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緣斷情未了

(88)

深秋的風有些犀利,把樹葉和枯枝刮滿了一地。一鉤彎月冰冷地掛在遠處那棵高大的水杉枝梢上,把一抹淡淡的青輝灑落在犬舍窗口前。

任柯的窗戶還透著桔色的燈光,魯兵知道任柯這時候一定還沒有入睡。自從藍萍找到了男友,任柯整個人都變了。雖然在組織和戰友的共同幫助下,任柯還不至於去做傻事,但是,他卻難以走出失戀的陰影,似乎一天比一天消沉。為了幫助任柯,政委安排魯兵搬到了犬舍,每天與任柯同住在一起,陪任柯談心,幫他解開思想上的疙瘩。魯兵當天晚上就搬到了任柯的宿舍,對任柯說,你看,領導多關心你,知道我們哥們好,特地安排我們住在一道。任柯笑了笑說,你別說了,我知道他們是讓你來監視我。魯兵感到很尷尬。當然,也許不排除領導有這層用意,但是,從他內心來講,他還是希望能通過談心,幫任柯走出困境,重新振作起來。

事實上,魯兵也真努力地這樣去做的。他隻要不加班寫材料,每晚都在任柯的左右,還特地為任柯從分部的圖書室抱回一大摞書籍。兩個人各自躺在**,看看書,聊聊天,你一支我一支地抽煙。任柯情緒好的時候,兩人也會下兩盤棋。很顯然,任柯一直對這件事兒耿耿於懷,在整個夏季,魯兵都在傾聽著任柯的嘮叨。

魯兵感覺自己的耳朵都快麻木了,能說的道理都說盡了,該勸的話都勸完了,再也找不出一條新的詞匯或新的典故來。他想不到任柯貌似堅強,實則會這樣不堪一擊。魯兵終於在一天晚上發了火!那晚魯兵回到宿舍的時候,見任柯已醉成一團爛泥,把自己的木床都啃了好幾塊缺口。魯兵打電話到駕駛班,要了輛車,把任柯送進了駐A城的軍區醫院。任柯躺在急診室的**,大吵大鬧,一點兒也不配合軍醫的治療。魯兵再也忍無可忍,冷冷地說道,任柯,你不要這樣,你以為自己是了不起的英雄嗎?你以為你是剛剛從前線走下來的功臣嗎?你不是,別這樣讓人家看不起好不好?任柯本來還狂躁不安,聽了魯兵的這番話後,頓時老實了許多,沒有再說一句話。魯兵說完,不禁也有些後悔,任柯畢竟內心有傷痛,自己不該再這樣刺激他。但是他還是說了,說出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都是肝膽相照的弟兄,話說重了也能互相擔當些,不至於記在心上。

在掛過兩瓶點滴之後,任柯終於安定了下來,深夜才回到宿舍。魯兵說,睡吧,不早了。任柯沒有說話,顧自把書翻得嘩嘩直響。魯兵不再勸他,一個人扯過被子把頭蒙了,很快進入了夢鄉。但是第二天早上,他發現任柯神色有些不對,以為是他精神還沒有恢複,關照了兩句就去班了,沒想到在下班的時候,任柯對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冷淡,言語也充滿了譏諷的味道。

以後的日子令魯兵心裏很不痛快。雖然兩個人在表麵上還像以前一樣,但是魯兵心裏清楚,任柯現在不知什麽原因,對自己充滿了戒心,甚至還有幾分敵意在裏麵。魯兵想不出自己哪兒做錯了,一直也想找個機會敞開心扉地與任柯談談,但是任柯不給他這樣的機會。為此,魯兵很苦惱。

這會兒,魯兵看到任柯的窗口還亮著燈,知道任柯還在看書,於是推門來到房間,看任柯半躺在床頭,正在閉目養神。於是主動對任柯說,我今晚加班晚了,讓你久等了。任柯睜開眼回答道:“哦,不過,都是要走的人了,不知你窮忙活啥?你以為在機關死幹就能提幹嗎?”

魯兵聽著有點刺耳,但還是寬厚地開著玩笑地說:“是啊,是啊,想提幹哩。”

“嘁!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老毛在世的時候還差不多,你還有希望,可惜呀,他老人家早就不在了。現在的軍官都是考的,不是幹的,時代不同了,你沒趕上……”

魯兵想回兩句,但還是忍了。說什麽呢?任柯的話雖然刺耳,但是事實,提幹的機會是很渺茫的。既然他說的也有一定道理,就沒必要要斤斤計較,爭個麵紅耳赤,那樣會影響感情。魯兵不喜歡與人鬥嘴,在一些非原則的事情上,爭得死去活來,麵紅耳赤,占了上風又怎麽樣?勝了其實也是輸了,得不償失。

“我知道提幹希望微乎其微,其實我隻是想提高一下自己,多學點東西。”魯兵說道。

“嘁!我就是不學,將來肯定也會比你強,你信不信?”任柯不屑地說。

“我希望你能比我強,你們個個將來都能比我強,真的!”魯兵說的也是實心話。

任柯不再言語,關上了燈,顧自睡去了。魯兵躺在**卻難以入睡,任柯對他的態度讓他心裏感到一陣難過。其實,魯兵知道任柯為什麽這樣對他。任柯在再一次遭遇藍萍的拒絕後,一直懷疑自己事先知道內情而沒有告訴他。魯兵感覺很冤枉,也很委屈,我能知道什麽呢?你們一起這麽多年,我才認識藍萍多久?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憑什麽我就得先知道?我隻所以找你談,是因為我從各方麵綜合分析的,善意地提醒你,沒想到竟成為你懷疑我的理由。暈倒!唉,想想的確有點窩囊。

(89)

小馬從車上下來,對李克說,哎,我真不好意思見他們幾個。李克“嘭”地一聲關上車門,一拉小馬的胳膊:“怎麽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小馬小鳥依人般地挎起李克的胳膊,高跟皮鞋在腳下發出節奏感很強的聲音來,有點羞澀的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心有點兒慌。”

“慌什麽?都是我的哥們,你又不是不認識。”李克仰著臉說道,“馬上就是我老婆了,以後少不了與他們交往,不要不好意思。”

“嗯。”小馬幸福地說,“臭美!”

“嗬嗬 。”李克也笑了,“真沒想到我們會結婚,要不然,以前我會多加照顧你的。”

“哼,馬後炮!就是嘴甜!”小馬佯裝嗔怒地說,“你還記得吧,我還冒充過任柯的女朋友呢,現在想一想,真有點難為情。”

“嗨!過去的事兒就別提了。”李克說道,“這有什麽了不起?冒充一下而已,又沒來真的。”

“去你的吧!要是來真的,我還會嫁給你呀!德性!”

兩人正有說有笑地往前走著,在拐彎的路口正碰到前去上班的魯兵,小馬甜甜地叫了聲:“大哥!”

“哎!嗬嗬。是你們倆呀?”魯兵驚喜地說道。

李克遞上兩根香煙,見魯兵隻接了一根,笑道:“老大,這煙要抽兩支的,這是我們的喜煙,嗬嗬。”

“哦?那好,我來兩支!”魯兵接過煙問道,“早就聽鄧宏說了,日子定了嗎?”

“定了,下個禮拜天。考慮到你們那時都有時間,小馬特定選的日子。”

“祝福你們!”魯兵與他們分別握了握手,“放心吧,我們一定準時參加,有什麽需要哥們幫忙的,你盡管吩咐好了。”

“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你們到時候去就行了。”李克回答。

“新房安排在哪兒呀?”魯兵又問。

“我們在外麵租賃的一個小套,夠住就行了,靠近單位也方便,正想辦法買房子呢,錢還不夠,過兩年再說。”

“嗯,也是。隻要有房子先住著,日子慢慢過嘛,是不是?小馬?”魯兵笑著對小馬說道。

“是的,大哥,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與你們商量商量的,順便還把請柬和糖帶過來了。”小馬說著就抓起糖果往魯兵的衣袋裏塞。

“夠了夠了!”魯兵說,“我現在要到分部去,任柯在宿舍,你們先去喝杯茶,找他聊聊,我一會找個借口回來。”

“嗯,那好,你先去忙。”李克說,“我們在任哥那兒等你。”

“好吧,回見!”魯兵與李克和小馬打了個招呼,到分部上班去了。李克看魯兵走遠,對小馬說道,“咱們走吧,任哥說不定這會兒還在睡呢。”

“不會吧?怎麽魯兵總是顯得這樣忙,任柯總是這樣閑呢?”小馬不解地問。

“嗨!工作崗位不同唄。任哥一天到晚就看著一條狗,能有什麽事兒?部隊就是這個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嘛!沒事兒就養著唄,嘿嘿。”李克回答。

其實任柯這會兒早已起來了,牽著軍犬溜達了一圈,現在已回到宿舍,隨手翻閱著魯兵為他帶回來的書。李克和小馬走進房間的時候,他都沒有在意。雖然他聽到有人進來,但是他卻懶得抬頭。

“任哥!”李克叫了一聲,“這麽用功呀?比我當年還狠嘛!哈哈!”

任柯這才抬起頭來,露出笑臉:“是你們呀?快請坐。”

“你好!”小馬沒有好意思叫任柯哥哥,隻是微微一笑,輕聲問候了一下。

“嗬嗬!你好小馬!”還是任柯大方地打破似乎有的點尷尬的氣氛,“我知道你們遲早要來的,所以,我一直沒有與你們聯係,看樣子,是來請我們喝酒的吧?”

“任哥聰明,一眼就看出來了。”李克誇讚道。

“當然,我是誰?說吧,什麽時候?”

“下個禮拜天,有空吧?”小馬問。

“看小馬說的,什麽叫‘有空吧’?就是天上下手榴彈,我也得去,嗬嗬。不過,別人我可不敢保證。”任柯說道。

“剛才在路上碰到老大,他說他也有時間。”李克說道,“不知晁哥和鄧宏是否能去參加。”

“哦,晁顯和鄧宏應該沒有問題。老大現在玩大了,人家現在到分部了,正想著提幹呢!”

“哦,是嗎?有希望嗎?”李克問。

“要我看是沒有希望了,不過,看他還熱得一頭勁。”任柯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露出鄙視的神情來。

“老大就是不一般,值得咱學啊!”李克感歎道,“我跟老大學了不少東西。”

“我再學也學不會他那一套。”任柯一語雙關地說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就這個鳥樣,關鍵還是看回到地方混。是吧?小馬?你看我兄弟現在混得,比我們強多了不是?”

小馬笑了笑,沒有回答。李克對小馬說,你看,當年我就是在這兒複習考試的,那時候任哥天天為我做好吃的,陪我到深夜,我至今還記得呢。小馬說,知道,你這點破事整天在我麵前念叨,我能不知道?你訓練的時候,任哥還因為我與人打了一架,受了處分呢。

“嘿嘿,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任柯遭遇誇獎,心中高興,對李克和小馬說,“走,你喝杯茶,我們去找晁顯,一起商量一下。”

“要不要在這兒等一下老大?”李克說,“他說一會兒就過來。”

“不用等了,他說歸說,做歸做,正忙著表現呢,不一定有時間過來。”任柯說。

“那好吧,要是他撈不到回來,你回頭對他說說也成,反正我們已見到他了。”

“好吧,我們現在過去找晁顯。”任柯說著,帶上門,與李克和小馬一道,往炊事班去了。

(90)

上班號一響,分部機關的辦公大樓內已是秩序井然,在此之前,公務員早已為各科室打好了開水,打掃過衛生。魯兵在屬於自己的那張桌子上坐下,才發現桌麵上還存在著一些灰塵和墨跡。很顯然,公務員並沒有過來擦他的這張桌子。魯兵想,或許是公務員太忙碌,忽略了這張桌子吧?其實他倒是真希望是這個原因。有幾次魯兵都發現,自己的這張桌子,公務員從來就沒有擦過。擦個桌子多大的事?魯兵找來抹布,親自動手把自己的桌子擦了擦。公務員是個新轉的誌願兵,在首長跟前呆得久了,多了幾份驕氣。魯兵並不去計較,不就看我是個誌願兵才這樣對我嗎?無所謂,關鍵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宣傳科長在隔壁喊道:“魯兵!你過來一下!”

“報告!”

“來,進來。”科長衝魯兵一招手,“你先把手頭的事情放一放,我這兒有份材料,你先看看,我準備讓你下去跑一趟,再深入采訪一下,往深層次裏挖掘一下。”

魯兵接過來看了看,對科長說:“科長,這是李幹事寫的,我接手是不是……”

科長看出了魯兵的顧慮,說道:“你不要多想,這事我就交給你了,我已對李幹事說了,你大膽去做吧。幹我們這行的,靠得是真才實學,筆杆子不硬可不行,嗬嗬。”

“嗯,好吧,我來試試。”

“不是試試,是要全力以赴。分部首長對這份材料很重視,要報軍區的,你的擔子可不輕啊!”

“嗯,我馬上動身下去采訪。”

“嗯,好。對了,魯兵,我已與軍務科打過招呼了,準備正式調你過來,你有沒有意見呀?”科長放下茶杯,笑著問魯兵道。

“科長,感謝您的厚愛。我已是快要轉業的人了,其實調不調過來,沒多大的區別了,嗬嗬 。不過科長放心,我在一天,就會幹好一天。我喜歡從事文字工作,能學到東西。”

科長滿意地笑了,然後認真說道:“好樣的。其實,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幹部科說,今年分部有四個提幹名額,其中準備提一個訓練尖子,一個技術能手,一個司務長,還有一個名額沒有定下來,我已向政治部主任提出來了,想提一個新聞幹事,你是後選人之一,要努力爭取呀。不過,這事也不是我說了算,但我會盡力推薦的,這點你放心。”

“謝謝科長!”魯兵被科長任人唯賢的這種高尚品格所感動,恨不得與科長來個擁抱,激動地差一點跳起來,雖然科長不是找他正式談話,但這番話足以振奮人心了。

魯兵滿懷喜悅地回到自己辦公室,找出自己的采訪本,把相機與錄音機等設備放入背囊裏。在一切收拾停當之後,才忽然想起李克和小馬還在部隊等著自己,於是撥通了任柯宿舍的電話,沒有人接。他估計此刻他們或許在司務處,於是又把電話打到晁顯那兒,晁顯告訴他,李克他們剛走沒有多長時間,不用再回來了。魯兵說,好吧,我的確也離不開,剛領受了一項任務,馬上要下基層去受訪,周日肯定回來參加李克與小馬的婚禮。

“你一定要把這事告訴任柯,今晚我不回去住了。”魯兵最後囑咐晁顯道。

“放心吧,老大。你在外也要保重身體,回來見。”說完晁顯掛斷了電話。

才走出分部機關的大門,就看到馬路上圍了一大圈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待走近前,才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那兒,車前倒著一輛麵目全非的女式自行車,地上還淌著一攤血跡。原來這兒剛剛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傷者顯然已被送進了醫院搶救,幾名交警正在進行現場勘探。魯兵看到那輛自行車有點眼熟,特別是那掛在鑰匙上的飾物,讓魯兵頓時感到心跳在加速。不會吧?難道是蘆荻出了事?魯兵不敢再想下去了。這種飾物也不難買到,但車型和顏色都像是蘆荻的,難道有這樣的巧合嗎?

“這個女孩傷得不輕呢!”魯兵聽見那位胖婦女說道,“恐怕不死也得殘!”

“是呀,就看她的造化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呀!人活在世上還是要想開點喲,黃泉路上可沒有老少!”另一個老頭感歎道。

“……”

眾人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剛才發生的這起車禍,魯兵不想再聽下去了。魯兵很想找個目擊者問一問,但由於急著去采訪,不便過久地停留,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趕車次了。但願不是蘆荻,魯兵在心裏祈禱著。不是,絕對不是!

在路途上,魯兵的思緒很亂,蘆荻的影子在他的腦海裏晃來晃去,越來越清晰。此刻,他的內心充滿了對蘆荻的牽掛。現在他才明白,原來蘆荻一直藏在自己的心裏,而且還藏得這麽深……

(91)

三天後,魯兵風塵仆仆地從外麵采訪歸來,把連夜趕寫好的材料交到宣傳科長的手上。科長看過材料猛地一拍桌子,叫了聲“好”!差一點把桌上的茶杯震倒了。魯兵鬆了一口氣,能讓科長擊節叫好,說明這趟采訪是成功的。科長滿意地對魯兵說,我馬上親自把材料送給首長審閱,你先去休息吧,看你眼睛都紅了,有事我再叫你。

魯兵從科長辦公室裏出來,就直接下了樓,急匆匆地往回自己的部隊。他沒有去宿舍,而是到了司務處。晁顯正躲在裏間,偷偷地用取暖器取暖,見有人進來,嚇了一跳,看到是魯兵,才放心地站起來,把魯兵讓了進來:“老大,你回來了?”

“嗯,你在幹嗎?”

“嘿嘿,沒事兒,烤會火,暖和一下。”晁顯把取暖器往魯兵麵前推了推。

“對了,這幾天有什麽新聞?”魯兵試探著問。

“天天老一套,能有什麽新聞?嘿嘿,你呀,得職業病了。”

“哦。”魯兵搓了搓手,“我走的那天,在分部門前發生了一起車禍,我想寫篇報道,結果沒趕得及……”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你知道是誰吧?”

“誰?”

“鴻運老板娘的女兒,蘆荻!”晁顯說道。

“啊!真是她?!現在情況怎麽樣?”魯兵心裏緊繃了一下,焦急地問。

“挺嚴重的,聽徐小虎說,可能要落下後遺症了,還算是命大。不過,多半要落個殘疾了!”

“怎麽會這樣?現在在哪家醫院?”魯兵問。

“我也搞不清楚,可能在省人民醫院。”

“哦。”魯兵抑製不住內心的疼痛,感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你還管她幹嗎?!”

“沒什麽,我隻是問問。”魯兵扭過頭去,假裝望著窗外。

“對了,明天李克結婚,你回來的正好,我們幾個可以到齊了。”晁顯提醒魯兵道。

“嗯,我記著呢,李克正處在創業階段,也不容易,我們哥幾個一定要好好熱鬧一下。”魯兵說著站起身來,“我先回宿舍休息一下,昨晚開夜車了,有點睡。”

“那好吧,晚上見。”晁顯把魯兵送走,又回到裏間去了。其實魯兵這會兒根本沒有睡意,心裏感覺煩躁不安。很想去看看蘆荻,可是不知住在哪家醫院,又不便打聽。還有,徐小虎每天都往那兒跑,自己去了,似乎也不太合適。在心裏找了很多的理由,又被自己一一推翻。懷著十分矛盾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喲,我們魯幹事回來了?”任柯半真半假地說道。

魯兵也不理會,對任柯的譏諷他已習以為常,往**一躺,對任柯說道:“明天晚上李克結婚,你有什麽節目嗎?”

“你是老大,當然看你的了,我們能有什麽節目?”任柯把一本雜誌放在麵前,盯著書本說道。

“話也不能這麽說,我們幾個一起過去,多出幾個節目,為婚禮增添點氣氛,嗬嗬。”

“我們是去喝酒還是去演出?真是。”任柯不耐煩地回答。魯兵碰了個軟釘子,討了個沒趣,便不再說話,他知道自己的話越多,越容易受刺,幹脆閉目養神。正要入睡的時候,被電話鈴又吵醒了。任柯把話筒往桌上一丟,說了聲找你!又繼續看手中的雜誌。

電話是宣傳科長打來的,告訴魯兵,分部首長對那份材料很讚賞,讓他到分部機關去一趟。魯兵穿上鞋子,就往外走,聽到任柯在背後說道,幹事幹事,直到幹死!有什麽用?

“魯兵,來來來,告訴你件事兒。”科長高興地把魯兵拉進辦公室,“我剛從首長辦公室下來,首長說材料寫得很棒,把我誇獎了一番,嗬嗬。我告訴他們,這是你寫的,你猜政委他們怎麽說?”

“怎麽說?”魯兵問。

“政委對我們主任說:‘小魯是個人才,你們可要關心一下喲’,哈哈,我趁機提出今年提幹的事情,政委雖然沒有表態,但我知道,他已把這事放在心上了。”科長笑著說,“希望很大,希望很大啊!”

“謝謝科長關心!”魯兵感激地說道。

“謝什麽呀?應該的嘛,不過,這事你一定要保密,切不可傳揚出去,還沒有十拿九穩呢,競爭又是這樣激烈,關鍵是要把工作做好。領導們也不是瞎子,有成績不要怕別人不知道。”科長又說道。

“嗯,放心吧科長,我知道應該怎麽做。”

“我相信你。這樣吧,中午我們一起到外麵吃個飯,算是我為你洗塵。”科長說,“你看去哪兒?要不就近,我們去鴻運?”

魯兵本想謝絕,聽科長說要去鴻運,連忙說,好吧,就去鴻運吧。科長看了看表說,時間差不多了,你先過去,我給家裏打電話說一聲,對了,說好了,是我請你,你可不要付錢喲。

魯兵說,還是叫嫂子一起去吧,我剛領了稿費,我來請你們。科長擺了擺手:“你不要爭,你先去,我馬上來。”

魯兵下了樓,快步往鴻運走去。終於有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去鴻運了,趁科長還沒下樓,想早點過去,打聽一下蘆荻的傷勢。由於女兒出了事,這幾天蘇欣很少到酒店裏來了。魯兵訂好了座,對倒茶的服務員說,小姐,你們老板娘呢?

“哦,她不在,她女兒出車禍了,去人民醫院陪護了。”服務員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情況怎麽樣?好些了嗎?”魯兵見沒有熟人,放心地打聽道。

“命總算保住了。”

“哦,萬幸啊!”魯兵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望著服務員又問道,“怎麽,你們沒有去看她嗎?”

“離不開。”服務員顯然對魯兵的問話不感興趣,倒過茶,轉身出去了。魯兵一個人,捧著茶杯,想像著蘆荻痛苦的樣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唉,我竟然去探視她的勇氣都沒有,真是悲哀!

(92)

李克與小馬的婚禮簡單而又熱鬧。魯兵在很短的時間內,為他們列出了很詳盡的計劃,幾個戰友各負其責,所以,婚禮這天忙而不亂,很周到很圓滿。在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後,李克和小馬半躺在**,依偎在一起相視一笑。小馬幸福地對李克說:“總算忙過去了,要不是老大他們幾個,真不知怎麽辦。你看你家的親戚,一個個高高在上的,手都不伸一下。”

“那你平時還說我們是酒肉朋友呢!現在明白什麽叫朋友了嗎?關鍵的時候頂得上……”李克對小馬說,“其實別看我們幾個性格都不一樣,但也有共同點,都很講義氣。”

“得了,看又把你神的!”小馬撫摸著李克,“以後呀,等我們有了錢,我們就先買房子,哪怕買個二手房也行,這麽高的租金,都快夠償還貸款的利息了。”

“不要急,我會讓你住上新房的,再苦個幾年,錢攢多一點兒,還怕買不到房子嗎?”李克說。

“嗯,加上這次收的紅包,我們快有十萬了嗎?要是以前呀,存到銀行裏,一年少說也有一萬元的利息,現在也不保值了,利率還這麽低,那點利息還趕不上物價上漲呢!”

“是呀,所以,現在存錢也沒有多大的意思,等以後有機會,我們就搞點投資,可幹什麽好呢?我們賠不起呀。”

“那倒是,還是存在銀行安穩,我們這點錢可經不起折騰。”小馬說,“我們倆都沒有正式工作,將來咱再有了小孩,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全靠這點錢了。”

“好了,這事以後再說,我們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李克說,“我關燈了啊!”

“嗯”小馬說,“過幾天,你把你這幫哥們請到咱家來吃飯吧,今天他們忙了一天,飯都沒有吃好,我親自做幾個菜,你再帶兩瓶酒回來,就在家吃頓飯,又實惠又省錢。”

“那麽多不好,在飯店請一頓得了,還不用洗碗。”李克邊脫衣服邊回答道。

“我高興洗碗!以後沒有我的批準,不許你到飯店去!”小馬擰著李克的耳朵說。

“好,好,聽你的。”李克說著,一翻身壓到小馬身上,手上動作起來。小馬半推半就,嬌滴滴地說道:“喲,還說累呢,你這個壞蛋,這會兒卻像牛一樣有勁!哎喲,輕點兒……”

從李克家回來,任柯躺在**,心中感慨了一番,越想越感覺沒勁。本來自己也許比李克要先結婚呢,現在卻雞飛蛋打,在朋友們麵前沒有一點麵子。好在在部隊的時間不長了,船到碼頭車到站了,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轉業回地方賺錢,賺大錢。媽的,有錢才是大爺!我非找一個比你藍萍強的不可!

“任柯,睡了?”魯兵見任柯一言不發,以為是酒多了,“沒喝多吧?”

“沒有。”任柯說。

“要不要再抽支煙?”

“抽一支就抽一支!”任柯坐起來,披上衣服,接過魯兵甩過來的香煙,“怎麽,你也睡不著呀?”

“嗯,熬夜習慣了。”魯兵點上火,吸了一口煙,望著牆上的影子,“唉,你還記得我們在新兵連的時候吧?那時我們還不認識,第一次背包還是你教我打的呢!”

“嗯。我們那批兵比你們早了十幾天,我學得早,嗬嗬。”提起過去,任柯來了精神,“那時真有點傻得可愛,剛到部隊的時候,什麽都不懂。”

“是呀,什麽都不懂,一起入伍的同學也被打散到各個分隊,腦子裏除了訓練就是想家。”魯兵說,“唉,沒想到一晃在部隊就呆了十一二年了,回到家時間一長,竟又想著部隊了,人真是個怪物。”

“我也有同感。”任柯說,“過去很要好的朋友,現在聚會在一起也沒有多少話說了,而且基本上都拖家帶口,除節假日,也找不到人玩。這時候呀,我就特別想回來,說實話,我對部隊並不依戀,但總感覺離開你們幾個,酒喝著也沒有勁,幹什麽也提不起興趣來。”

“嗯,確實是這樣。我的表弟與我同齡,自小我們倆就很好。我出來當兵的時候,他就結婚了,有一次回家探親去找他玩,他兒子個頭快趕上我高了,開口叫了我聲‘伯伯’,我當時感覺特別別扭,半天沒回過神來,嗬嗬 。”魯兵搖了搖說,“家裏青年一到法定的結婚年齡,有對象的基本都結婚了。”

“這有什麽?我們要是不出來當兵,還不一個鳥樣?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過日子唄!”任柯說,“雖然我們現在是個大頭兵,但至少我們回地方不一樣了,也不用羨慕他們。”

“你說得對。其實,結婚早了也沒有意思。”魯兵說,“至少我們現在生活得比他們有質量些。我覺著,人有時候不能總往上看齊,還在往下看看。‘人比人得死,貨比貨當扔’嘛!關鍵是要看怎麽比。”

“老大,”任柯情緒似乎很不錯,“其實,我們弟兄比一個娘的還親,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哥哥來看的,說真的,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你要是有什麽話,應該對我說。”

“我知道。”

“嗯。”

“我也沒有把你們當外人看過呀,我有什麽心事也沒有隱瞞過你們呀?”魯兵說。

“我知道你和藍萍的關係不錯,不過,我們畢竟才是哥們,我們的關係總要比她近多了吧?”

“那倒是。”

“老大,你說實話,在她沒有背叛我之前,你知道些什麽吧?”任柯問。

“我什麽也不知道,真的。”魯兵沒想到任柯又把話題扯到這方麵來,一臉無辜地回答。

“算了,不說了。睡覺。”任柯把衣服脫下,蓋在被子上,鑽進了被筒裏,便不再言語。魯兵也不知再說點什麽好,也一聲不響地躺下,隨後關上了燈。兩人躺在被窩裏,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

(93)

今年的情人節似乎比往年來得更早些,春節還未到,這個從西方泊來的節日便捷足先登,搶在了中國人春節的前頭,令A城遍地開花。一枝普通的紅玫瑰,因為象征著愛情而身價大增。

商家自然不肯放過這樣好的商機,把一枝枝玫瑰放在桶裏,擺放在店外。還有很多小女孩,捧著花兒,沿街叫賣著,纏著漫步的青年男女,兜售著自己花兒。晁顯和靜子才從學校門口出來,就被一個賣花的小女孩拉住了衣角:“解放軍叔叔,你給阿姨買枝花吧,看阿姨長得多漂亮,您難得回家一次,就買一枝吧!”

晁顯樂了,說,小朋友,我就在這A城當兵。小女孩說,叔叔,那就更要買了,A城哪有不過情人節的呀?連我們老家的城裏人都過呢,不貴,您給十塊錢好了。

晁顯對靜子說,你選一枝吧,我送一朵給你。靜子說,不要。晁顯猶豫了一下,繼續與靜子往前走,小女孩就跟在身後,一直過了兩條街。

“靜子,你就選一枝吧,你看這小孩也不容易的,就算是幫她一下,好吧?”晁顯被小女孩糾纏不過,掏出錢來說,“來,給你阿姨選一枝好的!”

“哎!”小女孩高興地接過錢,從一束花中選了一枝玫瑰,遞到晁顯手裏,“叔叔,我不找您錢了,再送您一枝百合吧,祝您和阿姨恩恩愛愛,百年好合!”

小女孩給他們鞠了一個躬,轉身跑掉了。晁顯把花兒遞給靜子:“給,我送你的!”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靜子說,“今天是情人節,你送花給我意味著什麽?”

“送枝花怕什麽?”晁顯說。

“這花可不是隨便送的。”靜子說,“我還不至於無聊到做你情人的地步。”

“看,你又來了。你總要給我時間嘛!”晁顯見靜子不高興,陪著笑說道,“你看,我才提了幹,現在就提出離婚,人家會怎樣看我呀?還不把我罵死?”

“我也沒有逼你呀?你知道我的感受嗎?我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看人家天天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而我們呢?早晚跟你出來一次,走在街上像地下黨一樣。你要是誠心,就快點給我個話兒,我要的不是玫瑰,別拿這些東西來糊我。”

晁顯擦了擦了額頭上的汗:“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讓你等我,不過,我與她離婚是肯定的,就是沒有你,我也不可能與她過一輩子。唉……”

“你別以為你現在當軍官了就了不起,我看上你不是因為這個。”靜子繼續說道,“前幾天還有一個同事的媽媽為我介紹了一個軍官,我都沒有去見麵……”

“嗯,我知道,我知道。”晁顯慌忙說道,“看,車來了,我們走!”

公交車上很擁擠,好在靜子搶了一個座,晁顯就在她身邊站著。隨著車子的晃動,晁顯的心裏也在顛簸著。這會兒,他感到既幸福又煩躁,思想如一團亂麻,理不出一點兒頭緒來。如果沒有當初的一時衝動,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麻煩,該愛的人不能愛,不愛的人卻成了自己的愛人。難道這就是命運?

上次靜子過生日,晁顯提了個蛋糕,一個人去了靜子宿舍。那時靜子剛從外麵洗澡回來,頭發上的香波傳送著縷縷的誘人氣息,讓晁顯感覺到了一衝難以壓抑的衝動。他真想將靜子擁入自己的懷抱,但他沒有這個勇氣。那晚靜子的情緒也特別好,與晁顯一起喝了幾杯紅酒 ,聊得很開心。靜子插花的時候,不小心被花枝上的刺兒刺到了手,哎呀一聲,緊緊地把手縮到懷裏。晁顯慌忙過去,靜子把手伸到晁顯的麵前,嬌嬌地說,看,人家的手都被刺破了。晁顯其實也很想把靜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裏,但他還是忍住了,看了看靜子白嫩嫩的手說,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靜子把自己的手在晁顯麵前舉了半天,見晁顯也沒有相握的意思,就沒趣地放下了……

晁顯這會兒很懊惱,如果當時握住靜子的手,一切也許就會順水推舟地發展下去。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自己的膽子減肥了,唉,空有賊心卻沒有那份賊膽了。除了軍隊的紀律外,自己還是個英雄,個人的名節無所謂,卻要對得起身上這套軍裝,不能為部隊抹黑。晁顯感覺自己的這種境界提高得太遲了,如果早些年能意識到這些,那麽在那天晚上……

“到了!”靜子打斷了晁顯的思緒,“我們準備下車吧。”

“哎!”晁顯答應著,就往車門口擠。靜子怕擠壞了自己手中的花,把花高高地舉在頭頂上,另一隻手去拉晁顯。當晁顯握住靜子手的刹那間,感覺就像被一股電流擊中,頭腦一陣暈眩,感覺身體都飄了起來……

(94)

熄燈號吹響半天了,晁顯房間的燈還亮著。與以前不同了,過去這兒是司務長辦公的地方,現在作為幹部單身宿舍,他有權決定什麽時候熄燈。況且,這會兒晁顯正在興奮著,沒有一點兒睡意。他把枕頭豎立在床頭,背靠在上麵,閉著眼睛回味著今天與靜子一起遊玩的細節。特別是在下車的時候,他第一次握了靜子的手,感覺到現在手上還留有餘香。

結婚幾年了,他與亞梅相聚得時間很少。難得回家探一次親,今天不是同學請,明天就是戰友請,幾乎每晚都大醉而歸,倒床便睡。至今亞梅都還沒有懷上孩子。

昨天下午處長還專門為此事找過他,征求他的意見。問他是打算回家休假還是讓家屬到部隊來團聚。晁顯說,工作忙,春節部隊還要安排會餐,暫時還沒有回家過年的打算。處長說,那就寫信讓你愛人來隊吧,雖然你還沒有到家屬隨軍的條件,但可以讓愛人在部隊多住些日子。晁顯說,她也不用來隊。處長感到莫名其妙,笑著問,你又不請假,愛人又不來隊,這可如何是好呢?領導的關懷讓晁顯左右為難,看來選擇逃避並不是可行的辦法。晁顯敷衍道,距過年還早,讓我好好想一想吧。處長說,好吧,要請假就趁早,我們好早點把假日裏的工作安排好。

晁顯決定給亞梅先寫封信,先吹吹風,探探路,看看她的反應。如果她能和平解決,當然最好,如果亞梅死活不離,這事還真難辦。才寫了個開頭,又把信紙撕掉,揉成團,丟在紙簍裏。馬上就要過年了,在這個時候可不能讓家人不愉快。還是等春節後再說不遲。

是呀,我到底該怎麽辦呢?晁顯感覺頭有些發昏,一時拿不出主意來。別看現在功成名就,晁顯卻感覺比以前煩多了。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問我何愁?誰又能明白我的處境呢?如果我現在提出離婚,人家肯定懷疑我因為提了幹,變了心,會罵我是當代的陳世美,忘恩負義。但是,我能一輩子都生活在光環的背後,放棄自己對美好愛情的追求嗎?不能,絕對不能。你看李克和小馬,盡管兩個人都在打工,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可是你看看人家兩個人多幸福。

正在晁顯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外麵有人敲門。“這麽晚了,誰呀?”晁顯披上衣服開了外間的日光燈,打開房門,還沒有等他看清楚是哪個,亞梅一下子就撲在他的懷裏。

“你怎麽不聲不響地來了?”亞梅的到來讓晁顯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哼!你什麽意思?提幹了也不告訴我?!”亞梅質問道。

“這有什麽?我準備回家再告訴你。”晁顯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我故意不告訴你的,你提幹了都不告訴我,我過來為什麽要告訴你呢?難道我來還要你批準?”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我差一點就動身回家,萬一你來了撲空怎麽辦?”晁顯假裝關心地責問道。

“哦。”晁顯問,“你吃過飯了吧?”

“還算你有良心,知道我問我餓不餓,我都快餓昏了,快給我弄點東西吃。”亞梅一屁股坐在**,把鼻子嗅了嗅,對晁顯說道,“不對,這屋裏有股女人味!你老實說,有沒有與別的女人亂來?”

“胡說什麽呀你?好,你先坐著,我到門口給你買點吃的。”

“嗯,快點啊,我都快餓死了。”

晁顯找出一個飯盒,披了大衣,帶上門往外走去。今晚天氣晴好,夜朗星稀,隻是稍微讓人感覺有一絲寒冷。晁顯拎著飯盒,不緊不慢地走著。真沒有想到,亞梅會在這個時候來隊,不禁心裏又煩躁起來。老大你多事幹什麽呢?她願意來,不願意來就不來,真是的,這下好,看來這個年我是過不好了。

“站住!口令!”晁顯聽出了是甲子的聲音,忙說,“是甲子吧?口令我沒有記,我是晁顯。”

甲子把槍又背上了肩,從黑暗中走出來:“是晁助理呀,這麽晚還出去呀?”

“嗯,您嫂子剛來隊,我去為她弄點吃的來。”

“哦,嫂子到部隊過年的吧?”甲子問。

“不是,明天我們就回家過年,她路過這兒的。”晁顯頭也不回地回答。

甲子見晁顯走遠,一個人背了槍,看犬舍裏的燈還亮著,估計魯兵和任柯還沒有睡覺,不如過去把晁顯愛人來隊的消息告訴他們,隨便在那兒取會暖。想到這裏,他快步往犬舍走去。

(95)

中午,魯兵在分部吃過飯,回宿舍找任柯,想與任柯一道去看亞梅。任柯已吃過飯,躺在了**,對魯兵說,不用去了,他們已走了。

“走了?這麽快就走了?你不是在騙我吧?”魯兵不解地問。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呀?真的走了。我吃飯的時候到他那兒轉了一下,炊事班長說,一上班晁顯請了假,陪亞梅回老家過年去了。”

“這個家夥,搞什麽鬼,走了也不打聲打呼。”魯兵說。

“他讓炊事班長告訴我們的。”

“哦。”魯兵說,“也好,回家過年熱鬧。你今年還打算回家過年嗎?”

“不回去了。我怎麽回去?讓人家看笑話?”任柯說。

“好,你不回去,正好我們一起過年。嗬嗬。”魯兵忽然想起上午李克打來的電話,於是便對任柯說,“對了,上午李克打電話給我,邀我們去他家吃飯呢!”

“明天晚上。”

“哦,恐怕我撈不到去,你和鄧宏去吧。”

“為什麽?你有什麽事兒?”

“我明天老家有客人過來。”

“哦。反正也不是別人,到時候我們一起就是了。”魯兵說,“你看,晁顯現在回去了,你再不去,我怕李克不高興。”

“明天再說吧,等他們來了,我與他們商量一下,看他們願不願意去。”

“好吧,最好勸勸他們,我們一起去。”

“好。”任柯把書放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要是他們不願去,就讓李克和小馬過來聚聚,其實一個樣。”

“也行,到時候你別忘記給李克打個電話。”魯兵說完,回分部去了。年底了,手頭上還有不少的材料,這幾天他特別忙。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正碰到徐小虎,哭喪著臉,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魯兵知道他一定是剛從醫院回來,於是上前打了聲招呼:“徐助理!”

“哎!你好!去分部呀?”徐小虎自從魯兵借調到分部工作,對魯兵的態度不僅沒有了過去的高傲,甚至於還多了幾分尊重。

“是呀,去上班?你從哪兒來呀?”魯兵明知故問道。

“我去醫院了。”

“現在蘆荻恢複得怎麽樣了?”現在部隊都知道了蘆荻的情況,所以魯兵也不避諱地問。

“還是那個樣。唉……”徐小虎歎了一口氣,“真倒黴!”

“是呀,要不然你們也許就要結婚了吧?”

“沒有,我們隻是一般的朋友關係。”徐小虎說道,“沒影子的事兒。”

“哦,我也是聽別人的說的,不過,人沒事就好。那我上班去了,回見啊!”魯兵揮了揮手,向分部走去。心裏一直在琢磨著徐小虎剛才的話語。徐小虎今天怎麽極力表明自己與蘆荻隻是一般的朋友關係呢?不是說快要結婚了嗎?真搞不明白他葫蘆裏到底裝得是什麽藥。不過,蘆荻住院這麽久了,至今還沒有出院,一定傷得不輕啊!真想去看看她。看到街上的人流,蘆荻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他仿佛看見蘆荻騎著自行車,正甜甜地向自己微笑,還叫著自己的名字。

“魯兵?!”沒錯,是在叫自己。魯兵定了定神,不錯,是有人在叫自己,不過不是蘆荻,原來是小馬。

“咦?是小馬呀?”魯兵說,“這麽巧,你怎麽過來了?”

“我是過來看蘆荻的,沒想到她現在還沒有出院。”小馬說,“雖然我不喜歡老板娘,但蘆荻那個人很好,聽說她出事了,一直想過來看看,但沒有時間,今天好不容易有空。”

“哦,我剛才聽說她還在醫院裏。”魯兵說。

“你知道她住在哪個醫院嗎?”小馬問。

“我隻知道在人民醫院,具體哪個床位我也搞不清楚。”

“對了,你見到蘆荻代我問候她,告訴她,以後有機會我會去看她的。”魯兵囑咐小馬道。

“嗯,好的!哎!對了,魯哥,明天去我們家吃飯啊!”

“上午李克打電話告訴我了,但是現在還不能定,晁顯回家過年了,任柯明天有客人來,到時候我們再聯係,好吧?”

“好,我等你們電話喲!”小馬說著,騎上自行車,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中。魯兵忽然感覺心中有些暢快,明天,從小馬那兒,就可得知蘆荻的情況了,更讓魯兵感到高興的是,過段時間,自己還可以請小馬一道去醫院去蘆荻,那樣碰到徐小虎也不會尷尬,畢竟不是單身去的。想到這裏,魯兵感覺自己一下子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