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飛來的餡餅

(96)

傍晚時分,一輛出租車停在了部隊門前,車門一開,從上麵下來一位衣著光鮮,發型時尚,手裏提著密碼箱的中年男子。他在付過車資後,用手理了理自己的發型,然後提起箱子,往哨兵走來。

“同誌,請問你們部隊有一個叫任柯的吧?”中年人向哨兵打聽道。

“有,請問您是他什麽人?”

“哦,我是他老家的鄰居,出差路過A城,想過來看看他。”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地答道,還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哨兵。

“請你稍等,我打電話讓他過來接你。”

“好,謝謝!”中年男子感激地笑了笑。

不一會的工夫,任柯就從裏麵走了出來,遠遠地叫道:“廣財!”

“哎!任柯!”這個被任柯叫做廣財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任柯的手,“我這次去廣州出差,路過A城,順便過來看看你,挺好的吧?”

“嗯,挺好的,走,先到我宿舍去歇一歇吧。”任柯伸手接過廣財的密碼箱,“您現在生意越做越大了,我上次回家時就聽家人說了。嗬嗬。”

“嘿嘿,還好,就是資金周轉不過來呀。要不然,今年我還想吃下一家商場來!”廣財掏出“中華”香煙,遞給任柯一支,“你最近還回家吧?”

任柯把煙點了,吐了一口煙霧說:“不回了,這點工資還不夠來回跑的路費呢!”

“哎,對了,你快轉業了吧?”廣財問道。

“是呀,總算熬到頭了,嗬嗬。”任柯笑道,“沒想到我十八歲出來當兵,一晃快三十了!”

“是呀,我們差不多年齡呢。”廣財說,“你當兵走的時候,我才高中畢業沒有幾年,時間過得是快啊!”

“我現在可不能與你比了,你現在可玩大了,當大款了,我呢,還是個大頭兵。”

“嗬嗬,你也不錯呀,部隊管吃管喝還管穿,不用花自己一分錢,將來政府還要安排你工作,我們能指望什麽呢?隻好自己找食吃。”

兩個人一路上說著話,來到了任柯的宿舍。任柯用手一指:“看,我就住在這兒,進來吧。”

“環境不錯,比我想像得可要強多了。在大城市當兵就是好呀!”廣財感歎道,“你不知道,幹哪行有哪行的難處,都不容易。”

“你要是說不容易,別人就沒法活了,嗬嗬。”任柯為廣財倒了一杯茶,“對了,我還沒有謝你呢。前幾天我三姨打電話來,說你把她家的利息都付過了。”

“那是,那是,做生意要講誠信嘛!我是按二分的息給的,您三姨借給我兩萬,我一次付給四千元的利息。”

“嗯,那可比銀行高多了。”任柯說。

“是呀,不過,我用這個錢,能賺更多的錢,就當是她入的股分的紅利唄!”廣財悠然地喝著茶,“其實,你不用謝我,我應該感謝你才是,為我籌款,是對我的支持啊!”

“現在你還一直在發展擴大業務嗎?”

“是的,我是‘韓信用兵,多多益善”。我借到的錢越多,我賺得就越多。”

“真佩服你,白手起家,厲害!”任柯對廣財佩服得簡直無體投地,“以後我要是有錢,也放在你那兒生息。”

“好呀!咱倆什麽關係,算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別人我開二分的息,你的錢我說什麽也得給你二分半。”

“嘿嘿,我也不過是說說,我可沒有錢。”任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嗬嗬!”

“你在我們老家算是名人了,十裏八村的誰不知道?相當於銀行的行長了,嗬嗬 。”任柯說的是實話,在他們老家,廣財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據說在外地擁有好幾家商場,生意做得如日中天。很多人把錢不去存銀行,都願意借給他。他借款的利率很高,按二分的利率計算利息,如借一萬給他,他隻收八千,但仍寫一萬元的借條給你,那二千做為當年的利息返還給借款人。

“嗬嗬。”廣財又笑了笑,正想說什麽,電話響了,是李克打來的,邀任柯到他家去吃飯,任柯說,不行,我去不了了,我來客人了,要不你們晚上過來吧,一起陪我的客人喝杯酒。

放下電話,任柯對廣財說,我一個弟兄打電話約我去吃飯,我讓他晚上過來,另外還有幾個戰友,我讓他們一起過來陪陪你。

“哎,那可不行,怎麽能讓你請客?”廣財說道,“雖然我來到了你這兒,但是晚上我請你們,你每月才拿幾個錢?你不用和我爭,就這麽定了,你把你的戰友叫讓,找個地方,我來請你們。”

“怎麽?你看不起我?你再有錢,今晚也輪不到你請,你總要給我個機會嘛,每次回家都是你請客。我雖然沒有多少錢,但請你吃個便飯還是可以吧,嗬嗬 。”任柯說著就摸起電話:“喂?鄧宏?晚上到鴻運吃飯,我來了位客人,你回頭打個電話給老大,咱們幾個人一起去。李克我已經對他說過了,他晚上和小馬一起過來。”

(97)

“來,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家門口的朋友,從廣州出差特地過來看我的。”任柯向魯兵他們作著介紹,然後又對廣財說,“廣財,這幾位都是我的鐵哥們:魯兵,鄧宏,這位是退伍留在A城發展的李克,這位是李克的夫人小馬。還有一位兄弟回老家了,沒有過來。”

“幸會!”廣財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名牌盒,向他們幾個人一一分發著自己的名片,“既然是各位兄弟都是任柯的鐵哥們,那麽我們也不是外人了,嗬嗬。”

“我這位朋友可不一般,在我們那一帶可是有名的大款,他在短短幾年就在外麵承包了幾家商場,生意做得特別大,人也義氣。”任柯誇讚道。

“哪裏哪裏,都是混口飯吃,嗬嗬。”廣財謙虛地說道,“我與任柯算是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以後弟兄們有機會去我們老家,可一定要通知我喲。”

“老兄真不簡單,在路上我就聽任柯對我說了,您很有魄力,都敢以二分的高息借款,沒有魄力肯定是不行的。”魯兵說。

“嗬嗬,做生意要資金周轉,在外地向銀行貸款也不容易,沒辦法,我隻好這樣。不過,這也是借雞下蛋,都是親朋好友,我多付點給他們也無所謂,人嘛,感情第一,總不能把錢看得太重了,是不是?嗬嗬 。”廣財哈哈一笑,“我這個人就是重感情!”

“對,看得出來,嘿嘿。”鄧宏接過話說,“二分的息不低了。”

“二分的息是不低了,現在銀行的利率也太低了。”李克說。

“好,菜來了,我們邊吃邊談吧。”任柯端起酒杯,“來,為廣財的到來,我們幾個幹一杯!”

廣財喝酒也很豪爽,氣氛也很熱烈。不一會的工夫,幾個人臉上都上了酒色。小馬趁著廣財與魯兵喝酒的時候,一拉李克的衣角,附在他的耳邊說道:“李克,你讓任柯幫著問一問,現在他還借不借錢,要是行,我們把銀行的那十萬塊錢也放到他那兒。你算算,借給他一年我們就有二萬的利息,借個兩三年,我們買房就差不多夠了。”

“這個……”任克沉思了一下,“恐怕不合適吧?第一次見麵怎麽好說這事呢?”

“嗨!任柯和他這麽熟,你怕什麽?你就問問嘛!”小馬說道。

“好吧,現在不好說,等以後找個機會。”

“嗯。”

小馬主意已定,端起飲料對廣財說道:“這位大哥,我用飲料敬您一杯吧!有時間到我們去坐坐。”

“謝謝弟妹!我幹了!”廣財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小馬,你平時不能喝兩杯嗎?幹脆你用白酒敬一下。”任柯這時已有了酒意,順口說道。

“哦,小馬過去能喝兩杯,現在不行了,她現在是國寶,重點保護對象,嗬嗬。”李克說,“這樣吧,我代她再敬老兄兩杯!”

“李克,要做爸爸了?”魯兵笑著說,“恭喜!你可要多喝幾杯,嗬嗬。”

李克用餐巾紙抹了一下嘴,一臉的喜悅,“放心,生了兒子後,我一定一醉方休!”

“重男輕女!”小馬扭了李克的屁股一下,疼得李克嗷嗷直叫。

魯兵找了機會,轉頭小聲問小馬:“小馬,昨天你找到蘆荻了嗎?”

小馬點點頭:“嗯,找到了。”

“現在蘆荻她怎麽樣?”

“還好,隻是還下不了床。”

“哦……”

“我對她說了,我說過幾天你可能會去看她,她很高興。她還問你現在怎麽樣呢?”

“問我?”

“嗯。她說你們幾個人都是好人,一直都想請你們幾個吃頓飯,沒想到出了事。”

“哦。過幾天我要是有時間,你帶我去好吧?”

“好,到時候你打電話給我就行了。”小馬說。

“說什麽呢?嘀嘀咕咕的?”任柯見魯兵與小馬在那兒交頭接耳地講話,笑著一拍桌子喊道:“不能隻顧說話,還要喊酒啊!”

“好!來,我敬老兄!”魯兵知道了蘆荻的情況,心裏很高興,不禁來了興致,與廣財推杯換盞地喝了起來。

小馬一推李克:“你給任柯說說嘛!”

李克站起來,對任柯說道:“任哥,我們出去一下,我給你說點事兒。”

“什麽事兒?”走出包間,任柯問李克道。

“我現在手上有點錢,暫時也用不著,存在銀行也沒有多大意思,你看能不能幫我說說,我想把錢放在老兄那兒,你看行不行?”

“這事包在我身!”任柯一拍胸脯說道:“我三姨的錢就是通過我借給廣財的,兩萬塊,當場廣財就給了她四千元的利息。”

“我不止兩萬……”

“沒事!廣財厲害著呢!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你有個十萬八萬也不嫌多,我給他說!你準備借多少給他?”任柯問。

“十萬吧。”李克試探著問,“沒問題吧?”

“這麽多?你小子可以嘛!真沒想到,這幾年你混得這麽好!”任柯說道,“按照廣財的算法,嗯,十萬,當年的利息應該是兩萬!我讓他打十二萬的借條給你,明年的利息就得按十二萬折算給你了!”

“這太好了!這事就交給你了任哥!改天,我請你們幾個到我家,我們哥幾個好好聚一聚!”李克興奮地說道,“走!我再去敬幾杯!”

(98)

任柯趁著酒意,把李克的事對廣財說了,廣財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答應了。廣財說,一般人我都隻開一分五,既然是自家兄弟,你放心,我仍按二分的利率來給他結息,明天我給你個賬號,直接把錢存到銀行裏,不要給我現金,一個人攜帶這麽一大筆錢不安全。

任柯心裏高興,對李克說,兄弟,你的事成了,還不快敬酒?!李克也很開心,雖然知道這種存款國家也不支持,但能撈個實惠,又有任柯擔保,不會出什麽意外。於是端起酒杯說道:“老兄,非常感謝,明天我就按你寫的這個賬號把錢打過去。來,我來敬你一杯!”

“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氣了。先不急著喝酒,我來為你寫個收據,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嘛!”廣財說著,從口袋中找出記事本,撕下一張,為李克開了十二萬的收據,“這個收據我先放在任柯這兒,等你打過錢,用匯款底根到任柯這兒來換收據,可以吧?”

“好,就這麽定了。”李克回頭對小馬說,“明天我還有事兒,你到銀行把事辦了吧?”

“嗯,好。”小馬歡喜地說道。

幾個人吃得熱火朝天,直到盡興才結束。回到家裏,小馬從櫃子裏找出幾本存折,與李克一起算了下賬,準備明天一上班就去匯款。小馬一邊擺弄著存款,一邊興衝衝地對李克說道,真沒想到,任柯還有一個這麽有出息的朋友。這下好了,我們不用再想怎麽投資了,靠這份利息也夠了,比我上幾年班還強呢!

李克說,是呀,多個朋友多條路嘛!你想,今年是兩萬的息,明年按十二萬計算,利息又是兩萬四,我們放上幾年,再加上我們的工資,到時候我們買個大套!

小馬的眼睛裏升騰起希望,感覺好日子就要到來了,幸福地一笑:“等我們的兒子一出生,就會有大房子住,這小家夥命多好!嗬嗬!”

“這還用說嘛,將來我要讓他讀最好的學校,媽的,可不能學他老爸,將來到部隊,說什麽也要考個軍校,弄個軍官當當!嘿嘿。”李克說。

“那是,不過,我想讓他上大學,不想讓他當兵!”小馬說。

“到時候再說嘛!”李克打了個哈欠,“不早了,我們休息吧,明天還要辦事呢!”

第二天銀行一上班,小馬就把存款全部取出來,按廣財寫的賬號,把錢了過去。然後騎著自行車到部隊找任柯。任柯由於昨晚多喝了兩杯,還沒有起床,正躺在**呼呼大睡。小馬推開門,喊道:“任哥,你還沒起呀?真能睡!”

任柯上睡眼朦朧地問:“誰呀?”

“我,我是小馬。嘻嘻!”小馬說道,“怎麽,客人呢?”

“嗯,小馬呀,來這麽早呀!”任柯翻身坐起,椅在床頭,“錢匯過去了嗎?”

“匯過去了,我送底根來的。”小馬說著掏出匯款底根,“給你看看。”

任柯接過來看了看,又在自己的衣服裏摸索了半天,找出昨晚廣財寫下的十二萬元收據,遞給小馬:“給你,這是收據,你可要收好了。你看看,十萬轉眼就變成了十二萬,嗬嗬。”

“這多虧了任哥您幫忙,謝謝了。”小馬說。

“謝什麽!見外了不是?”任柯說,“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

小馬小心地把收據放到自己的包裏,站起身來說道:“那好,改天請你們到我家吃飯!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點兒,我就不送你了。”

“嗯,你繼續睡吧。”小馬帶上任柯的房門,騎上自行車走了。路過分部的門口,小馬忽然想起魯兵約她去看蘆荻的事兒,心想,不知今天魯兵有沒有空。離分部這麽近,可是從來沒有機會進去過,現在魯兵在這兒工作了,不如進去看看。

她在遠離大門的幾米遠就下了車,推著車子來到哨兵的近前,對哨兵說,我來找魯兵。哨兵說,你等一下,我來打個電話。不一會的工夫,魯兵就從辦公樓跑了出來,小馬看魯兵風風火火的樣子,禁不住笑著問:“魯哥,看你急的,走路都帶著風呢!”

“嗬嗬。聽說有個女同誌找我,我正琢磨著是哪位呢,原來是小馬來了呀。”

“嗯,我剛從任柯那兒回來,順便過來看看你。你今天有空嗎?我帶去看蘆荻?”小馬說道。

“哦,”魯兵沉思了一下說,“今天不行,現在我很忙,過幾天吧,到時候我來聯係你。”

“沒事兒,我隨便問問,你有空的時候打電話好了,我現在不上班了,天天在家,也閑得慌得呢。”

“好的。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不坐了,看你那麽忙。過幾天我請你們到我家吃飯,我燒幾個菜給你們嚐嚐。最好是到我家過年,人多了熱鬧。”

“春節可能還要值班,到時候再說吧,晁顯也不在呢。”

“這個晁哥也真是,嫂子剛來就回去了,也不通知我們一聲,回來我再找他算賬!”小馬說。

“嗬嗬,也是。回來再教訓他!”魯兵笑了笑說,“重色輕友的家夥!”

小馬也笑了,與魯兵說了聲再見,一個人回家去了……

(99)

除夕的夜晚,從文化活動中心參加過聯歡回來,魯兵對任柯說,走,我們一起到連隊活動室去看“春晚”吧。任柯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回答,年年都是那一套,有什麽看頭,要是讓我上去,我比黃宏趙本山還強。魯兵笑了笑說,得了,央視埋沒人才了,嗬嗬。任柯把頭一甩:怎麽?還不服氣?魯兵說,服,我絕對相信。不過,在你還沒有上去之前,先去看看黃宏和趙本山表演吧。兩個人說著話就準備去連隊,沒想到這時晁顯推門進來了。

“過年好!”晁顯進門就喊道。

“喲!晁顯?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回家過年了嗎?”魯兵驚奇地問道。

“靠!晁顯,你搞什麽名堂?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任柯也問道。

“想你們唄,所以趕回來與你們一起過年!”晁顯一屁股坐在任柯的**,顯得臉色很憔悴。

“晁顯,你老實回答,是不是與亞梅吵架了?”魯兵似乎看出了點端倪,問道。

“嗨!別提了!媽的!回家沒幾天兩人就吵嘴,煩死了!”晁顯傾訴道,“本來想開開心心在家過個年,沒想到弄得全家都不開心。”

“那你就跑回來了?”任柯說,“今天都年三十了?我的哥哥!有你這樣的嗎?人家都爭著往家裏趕,你倒好,還朝外跑!”

“是呀,多大的事呀?你這樣是不對的。夫妻吵架不正常嗎?你現在吵吵嘴就往部隊跑,那以後轉業了你往哪兒跑?”魯兵說。

“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離!”晁顯說。

本來兩人想去看電視,這會兒也去不成了,隻好先留下來勸晁顯。晁顯的突然到來,並沒有為他們帶來多少重逢時的欣喜,相反,卻使氣氛變得有點沉悶。別看他們平時都是穿著軍裝的男人,在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表露出情感上怯弱的一麵。本來大家心情就不太好,現在晁顯與家人又鬧成了這樣,一時間,三個人都坐在那兒都不說話了。

“媽的!有什麽大不了的!不看鳥春晚了!咱們喝酒!”任柯打破了沉默,從櫃子摸出一瓶酒來,往桌上一放,“來,晁顯!把桌上的牙缸拿過來!”

“你哪來的酒呀?”晁顯一邊清理著牙缸,一邊問道。

“這你不用問了,前天會餐的時候我拎過來的。”任柯回答。

“那也沒有菜呀!”魯兵笑道,“我們就這樣幹喝?”

“有!”任柯又從床頭櫃裏摸出一包榨菜,撕開了個口,往桌上一扔,“就吃這個!大過年的,街上店鋪都關門了,有這個吃就不錯了。”

“不錯,有道理啊,比我當年長征時吃草根的味道強多了!想當年呀,我的一根牛皮腰帶,硬是啃了三天才吃完,哈哈!”魯兵故意打趣地說。

“老大就會扯淡,你什麽時候吃過牛皮腰帶了?八成是牛鞭吧?那可是個好東西,現在你想吃恐怕也吃不起呢!可能是你吃多了吧,怪不得這麽牛B!”任柯毫無幽默感地說道。魯兵本來想調劑一下氣氛,沒想到任柯好像很不高興,說話暗含著譏諷。這段時間兩人的關係比前些日子好多了,魯兵以為任柯一時心情不好,找不到發泄對象,才用語言攻擊自己,現在看來,任柯對自己的成見已經很深了。在看似平靜的表麵下,魯兵感覺他們之間的友誼似乎已產生了裂痕,盡管自己努力在修補,但任柯卻還在不斷撕扯著,使這裂痕難以彌補。

其實,魯兵的心裏也不痛快。我也是個受過傷的人,但我總是把悲傷留給自己,也沒有像你這樣啊!難道我會在你與藍萍之間充當什麽不光彩的角色,做對不起你的事兒?不然,你為什麽總是對我樣啊!鬱悶!但這麽多年的感情來之不易,怎麽能肆意踐踏呢?

想到這裏,魯兵還是笑了笑,沒說話,沉默有時也是一種肚量。晁顯借酒澆愁,喝得紅光滿麵,把榨菜咀嚼得咯吱咯吱響,然後撕了塊衛生紙在手上擦著,悶悶地說道:“媽的,結婚真他媽的沒有意思!說實在的,我現在特別羨慕你們倆!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什麽鳥神也不用煩!”

“嗬嗬!”任柯似乎找到了心理上的平衡,笑著捏了一塊榨菜在嘴裏嚼著。

“你可不能這樣想,結婚是人生必走的一步,各有各的好處唄。”魯兵說。

“我迄今為止,還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好處,隻有他媽B一個字:煩!”晁顯紅著臉,打了個嗝。

“煩什麽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總是回避不是辦法。”魯兵勸道。

“我能怎麽辦?離婚?亞梅不同意,部隊也不會同意,我有選擇餘地嗎?”晁顯岔岔地說道,端起酒來就是一大口。魯兵見晁顯已有酒意,況且心情不好,酒入愁腸愁更愁,於是又勸道,“你還是少喝點吧,回頭我們去看看春晚。其實,咱弟兄都不是外人,我說句心裏話,你的心裏恐怕沒有給亞梅留下空間吧?”

“什麽意思?”晁顯警惕地問。

“這我不用多說,你自己心裏明白,如果不是靜子的出現,你和亞梅的關係或許不會這麽僵,對吧?你別不承認!其實,你一直在拿亞梅和靜子比較。”

“老大,你那是瞎猜,你這樣說其實還沒有真正了解你兄弟,就是沒有靜子,我與她一樣過不來!這一點也不關靜子的事兒。”晁顯辯白道。

“我看差不多!哪天我去找靜子談談,讓她別胡思亂想了,想找男朋友,找我好了!”任柯笑道。

“你放屁!”晁顯把眼一瞪,“你少打人家的主意!”

“你看,被我說對了吧?哈哈!”任柯一臉的壞笑,“不過,晁哥放心,君子不奪人之所愛,我就不與你競爭了,哈哈!”

“唉!”魯兵歎了口氣,心想,難道真愛是可以奪得走的嗎?

(100)

俗話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晁顯對這句話深信不疑。元宵節還沒有到,亞梅就到了。兩個人在宿舍吵得不可開交,一時間在部隊傳得沸沸揚揚。亞梅說,晁顯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白眼狼,心真毒!提了幹就想當陳世美,想甩我,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我硬耗也要耗死你!

晁顯心有點虛,但事情已鬧開了,幹脆裏外裏,來個徹底了斷。當然,這隻是晁顯的個人想法,事情並不像他想得那麽簡單。後勤處長苦口婆心地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但晁顯這次卻聽不進去,鐵了心地要離婚。晁顯說,這官可以不當,但婚必須得離!沒辦法,處長隻好把事情交到政治處。政治處主任袁海闊說,好,我下午來找他談談。

“晁顯同誌,聽說你愛人來隊了?”袁主任對坐在沙發上的晁顯說道。

“嗯。”

“聽你們處長說,你要求離婚?”

“嗯。”晁顯說著從口袋中掏出寫好的離婚申請,交到袁主任手裏,袁主任接過來,看也沒有看,就擺在桌上,繼續問道:“那你說說到底為什麽好嗎?”

“過不到一塊去。”

“怎麽過不到一塊去?過去一直不是好好的嗎?”

“我們是人家介紹的,缺乏了解,結婚後我們過不到一塊,經常吵,我實在受不了了,請求組織為我出具證明,我們回地方解決。”

“嗬嗬。晁顯,你不要激動嘛!我也不為你扣帽子,可婚姻不是兒戲,說離就離的。你們以前的事兒我不清楚,但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平時你在部隊,夫妻間缺乏交流,有點矛盾也很正常嘛!啊!亞梅對你也是一片癡情呀,千裏迢迢,春節還特地過來接你回家,怎麽短短幾天就鬧到這個地步了呢?你是個黨員,又是軍隊上的幹部,在部隊鍛煉了這麽多年,啊!思想境界自然要比你愛人高一些,能讓就讓一步嘛!嗬嗬!就是她有點事做得不稱你意,不如你適,你也要謙讓些。我來問你,寺廟裏有一副對聯叫什麽來著?其中一句叫‘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這事’嘛,對不對呀?啊?男人要有度量,女同誌要哄嘛!”

“主任,我都想清楚了,我堅決不與她一起過了。”

“什麽?又說氣話了不是?啊?怎麽可以隨口說出這樣不負責的話呢?哦,你說不過就不過了?就算是她不對,你也要給人家一個機會嘛!我們部隊不是常講嗎?要允許人犯錯誤,也要允許人改正錯誤嘛,嗬嗬 ,更何況,人家也沒有做不起你的事情嘛!”袁主任一邊喝著茶,一邊對晁顯和風細雨地做著工作。他相信,憑借著自己在部隊這麽多年的工作經驗,一定可以說服晁顯,平息這場情感風波。

“主任,這不是改錯的事兒,我們過不來。”

“嗬嗬,到底是年輕人呀,還是耐不住性子。什麽叫過不來呀?”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誰過的日子誰清楚。”晁顯把從文學書上看到的一句名言,也恰當地運用在談話中。

“這話不假,但是,還要看實際情況嘛!你還遠遠沒有到這一步。”袁海闊把晁顯剛才遞過來的申請交到晁顯手上,“快拿回去吧,我就當什麽事兒也沒有發生過。”

“主任,這是我的申請,您還沒有給我批複!”晁顯說。

“批複?你還想讓我怎麽批複?這就是批複!快回去,好好給人家道個歉,啊?”

“主任,我想開一張證明,我回地方解決。”

袁主任臉色一沉,沒想到自己做了半天工作,晁顯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心中甚是不快,用嚴肅的口吻說道:“晁顯同誌,我明確地答複你,這個證明我們不好開!”

“為什麽?我到法院解決,必須有部隊的證明才行啊!”

“我說過了,這證明不好開!”

晁顯有點惱火,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是軍人!”

“不錯,我是軍人,可是我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離婚也是我的權利。”晁顯不顧一切地說道。

“但你別忘了,這是部隊。”

“部隊怎麽了?部隊更應該依法辦事!”

“你是我是法盲了?”袁主任一拍桌子質問道。

“對不起,主任,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意思是說我有這個權利。”

“誰給你的這權利?晁顯同誌,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是我們部隊樹立起來的英雄人物,是一麵旗幟,組織上為你入了黨,提了幹,為部隊抹黑的事不能做呀!”袁海闊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為組織上想過了沒有?萬一這樣做了,地方上的百姓會怎麽看?還用我多說嗎?不要一時糊塗,誤了自己的前程啊!”

“誤我什麽前程?我又沒犯錯誤?”晁顯嘟嚷道。

“犯什麽錯誤?難道這還不是錯誤?提了幹了,就嫌棄自己在農村的愛人了,思想上生鏽了,衝這一點,我也可以處分你!”

“處分就處分吧,反正這婚我是離定了!”晁顯頑固地說道。

袁主任看晁顯鐵了心了,一時也不知再說什麽,沉默了片刻,緩緩地說道:“你真要堅持離婚,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別說我沒有警告你,由此引起的一切後果,你都要擔著!我馬上向政委匯報,開會研究你的問題!”

(101)

“咚咚!”敲門聲短促而有節奏,靜子放下手中的書本,打開房門,卻發現外麵站著一個腰杆筆直的陌生軍人。靜子一愣,感覺有點麵熟,但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於是就問:“請問您找哪位?”

“您好,請問您是靜子嗎?”那軍人很有禮貌地問道。

“我就是,您是……”

“哦,我是晁顯的戰友,我叫魯兵。以前在醫院陪護晁顯的時候見過你一次。可以占用你一點時間,和您談談嗎?”

“哦,請進來吧。”靜子把魯兵讓到房內,有點不安地問,“您怎麽找到這兒來了?是晁顯讓您來的嗎?”

“哦,不是。”魯兵深思了一下說道,“是我自己來的。我知道我來找您有點冒昧,不過,還請您原諒。”

“沒關係,有什麽事你就說吧。”靜子說,“晁顯經常在我麵前提到你呢!”

“嗯,請恕我直言了!是這樣的,聽說你和晁顯是同學,對吧?”

“是的,我們自幼就在一起讀書,一個班的。”靜子回答。

“也許我不該這樣問,晁顯很喜歡你,對吧?”

“我們是老同學,現都在外地生活,所以平時交往多一些。”

“哦,你知道吧?晁顯現在正在部隊鬧離婚!”

“真的?”

“是的。”

“那你為什麽要專程過來告訴我?”

“因為……因為你們是要好的同學。”

“除此之外呢?”靜子問,“還有其它的原因嗎?”

“請不要誤會,我是想讓你幫著做做晁顯的思想工作。你知道,他愛人亞梅很愛他,而且部隊也不支持他離婚。他現在才提幹,是部隊樹起來的一麵旗幟,真要堅持鬧下去,對部隊對本人都沒有好處……在部隊打拚這麽多年,也不容易,還差一點搭上性命。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幫他……”

“你是在代表部隊找我談話嗎?”

“哦,不,不,不,我隻代表我自己,我是晁顯的老大。”

“很遺憾!我認為這是他個人的私事,我無權幹涉,也幫不了他!”靜子冷冷地說道。

“不,也許你可以幫他……”

“謝謝!你太高看我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我們可以結束談話了。”靜子說完,低頭打開書本,不再說話。魯兵碰了釘子,尷尬地笑了笑,說了聲“再見!”轉身悻悻地走出了房間,把一聲歎息丟在了靜子的房間裏。

其實,在此之前,魯兵也料想到可能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但他還是來了。晁顯一意孤行,可能會受到紀律處分。魯兵感覺晁顯與亞梅之間,還不至於鬧得這樣不可收拾。問題的關鍵所在,是晁顯總拿著亞梅與靜子比較,而且他感覺到,晁顯與靜子之間的關係已遠遠超出了友誼的界限。也許他們之間是清白的,友誼是純潔的,但是,晁顯在不經意間對靜子表露出來的關愛,還是沒有能逃過魯兵的眼睛。假如因為此事晁顯被確定今年轉業,根據有關規定,回老家去安置,靜子會放棄目前的一切跟他前去嗎?可能未必吧?既然還沒有到這樣的地步,還不如盡早地放棄,讓各自的生活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所以,考慮再三,魯兵還是決定找靜子談一談,沒想到會以這個的局麵收場。

待魯兵走後,靜子趴在書本上哭了起來。魯兵一番談話,顯然暗示著什麽。隻是他藝術地把話說得很得體,隻是點到為止。但是,這已經夠了,靜子明白其實魯兵真正想說什麽。是啊,從什麽時候起,我與晁顯的感情滑到了這一步了呢?難道愛情真的是自私的嗎?為了愛,我要深深地去傷害另一個女人,這我倒是沒有想到。晁顯對我的愛,我知道,是真的,我也真的愛他。可是,看來我們結合的可能不大了。正如魯兵所說,晁顯混到今天也的確不容易,不能因為我而讓他受到處分,毀了他的光明前途。愛一個人,就要讓他好,而不能去毀他。近半年來,晁顯明顯瘦了許多,顯得心事重重的,這點,我比誰都清楚是為了什麽。如果我們的事被傳揚出去,我怎麽在單位繼續呆下去呢?我是令人不恥的第三者呀!雖然我們之間清清白白,可又有誰會相信呢?晁顯,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們也有過承諾,發過誓言,就當是我們同學之間開了個玩笑吧!我也知道你與亞梅之間沒有愛情,但是,請原諒我的退出,我承受不起你的愛。晁顯,老同學,我的好朋友,原諒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的。想到這裏,靜子抹幹了眼淚,是的,人有時要對自己殘忍一點!

天氣陰沉著,好像是要下雪了。靜子推開房門,一粒雪花輕盈地飄落地她的臉頰上,帶著絲絲的涼意,融化成一顆淚珠,晶瑩剔透,緩緩滑落。突然,她發現晁顯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你怎麽過來了?”靜子平靜地問。

“過來看看你。”晁顯的臉色比天氣還要陰沉許多。

“有事嗎?老同學?”

晁顯一愣,因為他感覺靜子的語氣裏不再有過去的溫暖,悶悶地說道:“我正在部隊鬧離婚,部隊不允許,說要開會研究……”

“過得好好的,離婚幹嗎?”

“你開什麽玩笑?我說的可是真的!”

“我沒開玩笑,我說的也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晁顯有點懵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有男朋友了!”靜子說。

“什麽?”

“真的,我有男朋友了,以前我們開過玩笑,希望你不要當真。”

“你開什麽玩笑?”

“對不起,老同學,我沒有開玩笑。”

“說什麽呢?你?!”晁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有男朋友了?”

“是的。”

“那我們的事兒……”

“我說過了,我們那是開玩笑,希望你不要當真,影響你的前途。還是魯兵說得對,你那樣做於公於私都不好。”

“魯兵?怎麽?魯兵什麽時候說的?難道他來找過你?”

“哦,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的有道理。”靜子幽幽地說道。

“你不要問那麽多了,好好過你的日子吧。晁顯,很感謝你這幾年來對我的關照,為了不引起我男朋友的誤解,以後我們還是要減少……”

“我明白了!你不要說了!我祝福你!”晁顯還沒等靜子把話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說道。

“謝謝你,老同學,我也祝福你!”

(102)

紛紛揚揚的一場雪,把A城裝扮成一個美麗的童話世界。晁顯在雪中信步地走著,恨不得讓自己能隨著這雪花融化,連同現在的思想,一起變成一股熱氣,然後消散在這座城市的空氣裏,不留任何痕跡。

幾個兒童在廣場上相互追逐著,嬉戲著,打著雪仗。這時,一個女孩被一個雪球打到了臉上,痛得哭了起來。一個小男孩嚇得不知所措,趕忙過來替她擦著臉上的雪,還在小聲地安慰著……

在十幾年前,這一幕也曾發生在遠方的一所小學裏。晁顯還記得當時靜子被自己用雪球打得哭了鼻子,後來答應為她堆一個雪人,靜子才破涕為笑。那個雪人堆得很高很大,晁顯的內衣都被汗透了。靜子站在雪人麵前笑得很開心,笑得很好看。晁顯這會兒仿佛又看見了它,還有在雪人前拍手歡笑的靜子。雪人在晁顯的眼裏越來越模糊,晁顯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雪人不見了,眼前還是那幾個孩子,在廣場上追來追去……

晁顯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自己還會再次與靜子走進童話世界。多美麗的童話啊!隻是童話畢竟是童話,現實生活卻把這迷人的童話擊得粉碎。

靜子啊,你真給了我一個美麗的世界,現在卻又讓我的夢想破滅,你怎麽變得這樣殘酷了?不,是生活殘酷,靜子隻不過為我補了一堂課而已。

晁顯感覺這一刻很無助,連魯兵都不支持我,還在背後拆我的台,難道我真做錯了什麽?我追求崇高的愛情難道是錯誤?與亞梅生活一輩子就是對道德的堅守?就是對愛情的忠貞嗎?

晁顯推著自行車,慢慢地走著,思考著。雪花飛舞著,像一個個精靈,在麵前打著漩,然後安靜地落下。離部隊大門口還有一段距離,晁顯並不急著往回趕,停下腳步,在路邊看著行色匆匆的行人。他不知應該何去何從,思想一片空白……

“晁顯?”他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頭看了看,原來是魯兵。

晁顯沒有說話,又把頭扭轉過去。

“哎呀,我到處找你,你一個人站在這兒幹什麽?”魯兵把自己的車子支在一邊,來到晁顯麵前問道。

“沒什麽。”

“走,快回去吧,這麽冷的天,站在這兒受凍。”魯兵替晁顯拍打了一下肩頭的雪花。

“你去找靜子了?”晁顯問。

“哦,是的,我找過她。”

“也沒有談什麽,我想請她一起做做你的工作。”魯兵感覺到晁顯很不高興。

“你為什麽這樣做?!”晁顯終於壓製不住自己的心情,幾乎在吼叫。

魯兵沒有回答。

“你為什麽這樣做?!”晁顯再一次厲聲問道。

“我們先回去說行嗎?”魯兵說。

“告訴我!你告訴我!”晁顯已激動地不能自己。

魯兵掏出一支煙來,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地說道:“晁顯,我沒有別的意思。也許沒有通過你去找靜子有點不妥,但是,作為弟兄,我不能看著你越陷越深。一個人碰到這種事的時候,往往會失去應有的理智,你要保持冷靜。我知道你喜歡靜子,但是你想沒有想過亞梅。我們都是農村來的,特別是你,現在還提了幹,我們能混到今天這個樣子容易嗎?我不想看你為此受到處分。部隊還不知道你與靜子的關係,一旦讓部隊知道你要求離婚的真正原因,你考慮過後果了嗎?所以,我才去找靜子。如果是我做錯了,你怎麽罵我都行,但是請你相信我的出發點是好的,我並不是去傷害你……”

晁顯望著遠處,靜靜地聽著。魯兵繼續說道:“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了,兄弟之間的感情多有深我也不說了,我的命都是你救下來的。不管你高不高興,我都不能站在旁邊袖手旁觀。或許你真得與亞梅過不到一起,但至少你目前無能為力,是吧?既然這樣,還不如進一步相處一下,增進一下感情,留給自己和亞梅一點時間。你看呢?”

晁顯抹了一下眼淚。

“走吧,回去吧。”魯兵勸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回去我們幾個弟兄在一起聊聊。小馬打電話來,還邀請我們幾個去她家吃飯呢!”

兩個人推著車子,一步步往部隊趕。任柯早已在大門口等他們了。見他們推著車子回來,大聲說道:“靠!這麽大的雪兩個人還慢騰騰地散步,傻呀?!”

“鄧宏呢?”魯兵問道。

“鄧宏開車去接嫂子了!還是晁哥厲害!政委聽說我們幾個出去吃飯,特地開了個派車單!把他的那輛桑塔那都留給我們了!哈哈!”任柯興奮地說道。

“好。”魯兵低聲地對晁顯說,“回頭亞梅來,你不要總沉著一張臉,像要吃人似的。對人家好一點兒!看政委對你們多關心。”

“我就是這個樣!”晁顯態度強硬地說,“她愛怎麽樣怎麽樣!”

“看,脾氣又來了嗎?”魯兵笑了笑,“車過來了,上車吧。”

(103)

在李克的家裏,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勸著晁顯。但晁顯一言不發,使飯桌上的氣氛顯得十分沉悶。亞梅說,感謝你們對我的關心,其實,你們不用再勸他了,我知道他是鐵了心了。不過,我也把話擱在這兒,當著大家的麵我也敢說,你想離婚,沒門,我死都不會同意!

或許天下最難欺騙的就是自己的感情了。盡管晁顯也想忍耐,但還是忍耐不住。忍是什麽?心頭上放著一把刀啊!不是所有的事兒都能忍受得了的。所以,晁顯在權衡再三之後,又一次找到政委辦公室,要求組織開具證明回家離婚。政委沉默了半天,沒同意也沒有否定。過一會兒,政委說,你先回去,等開會研究後再給你答複。晁顯的情緒因靜子的離去而糟糕到極點,見政委態度不明朗,不禁大聲質問道,你們有什麽權利幹涉我的婚姻自由?政委笑了笑,說,晁顯同誌,我們並沒有幹涉你的婚姻自由,組織這樣做,其實是在關心你。

晁顯冷冷地說道:“是的,組織對我實在太關心了!簡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政委聽出了晁顯的弦外之音,把臉一沉:“晁顯同誌,你要想清楚,不要憑一時的感情用事。你要離婚,我來問你,亞梅她有什麽過錯嗎?你有恰當的理由嗎?如果有,我現在就批準你!你不要以為組織上是在對你使壓,人家亞梅是對部隊信任,才找到我們,我們也有義務使你們能和好如初。你口口聲聲說沒有感情,那我問問你,既然沒有感情,為什麽當初還要結婚呢?婚姻是兒戲嗎?亞梅把前後都對我們說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也不想一想,如果她還有別的辦法,一個女同誌,會把這些羞於出口的事情都對我們說嗎?想一想吧你!當然,我們現在也不追究你什麽責任了,不過你也不要太過份!”

“政委,你不要為我上政治課,你不就是怕我給部隊抹黑嗎?我轉業總可以吧?”晁顯今天像變了個人一樣,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

政委沒想到平實表現很好的晁顯,現在竟變得這樣頑固不化,竟然向組織提出轉業,既然你不愛這身軍裝,那你走好了!軍隊從無到有,從弱到強,也不是靠一個人的力量!政委平時很有涵養,這會兒也被晁顯激怒了,啪地一拍桌子,嚴肅地說道:“你要求轉業,我看可以考慮!”

晁顯也不答話,站起來就往外走,被政委厲聲叫住了:“你給我站住!”

晁顯轉過身,一聲不響地望著政委。政委說,你身為軍官,難道還不知道遵守內務條令嗎?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你的紀律性差到了什麽程度!

晁顯猛然想起,由於自己心中煩亂,見到政委的時候,竟然忘記了敬禮!晁顯麵對向政委,啪地一個立正,舉手敬了個禮,然後轉身出去了。

“嗯!”政委被晁顯剛才的一番頂撞氣得臉色鐵青,這會兒餘怒未消,拿起桌上的話筒,撥通了政治處的電話:“喂?賈幹事?我是政委,通知你們袁主任和其他幾名黨委,到四樓黨委會議室召開特別會議!”

“晁顯同誌,組織上考慮到你的實際情況,批準你轉業回地方工作。希望你回到地方後,繼續保持和發揚部隊的優良傳統,在新的工作崗位上,再接再厲,做出更大的成績!”袁主任說罷這番話的時候,站起來熱情地與晁顯握了握手,“你下午就可以辦理轉業手續了,如果還有什麽困難和要求,盡管提出來,隻要是組織上能辦到的,一定盡力為你解決!”

晁顯機械地伸過手去,與袁主任握了握,徑自下樓辦理轉業手續去了。袁海闊望著晁顯的背影,惋惜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