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其實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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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春光明媚的周日,魯兵請假回了一次倉庫。遠遠就看見那片盛開著的梨花,白綠相襯著,顯得清新而又素雅,把修理所的那幢樓掩映在詩情畫意的花叢之中。

自從去集訓,魯兵已有幾個月沒有回來了。看到這熟悉的一草一木,魯兵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老兵們都走了,新兵還沒有下連,所以,本來兵員就不多的倉庫,一下子顯得冷清了許多,除門口的哨兵外,一路上魯兵還沒有遇見一個人。

梨花兒又開了,又是一個春天!一個新的開始,不,是昨天的繼續!

宿舍的門開著,沒有人在。魯兵看到了廖家雨的那張空床。廖家雨在的時候,宿舍空氣中的每個分子都充斥著藝術的細胞,靈動,激烈,甚至有點兒瘋狂。而此刻,靜得有點讓人不適,有點空靈的感覺。

魯兵對著鏡子整了整軍容,直奔所長的辦公室。

陳天軍在專注地看著報,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魯兵已站在了門口。

“喲,魯兵回來了,嗬嗬,辛苦了,快坐。”陳天軍熱情地和魯兵握了握手,又找杯子去倒水。

“天熱了,回來拿兩件衣服。”魯兵隨口答道。

“哦,我還正準備去新兵連去看看你呢。”陳天軍笑容可掬地說道,“在那邊還好吧?”

“還好,所長。”

“你安心在那邊訓練吧,上半年我們所裏有一個入黨名額,你放心,支部研究過了,發展你。至於其他人,一律不再考慮。”陳天軍沒等魯兵開口,就好像看穿了魯兵的心思似的,給魯兵吃了一顆“定心丸”。

魯兵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從口袋中摸出煙來,敬了一支給陳天軍。這煙還是班裏的一個新兵主動交公的,得知魯兵今天回單位,新兵說自己從此戒煙,扔了又可惜,讓魯兵保管,魯兵就把它帶回來了,沒想到還派上了用場。

“你今天來得真不太巧,他們都不在。單位組織義務勞動,大家都去雨花台植樹去了。”陳天軍說,“本來留小胖在家值班的,小家夥非要吵著去,就讓他和周林一起去了。”

“哦,難怪我沒見到人呢。”魯兵感覺今天回來的真不巧,連楊宗偉也不在,證明還在他手上呢,“對了,所長,我的畢業證明已開回來了,還在楊宗偉那兒,關於考學的事兒,還請所長費心。”

“這事兒你放心好了,我們會給你爭取的。”陳天軍誠懇地說道,“有了證明,話就好說了,嗬嗬。你回去等通知好了。”

“哎!”魯兵感覺一直壓在心上的石頭落了地,心情一下子舒暢起來,看看門外,多麽明媚的春光啊!

溫柔的春風,芳香的花兒,綻放的新綠,悅耳的鳥鳴,原來,這一切是屬於任何一個人的。

嘀嘀――

魯兵聽見身後有車子在鳴號,於是自覺地往路邊靠了靠。

嘀嘀――

好像駕駛員故意在放肆地按著喇叭。魯兵已靠到路邊了,已無法再靠。這麽寬的馬路,你過不去呀?魯兵禁不住回頭往駕駛室望去,結果差一點氣暈,韓為璋咧著嘴巴在衝他笑呢。

“上來,哥們!”韓為璋主動打開了車門,“去新兵連吧?我送你。”

“就你他媽的一個人會開車呀?”魯兵感覺被人耍弄了一般,“恨不得把喇叭一直按到水箱那兒!”

“嘿嘿,逗你玩哩。看你走路昂首挺胸,勇往直前的樣子,感覺好笑。”

“有什麽好笑的?”

“現在什麽年代了,走在大街上還這麽正規,都是四年的老油條了,哥們。”韓為璋說著話,嫻熟地推上檔,車子很平穩地起步了。

“你去哪兒?真送我?”魯兵問。

“為你們新兵連送大米,輪到我們船隊出公差了。”韓為璋目視前方,穩穩地操縱著方向。

“小子,駕駛技術不錯了,打算轉誌願兵了吧?”魯兵問。

“我?不轉。”

“為什麽?”

“我當兵就是為了學駕駛,現在學會了,練好了,回家呦。”韓為璋得意地說,“回家弄個車開開,轉什麽鳥誌願兵呀!在部隊十幾年,老婆又隨不了軍,那方麵饑一頓飽一頓的,還是回家抱老婆好,嘿嘿。”

“操!”魯兵看著韓為璋笑嘻嘻的樣子,忍不住罵了一句,“媽的,你時時刻刻想那事兒,好好開你的車吧!”

韓為璋一點兒也不惱,一邊用口哨吹著流行歌曲,一邊駕駛著車輛,遊刃有餘地穿行在繁華的大街上。

(90)

操!怎麽會這樣呀?陳天軍有些惱怒。

政治處主任打電話來,告訴他,幹部科審核過考生檔案了,魯兵因超齡四個月,考試的資格沒有了。

為什麽不早點說?奶奶的,你們這幫官僚!早點說可以回家去改出生年月嘛,大四個月有什麽關係?又不是四周歲?!

我們隻是按章辦事兒,也愛莫能助。分部那麽多考生,我們不可能天天去翻某個人的檔案吧?幹部科的解釋聽起來似乎也很合理。

什麽叫按章辦事兒?如果魯兵是分部首長家的孩子,你們也會無動於衷嗎?也會輕描淡寫地丟下這句話就算了嗎?陳天軍有點兒怒不可遏。

老陳呀,您說這話可就傷人了!那您和魯兵又是什麽關係?不要把自己的怒火隨便亂往別人身上發嘛!我們錯在哪兒了?對方也理直氣壯。

陳天軍無言了,是呀,人家似乎也沒有錯。

錯在哪兒了?

陳天軍點了一支煙,默默地抽著。這樣一來,要把魯兵推進軍官的行列難度可就大了!真可惜了這棵好苗子啊!

陳天軍不僅在心裏替魯兵感到惋惜,同時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對魯兵說這事兒。畢竟對魯兵來說,這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呀!

不行,還是要想辦法。陳天軍想到這兒,決定到機關去找政委。

政委早聽說了這事兒,正和主任一起合計著想辦法。見陳天軍過來,早明白了他的來意,沒等他開口,就先問道,老陳,你是為魯兵的事來的吧?

是哩,你看這事咋辦好呢?陳天軍問。

“你以為就你老陳急?我們都是官僚?”政委笑了笑說道,“魯兵是我們部隊的標兵,是一杆旗幟,放到哪兒哪兒放心。部隊需要這樣的戰士啊!我們正在想辦法,正準備以部隊的名義打報告上去,爭取能破個格,嗬嗬。”

“是呀!”主任說道,“為部隊選才,我們當仁不讓!努力到哪步到哪步!”

“對了,老陳啊,我們都在努力,但誰也不保證結果怎麽樣。魯兵的工作都還要做一做,退一步講,萬一因超齡不能報考,也不要灰心,是鋼總要材嘛!我理解的心情,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就是要為戰士著想,為他們的發展提供打造平台,這也是為了部隊建設的需要嘛!”

“好吧。”陳天軍無奈地說,“我來找他談談。”

看來,要到新兵連當麵找魯兵談談。陳天軍走出政委的辦公室,心想。既然是這樣,那就要讓他去麵對現實,爭取留隊轉個誌願兵,不考軍校,一樣成才嘛!條條大路通羅馬,相信魯兵在軍隊這個大熔爐裏,一定能磨煉成塊好鋼的!

想到這兒,陳天軍找出車鑰匙,準備下樓,看到小胖還在宿舍看書,決定把小胖也帶上。

“走吧,一起去看看魯兵。”陳天軍站在宿舍的門口衝裏麵說,“周林你留在家值班。”

小胖把書一丟,跟陳天軍後麵就出來了。聽到下麵發動機,周林把已換好的工作服又脫了下來,你們都去玩,讓我一個人去做事?搞笑!

周林結婚後,愛人曾到部隊住了一段時間。按照軍隊規定,誌願兵家屬來隊,一年不得超過一個月。在那屈指可數的三十天裏,還沒有享受到多少溫存,愛人就收拾收拾回家了。不是想走,而是到了期限。再住下去,就會有人攀比,你超一天,我下次就超兩天。如果讓領導主動上門找你談話,彼此都會覺得尷尬。

結婚後的周林,總在那個方麵有些“想法”,在宿舍坐不住,喜歡三天兩頭往外麵跑。感覺在部隊的日子越來越難熬。難怪有人戲說,“當兵三年,看到老母豬也當美女”。奶奶個熊,把我們當兵的糟蹋得一文不值!

周林在宿舍感到很無聊,他想到了自己的那間小平房。那是家屬來隊臨時居住的,每個結過婚的誌願兵都有一間,但隻有家屬來隊的時候才可以過去住。平時,誌願兵都要和義務兵一樣,住在連隊裏。周林看看天氣不錯,便決定到那間小平房去一趟,通通風,曬曬被。主意一定,周林帶上門,哼著小曲,回自己小平房去了。

魯兵從訓練場被叫到了連部,看到陳天軍和小胖感到有些意外,忙不迭地上前打招呼:“所長,你們怎麽來了?”

“訓練很辛苦,過來看看你,嗬嗬。”陳天軍不太自然地笑了兩聲。

“魯兵,你們所長來了,還不倒水?”劉培也不太自然地笑著說。

“哦!”魯兵翻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多餘的杯子,平時,新兵連不接待客人來訪。

“不用忙了,魯兵,坐下歇一歇,我對你說點事兒。”陳天軍和劉培對望了一下,開口說道。

“好。”

“嗯……”陳天軍把軍帽往上掀了掀,“剛才我和劉連長說了,關於你考學的事兒,有點難度。”

“啊?怎麽了?”魯兵一下子感到有點懵。

“哦,是這樣。”陳天軍接著說道,“你檔案顯示你超齡了,我們還在做工作,希望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怎麽會是這樣?”魯兵自言自語地說道。

“剛才我聽陳所長說了你的事兒,也感到惋惜。不過,不考軍校,一樣可以成才,在部隊有所作為嘛!不要有什麽思想包袱,好好訓練,我相信你魯兵在部隊會有出息的!”

“是呀,連長說得是,部隊需要你這樣的好戰士,不要灰心,好好幹!”陳天軍也勸慰道。

“這樣吧,上午你就不要訓練了,近幾日比較辛苦,把你班交給排長代訓,我放你半天假,歇一歇。”劉培用手拍了拍了魯兵的肩膀,和藹地說道。

魯兵沒有說話,任憑眼淚順臉頰流淌,小胖從口袋中掏出手拍,為魯兵摸著淚。陳天軍焦急地搓著雙手,“他媽個B,這事兒怎麽這樣呢?”

“事已至此,那就要麵對現實了。”劉培道,“魯兵,你不是一直要做名真正的軍人嗎?做為軍人,要有勇氣麵對一切!不要以為上了戰場才能成為英雄!要有勇氣麵對生活中所遭遇的所有挫折!多大的事?!天蹋下來手擎著!我不相信,你魯兵上不了軍校,就是個孬種!”

“對,對!”陳天軍接過話道,“連長說得對!希望你不要想不開。”

“從現在起,我放你假!”劉培繼續說道,“想開了再去訓練,不要把情緒帶到訓練場上去。”

“不用了,我現在就去訓練!”魯兵摸了把眼淚,扭頭向門外走去。陳天軍想去阻攔,被劉培用眼色止住了。

“沒事,陳所,這小子,能頂住!”劉培望著魯兵的背影,對陳天軍說。

(91)

“三麵環山一條路,中間兩個大水庫,早上停電又停水,陰天下雨不吃菜。”這首打油詩來自於某士官訓練大隊,形象地概括出大隊的自然和生活環境。這座地處深山腹地的軍營,卻是培養後勤士官的搖籃。

晁亮坐在教室裏,“劈裏啪啦”地撥打著算盤,心裏卻盼望著早點兒下課。能輕鬆順利地考上士官學校,掛上軍校學員的肩章,別上軍校的徽章,心中著實高興了一陣子。雖然畢業授銜後就和幹部學員區分開來,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捧上了“鐵飯碗”,“從此不再去受那奴役的苦”了。

這兒的條件雖然很艱苦,但還算說得過去,不用家人掏一分錢的學費,管吃管穿還拿學員幾十元的津貼,畢業後到部隊當個司務長,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和村裏的同齡人相比,也算是功成名就了。等放暑假的時候,就可以衣錦還鄉了,多風光啊!人生至此,漸入佳境呀!

得知魯兵他們今天到這兒組織新兵進行實彈投擲,晁亮特別開心,所以,一邊胡亂撥打著算盤,一邊看著手表,他決定放學後,到食堂去等魯兵。因為他知道,今天中午食堂已為前來投彈的新兵代夥了。

其實,魯兵也在想著晁亮。已近十一點鍾了,投彈還在進行著。手榴彈一枚枚地在炸響,散落的彈片飛濺到遠處的樹林裏,像誰猛地撥動一下琴弦,餘音回**在幽靜的山穀裏。

投過彈的都坐在手榴彈殺傷力之外絕對安全的樹林裏等待,隨著時間的推移,頭上的鋼盔顯得越來越沉重。投彈區飄過來的硝煙味兒似乎帶著一絲血腥,讓魯兵聯想到前線的戰事。

再過些日子新兵連就要結束了,看到眼前這些新戰士一天天在成長,魯兵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驕傲和自豪。

自從那天得知不能再報考軍校的消息後,魯兵深思了很久很久,他想到了普希金的詩:假如生活不盡你意,不要憂鬱,不要憤慨,不順心的事,暫且容忍,隻要有執著的追求,幸福的日子就會到來。他思索著:自己縱然考不了軍校,還可以繼續當個好兵嘛。隻要還穿著軍裝,隻要還留在軍營,就還有拚搏的機會!我就要不斷去努力,我要把主要精力放在鑽研軍事專業知識上,進一步提高完善自己,爭做一名有知識,有文化,懂現代軍事科技的軍人!

心安了,天空就顯得寧靜,陽光就倍覺燦爛,魯兵對自己的未來又充滿了信心。

當新兵連的隊伍唱著歌向飯堂走過來的時候,晁亮遠遠地就看見了魯兵。等隊伍解散進入飯堂後,晁亮迫不及待地上前拽住了他:“魯兵!”

“晁亮?!哈哈!”兩個人擁抱在一起。

“我等你半天了,哥們!”晁亮顯得十分高興,一邊說著話兒,一邊為魯兵拍打粘身上的土。

“沒事兒!習慣了!這幾天還在進行單兵戰術訓練,少不得摸爬滾打,不用拍。”魯兵望著晁亮身上嚴整的學員製服,很羨慕地用手為晁亮整了整領花。

“餓壞了吧?你先吃飯,回頭我們好好聊聊!”晁亮鬆開魯兵的手,“那我先到外麵等著你。”

“好!”魯兵急急地從挎包中掏出碗來,“我會很快的,等我!”

“不急,我中午不休息了,你慢慢吃。”晁亮揮了一下手,邁著沉穩的方步到食堂外麵去了。

不一會兒的工夫,魯兵就找了過來:“晁亮,我們休息一會兒就要回新兵連了,就不去你們宿舍了,找個地方從坐坐吧。”

“好。”晁亮有點遺憾地說,“真想讓你到我們宿舍看看呢。”

“嗯,我也想去呀,隻是時間來不及了,下次有機會再來玩吧。”

“好吧。對了,魯兵,給你說個事兒!”晁亮由於興奮,滿麵透著紅光,“還記得以前我對你提到過的那個中專生吧?”

“記得。你曾對我說過,怎麽,你又想起她了?真是舊情難忘,嗬嗬。”

“嗨!哪是我想她呀?好馬不吃回頭草!你也太小看你兄弟了,嗬嗬!”晁亮掩飾不住自己得意的神色,“她從別的同學那兒弄到了我的地址,前幾天給我寫來一封信。嘿嘿。”

“哦?怎麽說?有戲了?”

“她說想和我保持通信聯係……”晁亮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不是件好事兒嗎?失而複得,遲來的愛唄!”魯兵打趣道。

“你為我參謀一下,我還想聽聽你的意見,真的。”

“我?”魯兵心頭湧起一陣刺痛,我哪有資格在這方麵給你做參謀?“你是怎麽想的呢?

“我以前追過她,她竟那樣看不起我,現在卻又主動寫這樣的信來,真琢磨不透她的心。”晁亮繼續說道,“我後來仔細想過了,這種人太勢利,很不可靠,雖然我以前非常歡喜她,但我還是決定放棄,婚姻可不是兒戲呢!”

“嗯,你說的真好!兄弟,我支持你!”魯兵對晁亮在愛情方麵表現出來的理性和勇氣十分欽佩,“我真比不了你!”

“別逗了,你可比我強多了。”晁亮臉更紅了。

“唉!”魯兵在心裏歎了口氣,回家還不知怎麽說呢!

(92)

周林把請假報告往陳天軍的辦公桌上一擺,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對陳天軍說,所長,我愛人病了,想請幾天事假,回去看看。

陳天軍盯著周林的請假報告,沒有說話,從口袋中摸出一支香煙來。周林不失時機地為他點上了火,暗中觀察著所長的表情。這是他今年第四次請假了,按照有關規定,誌願兵一年隻能休一個月的探親假,周林早已“超支”了。

很顯然,他愛人的病還是周林一手“策劃”出來的,這“病”其實並不在他愛人身上,而是在於周林身上。前幾次為了給他請假,陳天軍沒少在業務處長麵前費口舌。我這麽老的一個同誌,在人家麵前還要陪著笑臉,容易嗎?

“你先打個電話,問一問情況好不好?”陳天軍麵有難色,“眼下所裏沒人手,業務處在請假方麵也控製得比較嚴了,你看能不能緩一緩?”

“生病的事兒怎麽緩得了?”周林不高興地回答道,“誰沒事兒想回家呀?拿那點工資都捐到鐵路上去了!”

“還是先看看情況,好不好?就是我同意,業務處也不一定批。”陳天軍無奈地說道。

“好吧。”周林收起自己的請假報告,嘴裏嘟嚷著出去了。他沒有去工間,而是回到宿舍朝**一躺,鬧起了情緒。

小胖見周林一副氣不服的樣子,調侃地問:“唷!老同誌還碰到新問題了?八層是想嫂子了吧?”

“當誌願兵沒鳥意思!”周林滿口牢騷,“都快他媽的成和尚了!”

“我說你想嫂子了吧?嘻嘻!你都八年的兵了,快了,再過四五年還不就轉業了?”

“小杆子,你沒結婚知道個屁!這日子一天天可不是好熬的喲!”周林在**打了個滾,“對了!魯兵訓練就快回來了,等他回來我再請假!”

“是快回來了,上午看到警勤分隊在為新兵下連張羅床鋪呢!可能就是近幾天的事兒。”小胖說。

“太好了!”周林又翻了個身,心中升起了希望,仿佛已躺在了自家的那張席夢思上一樣。

新兵們都睡了,魯兵還借著上尉的燈光在盤點著自己的收獲。明天新兵集訓就要結束了,新兵們將下到各個部隊,開始自己的軍旅曆程,而自己還要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為自己的夢想去奮鬥去拚搏。新兵連對新兵而言,是一次脫胎換骨的磨煉,對自己來說,又何嚐不是一次提高過程呢?魯兵感覺自己比以前成熟進步很多了。

“一班長,還在寫東西呀,早點兒睡吧。”上尉合上書本,打了個哈欠,“罪總算受到頭嘍!奶奶個羔子,差一點被扒下一層皮來。”

“嗬嗬!指導員,以後如有機會,我再和你合作。”魯兵收拾起筆記,對上尉說道。

“別!以後有機會,你可以找我喝喝酒,聊聊天,訓練的事兒就免了吧,嗬嗬!”上尉又伸了個懶腰,“最近又投稿了吧?”

魯兵臉一紅:“投了。”

“好!堅持!一定要多寫多練!”這也算是上尉的臨別贈言,“隻要耕耘,就有收獲!”

“嗯,我會堅持的!晚安。”魯兵輕手輕腳回本班宿舍去了。

第二天上午,M倉庫業務處參謀蔣大勇挑到了幾個滿意的兵,十分高興,抱著一大摞檔案衝魯兵高喊:“魯兵!上車!上車嘍!”

“哎!來了!”魯兵正被新兵們包圍著,一班的兵在班長既將離開自己的時候,一個個依依不舍,搶過來和班長話別。在新兵連這近百個日日夜夜裏,是班長教會自己軍旅的步伐,是班長伴著自己在軍營成長。想家的時候,班長找你談心;進步的時候,班長為你驕傲!半夜裏,是班長幫你蓋好軍被……班長不僅是自己的教官,更像是自己的兄長啊!

“辛苦了,魯兵!”蔣大勇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回過頭來說道,“臨來的時候,你們陳所長打電話給我,說有你一封電報,並為你請了假。就是沒有電報,我也會放你回家去休假,嗬嗬。回去你到機關去辦個手續吧!”

“哦,好的,謝謝蔣參!”魯兵聽說可以回家了,又激動又緊張,擔心的是家中為什麽會拍電報來。

(93)

魯兵回到修理所,才整理好內務,陳天軍就把一封電報交給了他。這是一封普通的電報,但“父病盼歸”四個字卻讓魯兵心急如焚。

“假已為你請好了,你隨時可以動身了。不過,不要著急。”陳天軍對魯兵道,“路上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所長,謝謝您,我準備馬上就動身。”

“好吧,代我向你家人問好。”陳天軍說,“到家後有什麽困難要幫忙的話,你打電話來。”

“哎!”魯兵忙著收拾行李,打算立即去車站。離家四年了,還是第一次探親。平時雖然也想家,但隻是個念頭而已,如今真的能回家了,才感覺歸心似箭,一刻也不能停留!

周林進來了,臉沉著,魯兵和他打招呼,周林理都沒理。

周林不高興。本來想等魯兵回來請假回家的,沒想到魯兵人到電報就到了,天下還有這麽巧的事兒?這不明擺著是設計好的嗎?可惱的是領導不問真假,就把假批了。看來,在領導眼裏,我周林和魯兵比,一錢不值呀!周林感覺領導都是在寵著魯兵,自己已沒有多少分量。本來自己在修理所代理班長,現在魯兵卻成了“在編”的班長;自己請假批不了,領導卻主動為魯兵批假。這是領導變相整我周林,讓我沒麵子哎!想到這兒,他十分惱火:都是魯兵這小子,處處想出風頭!野心不小呀!

魯兵也不知道自己早惹惱了周林,以為周林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兒,忙問:“班長,怎麽有點兒不高興呀?”

“我高興個鳥!”周林帶著幾分挖苦的語氣,“咱工作不積極,不像有的人那樣會表現,讓領導喜歡。話又說回來了,老子就這個鳥樣了,死豬不怕開水燙!也用不著去拍領導的馬屁!我反正也不想提幹!”

魯兵感覺周林的矛頭不對,也不知到底哪兒得罪了他,又顧不得多想,說了聲回來見,就匆匆奔車站去了。

魯老漢躺在**,正和前來看望自己的劉老三合計著魯兵和劉佳的婚事兒。

“電報是昨天拍的,聽說電報那玩意比火車還快呢!差不多應該到部隊了。”魯老漢半閉著雙眼,顫巍巍地對劉老三說。

“不知道魯兵這孩子這次回來有什麽想法。”劉老三歎了口氣道,“鄰村的幾個娃兒和魯兵一起去的,現在人家都回來完婚了。不瞞老哥說,女大不由娘,兒大不由爺,魯兵想在外麵混個出息,我們都不反對,可誰能保證他不變心呢?”

“狗日的,他敢!”魯老漢把眼一瞪,“他娘的還反了!隻要我還有一口氣,他就別想有什麽花花腸子!”

“劉佳這孩子雖說有點兒嬌貫,有點兒任性,可要人有人,要個兒有個兒,也沒什麽可說吧?就是他魯兵將來在外麵混個一官半職的,我女兒也不丟他的麵子。”劉老三誇讚道。

“是哩,是哩。”魯老漢說,“隻要他回來,這次就讓他們去登記,免得夜長夢多。”

“嗯,這樣好。登了記,我們就把心放在肚子裏了。”

“怕什麽?一切有我!”魯老漢豪邁地說道,“就是他當了官,我還是他爹娘老子!”

“有您這話,兄弟我就放心了。”劉老三感到非常滿意,正想告辭,聽到大門一響,魯兵一身戎裝走進了院子。

“是魯兵回來了!”劉老三叫道。

“是嗎?”魯老漢也掙紮著從**坐起來,衝外麵叫道:“魯兵,是你嗎?!”

“是我,爹!”魯兵搶到屋裏,看到劉老三也在,也叫了聲叔。

“你看看,還是部隊的饅頭發人呀!哈哈!這孩子好像比以前又白又胖了!”劉老三高興地合不上嘴。

“嗯,是高了些,嗬嗬。”魯老漢笑眯眯地說道,“收到電報了?”

“是的,昨天收到的,正巧訓練結束,領導就批了我的假。”魯兵關切問,“爹,您的身體現在怎麽樣?”

“嗨,沒多大的事兒,想你想的唄!”劉老三道,“你這一回來呀,你爹比吃什麽藥都管用呢。”

“哦,”魯兵見劉老三總想握自己的手,感覺很不自然,於是問道:“俺娘呢?”

“上街了。估計你最近要回來,她去街上買肉去了。”魯老漢說。

魯兵隻是感覺鼻子有點酸,看著家裏的一草一木,感覺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

“那我到路去迎一下娘去。”魯兵說著就朝外走去。

“你看這孩子,還沒站一下呢!去吧,去吧,可能是想娘了。”魯老漢看到魯兵對劉老三不太熱情,怕劉老三有想法,忙打圓場。

“老哥,這事就麽說定了,我回家給劉佳說聲兒。”劉老三小聲對魯老漢說。

“放心,回頭我和他說。讓他先歇一歇,喘口氣。”

“哎,好,那我先回去了。”劉老三說完,也站起身,回家給劉佳報信去了。

(94)

“什麽?去結婚登記?”魯兵啃了一口饅頭,差一點噎在喉嚨裏。

“啊?怎麽了?”魯老漢把眼一翻,“人家說了,不結婚也可以,那也得先把記登了。”

“不行。”魯兵把飯碗一放,再也沒有食欲。

“什麽不行?!你小子別想動什麽花花腸子,當幾天熊兵,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魯老漢怒不可遏。

“什麽呀?我自己的事不用你們操心!”

“放屁!老子不操心誰操心?狗日的,還反了你了!”

“你不罵人行不行?”魯兵也有點控製不了情緒,感覺自己太壓抑了!

“嗬!狗日的東西!老子罵你怎麽了!”

“唷!孩子幾年才回來,你不能心平氣和地對孩子說呀!”魯老太埋怨道。

“你少插嘴!”魯老漢訓斥道,“你看他當幾天兵還知道自己父母是誰嗎!”

“反正我不去登記!”魯兵說。

“你敢?!”

“我就不去!”

“狗日的,我讓你能!”魯老漢把一個饅頭衝魯兵砸了過來,魯兵一閃身,那饅頭飛到了門外。

“天那!怎麽養了這麽個逆子呀!”魯老漢見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一頭栽倒在地上,氣得口吐白沫。

“快掐人中!”魯兵也從荒亂中清醒過來,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背,魯老漢總算清醒過來,渾身打著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孩子,快給你爹陪個不是!”娘說,“看把你爹氣成什麽樣子了!”

魯兵無動於衷,站在那兒發呆,他沒想到回家會是這個情景。

“孩子,你想氣死你爹呀!”魯老太哭著哀求道,“難道讓娘跪下求你嗎?!”

魯兵強忍住自己的眼淚,過來給魯老漢陪了個不是。

“我不要你道歉!我隻要你一句話,你是想讓我死,還是想讓我活?!”

“爹您說吧。”

“要是你不想讓我死,那你明天就和劉佳到鎮上把結婚證領了!”

“爹,不是我不同意,結婚要部隊批呢。”

“沒這話!你不要糊弄我!”

“真的,登記是要部隊開證明的!不信,你去問問呀?”

“那好,明天你和人家娃一起去,如真象你說的,那就等下次再說。”

“唉,好吧。”魯兵歎了口氣,“明天我去!”

魯兵一早趕到鎮政府,劉佳早已在政府門前等著他了。魯兵找了個理由,沒有和她一起來。魯兵知道,來也是白來,沒有部隊的證明信,絕對辦不到結婚證。

“請坐。”鎮民政助理小光很熱情地接待了魯兵,“老同學,幾年不見?原來你當兵去了。”

“是呀,我都走了四年了。”麵對昔日的同學,魯兵感覺有點慚愧,人家大學畢業,都坐辦公室了,而自己還是兵蛋子一個。

“怎麽?來請我喝喜酒?”小光打趣道。

“嗬嗬,老同學,我到時會請你的。”

“嗯,這還差不多。好多的同學現在都不聯係了,太不重感情了!”小光惋惜地說道,“這年頭,像我們這樣講哥們義氣的人不多了。”

“誰不說呢?好多的同學都聯係不上了。”魯兵也感歎道。

“怎麽?你過來登記?”小光翻了翻劉佳遞過來的材料。

“是的,不過,沒有部隊的證明!”魯兵提高嗓音說道,想引起小光的注意。

“噓!”小光用手一指門外,“小聲點兒。”

“真沒有!”魯兵再一次強調。

“沒關係,別人肯定不行!不過,老同學,你的事兒還不是我的事兒?這點小忙我再幫不上,別人還不笑話死我!哈哈!”

“這……”魯兵哭笑不得,差一點暈倒。

“好了!”小光把兩本紅紅的證書往魯兵手裏一塞,“記著,一定要請我喲,別像他們不講義氣!”

魯兵感覺那證書就像兩塊紅紅的烙鐵,一失手掉在了地上。小光再次替魯兵撿起來,用嘴吹了吹上麵的塵土:“哈哈!看把你激動的!拿好!”

魯兵差一點兒當場吐血。

(95)

重感冒折磨得魯兵坐臥不安,心情煩躁,吃了好幾種藥,效果都不明顯,一怒之下魯兵把藥扔到了樓頂。

魯兵在歸隊幾個月後,還在想著與劉佳的事兒。或許,這是自己有生以後做的最渾的一件事兒,不經意間葬送了自己的愛情和幸福。

小光呀,小光!你在我麵前講哪門子的義氣!你他媽的作為一名政府工作人員,就可以隨便放棄原則嗎?你的片刻草率將導致我終身痛苦啊!

還有劉佳,我魯兵哪兒值得你這樣死纏爛打?你以為領了結婚證我的心就屬於你了嗎?我們就會風雨同舟,生死與共了嗎?

老爹呀,兒子處處為家裏著想,您多咱也考慮一下兒子的感受了?

我背著部隊領了結婚證,領導知曉我還有前途嗎?我說得清嗎?

魯兵感覺自己的頭都快炸了。

“魯兵――”楊宗偉在樓下扯著嗓子在喊。

“哎!上來吧,我在呢。”魯兵有氣無力地回答。

“唷!怎麽回事?”楊宗偉自晁亮考入學校後,沒有了去處,倒隔三岔五過來轉轉,“看你的氣色很不好,不舒服?”

“沒事兒,感冒了。”魯兵輕描淡寫地說。

“感冒也分很多種呢,有病毒性的,有流行性的,還有……”楊宗偉很專業地介紹了一通感冒的種類,又用手摸了摸了魯兵的頭,“還好,不算燒。多出去轉轉,不要總躺著。”

“你這會兒怎麽有空過來呀?”魯兵看出楊宗偉不是想過來閑聊的。

楊宗偉見宿舍沒人,神秘地對魯兵說:“你知道吧?聽說今年留隊的很少,咱們這批兵還有十八個呢,據說頂多留四五個,黃勇的親戚在軍區幹部部,駕駛班的班副舅舅在後勤管軍務……”

楊宗偉扳著手指對魯兵分析道,你魯兵充其量也隻能排在第七,我更要往後排了。所以,得想辦法了。

“想什麽辦法?”魯兵問。

“樹挪死,人挪活。我可不能在這兒等死,我正在想辦法調動。”楊宗偉說。

“唉。”魯兵歎了口氣,“我隻好聽天由命了!你想調到哪兒去呀?”

“噓……”楊宗偉詭秘地眨了眨眼,“沒定,對任何人也不要說。”

魯兵還想再問一問情況,楊宗偉卻故意把話題岔開了:“晁亮快回來了!”

“哦?這麽快呀?”魯兵聽到晁亮要回來,顯得很高興。

“對,他們隻在學校呆一年,在部隊實習一年。所以,馬上就回來實習了。”

“太好了。”魯兵一想到留隊的事兒,心事又沉重起來,“如果我今年退伍,我們在一起也呆不了多長時間了。”

“你馬上不也調動了嗎?看來我最危險了。”魯兵有點兒無奈地說。

“那隻是我的推斷,不可全信。對了,你們所裏的小胖呢?估計今年也走定了。”

“他還等著評殘呢!”魯兵說道,“好像倉庫還沒有什麽說法兒。”

“評殘?!”楊宗偉把頭一搖,“我看夠戧!他一沒上前線,二不是因公負傷。再說,他的腿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雖然是這樣,可他的腿裏還有鋼板沒有取出來呢。”魯兵感覺小胖也真夠倒黴的,有點兒同情地說道。

“切,最多到時候多報點醫藥費!”楊宗偉說話的語氣有點像單位主官。

“哎,要是那樣的話,小胖可就可憐了。”魯兵歎了口氣說。

“這能怪誰?”楊宗偉說,“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

“話是這樣說,不過,我很同情他。”

“你又不是倉庫的主任政委?你同情有什麽用?還是多煩一下自己的事吧。”楊宗偉說,“對了,聽說王小梅經常打電話給你?”

“沒有呀?她打電話給我幹什麽?”在這個節骨眼上,魯兵可不想招惹事非,一旦陷入事非,有口也說不清了。

“我聽周林說的,嗬嗬。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打個電話也沒有什麽了不起嘛!可能她打電話來的時候,你不在,是周林接的。周林這家夥,你還要注意點,不是個好東西。”

“我才不怕呢,沒影子的事兒。”魯兵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有點惱。自上次集訓回來,周林一直都在和自己賭氣,處處在工作上設置障礙。魯兵知道,周林恨不得自己馬上退伍,那時才能顯出他的重要性來。

“對了,上次我回家為你拿證明的時候,見過你的女朋友。”楊宗偉的話題總是不入魯兵的路子,魯兵自從歸隊,沒在任何人麵前提過回家的事兒,“怕人尋問,咽淚裝歡”。這時,楊宗偉卻又在刺他心頭的傷,“你小子保密工作做得真好,以前我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呢!”

魯兵煩透了!再也不想答理他,推說頭疼的厲害,躺倒在自己的**。

(96)

樹葉兒在一片片地泛黃,那隨風飄下的葉子每一枚都像落在魯兵的心上。魯兵扶在欄杆上,望著飄零的樹葉,心情感慨萬千。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感,時時占據著他的心田,可一時又不知失落了什麽,但分明又有所失落的。在即將告別軍營的時候,才突然發現,自己以每步75厘米的跨度,走過了本來屬於花前月下的青春歲月,永遠地把那段日子留在身後了,追不回,也帶不走。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嗬!

樹葉兒還在不斷地變黃,退伍的日子終於臨近了。

退伍動員會還沒有召開,小胖已經被領導叫過去談話了。回來的時候,小胖一個人坐在**摸著眼淚。

“組織決定讓我退伍了!”小胖哭著說道。

“有沒有和你談評殘的事兒?”

“評他奶奶個熊!”

“那怎麽辦?怎麽會這樣呀?”魯兵很難過地說。

“處長說,我不符合評殘的條件。他奶奶的,一點兒同情心沒有。”

“唉,那你打牌打算怎麽辦?”

“走就走!大不了再回原來的工廠去上班!”小胖幽幽地說道,“本來想到部隊好好表現,回去換個好工作,進個機關或事業單位,現在沒戲了,還把自己弄成這樣。唉!人活著真沒有鳥意思!”

“想開點兄弟,以後會好起來的,回地方好好混,說不定你比他混得還要好!”魯兵安慰著小胖。

“嗯,”小胖握住魯兵的手,“謝謝你,哥們!一直這麽照顧我。以後有機會到上海去找我。”

“會的,上海我還沒有去過呢。”

“估計你今年不會走吧?”小胖問道。

“哪知道呢?到現在也沒有人找我談話。”魯兵歎了口氣,“心一直在這兒懸著呢,開過退伍動員會才知道。”

“像你這樣的人要是讓退伍回去,他們真是瞎了眼了!”小胖罵道,“這幫狗日的雜種!”

“聽天由命吧,我是盡力了!”魯兵感慨地說道。在此之前,陳天軍隻是向魯兵透露過一些情況,今年退伍的名額比較多,想留可能會有一定的難度。魯兵當時表示,服從組織的決定,正確對待走留問題。還能說什麽呢?大吵大鬧罵領導辦事不公?你再有才能,再能吃苦,工作再熱情,能比得上那些有在軍區機關任要職的親戚的人嗎?無論從軍事素質,業務技能,哪個能和我魯兵比呢?這就是命運!這就是哲學上講的“客觀實在”吧?好在我拚搏了,我努力了,我無怨,我無悔!

晁亮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你出來一下,魯兵。”晁亮站在門外,衝魯兵揮了下手。

“你過來了?找我有事兒?”魯兵輕聲問。

“走,到下麵說去。”晁亮扯起魯兵,倆人就下樓去了。

晁亮現在部隊實習,掌管著夥房的所有鑰匙,是個“實權派”。今天特地過來問一問魯兵的留隊情況。

“確定了嗎?”在房後那片樹林裏,晁亮問魯兵道。

“沒有,還在懸著。”

“這不是辦法呀?你要主動出擊,你看宗偉,最近都忙瘋了!現在終於搞定了。”

“哦,真有他的。”魯兵羨慕地說,“我隻有等死。”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該跑要跑,該送要送。什麽年代了?!你沒聽人說嗎?這年頭年齡是個寶,文憑不能少,關係最重要,工作?工作算個鳥!你還是去跑跑吧。”

“我拿什麽跑?”

“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晁亮小聲說道,“要不,我借點錢給你,你先去買幾瓶‘手榴彈’天黑後,我到冰庫再為你提點東西,去政委家坐坐。”

“那就這樣定,晚上我在宿舍等你。”晁亮說完徑自回夥房去了。魯兵背靠著大樹,頭腦一片混亂。這種事聽說過,可從來沒有做過。真要去做,魯兵才感覺比翻越400米障礙還難!在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魯兵還是決定放棄,他實在不想再去做違背自己心願的事兒了。

找魯兵的談話的,是政委趙林瑞。魯兵很不安地坐在他辦公桌前的沙發上,暗自在心中揣摩著政委的開場白。其實還有什麽好談的?直說好了,我可不喜歡繞彎子。

“今天找你來,想和你談談心。嗬嗬。”趙政委還是那麽和藹可親,“當然嘍,也是代表組織,找你談談話。”

“哎!”魯兵靜靜地聽著。

“家中還好吧?有沒有什麽困難呀?”趙政委又問。

“沒困難,政委。”魯兵心說,有困難又怎麽樣?還不是要走?

“沒困難就好,嗬嗬。”趙林瑞很慈祥地望著魯兵繼續說道,“陳所長還沒有對你說吧?黨委已確定讓你繼續留隊……”

“啊?真的嗎?政委?!”魯兵感覺有點兒發暈。

“是呀,根據部隊工作需要嘛!你知道,我們倉庫有幾個關係兵,都想留隊,庫裏已明確對他們說了,凡有關係的,讓自己想辦法去!”

魯兵激動地站起來,給趙林瑞敬了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