躺在**睡不著,竟想起劉佳來。我們肯定是走不到一起的,這樣拖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可是怎麽才能退掉這門親事呢?看來,還真得和劉佳多寫寫信,讓她主動提才好。可是,她要是不答應呢?我該怎麽辦呢?

魯兵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這時,聽到辦公室電話響了,魯兵顧不得穿衣,爬起來就去接聽。

“喂,請找一下王桂好嗎?”竟是上次那個好聽的“超級女聲”。

“好的,請稍等!”魯兵不知不覺自己語氣也柔和起來,真想多說兩句,但還是放下電話,回宿舍叫王桂了。

駐地有親戚真好,魯兵很羨慕地想道。

好一會兒的工夫,王桂才回到宿舍,好象故意在對魯兵解釋:“我親戚。”

(20)

春天總是顯得十分短暫,正象那一樹的梨花,悄然間不見了蹤跡。在那梨樹花開的時節,魯兵他們結束了培訓,正式跟在王桂後麵走進了工間。

工間裏弧光閃爍,四處彌漫著焊條燃燒後產生的煙霧和汽油的味道,幾個職工在那兒忙碌著。

“以後每天就在這兒上班,”王桂從一個衣櫃裏翻出幾件破舊的沾滿油漬的工作服,自己穿了,又扔過來給魯兵和廖家雨,“換上吧”

“嘖嘖!”廖家雨把工作服翻過來調過去看了一通,很不情願地穿了,一臉痛苦的表情。也難怪,這工間和藝術舞台畢竟還是兩碼子事呢。

“從今天起,你們倆先練習焊接,所長安排我先帶你們。”王桂從工具箱中拿出焊條,取出一根用焊鉗夾了,然後熟練地在一塊廢鐵板上搭好地線,隨手敲擊了兩下,焊條便在弧光中“劈裏啪啦”地燃燒起來。

“就照這樣做,”王桂移下麵罩,衝他倆笑笑,“誰先來?”

“我來!”魯兵正想去接焊鉗,卻被廖家雨搶了先。

“我們一人一根焊條!”廖家雨對魯兵說。

“好!”魯兵在他練習的時候,就拿起麵罩在一旁觀看,而在魯兵練習的時候,廖家雨卻跑到外麵唱歌去了。

下班號吹響了,魯兵還在那兒敲打著觀看自己的焊逢,所長站在了他身後他都不知道。

“下班吃飯了,魯兵,把工具收一下吧。”陳天軍很喜歡小夥子的鑽勁,沒有這種勁頭,可練不出精湛的技術來。“王桂,一定要讓他們注意防護!”

“是!”王桂還想在所長跟前表現一下,進一步為他們講一下技術要領,卻沒有看見廖家雨,“小廖呢?”

“早回宿舍了。”魯兵都不知道廖家雨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告訴他以後不要提前下班!”王桂雖然不是班長,但他是老同誌,具體的事情都是他安排呢。

“好,”魯兵答應著,心裏暗想,我告訴他有什麽用?!

魯兵沒有午睡的習慣,總喜歡在別人午睡的時候,獨自到那片樹林間去散步。樹林子裏很安靜,一個人走一走,隨便想點事情。身在軍營,可思想不受紀律的約束,這可是難得的自由呢,使魯兵感到又輕鬆又愉快。

一輛自行車過來了,魯兵認出騎車的竟然是張強!

“張強!”

“張強!!”魯兵高興壞了,自新兵連一別,幾個月沒有見麵了。

騎車人沒有講話,似乎也衝魯兵點了點頭。魯兵看到騎車人的背影,心裏一片茫然。

幾個月不見,魯兵也曾多次想起過他來,今日一見,張強竟視自己為路人!

不錯,我們原本也是路人,正如一同唱過的那首《戰友之歌》:“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我們在新兵連踏著同一個號子走過,一起同甘共苦,歡笑過,流淚過。我珍惜的是這份難得的情誼,並不是因為你爸爸是參謀長才和你交往。好,你把這一切都忘掉了!你看不起我這個土頭土腦的兄弟,我也同樣看不起你!你知道嗎?他不僅有著土地一般寬闊的胸懷,也有著土地一樣的神聖和尊嚴!

晚上,魯兵躺在**,反複想著中午發生的事情。這時,廖家雨喊叫起來,眼睛疼得受不了啦!

“一定是被弧光傷著了。”王桂很肯定地說道。“沒有好辦法,我去家屬區!”

“你去家屬區幹什麽?馬軍醫又不住在這兒”魯兵提醒王桂。

“我去找奶水!”王桂拿起桌麵上的茶缸,急匆匆地下樓去了。

“哎喲,疼死我了,魯兵!”廖家雨還在**翻滾著。

“忍一下,小廖,王桂找奶水去了。”

“管用嗎?”

“管用!”魯兵用肯定的語氣安慰道。

“以後我再也不碰那鬼東西了!”

“嗯”

“我讓你一個人練……”

“好”

“王桂怎麽還不來呀?”

“快來了,你再忍一忍。”

“哎喲喲……”

正在這時,辦公室電話又響了起來。對方剛“喂”了一聲,魯兵就說,你找王桂是吧?他出去找奶水去了,等一會再打過來吧。“超女”用很柔和的聲音向魯兵表示了感謝,並掛上了電話。魯兵很納悶,憑直覺,他感覺這個“超女”與王桂的關係不平常,什麽親戚幾乎每晚都打電話來呢?

(21)

修理所的日子就像一部交響樂,每天都充滿著各種音律。隻是這些機械聲沒有多少樂感,連廖家雨那樣有藝術細胞的人都不想在工間多呆上一會兒。

技術員李浩和王桂圍在那台發動機旁,皺著眉頭在苦苦地思索,誰也沒有言語。其實,上班時間他們總是這樣,不肯多說一句話。魯兵感覺生活中少了些什麽,每天看到的就是一張張皺著眉頭的臉,一雙雙沾滿油汙的手。哪怕偶爾在眼前有一個倩影閃過,或有一句溫馨的話語……

“魯兵!”魯兵正在想入非非的時候,李浩一嗓子把魯兵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去看一看小廖,方便近一個小時了還沒有好呀?!”

“哎!”魯兵答應著就向外走。工間裏有點沉悶,魯兵也巴不得出來走一走。外麵的空氣十分清新,陽光照射在剛修整過的草坪上,把草上的露珠照得亮晶晶的,真好看。

“廖家雨——”魯兵站在樓下,把手捧作喇叭狀,衝樓上喊。

“來了。”廖家雨不知怎麽站在了他的身後,手裏拿著一本雜誌。

“李技術員讓你過去。”

“操!上個廁所也來催!”廖家雨顯然很不愉快,嘴裏嘟囔著,便和魯兵一前一後向工間走。

“魯兵,你和小廖一起上來一下。”所長陳天軍手扶欄杆,正望著他們。

“了解個情況,你們兩個可要實話實說。”才進辦公室,所長就開門見山。魯兵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和廖家雨對望了一下,等待所長的進一步發問。

“坐,坐下說吧。”所長用手示意一下,讓他們倆坐下來,“最近你們晚上沒有人外出吧?”

“沒有。我們每晚都按時睡覺。”魯兵有點緊張,臉都漲紅了。

“我有時在睡前會聽聽音樂,但用的是耳機,不影響他們的,是吧魯兵?”廖家雨也辯白道。

“嗬嗬,隨便問問,這樣就好。小廖,你先下去吧。”所長把魯兵留了下來。

“魯兵,”小廖一離開,所長就把聲音放低了,“王桂每天晚上都在位吧?”

“在呢,和我們一樣,按時作息。”

“嗯,”所長進一步問道,“有沒有電話經常找他?比如他親戚或老鄉什麽的?”

魯兵想起了那個“超級女聲”:“有,有個女的,是他親戚,經常在熄燈後打電話來。”

“嗯,很好。這事兒對任何人都不要說。”所長嚴肅地對魯兵道。

“知道了。沒事我下去了。”

“好,就這樣!”陳天軍向魯兵揮了揮身,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等一等!”魯兵才下樓,就被廖家雨叫住了,原來廖家雨並沒有走遠,一直在等他。

“所長找你有什麽事?”廖家雨神秘地問。

魯兵想起所長的囑咐,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沒事!”

“你不要在背後瞎講我壞話,我可是每晚都在位的。”廖家雨說。

“誰講你壞話了?”魯兵不耐煩地說,“不信你上去問問所長嘛!”

“沒講就好。”廖家雨嘟嚷了一句,兩個人一起往工間走去。

和在工間相比,食堂可要熱鬧多了。除了所長之外,修理所的幹部和戰士都在食堂就餐,包括單身漢李浩。他們圍坐在一張桌子上,正在閑談著。工作了一上午,難得有這麽一點時間聊上幾句,總是沉默並不符合年輕人的性格。

“軍校和士官都不讓我考。”魯兵剛坐下,就聽王桂帶著哭腔說道。

“為什麽?”魯兵感到這樣對王桂有點不公平,為了考學,他幾乎把所有的業餘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工作上也是積極肯幹,多留一年還不是為了考學嗎?部隊怎麽好這樣對一個戰士不負責任?

大家都悶著頭吃飯,沒有人答話。在王桂站起身去打湯的工夫,李浩用筷子在魯兵麵前迅速劃了“對象”兩個字。

李浩見魯兵還沒有明白,把頭偏過來,小聲說:“他違反紀律了,在駐地談戀愛……”

魯兵又一次想起了那個“超級女聲”,在心裏說,原來他們一直是在騙俺哩!不過,王桂也太可惜了,既然部隊知道了這個情況,估計今年就要讓他退伍了。魯兵想起了柳青的那句名言:“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隻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青的時候。”魯兵一直把這句名言寫在日記本的扉頁上,時時警示著自己。今天看來,真是至理名言哪!

魯兵對那個“超級女聲”一無所知,她是誰?是怎樣和王桂認識的?長得漂亮嗎?這一切都在魯兵的腦海裏形成了一個迷團,而且,也許永遠也無法解開。

問題是,這事很嚴重。魯兵想到這裏,感覺心頭一震。我和劉佳的事怎麽辦?部隊會幹涉嗎?會影響我的進步嗎?還是先放一放吧,當兵還不到一年,就想“變心”,還不知部隊首長會怎麽看自己呢。

魯兵忽然感覺飯菜沒有了味道,看寥家雨吃得那麽香甜,魯兵有點羨慕。像廖家雨那樣多好呀?簡簡單單地,天天都快樂著。

“發什麽呆呀?魯兵?”李浩感覺魯兵的表情變化有點莫名其妙,“飯菜不合口味?”

“啊?不,不。”魯兵敷衍道,“我在想件事兒。”

“想女朋友了吧?哈哈,一定是的。”李浩打趣地開起了玩笑,“想女朋友也正常嘛!”

“真的,不是。”魯兵趕忙辯解,“我沒想。”

李浩被魯兵憨厚的樣子逗樂了,一邊起身一邊說:“中午不睡覺到我宿舍,殺兩盤?”

“好!”管它三七二十一,這事兒以後再說,想到這兒,魯兵爽快地答應道。

(22)

才進六月,南京這座大火爐就開始升溫,早上讓人感覺有些沉悶,空氣象是凝固了一般。

魯兵正在宿舍拖著地,廖家雨風風火火地跑上樓來,一把拽起魯兵:“快!下去幫忙!”

“幹什麽呀?”魯兵被弄迷糊了,下意識地跟廖家雨朝樓下跑去。遠遠就看見李浩和王桂在池塘邊打撈著什麽,走近一看:哇!塘麵上黑壓壓的一片,全是魚兒在遊動。由於缺氧,它們正爭相浮出水麵。

李浩和王桂用鐵絲挽了個圈,不知是從哪兒弄了舊蚊帳布做了兜子,站在塘邊正在凝神地張網以待。廖家雨從草叢中翻出幾條魚來,讓魯兵拿了:“放到李技術員的宿舍裏去,臉盆裏放點水養著。我在這兒守著。”

“嗯。”看到這些活鮮的魚,魯兵也感到有點興奮,抓起魚來,做賊似地往回跑。廖家雨站在那兒東張西望,很警惕地看著四周。在平時的生活中,他們還沒有像今天這樣和諧過。

傍晚,李浩就張羅著燒魚,魯兵感覺自己的貢獻最小,就主動跑到軍人服務社,買了一瓶酒放在黃挎包裏,偷偷地拎到李浩的宿舍。

“魯兵,你這是幹什麽?!”李浩感覺作為一名幹部,感覺讓新兵花錢買酒有點不妥,“喊你過來玩玩的,怎麽還買酒呀?”

魯兵聞言,感覺好像送禮遭拒,臉一下子紅了,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廖家雨也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魯兵感覺很不自然。其實,魯兵很不愛吃魚,巴不得到食堂去吃飯才好,真是花錢找罪受。但是,大家聚會,也不能不合群呀?團結就是力量嘛!

“魯兵,祝你更上一層樓!”王桂端起杯子和魯兵碰了一下,一口幹了。

“祝小廖心想事成!”王桂每人都送上一份美好的祝福。

魯兵不會說話,端著酒杯很誠懇地喝著。

“操!我知道部隊都在懷疑我。”王桂赤紅著臉,好像有了些醉意,“說我在駐地談對象了,有什麽證據?哪次外出我沒請假了?”

“沒有人懷疑你,你多心了。”李浩勸慰道。

“你不要勸我,李技術員。所長都找我談話了,讓我今後注意這方麵的情況,其實,我做什麽了?我哪次偷偷地外出了?魯兵和小廖可以作證。”

“你都是老同誌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不要放在心上,領導也是一片好心。”李浩感覺王桂是似醉非醉,後悔讓他們喝這麽多酒,擔心會惹出什麽亂子來,“魯兵,你們扶王桂上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就上去。”

魯兵和廖家雨一人架起一隻胳膊,扶王桂朝宿舍走。王桂一邊掙紮著,一邊問:“你們倆說說,我哪兒做得不好?”

“唉!真不該去買酒!”魯兵後悔極了。

魯兵感到很對不起王桂,早知是這樣,那天所長找自己談話時,不應該把那個“超級女聲”供出來。其實,也不是自己故意打小報告,隻是說了實話而已,但總是感覺這事兒與自己有關似的。

今天本來魯兵該輪到第二班崗,但是王桂睡了。熄燈後,魯兵主動去領了槍支,紮上腰帶,從第一班崗就開始站了。誰讓自己做錯了事呢?

月光下,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的,那安靜的營房,那遠處的雪鬆,時隱時現的螢火,無不透露著一種縹緲的詩韻。

唱支歌吧,魯兵對自己說。於是,魯兵唱過了母親又唱故鄉,唱過了《十五的月亮》,又唱《望星空》。看著在月光下發亮的刺刀,細品品歌詞,魯兵油然產生出一種自豪感來。月亮漸漸被霧氣籠罩,但遠方的螢火卻仍然閃耀,不時傳來昆蟲兒細微的鳴叫。魯兵又記起瓊瑤的詩來:月朦朧,鳥朦朧,螢火照夜空;山朦朧,水朦朧,小蟲在呢噥……花朦朧,人朦朧,但願同入夢……

但願同入夢,與誰呢?

他想起了王桂,想起了電話中的“超女”。也許在地方上他們的關係是正常的,可是,穿上軍裝就不同了,戰士不允許在駐地談戀愛,這是鐵的紀律。如果戰士人人都在駐地忙著戀愛,那將是“兵將不兵”了。情,有時也會貽誤前程啊!

(23)

“請坐,老陳。”業務處長許小輝見陳天軍走進自己辦公室,也客氣地站起身來打招呼。陳天軍把那張藤椅往電風扇下挪動了一下,坐在了許小輝的對麵。

“是這樣,老陳,今天請您來想談你們所戰士王桂的事。”許小輝說到這兒,用目光看著陳天軍。

“哦。關於上次說王桂在駐地談對象的事,經我了解,好象不存在。為此,我專門找他談了話,對戰士我們還是要抱著負責的態度,不能輕意相信一些傳言。”

“老陳,你可不要藏著護著,要實事求是,戰士在駐地談戀愛可不是一般的事,這是嚴重的違紀行為,我們處理起來絕不手軟,不管他平時表現怎麽樣。一碼是一碼。”許處長說到這兒,口氣嚴肅起來,不知不覺中擺正了處長的位置。

“據我了解,那女孩在分部小店做臨時工,和他是一個縣的老鄉,平時也就打打電話,按說這也很正常。再說,王桂平時表現不錯,所裏還要他下一步去挑大梁呢!”陳天軍極力在為王桂開脫。

“唉呀,老陳,你可不能護短。無風不起浪,據你們所的周林反映,他就多次在星期天看他們倆在一起,這能說正常嗎?雖然那女孩是臨時工,但也是在駐地,更何況在分部的軍人服務社,一個戰士和地方上的女青年拉拉扯扯,在部隊影響多壞?!”

“哦?”陳天軍沒想到周林這小子把事情直接匯報到了機關,讓他處在被動的局麵,心裏說不出得惱火。他原本想在機關為王桂說清楚,然後再找王桂深談一次,讓他不要為此影響自己的前途。一個農村出來的小夥,努力到今天多不易呀?畢竟還年青嘛,還應該多幫幫才是。這下好,被周林這張破嘴給捅得不可收拾。

“不是不幫你老陳,我知道你們所現在技術力量簿弱,正是用人之際。不過,這個王桂這樣發展下去肯定不是辦法。不行,今年讓他退伍!”

“我看暫時還是緩一緩好。我再深入了解一下,找他談談其中的厲害,讓他注意一下就是了。王桂還是好同誌呀。”陳天軍為了緩和一下氣氛,哈哈笑了起來。“至於退伍問題嘛,還早,到時再說,怎麽樣處長?”

“老陳,你……”

“好,那先這樣,我上樓找政委還有事,我們改天再談吧。”陳天軍沒有給許處再說話的機會,起身走了。許小輝感覺還沒有把話說盡,陳天軍就走了,看來老實人也有耍滑的時候。衝門外大叫一聲:“蔣參謀!”

“到!”蔣大勇的辦公室就在隔壁,聽到處長叫自己,立即跑了過來,“處長有什麽批示?”

“通知各單位,晚上7點在操場點名!你準備一下,重點講一下作風問題!”

“是!”

“他媽的,鳥兵稀拉!”蔣參謀出門後,許處還坐在那兒自言自語。

政委趙林瑞坐在辦公桌前正批閱著文件,看到陳天軍進來,輕輕地把文件放下,熱情地給陳天軍讓座。他是一名很敬業的部隊主官,不僅素質全麵,而且作風正派,在幹部戰士中有較高的威信。特別是對部隊的管理 ,更是事無巨細。他今年才四十出頭,但長相卻顯得老一些,瘦削的臉龐總是寫滿著嚴肅,眉宇間露著一股正氣。

對於陳天軍這樣的基層主官,趙林瑞從內心感到敬佩。和自己同年的兵,自己正團了,他還是個老營級。盡管這樣,人家抓工作實實在在,老黃牛一般。到哪兒一站,簡直就是麵旗幟!如果都能像老陳這樣,工作可就好做了。

“老陳,最近身體怎麽樣?”趙政委關切地詢問道。

“謝謝政委的關心,還好。”

“要多注意身體呀,你比前陣子可瘦多了,下一步還有好多的工作等你做呢!”趙政委說著,把一杯茶遞給了陳天軍。

陳天軍把茶放在麵前吹了吹,抿了一口,然後把茶放在茶幾上,靜靜地望著政委。

“老陳呀,關於上次調職的事情,請你不要有什麽想法,嗬嗬。下一步,我們會繼續積極為你創造條件。你看,上麵剛來了文件,軍區要表彰一批“老山溝,老基層”,經黨委研究,決定把你當作基層的典型推出去,回頭讓政治處的賈幹事為你整材料,特給你通個氣,嗬嗬。”

“好,好”趙林瑞很開心,“工作上還有什麽困難嗎?”

“哦”陳天軍猛然想起剛才和許處的談話,就把王桂的事詳細地對政委作了匯報。

“嗯,這事就先放一放,不要急著下結論。”趙林瑞認真地說,“今年分過去的新兵怎麽樣?那可是為你挑選的。”

“還不錯,特別是魯兵,很能幹。”

“什麽樣的幹部帶什麽的兵嘛!嗬嗬!”趙林瑞笑了。

(24)

自那天晚上點過名後,王桂的言語越來越少。在點名時,盡管許處沒有直接提王桂的名字,但魯兵還是聽出來了,關於與駐地女孩談對象的問題就是說王桂的。由此推斷,王桂別說考學,就是留隊轉誌願兵的希望也不大了。

周林現已換上了和軍官一樣的服裝,別看他長得一副尖嘴猴腮,其貌不揚的樣子,但這身軍官製服卻為他憑添了不少的氣度。單從外表上看,說是個連副也會有人相信。此刻,他正朝修理所走來,一邊走,一邊低頭用眼瞟身上的這套軍裝,心裏的神氣勁就甭提了!

“排長好!”魯兵和廖家雨遠遠地就和他打上了招呼,雖然魯兵也知道周林是兵不是官,但見他穿著和軍官一樣的製服,就故意抬舉他。周林聽見魯兵稱呼他排長,從表情上沒看出戲弄他的意思,得意地笑了。

“魯兵,以後可不能這樣叫我,還是像在新兵連時一樣,叫我班長就行了。”在新兵麵前,周林喜歡擺擺老資格。這群新兵蛋子,在新兵連見了我哪個不老老實實的?

“是哩,班長。”魯兵也笑了笑,“你回來有事吧?”

“過來到儲藏室整理一下衣服。”周林說罷,哼著小曲上了樓梯。正巧被陳天軍撞見,就把他叫進了辦公室。

“有事嗎,所長?”

陳天軍拍了拍他的肩膀:“嗬!換了裝就是不一樣!精神多了!嗬嗬。”

“嘿嘿,還不一樣是個兵嘛!”周林在所長的麵前可不敢放肆。

“周林,我想了解個情況,聽說你對王桂的情況很了解?”陳天軍和周林寒暄兩句,就直接插入正題,“能不能把你知道的都對我說說?”

“什麽情況?”周林裝著一無所知的樣子,其實他心裏明白所長想問他什麽。不過,他可不想對所長說。雖然見到過王桂和一個女孩手拉手在商場買過毛線,回來後當做新聞在部隊進行了傳播,但現在弄不好要和王桂當麵對質,他卻不肯這樣做。於是,幹脆裝起傻來。

“我聽說你多次在外麵見過王桂和一個女孩在一起,有沒有這麽回事?”陳天軍看到周林這副裝傻的樣子,心裏很不痛快。明明是你在機關四處傳播的,現在倒推得一幹二淨了,做人一點不厚道。

“嗯,沒有親眼見可不能胡言亂語,說一些不負責任的話來,中傷自己的戰友!你去忙吧。”陳天軍見問不出什麽,間接地點了周林一下。

“那是那是。”周林一邊說,一邊走出辦公室,也無心收拾東西了,轉身就奔樓梯口,這時,廖家雨和魯兵正往活動室搬一張連椅,看到周林這麽快就下樓去,廖家雨學著魯兵剛才一樣,不知深淺地開起了玩笑:“喲,排長,這麽快就收拾好了?!”

周林正一肚子火沒處發,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滾你媽個B,新兵蛋子!沒大沒小!”廖家雨不知哪兒錯了,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我操!一個誌願兵,有什麽了不起!”

李浩的到來,不僅增強了修理所的技術力量,在行政管理上也是陳天軍的好助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就和戰士,職工打成了一片。雖然初出茅廬,但沒一點年輕人身上的傲氣和輕狂。在工作上,更是一絲不苟,認真負責。他對魯兵的印象非常好,這個農村小夥不僅純樸忠厚,還特別好學,肯吃苦,不像廖家雨那麽漂。所以,在平時的工作中,他對魯兵的要求特別嚴。廖家雨可以混三年回家,而魯兵不行,就算將來退伍回家,也要讓他多學點技術。也許,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

“魯兵,你先放下那個,去幫小廖清洗化油器!”化油器在廖家雨的手裏洗了半天了,這會兒他還在那兒磨磨蹭蹭地,用小刷一下一下像是為化油器撓癢似的,暈,看樣子他是故意在等下班的號響呢。李浩並不想說廖家雨,再說,讓魯兵多做點也是好事,化油器是發動機的心髒,一定要熟練掌握它的構造。

廖家雨把化油器交到魯兵手裏,順手甩掉了手套,從窗外看見保管隊的人正排隊奔食堂去,就脫了工作服,對李浩說了聲“我方個便”,然後哼著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工間。

李浩一臉的油汙,抬頭看寥家雨走遠,露出一口白牙來:“嘿嘿,這家夥,不知是方便,還是去吃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