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蘆荻的謊言

(104)

窗外那株玉蘭已含苞待放,在春風中晃動著枝頭,兩隻小鳥在上麵歡快地跳躍著,婉轉的叫聲吸引著蘆荻,使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窗外。

已經是第三次手術了,醫生說,如果這次手術成功,她就有希望重新站起來。蘆荻盼望著這一天早一點兒到來,像樹上的鳥兒一樣,能自由自在地跳動,而不是每日躺在病**。這幾個月來,她就這麽一直躺著,感覺渾身上下筋疲力盡,隻好看著頂棚上的那盞日光燈發呆。

又是一陣刺耳的救護車警笛響,驚飛了樹上的鳥兒,鳴叫一聲飛遠了。蘆荻失望地收回目光,把輸液管理了理,打開了小錄放機,放入磁帶,插上耳機,聽起音樂來。磁帶是魯兵送的,這些歌曲既現代又精典,蘆荻很喜歡,特地讓她媽媽從家中帶過來的。

其實蘆荻並沒有專心地聽歌,而是在想著自己的心事。當初為了敷衍媽媽,她答應與徐小虎相處對象,那不過是逢場作戲,沒想到徐小虎會窮追猛打,還四處宣揚要結婚的消息,弄得她不知如何收場。當她看到魯兵傻乎乎地信以為真,都不再搭理自己,心中也很氣,想故意氣一氣他,沒想到魯兵竟會知難而退,這讓蘆荻十分失落。當她魯兵知道已從基地回城的時候,想找個機會把實情告訴他,誰想到竟遇到了這場車禍……

“喲,你又聽歌,當時聽壞了耳朵!”蘇欣推門進來,看到蘆荻又在那兒戴著耳機聽歌,大聲說道。

蘆荻摘下耳機,微微一笑:“媽,沒事兒,你不是說下午過來,怎麽現在就過來了?”

蘇欣也不回答,抬眼望了望吊瓶,問:“上午掛幾瓶?”

“醫生說要掛六瓶。”蘆荻說,“我都快掛瘋了!”

“急什麽?不掛水就能好了?”蘇欣整理了一下東西,問:“哎,小虎沒有過來呀?”

“嗯。”

“不是說好他上午過來的嗎?”蘇欣不快地問。

“那我怎麽知道。”

“真不像話!要不就別說,沒時間來就打個電話告訴我嘛,怎麽一聲不響呀?”

“媽,你就不要指望他了好不好?”蘆荻抱怨地說道。

“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不是說今天開會就是明天學習,天下好像就他一個在忙似的,一個小助理,多大的官?說好今天上午過來的,到現在還沒有見影子,我要是上午不來,還不知道呢!”蘇欣終於把壓抑已久的火氣都發了出來。一開始徐小虎還天天往這兒跑,後來來得次數卻越來越少,就是來了,臉色也不好看,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沒有一絲笑容。

“媽,你沒看出來嗎?人家怕是連累到他哩。”

“他要是真這樣想,我們還不巴結他呢!算是我瞎了眼,看錯了人!”蘇欣看到女兒眼裏飄過一絲憂鬱,安慰她道:“不要難過,你會好起來的,如果真是這樣,早散了也好,這種人靠不住!”

“什麽呀?媽!我才不難過呢,我是擔心我的腿……”蘆荻說。

“沒事兒的!醫生說了,隻要手術成功,再加強鍛煉,你能重新站起來。”

“嗯!”

“你看!”蘇欣望窗外一指,“小虎來了!”

“媽,等他來的時候,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要說話,啊?!”蘆荻衝媽媽詭秘地一笑。

蘇欣不知女兒葫蘆裏到底裝的是什麽藥,點頭答應了。

徐小虎有幾天沒有過來了。近段時間,他也十分苦惱。盡管自己已經很努力了,但他感覺始終沒有真正走進蘆荻的心裏。部隊新建的房子因為沒領到結婚證而隻好望樓興歎,眼巴巴地看著資曆不如自己的張助理領走了原本可以屬於他的那串房間鑰匙。暈!蘆荻呀,你到底心裏在想什麽?我怎麽做才能令你滿意啊?

自從蘆荻出事住進醫院,在確定蘆荻沒有性命之憂之後,徐小虎感覺表現的機會終於來了。每天都抽空去醫院探望,端茶倒水,侍侯得無微不至,前前後後忙得不亦樂乎。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蘆荻的傷勢會有這麽嚴重,還可能落下殘疾。傷痛的折磨,使蘆荻不能顯得麵黃肌瘦,而且脾氣還變得越來越大。隻要做得不順她心,她就會發脾氣。徐小虎感覺自己已到了所能承受的底線,我堂堂的一個黨國的軍官,哪一點配不上你?特別是當他知道蘆荻可能落下殘疾後,思想上產生了動搖。是的,他也真心喜歡蘆荻,但是,他卻不能接受一位殘疾姑娘做自己的老婆。好在現在沒有領取結婚證,隻是朋友關係,不然,這事還真麻煩。他今天來,就是想把事情說個明白,來一個徹底了斷。為此,昨夜他躺在**,構思了一番,怎樣才能把話說得恰到好處,既能讓蘆荻明白,又不太傷她的心。畢竟兩人當作朋友處了這麽長時間,人還是要講點感情的。不過,我問心無愧,在你最危險的時候,我始終都在醫院陪護著你,應該說,我不欠你的情了吧?想到這裏,徐小虎就心安理得起來,就算不處對象了,大家還可以做朋友嘛!

就在今天,他要為自己的這段感情畫上個句號。

(105)

“你怎麽現在才來?蘆荻都掛了兩瓶水了?!”徐小虎剛一進門,就被蘇欣劈頭蓋臉地責怪了一通。

“哦,才開過會,我就來了。”徐小虎不敢看蘇欣的眼睛,閃爍其詞地回答。

“就是你忙,不是說好你上午過來的嗎?”蘇欣其實在心裏早就把徐小虎看做是自己的女婿了,所以,說話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

“媽,你對我的朋友客氣一點好不好?”蘆荻替徐小虎解圍道。

“嘿嘿”徐小虎尷尬地笑了笑,把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晃到蘆荻的床前,“我的確是開會了。”

“好了,沒有人責怪你,能來就很感激你了。”蘆荻說。

“我……”徐小虎吞吞吐吐地說,“好像,今天天氣還挺熱的。”

“是嗎?”蘆荻望著窗外,“好久沒有到外麵去了。”

“醫生來過了嗎?他是怎麽說的?”徐小虎問。

“還是老一套唄,”蘆荻歎了一口氣,“唉,我可能後半輩子要坐在輪椅上了……”

“想開點。”徐小虎說。

“我怎麽能想得開呢?我才二十幾歲,以後我怎麽去上班呀?”蘆荻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裏掠過一絲悲涼。

“不要說這些喪氣的話,以後不用上班了,老媽養著你!”蘇欣聽不下去了,插嘴說道。

“哎呀,媽,我能讓你養一輩子呀?”蘆荻不快地說道,“好了,你可以回家了!”

“死丫頭,一天到晚胡思亂想的!好,小虎在這兒,我就放心了,那我回去了。”蘇欣說著,關愛地摸了一下蘆荻的額頭,對徐小虎說道,“我下午再過來。”

其實徐小虎想告訴她自己馬上就要去有事情,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也好,有些話單獨對蘆荻談談,免得她在一旁顯得尷尬。

“蘆荻,我們認識很長時間了,嗬嗬。”徐小虎待蘇欣走後,對蘆荻說道。

“是呀。”蘆荻望著徐小虎問,“你想說什麽呀?”

“哦,沒,沒什麽。”

“是不是你家人又催著你結婚了?”徐小虎曾不止一次地在蘆荻麵前說過這樣的話。

“不,不是。哦,是呀是呀,家人又催了。”徐小虎說,“前幾天竟然把一個女孩帶到部隊來了……”

“哦,你同意了嗎?”蘆荻問。

“唉,沒辦法,麵子上的事,我隻好答應先處一處再說。”徐小虎說完,就等著蘆荻罵自己,低著頭想像著下一步該怎麽說。

“那是好事呀!”蘆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什麽時候結婚,一定要請我去喝酒喲!”

蘆荻的話出乎徐小虎的意料,聽得出蘆荻的語氣是十分真誠的,絲毫沒有譏諷挖苦的味道,他這會兒反而不好意思了,憋得臉色通紅,才說出“謝謝”兩個字來。

“其實,我知道你以前也很喜歡我,隻是……”

“哦,你不要誤會,我絕不是因為你這樣,才……”徐小虎還沒有等蘆荻說完,就搶先說道,“我們是朋友嘛,不管你以後怎麽樣,我們永遠是朋友!”

“是呀!好吧,有些話我也不說了,我們是朋友!”蘆荻說,“以前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你多原諒!”

“哪裏哪裏,還請你多原諒我。”徐小虎說。

“好吧,大家還是把話說明白了好。”蘆荻感覺心裏一下子輕鬆多了,情緒也好起來,從**坐起來,對徐小虎說,“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這兒沒事兒了。有事我就叫護士。”

“好吧,回頭你對阿姨說一聲,那我先走了。”徐小虎感覺再在這兒呆下去會很無趣,正想離開,聽蘆荻這麽一說,站起來說了聲“保重”,就走出了病房。

蘆荻突然感覺心裏空****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說真的,當徐小虎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不僅一點也不難過,相反,心裏還一下子輕鬆了很多。她一點不恨徐小虎,但是,她卻感到有點愧疚。要不是自己,人家說不定早結了婚,還拿到部隊的房子,都是自己不好,沒有早點對他說明白。

剛才對徐小虎說自己可能將來要坐輪椅,其實那隻不過是自己的一種擔心,這種擔心造成的思想壓力卻越來越大。萬一要是真得成為了現實……蘆荻不敢往下想下去了,心情變得一下子煩躁起來。

蘆荻自幼就得到父母的寵愛,所以個性很明顯。別看她在有些事情上對蘇欣都很依順,其實她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孩。特別是在愛情上,絕對不想勉強自己,更不想欺騙自己。她在內心一直深深地愛著魯兵,雖然這愛也隻是藏在心裏,沒有吐露和表白,但是,卻絲毫沒有動搖過。魯兵憨厚樸實,誌向遠大,言語間總讓人感受到一種向上的力量。是的,由於種種原因,他隻不過是個普通的誌願兵,不過,就憑他身上的這種精神,到什麽樣的環境也不怕。與這樣的人在一起,哪怕再苦再累,也會活得有勁,生活才更精彩,更有情趣。

魯兵啊,你知道我的一番心事嗎?

魯兵啊,你現在在幹什麽呀?難道不能來看我一次嗎?

魯兵啊,你知道我在想你嗎?

(106)

小馬打電話給魯兵的時候,魯兵正在收拾著自己的辦公室。對魯兵來講,今天是一個特殊的喜慶日子。就在上午剛上班的時候,宣傳科長找他談了話,告訴他,分部已把一個提幹名額下到了宣傳科,讓魯兵到政治學院參加為期三個月的預提軍官培訓。魯兵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就要轉業了,還能幸運地趕上最後一班車,驚喜之餘,也對部隊懷著深深的感激。十幾年軍旅的酸甜苦辣聚成一股潮水,衝擊著他的心田。從此,他的人生將翻開嶄新的一頁!

“魯兵,你在忙什麽呢?”小馬在電話那端問道。

“哦,我沒有忙什麽,不,我在收拾東西。”魯兵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

“收拾什麽呀?今天天氣挺好的,我們什麽時候去看看蘆荻呀?”

“好,好呀,我正準備等一會兒打電話給你呢,你過來好吧?我在分部大門口等你!”

“嗯,一會見!”小馬掛斷了電話。

小馬到這兒還要一段時間,魯兵整理好辦公桌,坐下來平靜了一下心情,想著為蘆荻帶點什麽。正在這時,公務員走了進來,衝魯兵叫道:“魯幹事!我來幫你收拾一下吧?”

“謝謝,不用了,我已收拾好了。”魯兵知道,他也曾參與了提幹名額的競爭,隻是沒有自己幸運,怎麽說呢?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幾個誌願兵不渴望自己能提幹呢?所以,魯兵在他麵前還像以前那樣客氣,沒有絲毫得勝者的驕狂。魯兵明白,自己就像那條率先跳過了龍門的鯉魚,這裏麵除了運氣,還有領導的關懷,戰友的幫助,個人的努力,沒有什麽比別人高貴的地方。

公務員羨慕地打量了一下魯兵肩頭的學員肩章,問,魯幹事,您出來就是正連了嗎?還回來工作嗎?

“回來。我們是去參加培訓,結束後還要回來的。”魯兵笑了笑回答。

“嗯,那這張桌子我先為你保留著。”公務員說道。

“好,那謝謝了。”魯兵說,“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請再你們喝酒。”

“哎!魯幹事,那我可等著了。”公務員與魯兵打了聲招呼,夾起一疊舊報紙,走出門去。真是世事難料啊,辦公桌沒換,木椅沒換,主人卻變成了正兒八經的幹事了。

魯兵坐在那兒沉思著,回味著這幾年的誌願兵生活,心裏就像啟開了一隻碩大的五味瓶,各種滋味一應俱全。有人說,初戀情懷總是詩。可他不是,麵對傾心的真愛的蘆荻,卻不能向她表白內心潮湧的愛慕,隻因為是個誌願兵,一道身份懸殊的屏障阻隔其間,壓得他抬不起頭來。他把自己的感情悄悄地藏在心底,獨自回憶,幻想,沒有恨,沒有怨,心中充滿淡淡的憂傷和萬般的無奈。如果這一天能早一點到來,那麽……

“叮鈴鈴……”桌上的電話又響起來,衛兵告訴他,大門口有個女同誌找。魯兵以為小馬到了,就匆匆地了下了樓,沒想到站在大門口等他的卻是藍萍。

“魯兵?”藍萍好像並沒有注意魯兵軍銜上的變化,看見魯兵過來,先叫了一聲,隨後就躲到大門的旁邊等候著。

“藍萍?幹嘛躲躲閃閃的,想捉迷藏啊?嗬嗬!”魯兵說。

“誰和你捉迷藏!我是怕被你們領導看見,影響不好。”藍萍笑著說道。

“我們是正當的交往,有什麽好怕的,你多想了。對了,你今天怎麽找到這兒來了?”與藍萍交往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找到部隊來。

“想與你商量個事兒!”藍萍望著魯兵說道。

“什麽事呀?你說。”

“我馬上要結婚了……”

“好呀,什麽時候?”魯兵問。

“人家這不是給你送請柬來了嘛!”藍萍說著,從包中抽出一疊大紅的請柬,翻了翻,取出一張來,交到魯兵手上,“你可一定要去啊!”

“好!先祝福你們!怎麽?就請我一個呀?”魯兵看到藍萍把請柬又放回到包裏,奇怪地問,“任柯他們的呢?一齊交給我吧,我帶給他們就行了。”

“哦,我沒有請他們,隻請你一個。”

“這……”

“怎麽了?”

“沒什麽。”魯兵說,“隻是……感覺這樣不太好吧?”

“哪兒不好啊?我結婚想請誰請誰。”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我們幾個都在一起玩的,隻請我一個,是不是……”

“你到底去不去呀?”藍萍問。

“你說呢?”

“我希望你能去。”

“嗯,我當然要去。”

“對了,你還要對他們保密,不許你告訴他們。”

“好吧。”

“這還差不多!”藍萍高興地說,“一言為定,我先走了!”

“哎!”魯兵拿著請柬在頭上揮了揮,“慢走!”

看著藍萍走遠,魯兵才轉過身來,這時他發現小馬挺著大肚子,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正往這兒趕。魯兵趕緊把請柬放進了自己的衣袋裏,裝作專心等人的樣子。小馬下了車,問:“魯哥,你在值勤呀?”

“沒有呀,我在這兒等你的。”魯兵回答。

“哦,剛才我看到你站在這兒揮著小紅旗,還以為你在值勤呢!”小馬笑著說,看到魯兵的軍銜,忙問,“哎,魯哥,你怎麽換了學員的牌子呀?”

“嗬嗬 ,我馬上要到政治學員參加預提軍官培訓,才換上的,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們呢!”

“你提幹了?魯哥?”小馬驚喜地問道。

“嗯。”

“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馬高興地差一點跳起來。

“嗬嗬,”魯兵也樂得合不攏嘴,“走吧,我們現在去醫院吧。”

“嗯!”

(107)

魯兵和小馬趕到醫院的時候,正是醫生查房的時間,大門口的保安把他們攔在了門外。魯兵說,反正還要等一陣子才能進去,不如我們先去買點東西吧。醫院門口有好幾家禮品鮮花店,魯兵為蘆荻選了一束康乃馨,又指點櫃子裏的果茶問:小馬,你看看,有一天晚上我在鴻運吃飯的時候,你給我喝的飲料是不是這個?小馬明白魯兵的意思,笑著說,是的,不過魯哥你弄錯了,那天不是我給你的,是蘆荻給你的。魯兵笑了笑,說,那就帶一盒果茶吧。

小馬帶著魯兵乘電梯上了住院部五樓,來到蘆荻病房前,通過探視窗口,看見蘆荻正在輸液,半躺在**,閉著眼睛在聽歌。小馬輕輕推開門,走到蘆荻病房前,伸手摘下蘆荻的耳機:“蘆荻,你看誰來了?”

蘆荻睜開眼睛,衝小馬微微一笑:“是小馬呀?快坐吧。”

小馬往旁邊一閃,魯兵手捧著一束鮮花,出現在蘆荻的眼前:“蘆荻!”

“魯兵!”蘆荻剛叫了一聲魯兵的名字,眼淚就滾落下來。是呀,曾經傾心愛慕,曾經心照不宣,多少次深深思念,多少次在內心呼喚。造化弄人,竟差一點兩世為人,在這相逢的一刻,蘆荻仿佛是在夢境之中,又叫了聲“魯兵!”,已是淚流滿麵!

蘆荻被傷痛折磨得近乎骨瘦如柴,讓魯兵心痛不已。回頭看看小馬,小馬也在一邊抹淚。魯兵說,蘆荻,別哭,沒事兒,你會好起來的。怎麽,徐助理沒有過來呀?

蘆荻抽出紙帖擦了一下眼淚,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我們本來就是一般的朋友關係,昨天把話都說開了,是你們誤解了我們。我媽等一會就會過來了。”

“哦。”魯兵把鮮花擺放在蘆荻的床頭上,然後把果茶放在了床頭櫃裏,“對不起,到現在才來看你。”

蘆荻在魯兵彎腰放果茶的時候,看到了魯兵的學員肩章,就問:“哎,我記著你過去的軍銜不是這樣的呀?現在換了?”

“我們魯大哥提幹了!”小馬搶著回答。

“真的呀?太好了!祝賀你魯兵!我知道你是好樣的!什麽時候提的呀?”蘆荻由衷地為魯兵感到高興。

“哦,才提,過兩天到政治學院去參加預提軍官培訓,所以,在走前,過來看看你,其實,早就想來了,嗬嗬。”魯兵笑了笑,由於人逢喜事,魯兵顯得比以前更加精神了。

“那你要去多久呀?”蘆荻問。

“三個月,然後還可能下部隊去實習。”

“要那麽久呀?”蘆荻脫口說道。

“嗯。不過,好在離這兒不遠,以後見麵的機會多得是。”

“嗯。”蘆荻說,“要是到時候我能走,和小馬一起去看你行嗎?”

“當然嘍,歡迎還來不及呢!我寫個地址給你們。”魯兵說著想從口袋中掏記事本,不料掏出來的卻是藍萍送的請柬。想再裝進去,已是來不及了,小馬已將請柬奪在了自己的手中。

“哎呀!藍萍要結婚了呀!”小馬叫道,“什麽時候給你的呀?”

魯兵見隱瞞不過,隻好如實回答:“就在你到分部之前。”

“誰是請柬?藍萍?”蘆荻問,“她請你們去喝喜酒是嗎?”

“是的。”魯兵說,“早上我在分部門前等小馬的時候,藍萍送給我的。”

“那我們的呢?”小馬問。

“哦,藍萍說,改天請你們吃糖,讓我去代表。”魯兵撒了個謊。

“哼!偏心!我知道為什麽不請我們。”小馬不高興地說道。

“為什麽啊?”蘆荻不解地問,“她怎麽就請魯兵一個人呢?”

“還不是因為任哥的事兒。不過,如果都不請,我沒有意見,怎麽隻請了魯哥一個人呀?這也太說不過去了。魯哥,你去嗎?”

“唉,藍萍可能也有自己的難處。你看,她都把請柬送來了,你說我能不去?”魯兵對小馬說道。

“那倒也是,你一個人也得去呀,人家請柬都送來了。”蘆荻為魯兵解圍道,“我現在腿腳不好,要不然,她不請我,我自己去,看她接待不接待!”

魯兵笑了,說:“是呀,等我回來的時候,你一定可以好起來。”

“但願是這樣吧,”蘆荻歎了一口氣,“醫生說,以後要加強恢複鍛煉。”

“好,我當你的教練,怎麽樣?”魯兵笑著說。

“我才不要你當教練,我走路都困難,哪追得上你呀?”蘆荻臉色泛起紅潤。

“讓魯兵背著你跑!嘻嘻。”小馬打趣道,“這叫什麽來著,豬八戒背媳婦,哈哈。”

“喲,這麽熱鬧呀,看你們笑得!什麽事這麽開心呀?”蘇欣從外麵走了進來。

“媽,魯兵和小馬過來了。”蘆荻說。

“喲,這不是魯兵嘛,好長時間沒見了,真謝謝你過來看我女兒。”蘇欣說道。

“老板娘,我……”

“和你開玩笑的,看你,還像以前一樣,說話臉紅得像個姑娘。”蘇欣說,“怎麽,聽說你到分部高就了?”

“媽,人家現在是幹部了,你沒看他的軍銜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嗎?”蘆荻不知媽媽下麵還會說出什麽魯兵尷尬的話來,忙解釋道。

“是嘛?我看看。”蘇欣端詳了一下魯兵,“哦,那好呀,恭喜!以後可要多照顧我的生意喲!”

“哎呀,媽,你又來了,三句話不離本行。”蘆荻責怪道。

“嗬嗬。”魯兵說,“那我們先回去了,以後有時間再來看你。”

“好吧。到那兒多照顧自己。”蘆荻關心地說。

“嗯,沒事兒,我一個人在基地都能過,去培訓怕什麽呀?你安心養傷吧。”魯兵轉過頭對小馬說,“小馬,我們走。”

“謝謝你們啊!慢走!”蘇欣把他們送到門外,回過身來問:“小虎這兩天又沒來?”

“媽,他以後不會來了。”蘆荻回答。

“怎麽了?”蘇欣問。

“沒什麽,他有女朋友了。”蘆荻平靜地回答。

“啊?不會吧?這個挨炮彈的!我早就知道他靠不住!”蘇欣破口大罵道。

“媽,沒事兒,你就別罵了,該走的總是要走的。”

“女兒,你別難過,咱再找個比他強的!”蘇欣安慰女兒道。

(108)

“魯哥,你去不去參加藍萍的婚禮呀?”走出醫院的大門,小馬問魯兵。

“哎,你說呢?”魯兵說,“人家把請柬都送了,如果不去,藍萍肯定要損我,提幹了就不認人了;去了吧?任柯肯定會不高興,他現在還對我一肚子意見呢!”

“嗯,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她沒有請我們,我們也不好過去,裝著不知道算了。”小馬說,“那你什麽時候去培訓?”

“也就是這兩天吧,說走就走。”

“到那邊要是有什麽事,就打電話來。”小馬說,“要不要我們過來送送你?”

“哦,不用了,李克也忙,我們有事就電話聯係吧。”

魯兵在醫院門口與小馬分了手,一個人往部隊趕,經過靜子所在的幼兒園時,他看到靜子和一名男青年手牽著手,親昵地依偎在一起,正往裏麵走去。魯兵沒有敢打招呼,心說,這一幕要是被晁顯看到,不知作何感想,他為情所困,竟放棄了自己所鍾愛的事業。唉,人各有誌,每個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不同,很難說誰對誰錯。晁顯走了幾個月了,不知道工作是否落實好了,與亞梅的關係是不是和解了,直到現在連一封信都沒有來過。晁顯不會記恨我吧?我雖然沒有經過他的同意,直接找靜子談話,但我是真心為了他好。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呢?我們畢竟是戰友,不是觀世音,其實我沒有權利幹涉他們的私事。我總是憑自己的主觀做事,難道我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嗎?我沒有任柯坦**直率,沒有晁顯敢愛敢恨,沒有李克精明靈活,沒有鄧宏活潑討喜。我似乎太傳統太古板了,太不會做事了,以至於任柯對我抱有這麽大的成見。如果任柯知道我去參加了藍萍的婚禮,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麽話來。藍萍是我的朋友,她來邀請我前去,我又怎麽能不去呢?難道兄弟在一起就要愛其所愛,恨其所恨嗎?在這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任柯的確有點喜歡走極端,他這樣要求別人按自己的意誌做事,算不算也是一種自私的表現呢?

魯兵一邊走,一邊思考著。前麵就是當年發事搶劫的那家銀行。那一幕往事又一次浮現在魯兵的腦海裏,時隔幾年,記憶竟還如此清晰。當年要不是晁顯舍身相救,現在我還在不在這個世界上都還難說。當年,兄弟幾個在一起多開心呀,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竟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再過兩個月,任柯也要辦理轉業手續了,如果任柯再一走,就更難像以前那樣聚會在一起了。

唉!魯兵感歎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呀!所以,大家在一起的時候,一定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緣分,世上有什麽東西比感情更值得人們珍惜呢?

想到這兒的時候,魯兵決定前去參加藍萍的婚禮。這樣做應該不會傷害到任柯。沒有了愛情還有友情嘛,任柯心胸也太狹窄了點兒。

前麵有一個公用電話亭,魯兵下了車子,來到話亭旁,他想給晁顯打一個電話。晁顯臨走的時候,丟下了一個電話號碼,魯兵一直把它記在心裏。電話通了,“嘟嘟”地響了半天,才聽到一個女人用當地方言大聲地問:“你找哪個?!”

“您好,我是A城的長途,我找晁顯。”魯兵對著話筒說道。

“誰?朝鮮?打你錯了,我們這裏是中國!”

“喂,喂!喂!”對方的電話掛了,魯兵氣惱把話筒一摔,電話亭的老板一臉的不高興,不悅地說,你輕一點行不行,拿電話撒什麽氣?!

魯兵笑著向老板說了聲對不起,再一次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接電話的還是那個女人,魯兵盡力把普通話說得標準一些:“喂,我是A城的長途,我想找我的戰友,姓晁,叫晁顯,才從部隊轉業的,我有事找他。”

“哦,你找狗蛋呀?剛才是不是你打的電話?”對方說。

“我找晁顯,不是找狗蛋!”魯兵壓著心裏的惱怒,和氣地說,“他姓晁,叫晁顯。”

“知道,知道!沒錯,是狗蛋!他是部隊的複員軍,我隻知道他的小名,不知道他的大號。你等著啊,我到他家去看看。”

“哎,那麻煩您老了!”魯兵也不知對方多大年紀,聽聲音可能也不小了,於是尊稱道,“離得遠不遠呀?”

“不算太遠,穿過兩條巷子第三家就是,長途挺貴的,要不,你過十來分鍾再打過來?我去幫你叫。”

“好吧,謝謝了。”魯兵掛了電話,抹了一把鼻子上的汗。唉,晁顯這是在什麽地方呀?不用問也可以想象得出當地的生活狀況。魯兵不停地看著手表,估計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於是再一次撥通了那個電話。

待對方剛摘起話筒,魯兵就激動地說道:“臭小子,你把我們都忘了啊!”

“你罵誰呢?!”還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哦,對不起,我以為是狗蛋呢!”魯兵忙說,“他來了嗎?”

“他不在,上午有人看到他騎著自行車帶老婆進城去了。”

“哦,知道了。麻煩您見到他時告訴一聲,就說他A城的戰友想他了。我是魯兵!”

“什麽兵?陸軍?”

“不是陸軍,是魯兵!”

“哎呀,我知道了,魯兵就是陸軍。我回頭告訴他。”

魯兵感覺和對方用語言交流太吃力,陸軍就陸軍吧,也不再解釋,說了聲謝謝,就掛了電話。不過,魯兵還是感到很高興,雖然沒有聽到晁顯的聲音,但知道他至少生活上沒有出什麽亂子。於是付了話資,回分部辦公室去了。

(109)

在A城的希爾頓大酒店門前,藍萍穿著一套雪白的婚紗,站在新郎的旁邊,正熱情地招呼著客人。遠遠地望見魯兵,她把捧在手裏的花舉過頭頂,晃了晃,喊道:“嗨!魯兵!”

魯兵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祝福你們!”

“紅包就免了吧,嗬嗬,你是我的特邀佳賓呢!”藍萍說,“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那是,你結婚我能不來嗎?”

“謝謝!”藍萍又向新郎介紹道,“這是我的好朋友魯兵,作家!”

“你好!早聽藍萍介紹過,您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真是榮幸!”新郎說著向魯兵敬煙,魯兵接了。藍萍說,你先到裏麵坐吧,回頭,我們好好敬你幾杯。魯兵笑了笑,走到大廳去了。

來賓大都是雙方的親朋好友,單位的領導同事,魯兵看了一圈,一個熟人也沒有,找了一個空座坐了,一邊抽煙,一邊看著熱鬧。時間還早,離結婚典禮還有些時間,魯兵看到別人大都是成雙成對,攜家帶口的,不禁想起蘆荻來。要是她能站起來,說什麽也要帶她過來,一道看看藍萍的婚禮,多有意思啊。念頭閃過,魯兵心裏湧起一股幸福感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還怕沒有機會嗎?

正在魯兵沉浸在想像中的時候,任柯坐到了他的旁邊。魯兵沒想到任柯會不請自到,表現出如此的大度來。不過,魯兵還是感覺有點尷尬,不禁脫口問道:“任柯,你怎麽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難道不請我,我就不能來了嗎?”任柯抓起桌上的香煙,撕開來,遞給魯兵一支,自己也點上了火,然後把打火機猛地往桌上一慣,“媽的,結婚竟然不請我喝酒!”

“嗬嗬。”魯兵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麽對任柯說。

“她請你了吧?”任柯問。

“是的,我也是臨時接到通知,就過來了。”

“嘁!臨時通知?她沒有給你送請柬嗎?”

魯兵知道任柯已從小馬那兒得到消息,感覺不說實話任柯更會誤解,於是說道:“送了。”

“那她為什麽隻請你一個不請我們兄弟?!”任柯不快地說道。

“這個……”

“你現在玩大了,魯幹事!你看不起我們這些當兵的弟兄了。”任柯挖苦道。

“哪裏話,你現在不是也過來了嗎?”魯兵說。

“那不一樣,你是人家請來的,我是來混飯吃的。”

“好了,來了就好。”魯兵實在不願繼續談下去,他知道任柯陷入其中太深了,心理上受到了打擊。盡管自己一直嚐試著幫他走出陰影,但實在無能為力,不是所有的人通過疏導就能撫平心靈上的傷痛的,特別是任柯這樣有個性的人,很難聽進別人的勸說。

“老大,你為什麽來的時候不叫我一下?”任柯繼續追問道。

“哦,這個……”

“不好意思了吧?哈哈!”任柯見自己把魯兵“將軍”到了位,又哈哈大笑道,“其實你不用解釋我也明白,說穿了,她是怕我!”

“你來了更好,說明你比藍萍大度。”魯兵說。

“那是!她以為什麽都比我強,媽的,也太小看我任柯了!”

這會兒桌上陸續坐滿了客人,兩人隻好撇開剛才的話題。任柯說,老大,祝賀你高升了。其實,我知道你早晚會有這麽一天的。

魯兵笑了笑,謙虛地說,其實,這隻能說我還算幸運一點兒,也沒有什麽。

“晁顯現在情況怎麽樣?”任柯的談話的語氣又恢複了正常,“這家夥怎麽回去就沒有動靜了?”

“是呀,昨天我打電話來著,但沒有找到他。聽接電話的人說,他陪亞梅一起去縣城了,不知幹什麽去了。”魯兵把打電話的事對任柯說了。

“不會是去離婚吧?”任柯問。

“應該不會。兩個人騎一輛自行車去的,我想不會。”

“嗯,你說的有道理。”任柯說,“等你走後,我也要回家了。”

“你不是還早嗎?”魯兵問,“這麽快就要辦手續了?”

“不是,現在我已把軍犬移交給新兵了,在部隊也沒有什麽事兒,早點回去聯係工作。”

“哦,也好。找個好工作很重要呢,畢竟在地方上混的時間長。”魯兵說,“哎,對了,你知道我那天碰見誰了?”

“誰呀?”

“靜子。我看到她攙著男朋友一起走進去了。”魯兵說。

“媽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任柯罵道。

“噓……”魯兵往左右指了指,“別這樣說,都是女同胞,這樣可不受歡迎啊!”

“誰敢不歡迎我?今天是我老婆結婚!”任柯說。

“嗬嗬!真有你的!”魯兵樂得差一點把一口茶噴出來。

“本來就是嘛!”任柯說。

魯兵被任柯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暈了,還有過來看自己老婆結婚的。不過,任柯今天能到場,實在出乎魯兵的意料。人的性格的是複雜的,多麵的,愛恨本來就是一對矛盾體,不是有句話叫**得有多深,恨得就有多深嗎?所以,從這方麵看待任柯的行為,似乎也不難理解了。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愛情不是一廂情願的事兒。

新郎新娘過來敬酒的時候,任柯已有了幾分的醉意。一把奪過新郎的杯子:“我知道你這杯子裏裝得是水,來,我們要喝就喝真的!”

“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新郎笑了笑說,“但我的心意是誠的。”

“你不喝酒就是不誠心!我告訴你,我認識藍萍可比你早得多了!你什麽意思?連一點麵子也不給我?!”任柯說著,倒上了一杯白酒。

新郎被逼不過,接過杯子說:“好吧,我今天就陪您喝一杯,謝謝您的光臨。”

“不行,喝一杯不行,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要喝就要喝個痛快,換個大杯,我們哥們搞一杯!”任柯拉著新郎不依不饒地說道。

新郎用目光向藍萍求援,藍萍趕緊說道:“任柯,他真的不會喝酒,改天,你和魯哥一起到我家,我陪你喝。”

“我就讓他陪我喝!”任柯指點新郎說道,“今天不喝不行!”

客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這個桌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魯兵趕忙站起來說道:“他今天高興,有點喝高了,你們去敬別的客人吧。”

新郎新娘聽到魯兵這麽一說,與其他客人打了個招呼,到旁邊敬酒去了。任柯又想追過去,但被魯兵扯住了。任柯極力地掙紮著,在那兒大喊大叫,差一點撞翻了桌子。魯兵見任柯的情緒已失去控製,實在勸不住,忍無可忍之下,甩了他一個耳光,起身離開坐席,任柯跟在後麵就追了出來……

(110)

魯兵對任柯的表現很失望,這樣沒有一點尊嚴,沒有一點風度,甚至還有點痞子的舉動讓魯兵感到很難堪。當任柯氣勢洶洶地追出來的時候,魯兵在那兒站定,說,怎麽?你想打我?

任柯狠狠地把拳頭打在一棵樹上,手上流出了血來。對魯兵說,你行!你記著,你今晚打了我!我要告訴幾個弟兄,你不僅不幫我,你還打了我。從此我再也不認你這個老大了,狗屁老大!

魯兵沒有理他,攔了一輛的士,在副駕駛位置坐了,伸出頭來問:“你走不走?!”

“我自己會打車!”任柯吼了一聲,招手也攔了一輛的士。魯兵對駕駛員說,跟在那輛車後麵。

魯兵一直尾隨在任柯乘坐的那輛的士後麵,看到任柯在部隊門口下了車,走了進去,他才放心,自己回分部去了。

自從他調到分部來,分部也有一張床,魯兵決定今晚就睡在分部。由於心情不好,也懶得洗漱,靠在被子上想心思。魯兵感覺任柯的心理已經嚴重扭曲,從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過去的影子了。令他想不到的是,一個堂堂的男子漢,怎麽經受不了一點點的挫折。作為戰友,作為弟兄,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不僅沒有起到什麽效果,任柯反而把矛頭指向了自己。多年的戰友加兄弟的感情啊!竟把我傷害得幾乎體無完膚……

第二天一早,魯兵接到通知,下午到政治學院去報到。一切都準備好了,魯兵分別給李克和鄧宏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自己動身的時間。猶豫再三,他還是撥通了任柯的電話。

“喂,任柯,在做什麽呢?”魯兵問。

“看書。”隻聽任柯懶洋洋的回答。

“嗯。昨晚我有點衝動,你不要生氣。”魯兵說。

“沒事兒。”

“那我馬上就要走了,給你打個招呼。自己要多保重。”

“嗯,還要我去送你嗎?”

“不用,有車。”

“哦。”

還好,任柯好像平靜下來了。魯兵清楚,盡管任柯對自己懷有成見,但與自己一樣,心的距離已經很遠了,可都不想撕破麵皮,表麵上還要說得過去。畢竟是十幾年的戰友加兄弟,一道經曆過風風雨雨,一同分享過喜怒哀樂,一起在軍營度過青春年華……

魯兵又想起了蘆荻,不知為什麽,這會兒很想再去看看她。看看還有一些時間,魯兵決定去趟醫院。

醫院很安靜,或許春天的原故,人們大概都在飯後午休吧?魯兵的腳步在走廊裏顯得鏗鏘有力。魯兵輕輕地推開病房的門,發現蘆荻用一本雜誌遮著臉,已經睡著了。魯兵小心地為她整理了一下被子,沒想到蘆荻忽然坐起,把魯兵嚇了一跳。

“你沒有睡呀?”魯兵笑道。

“哼,我聽到腳步聲就知道你來了,厲害吧?嘻嘻。”蘆荻調皮地說。

“厲害!”

“你媽呢?”魯兵問。

“我讓她回家去休息了,這幾天總是她一個人過來,把她累壞了,我現在拄著拐也能走動了,所以我硬讓回去睡一會兒,才走。”

“哦。”

“怎麽?喜酒喝過了?”蘆荻歪著頭望著魯兵問。

“喝過了!”魯兵不敢正視蘆荻火辣辣的目光。

“怎麽樣?熱鬧吧?”

“熱鬧,在希爾頓大酒店辦的,很氣派呢!”魯兵回答。

“哦。要是我能走動的話,我也會去的,她不請我也去。”

“嗬嗬 ,你想做不速之客呀?像任柯一樣?”魯兵被蘆荻的話逗樂了,風趣地說道。

“怎麽?任柯也去了?他去幹什麽?”蘆荻奇怪地問道。

“那個酒他能喝得下呀?不是說她曾與任柯好過嗎?我們飯店都知道藍萍是任柯的未婚妻呢。”蘆荻說。

“那是任柯一廂情願。昨晚任柯不僅喝得下,還喝得不少呢!”

“唉,其實,藍萍也有不對的地方,既然不想與任柯談,幹嘛不早點說清楚,時間長了很不好。”蘆荻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自己,不由得臉紅了。

魯兵不明就理,附和著說,是哩。

“你這個人真壞,什麽是哩?”

“我壞?我說得不對嗎?”

蘆荻見魯兵並沒有說自己的意思,岔開話題道:“你什麽時候走呀?”

“我馬上走,所以,過來與你打個招呼的。”

“哦。”

“你以後要加強鍛煉喲,我幾個月後才能回來呢!”魯兵說。

“知道啦!”

“要是沒有別的事兒,我先回去了。”魯兵說著就想走,被蘆荻叫住了。

“魯兵,我想問你件事兒,你可要對我說實話。”蘆荻說。

“什麽事?你說?”

“你向我保證說實話。”

“我保證!”

“不行,我們拉鉤!”

魯兵樂了,怎麽還像孩子一樣?就在蘆荻伸出的小指上碰了一下,“好了,你現在說吧。”

“嗯。我想問你一下,有一次電台播的那篇文章是不是你寫的?”

“這……”魯兵臉一下子紅了,“是,是我寫的。”

“那個荻是誰?”

“……”

“那個荻是誰?”蘆荻再一次問道。

“嘿嘿。”魯兵還是沒有回答。

“看你那樣子,好意思寫還不好意思說呀?”蘆荻看到魯兵有些窘迫的樣子,柔聲地說道,“你那些話幹嘛不早點告訴我呀?”

“我,我不好意思,也不能……”

“為什麽?”

“因為我是誌願兵,我怕將來自己留不下……”

“傻兵!”蘆荻的熱淚就流了下來。

“那我現在說還晚嗎?”

“……”蘆荻一把摟住魯兵的脖子,哭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