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為你我受冷風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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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邊的垂柳在悄然間泛出了綠意,隨風舞動著柔軟的枝條,傳遞著早春的氣息,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春暖花開了。

魯兵站在基地的田埂上,在寒風中聆聽著春天的腳步。是的,春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了。鄉下更容易撲捉到春天的影子。

再過幾天,就會有新的同誌來基地接替自己,而他就要調到分部宣傳科去幫助工作了。看這兒的一草一木,魯兵有點兒戀戀不舍。這兒留下了自己的汗水,包容了自己的感傷,還在這兒度過了生命的一部分時光。

現在,自己的心態終於恢複了平靜,已能坦然地麵對蘆荻了。雖然有時還記掛著她,但已不再感到心痛。或許是要離開這兒的原故,這幾夜魯兵都很晚才入睡。收音機整夜都開著。A城音樂台有一檔欄目,叫《168電波送衷情》。魯兵很喜歡聽,每天晚上都在分享著別人的情感,或纏綿,或傷感。播音員的聲音很柔和,把每則情感故事朗讀得如泣如訴……

魯兵也想寫點什麽,也算給這段情感畫上一個句號,為這份曾經的愛做個紀念。

稿子投出後,魯兵每天晚上都準時趴到收音機前,收聽這檔節目。是的,今天晚上終於播出來了,還是那位知名的女主持人:

“下麵播出一位遠在A城某部基地一位魯兵朋友的來稿,他在來稿中寫道:

荻:你好,一年多沒有見你了,你現在好嗎?在這個早春的夜晚,我靜靜地坐在窗前,一任晚風吹拂著我的頭發,我的思緒。不知怎的,我又一次想起了你,心中那難以愈合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一年來,我總是讓自己努力地去忘卻,想忘掉我們之間的往事,忘掉你,可是我做到。記憶不是一個手勢,一種決定就可以從腦海中根除的。多少個夜晚,我總是輾轉難眠,望著夜幕上最後一顆星,閉上了疲憊的眼睛。時時刻刻,我都在忍受著痛苦的煎熬。沒有一種肉體的痛,沒有一種具體的丟失能和這種感覺相比。如今,我再對你說些什麽都沒有用了,或許你現在已經與自己所愛的人走進了婚姻的殿堂。我的愛在殘酷的現實麵前,顯得那樣蒼白,以至於無法挽留你那匆匆遠離的腳步!

麵對這沒有預約的打擊 ,我不知何去何從。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強迫自己去記50個英語單詞,來驅除心中的那份感傷。在無與倫比的痛苦中,我迎來了自己的第28個生日,那天,天氣非常寒冷,凜冽的北風呼嘯著從門前掠過,不一會就飄落起碩大的雪花,前來為我祝賀生日的朋友很多,大家圍坐在桌子旁,點燃了一支支五顏六色的生日蠟燭。這時,我多麽盼望能聽到你那熟悉的腳步聲,或能接到一個你打來的電話呀!可是,直到朋友們“生日快樂”的歌聲響起,我身邊的那部電話一直都在沉默著。

過去的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一名真正的軍營男兒,現在我才發現,我的情感也竟如此脆弱。你的離去,無情地吞噬著我內心的堅強;你的身影,常常伴著我走進夢鄉……

我曾讓我去恨你,可是我又怎能恨得起來。不管你做出了什麽樣的選擇,我畢竟深深地愛著你。我們曾相依相偎著走過好幾個春夏秋冬,曾有著始終不逾的承諾和千載不變的誓言,擁有你的那些日子裏,我每天過得都很充實,充滿著活力和信心,為你,我甘願付出自己的所有!雖然,我不是最好的男孩,但是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我是最最愛你的人!

荻,其實你並不知道我是多麽愛你。雖然你的選擇對我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但我並不怨恨你。在曆經了這場情變之後,我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很多。我知道,生活中有很多無奈的事,既然避之不及,則應坦然相對。在此,我要感謝你過去給予我的愛,給予我的關懷和鼓勵!感謝你在人生的旅途中陪我走了一段路,因為有你的陪伴,那段路上的景色變得非常美麗。我會把與你相戀的那段日子,永遠珍藏在自己的記憶深處……”

雖然有些細節魯兵進行了虛構,但卻是魯兵內心的渴望與真情實感的表白。稿子讀完的時候,配樂還在播放著。那歌名叫《為你我受冷風吹》,魯兵很喜歡主持人選配的這首歌,它很符合此時魯兵的心境。節目結束的了,魯兵還深深地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中。

是啊,往事不可追,回憶仿佛冷風吹啊!也許人生應該多一些經曆,多一些美麗的經曆才更有意義,更有寬度,更有色彩。前方的路還長,總不能陷在兒女情長裏,生活中不能沒有愛,但並不是僅僅為愛而活著,擦幹你的眼淚吧,做你應該做的事!魯兵感覺自己真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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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柯在家中料理完老爸的喪事,在續假結束之後,終於回到了部隊。在一次軍人大會上,政委宣讀了嘉獎令,部隊給予任柯榮立三等功一次,以示表彰。任柯的表情很平靜,讓人看不出一點激動的心情。在會議結束後,任柯一個人回到犬舍,把那枚軍功章掛在了“雷吼”的墓碑上。經過部隊批準,“雷吼”就葬在了任柯的犬舍門前不遠處。任柯默默地坐在“雷吼”的墓前,一支接一支地抽著香煙。

“夥計,你醒一醒,我回來了。你想我了吧?這些天在家裏,我也特別想你。真的,特別想你……”任柯用手抹了一下臉上淚水繼續說道,“今天,剛剛開過會,咱立功了,三等功。其實,這功都是你的,我替你把軍功章給領回來了。夥計,你也不要難過,再過幾十年呀,我也會去找你的,啊?……”

“任柯!”不知什麽時候,魯兵已站在了他的背後,一把攙起任柯,“別難過了,我都知道了,‘雷吼’也是英雄,它死的值啊。走,進屋吧。”

“老大?你回來了?”任柯慌忙擦幹眼淚,直起身來說道。

“是呀,剛到,就過來看看你。”魯兵替任柯拍了拍身上草屑,“看看,衣服都弄髒了。家裏都還好吧?”

“嗯,還好,老媽的身體也硬朗多了。唉,老爸在去世的時候,一直在等我回去不肯咽氣,結果,還是沒有等到我……”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老人家也不會怪罪你的,你也不要難過了。誰讓咱是當兵的呢?”魯兵勸慰道。

“唉……”任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家人說,老爸一直不放心我,說我脾氣差,不容易找到老婆……要是老人家能再活個兩年多好哇!”

“是啊!”魯兵說道,“你呀,不是大哥說你,現在也是大齡青年了,給部隊打個報告,光明正大地在駐地找個得了!藍萍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把握。她就像一塊玉,你可要把她捧好了,要珍惜這份緣啊!”

“其實,我並不是不在乎她。現在我也不敢提結婚的事兒。”任柯說。

“為什麽呢?你既然愛她,為什麽這麽多年不向她說出來?”魯兵問。

“我有我的打算,一是部隊不讓在駐地談戀愛,二是我也不具備結婚的條件。”

“結婚還要什麽條件?”

“結婚總要一筆錢吧,你知道,為了給老人看病,我欠了一屁股的債,哪還有錢來結婚呀?在城裏結婚沒有兩萬塊也過不去呀?”

“我不這麽認為,隻要兩個人合得來,非要擺什麽排場嗎?有多少錢辦多大的事唄!我看呀,你趕快去找藍萍,和她商量一下。早點把事兒定下來。”

“還是再過些時間再說吧。我現在還不想找她。”任柯說。

“不,你不能等了,抽空快點去,這事兒不能拖,否則,你會後悔的。”魯兵說。

“切,放心老大,跑不了她!”任柯自信地回答道。

“你呀,又來了不是?”魯兵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之所以勸任柯去找藍萍,是因為感覺藍萍是個重感情的人,任柯雖然在她心中沒有太重的位置,但兩人相處也畢竟好幾年了,隻要任柯真誠地去追求人家,說不定兩人還有希望。如果任柯聽之任之下去,恐怕他真得沒有機會了。這麽好的一位姑娘,任柯卻不知道珍惜,你的高傲很值錢嗎?

“你怎麽樣?”任柯說道,“在分部還好吧?”

“還好,雖然累一點兒,但是我喜歡從事這樣的工作,你不知道,每當我寫完一篇稿子的時候,心裏說不出有多愉快呢!”

“我總見你愁眉苦臉地麵對著稿子,沒見你有多愉快!”任柯終於露出了笑容。

“心裏愉快就成,嗬嗬。”魯兵也笑了。

“你光說我了,你呢?你比我還大一歲呢,你都不急,我急什麽?我沒有你帥?哈哈!”

“你和我不一樣,你有目標,而我還沒有碰到合適的呢!”魯兵被任柯將了一軍,連忙為自己辯解道。

“咱倆呀,大哥不講二哥,哈哈,一個鳥樣!”任柯仿佛找到一種心理的平衡,得意地說道。

“我不想聽這話,在這方麵有什麽好比的?這本身不是一個可比的量嘛!”

“對了,老大,你找個時間好好敲敲晁顯,別以為提了幹就了不起,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家,有點兒不像話,當再大的官,也不能不要父母老子了吧?”任柯說道。

“嗯,我再勸勸他,其實,他內心也有難過,不過,怎麽說呢?唉!”魯兵歎了一口氣說道。

“我知道,他現在一心想著那個叫什麽靜子的女同學,我感覺他們的關係絕對不正常。你不想一想,要是他晁顯這會兒在家種那二畝地,看他還會有這種花花腸子!”

“也不能這麽說吧,人總是在不斷提高的嘛!其實,我感覺隻要沒有靜子的出現,他和亞梅還是能過到一塊的。因為婚前沒有感情基礎,婚後又不在一起生活,相互間隻是缺乏點了解。”魯兵分析道。

“幹脆!哪天我去找靜子,讓她以後少與晁顯來往,破壞人家的家庭。”任柯說。

“別,你千萬別去,再說,他們倆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就是真到了那步,你也不能去,你那個脾氣,非壞事不可,到時候再說吧。”

“嗯。”任柯答應一聲,不再言語。

“這樣吧,過兩天我們一起到藍萍那兒,你回來了,也應該主動過去看看人家。”魯兵說。

“好吧!”任柯把煙頭熄掉,拿起飯碗,“走,先去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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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調到分部宣傳科,魯兵有時並不回來就餐。雖然分部距自己所在的部隊不到二百米,但有時趕稿下班遲了,就直接在分部機關的食堂吃。然而在正常情況下,魯兵還是喜歡回來。在機關食堂就餐的大都是還沒有成家的尉官,魯兵坐在他們中間,總感覺有點兒不太協調。年輕軍官一臉的傲氣,讓魯兵在心理上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距離,就像一隻醜小鴨鑽到了天鵝群裏一樣尷尬。在這樣的環境裏就餐,失去了許多的樂趣。人家在桌上談論的是職務和級別,在這方麵魯兵插不上一句話。往往是一個人匆匆吃過午飯,就回自己的辦公室,一頭紮到稿堆裏。

在自己部隊就餐情況就不同了,戰友和領導都熟悉,一邊吃飯,還可以一邊小聲地聊著天。沒有值班領導在的時候,還可以開懷地放聲大笑,甚至於把飯噴出老遠。特別有晁顯在的時候,晁顯還會手下留情,穩穩地為他舀上一勺肉,不搖不晃,實實在在。今天不用他打飯,任柯帶過去兩個碗,打飯的事兒任柯全包了。任柯說,你是分部下來的領導,我就得讓你享受分部領導待遇。這話如果出自別人之口,或許還有點譏諷的味道,但是任柯這麽說,魯兵聽著還有點兒高興。於是也不客氣,心安理得地找個座位坐了,在那兒等著任柯去排隊打菜。

今天的菜很豐盛,一個紅燒肉,一個木須蛋。任柯分兩個碗裝著,小心翼翼地端了過來。看得出,這是晁顯的傑作,不然打兩份也不會裝得這樣滿。任柯把碗放在桌上,回頭衝窗口笑了笑說,這個家夥,故意在整我,有意讓我不好端。

正當他倆狼吞虎咽的時候,晁顯從裏麵走了出來,過來與魯兵打招呼:“老大,今天沒有加班呀?怎麽樣?菜夠不夠?不夠還有!”

“嗬嗬,夠了夠了!”魯兵連忙說道,“你看任柯,打了這麽多。”

“嘿嘿。”晁顯笑了笑,“主要是想讓他好好補補,吃得白白胖胖,好找老婆。”

“去你的吧。”任柯歪著頭大口大口地吃著飯,“本來就夠帥了,你還讓我補,要是我哪天上街,吸引一大群姑娘跟到部隊來,你要負責的喲!”

“你看,**上來了吧?哈哈!”晁顯開心地笑道,“這說明有效果!”

魯兵差一點把飯笑噴,好不容易把一口飯咽下,才笑著說道:“晁顯說得有理,看來,以後任柯還是要多與我們晁sir勾通勾通,爭取早日把這事情解決。”

“哼!老大,你也幫他說我,我不吃了!”任柯把飯碗一放,抽出一支煙來,被晁顯一把奪下:“這兒不許抽煙!”

任柯看看就餐的領導已經走光,笑著說:“給我吧,沒有領導,我就抽一支吧。飯後一支煙,快活如神仙。”

魯兵剛好也吃完了飯,把飯碗一丟,說:“哎,你們知道蘇東坡在吃過一次紅燒肉後說了句什麽話吧?”

“他說什麽?”晁顯問。

“他說,‘也值一死啊’嗬嗬!”魯兵帶頭笑了起來,順手接過任柯遞上來的香煙,在桌上敲打了兩個,“怎麽說?下午我去軍區送稿,沒有什麽事兒,我們要不要出去玩玩?”

晁顯馬上接過話回答:“我下午反正沒有事兒,四點前能回來就行。”

“嘁!你沒有事我就有事啊?!我好久沒有出去了,今天就陪你們一道轉轉。”任柯不服氣地說道。

“你這家夥,一點虧不肯吃,嗬嗬。”晁顯笑道。

“哪兒呀,關鍵他才是主角呀,我是說,我們一起去藍萍那兒喝杯咖啡,怎麽樣?當然,這客要晁顯來請,你現在的工資高嘛!嗬嗬!”

“我抗議,這是敲詐!”晁顯開玩笑地說,“這客說什麽也不能讓我請,去他老婆那兒,哪有讓別人請的?是吧?老大?”

“好,我請就我請!走!”任柯把飯碗一收,“你們先到司務處等我,我馬上來。”

任柯洗過碗趕到司務處的時候,魯兵也恰好把甲子的破自行車推了過來,三個人一前一後,沒有從部隊大門走,而是從軍人服務社的後麵出來的。晁顯經常過來買東西,幾個售貨員他都熟悉,叫了兩聲,服務社的後門就打開了。

服務社的門前就是馬路,右拐就要以直接奔藍萍所在的單位。魯兵說,你們倆先過去,我繞個道,送過稿子就過來。任柯說,你可要快點兒,咱可是三駕馬車,少了你這個駕轅的可不行。

魯兵笑了笑說,好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說完,他騎著車子就奔另一條道,才拐過彎來,自行車的鏈條又落了下來。暈!甲子這掛老爺車真得上了歲數,除了鈴鐺不響,處處都嘎嘎吱吱地叫個不停,引得行人禁不住向他觀望。這下子好,還沒騎幾步,鏈條又落下來了。魯兵隻好下來,站在那兒四處尋找著可以使用的東西。鏈條卡在了飛輪的裏麵,用手拉不出來,他想找個木棍之類的東西來輔助一下。A城的衛生搞得真好,地麵光滑滑的,幾乎是一塵不染,魯兵這才想起這兒不是基地,隨處可以撿到木棒之類的東西。正在著急的時候,他遠遠地發現蘆荻騎著自行車正往這兒趕了過來,為了不讓她看到自己,魯兵把車子往路邊靠了靠,轉過身去,假裝一副悠閑的樣子,把頭抬向路邊的那棵懸鈴木的枝頭,仿佛在專心地看著樹上的鳥兒,其實那兒什麽也沒有。

(83)

這是一條並不寬暢的混合道路,機動車隻能單向行駛。所以,蘆荻也遠遠地望見魯兵。她看到魯兵先是低著頭擺弄著自行車鏈條,卻不知為什麽他卻突然停下來,昂著頭專注地朝樹上看。蘆荻感到很奇怪,魯兵在幹什麽呢?她來到近前,也不說話,唯恐驚擾了魯兵,也扶著車子隨著魯兵的視線往那棵樹上望,結果什麽也沒有發現。魯兵琢磨著蘆荻差不過已經過去了,才回過臉來,差一點沒把他暈倒,他發現蘆荻正在麵前盯著自己,不禁羞紅了臉。

“魯兵,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呀?”蘆荻穿著一套水紅色的運動服,渾身上下充滿著青春的朝氣,臉蛋恰如桃花,讓人沉醉。魯兵本來想裝著一副冰冷的表情,卻不料麵部的肌肉一點兒也不爭氣,竟毫無顧忌地衝蘆荻綻開了微笑:“嗯,我回來快一周了。”

“好久不見了,你比以前瘦多了,還回基地去嗎?”蘆荻問。

“哦,我調在分部宣傳科幫忙了,基地那邊又換了別人去了。”魯兵沒想到自己會對蘆荻說這麽多話,而且語氣竟這麽溫柔,聲音好像在嗓子裏過濾過一遍似的。魯兵暗暗在心裏罵著自己沒有出息,但此時卻難控製自己內心的激動。

“那好,那好!其實,我想去基地去玩的,可是我不知道地址。”蘆荻又說。

魯兵在心裏說道,別演戲了,你害得我還不夠呀,好在我現在能坦然麵對了,基地又不是在太平洋彼岸,想去還去不了?不過,魯兵嘴上卻說,有什麽好去的,一個鬼不生蛋的地方,不去也罷。

“聽說你一個人在那兒,竟過了一年多,真不簡單,我本來想找藍萍叫我一起去,可她說不知道路,結果沒有去成。我知道她不願意帶我去,也不知為什麽,她好像有點兒討厭我。”蘆荻說,“不過,你回來就好,在分部工作還好吧?”

“還好,混混唄,嗬嗬。”魯兵沒想到藍萍會拒絕帶蘆荻去基地,心裏感覺有點兒不快。她怎麽會不知道路呢?明明她自己就去過呀?藍萍呀藍萍,你怎麽這樣對待蘆荻呢?

“嗯,你現在這兒幹什麽呀?看你總望樹上,以為你發現什麽寶貝了呢,嘻嘻。”

魯兵尷尬地笑了笑,扯了個謊說,我想爬上去,折個木棒,把鏈條掛上。蘆荻笑了,說,你真會開玩笑,這麽高的樹怎麽上?你要是有急事兒,就先騎上我的車去吧,反正我不急。

“謝謝,不用了,我推到前麵去修。”魯兵說著就想推起車子離開,不料卻被蘆荻抓住了。

“你還客氣什麽呀,騎我的吧。”

“不要。”

“給你嘛!”

“不要。”

“為什麽?你好像對我有意見?”蘆荻說著眼淚就要下來了。魯兵見狀,心卻軟了下來,忙解釋道:“你看,我總騎你的車子,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真是!給你!”不容魯兵拒絕,蘆荻就把車子交到他的手上,“記著,回頭還是放到我家的店裏就可以了。”

“哎,那好吧,我今天還真有點急事呢。”魯兵接過車子,對蘆荻說,“那我可騎走了喲。”

“嗯。”蘆荻見魯兵接了車子,很高興,隨口問道,“你這又是去哪兒呀?”

“我到報社送稿,任柯和晁顯還在外麵等我呢。”魯兵沒敢說一會兒去藍萍單位,怕又引起蘆荻不高興。

“對了,魯兵!”蘆荻突然想起了什麽,對魯兵說道,“我一直,一直想問你件事兒……”

“什麽事兒?你說吧。”魯兵剛想上車,聽到蘆荻叫自己,又轉過身來問道,“什麽事兒,你快說呀?”

“嗯,還是不問了。”蘆荻羞澀地說。

“沒事兒,你問就是了。”魯兵說。

“嗯,上次我在收音機裏聽到了一篇文章,好像也是一個叫魯兵的人寫的,可感人了。是不是你呀?”

“是嗎?我沒有聽到。”魯兵心頭一顫,沒想到蘆荻真得聽到了,更沒有想到蘆荻今天會突然問起來。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了,有點尷尬地站在那兒,“可能是巧合吧?叫魯兵的人多著呢。”

“嗯,我以為是你寫的呢。是他寫給一個女孩的,那女孩也一定幸福死了。”蘆荻說。

“是嗎?我可沒有那麽好的文筆。”

“是的,我真不明白,他有勇氣寫,為什麽這些話不當麵早點兒對那個女孩講。”蘆荻幽幽地說道,很顯然,她此刻正沉浸在一種回味中。

“哦,這……”魯兵不知怎麽回答,改口說道,“這,這樣吧,我要去送稿了。回見啊!”

“好吧,你路上慢一點兒。”蘆荻說。

“嗯,好的,再見!”魯兵跨上車子,急急地騎走了。望著魯兵的背影,蘆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84)

“喲,是你們倆個呀?”見到任柯和晁顯,藍萍笑著打招呼。藍萍的工作環境總是這樣讓人感到溫馨而又浪漫,輕緩的薩克斯音樂,廳內的布置,都讓人賞心悅目,感受著高雅的氛圍。

“不對,是三個。老大送稿一會就到!”任柯笑了笑,帶著晁顯坐到了那張靠窗的座位。藍萍一邊讓同事調製著咖啡,一邊偷眼觀望坐在那兒正在與晁顯交談的任柯。想當年,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坐在那個地方,如今一晃近十年了。任柯是個好人,但是,我們的緣分僅能做朋友。想到這裏的時候,藍萍心裏有點傷感。她知道,任柯就是那個脾氣,其實,他還是很喜歡自己的,隻是男人的自尊讓他變得驕不可攀,要不然,或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當然,魯兵出現後,任柯的這些特點就更加顯得突出,讓藍萍難以接受。她想,如果任柯知道自己現在交了男朋友,不知道會怎麽想。也許,這家夥根本就沒有在乎過我呢?

藍萍把咖啡送了過去,自己又回到崗位上。並不是因為忙,其實這會兒沒有多少顧客。她決定從今往後慢慢與任柯拉開距離,盡可能地不傷害到他。好在任柯也沒有叫她過去,還在那兒與晁顯搖頭晃腦地侃大山。她在等魯兵過來,找個機會把自己的事兒與魯兵談談。雖然魯兵沒有接受她的愛,但是,在藍萍的心目中,魯兵還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魯兵的身影才出現在咖啡屋裏。他首先衝藍萍揮手示意了下,就直奔窗口的那個座位。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甲子的那輛老爺車還沒騎出幾步遠就拋了錨,多虧碰到了蘆荻,與她換了車子,不然,這會兒肯定還來不到這兒。嗬嗬。”魯兵往椅子上一靠,對任柯和晁顯說道。

“你碰到蘆荻了?難怪到現在才來,典型的重色輕友,哈哈。”任柯嘴無遮攔地說道,“怎麽,舊情複發了啊?”

“別胡說。”魯兵瞪了任柯一眼,“純屬巧合!”

“你就別刺激我們老大了,任柯。”晁顯說道。

“沒什麽,其實無所謂,我現在根本就不把這當回事兒!”魯兵坦然地說道。

“真的放下了?”任柯說,“我真想不通,你說你為一個女人苦了自己這麽久,值嗎?老大,不是我說你,在這方麵,你真不行,多大的事呢?”

“唉,怎麽說呢?無情未必真豪傑,你也不要笑我。嗬嗬。”魯兵為自己辯解道。

“對,無情未必真豪傑,老大這話說得好。嘿嘿。”晁顯接過話說。

“看你們仨到一起高興的,在聊什麽呢?”藍萍為魯兵端上一杯咖啡,坐下來問道。

“哦,沒什麽,隨便聊聊的,嗬嗬。”魯兵一笑,接過咖啡回答。

“我呀,其實是想提醒你,千萬別再動情了,動什麽也別動感情,真的,你最好不要再與她來往。要斷就徹底。”任柯繼續說道。

“不再與誰來往?我怎麽聽不明白?”藍萍問任柯。

“我是再說老大和蘆荻。老大的脾氣我知道,可能心裏還沒有放下。”任柯回答道。

“好了,別提這茬了,沒意思。”魯兵說,其實任柯說中了他,要想徹底放下,視蘆荻為陌路,這怎麽可能呢?至少現在他做不到。

“你呀,怎麽這樣想?不戀愛做個一般的朋友有什麽不可以呢?我支持老大,天下像你任柯這麽絕情的人有幾個?”藍萍說,“老大有情有義,這隻能蘆荻沒有這福份,哼!”

“哼!要是換成我,我睬都不睬她!”任柯看了藍萍一眼,敲山震虎地說道。

“誰能與你比?!”藍萍挖苦任柯說。

“那是!我是誰?我是任柯!”任柯高傲地說。

“好了,別吵了。”魯兵說,“藍萍,走,到那邊,我與你商量點事兒。”

“什麽事?”藍萍問。

“走,我們到那邊說。”魯兵說完,站起身來,藍萍跟在後麵,兩個人在一個角落裏站定,藍萍問,“什麽事呀?老大,這麽神秘?”

“哦,我想說說你與任柯的事兒。”魯兵說。

“我與任柯的事兒?我與他有什麽關係?”

“好了,藍萍,別說氣話了。你們都好了這麽久了,是不是盡快把事情定下來?在駐地談戀愛是要報請部隊批準的,你看,任柯眼看就要轉業了,在轉業前,一定要拿到結婚證書才能在異地安置,這也就是說,任柯才能留在A城。要是耽擱了,事情可就麻煩了。”

“開什麽玩笑老大?我和他領結婚證?怎麽可能呢?我正想告訴你呢,我有男朋友了。”

“真的?”魯兵吃驚地問。

“這還好開玩笑?”

“不會吧?”魯兵感覺藍萍是在與自己開玩笑,“我在當真呢,你卻還在這裏與我開玩笑。”

“我怎麽是開玩笑呢?是真的。”藍萍認真地說道。

“哦,任柯知道嗎?你對他說了嗎?”魯兵問。

“沒有,我才不想告訴他呢。”

“哦,你看這事……”魯兵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一時不知說什麽了。

“怎麽了,老大?”

“哦,沒,沒什麽。剛才我有點魯莽,請別介意。”魯兵說。

“沒什麽,我們都是好朋友嘛。”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請我們喝酒啊?”魯兵見事已至此,也不便多說,“記著,到時一定要請我們啊!”

“好啊,隻怕任柯不肯去的。這我知道。”藍萍說。

“沒事兒,回去我勸勸他。那就這樣吧,我們先回去。”

“好吧。”藍萍說罷,沒回座位,直接去吧台了。魯兵來到窗前,對任柯與晁顯說,我們走吧。

你們在談什麽事呀?任柯追問道。魯兵把咖啡一口喝幹,把杯子一放,對任柯說:“你現在什麽也別問,我們回去再說,走!”

(85)

在回去的路上,魯兵很少說話,騎著單車,在擁擠的人群中穿行。他不知道回去後怎麽對任柯說,用什麽語言來安慰他。別看任柯一副事事皆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他內心非常脆弱。這點,魯兵比誰都了解他。魯兵想,任柯與藍萍之間,隻能是友情,這除了主觀上的原因外,應該還存大著許多的客觀障礙吧?任柯不愛學習,沒有真正的學識,僅靠一點高傲是遠遠不夠的。還有,任柯的身份和職業或多或少地在他心理上造成了一定的自卑感,當然,這不是主要的原因。

魯兵記起有一次陪任柯到商場去買自行車,那天好像是八一建軍節,商場搞擁軍活動,軍人憑證件可以享受打折優惠。當他們把自己的《士兵證》遞給那個中年女售貨員的時候,售貨員打開盯著看了半天,不解地問,你們在部隊幹這麽長時間又不升官,有什麽幹頭?任柯沒有說話,魯兵笑笑回答,是因為部隊的需要。那女售貨員笑了,把證件交還到魯兵手上說,大兵同誌,你這是在給我上課呀?!魯兵在心裏直想罵娘,如果我們也生在這座城市,讓我們都在同一起跑線上,老子更比你們有能力!

魯兵現在想起這件事兒來,心裏還有點惱火。現在正處在改革開放的年代,世上一切都在變化著,人的思想觀念,道德水準也在變化,這倒也不難理解。比如蘆荻,要是我也是一名軍官,那麽,結局也許會改寫。唉,人呀,真難!真正能成為知己相伴人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時兩廂情願,也未必能結合,這或許就是人生的悲哀之處吧?

快到部隊的時候,魯兵說,你們倆先到任柯那兒,我還了車子就過來。任柯說,幹嘛呢,看你神神秘秘的。魯兵說,等回去再對你說。說著,把車子騎到鴻運去了。

魯兵把自行車停在門外,落上了鎖,握著車鑰匙進了店。當班的女服務員正在大廳裏與年輕的廚師打情罵俏,見魯兵進來,忙收住笑,問,吃飯?魯兵說,我不吃飯,我來找蘆荻。

“哦,我知道了,你叫魯兵吧?”

“是呀,你怎麽知道?”

“蘆荻告訴我的。你把鑰匙交給我吧,她人現在不在。”服務員說,“這是你的車鑰匙,蘆荻幫你修好了,就停在外麵。”

“哎,好的,替我謝謝她!”魯兵沒有見到蘆荻,心裏多少有點感到失落。接過鑰匙,匆匆地離開了鴻運。當他感到任柯宿舍的時候,任柯和晁顯已坐在床邊等他了。

“老大,你想找我們說什麽事兒?”任柯問。

“哦,你知道吧?藍萍有男朋友了。”魯兵說。

“不會吧?怎麽這麽快?”晁顯不解地問。

“我也是剛聽說的。我本來想勸她與任柯早點把事兒定下來的,結果她說自己有男朋友了。”魯兵說。

“聽她胡扯!她找男朋友我會不知道?”任柯自信地說,“不可能的事兒!”

“但願如此吧,”魯兵說,“這是她自己說的,我的意思是你盡快找藍萍談談,別再拖了。共軍八年抗戰都勝利了,你們這麽多年事情還定不下來。”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能定。”任柯說,“我哪有錢來結婚?”

“但在不是談錢的時候,你應該先把事情定下來嘛!”魯兵勸道,“萬一要是真的,我看你後悔吧?”

“嘁!我不信還能跑了她!”任柯不屑地回答說,“放心,哪天我過去,當場揭穿她。”

“好吧,反正這事你不能拖了。”魯兵見任柯不相信自己的話,又如此自信地認為藍萍是在說謊,也不便與他爭辯。

“老大說得對,你這夥這點事都搞不定,你要是結婚用錢,可以先從我那兒借一點嘛!”晁顯也勸任柯道。

“嗯,好吧,看你們兩個,好像比我還急。我過幾天就去!”任柯說。

“那好,我回分部了,有事就打電話給我。”魯兵說。

“哎!你剛才見到蘆荻了嗎?”晁顯問。

“沒有。她人不在那兒。”魯兵說,“怎麽,你找她有事兒?”

“沒事兒,嘿嘿。”晁顯笑了笑,“我以為你在那兒與蘆荻聊天了呢,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別笑了,我走了。”魯兵說著話兒就走到門外,騎上甲子的自行車,找甲子去了。車子讓蘆荻給修理過了,比以前好騎多了。唉,你說天下竟有這麽巧的事兒,每次車子掉鏈的時候,都會碰到她,這是不是一種緣分呢?魯兵念頭閃過之後,馬上就在內心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瞎想,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86)

任柯怎麽也沒有想到,藍萍真的有了男朋友。怎麽可能呢?多年的感情說散就散了?而在此之前,竟沒有一點兒風吹草動。任柯這才想起魯兵對他談的那些話,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魯兵在此之前,一定知道些什麽,隻是魯兵沒有告訴他。那天他去找藍萍的時候,藍萍剛要下班,跟前站著一位挺帥氣的小夥子,不用問,他肯定是藍萍的男朋友。當藍萍把對方介紹給他的時候,他理都沒有理,那小夥子把熱情地伸出來的手又尷尬地縮了回去。任柯兩眼冒著怒火,恨不得將對方燃燒掉。

這些都是真的,不是夢。任柯躲在宿舍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感覺眼前一片黑暗。上次回家處理完老爸的喪事,家裏一個朋友為他介紹了一個小學老師,任柯推辭不去。後來架不住家人的勸說,與那位女教師見了一麵。結果,女教師見任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當即就回絕了。朋友安慰任柯說,沒事兒,兄弟,改天我再給你找個好的。任柯當時還哈哈大笑,沒想到她還看不上我哩,奶奶的,我的女朋友在A城上班,比她可強多了。說實話吧,哥們,將來我留在A城了,不會回來的。結婚的時候,把你們都請到A城去喝我的喜酒。幾個朋友一聽都很高興,一起說,那是自然,我們都盼望著這一天呢。

任柯越想越惱,抓起電話,撥通了藍萍的家裏。

“喂?藍萍?”

“是我,任柯啊,有事嗎?”

“你她媽的真毒啊!你等著給你們家人收屍吧!我馬上送一個炸藥包到你家去!”任柯說完,惡狠狠地掛上了電話。他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想找個人說說話,快要鬱悶地吐血了。

魯兵還在分部沒有回來,他走出宿舍,門也懶得去鎖,不由自主地去了晁顯那兒。晁顯正在忙著做賬,見任柯今天的表情有些不對,臉色蒼白,放下手中的事務,問道,你怎麽了?不舒服?

“媽的!藍萍真得背叛了我!真找了個男朋友!”任柯在晁顯的對麵坐了,“我要讓她好看!惹了我,就讓她惹了鬼上身!”

“哎呀,怎麽會這樣呢?想開點兒,不要急,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嘛!”晁顯勸道。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辦法?”

“你以前對藍萍說過愛她嗎?”晁顯想了想問道。

“嘁!這還用說出來嗎?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兒。”

“嗯,你呀,現在不要急,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給藍萍寫封信,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情。我抽空把信送給她,女人嘛,要多哄一哄,靠你這一套是行不通的。”晁顯說道,“你要感動她,哪怕你弄著紅墨水,像血書似的,說不定還能把她的心給收回來。”

“這,管用嗎?”任柯半信半疑地問道。其實,這會兒他是有病亂投醫了,別說用紅墨水,哪怕真得讓他咬破自己的手指,隻要能讓藍萍回到自己的身邊,他也做得到。

“試試吧,也說不定呢!”晁顯說道,“也許她是故意急你的呢?你想想,在此之前你又沒有得罪她,怎麽說變心就變心了呢?”

“是呀,我就納悶了!之前沒有一點風吹草動啊!”

“實在不行的話,我看讓老大去給她做做工作,藍萍很聽我們老大的,對老大很信任,連日記都給老大審閱呢!”晁顯脫口說道。

“真的?”任柯問。

“哦,嗬嗬。”晁顯感覺自己說露了嘴,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讓老大出麵去做做工作看,說不定行呢!”

“怪不得!”任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感覺老大事先知道點什麽,他卻什麽也沒有對我說……”

“來,我這兒有紙有筆,你先寫信。”晁顯找出紙筆交到任柯的手上,“你到裏麵去寫,我先做賬,寫好再讓老大給潤潤筆。”

任柯接過紙筆,到裏麵去寫信去了。任柯雖然沒有多高的文化,一年中也很少與紙筆打交道,但這次他非常認真,坐在那兒搜腸刮肚,苦思冥想,從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寫起,一直寫到自己心中的打算,最後他在信中寫道:“雖然,我現在沒有錢,也沒有地位,但是,請你相信我,我能混得比哪個都強,隻要我們倆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趟不過的金沙河……”那份自信,假如給他一個支點,他能不費吹灰之力把地球撬起來。

任柯看了看表,心急火燎地等待魯兵回來。

(87)

在任柯的宿舍裏,魯兵靜聽著任柯的敘述。任柯反反複複地向魯兵敘說著同一件事,讓魯兵想起魯迅先生筆下的祥林嫂。不過,魯兵還是耐心地聽著,偶爾插上兩句。他知道,任柯現在需要別人聆聽他的不幸。魯兵還知道,就是蘇秦張儀在世,縱然舌巧如簧,也難以用語言安慰任柯心裏的傷痛。沒有好的辦法,隻有用時間來慢慢消磨。所以,在對任柯進行了一番安慰之後,魯兵說,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麽也沒有用,我有過這種體會,隻有時間。

任柯苦笑了笑:“老大,我知道你有過一段時間不開心,當時我還笑你,沒想到這種滋味是這樣的。”

“其實,這很正常,對於一個重感情的人來說,這種失去帶來的痛苦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不過,怎麽辦呢?隻有咬著牙硬挺,沒有好辦法。但是,一旦你挺過來,你就會感覺自己會變得更加成熟,更加堅強!”魯兵說,“我原來寫了篇心情文章,發在A城的音樂台了,其實,那是我真實心情的寫照。”

“怎麽會是這樣?”任柯第N遍地說道。

“所以,你也要想開點兒,就像你以前勸我的那樣,該是你跑不掉,不是你也強留不住,感情上的事是不能勉強的。”

“不行,我不會這樣輕意放過她的!”任柯說道,“晁顯讓我給藍萍寫信,我寫好了,想請你給看看。”

“哦?”魯兵接過任柯遞過來的信,認真地看了一遍,歎了口氣。說實在的,任柯能這樣也真難為他了,問題是能不能產生效果卻很難說。魯兵很了解藍萍,她在個人問題上一直都很理性,不可能被任柯這麽一封信就打動。她既然不選擇任柯,也決不是一時的衝動。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任柯與藍萍不在一個層次上。但是,這些話魯兵當然不能對任柯說,那樣會讓任柯更受傷。

“老大,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不然我死定了!”任柯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對魯兵說道。

“唉,那就試試吧。”魯兵說,“我晚上再給你稍微修改一下,你親自送給她。”

“好!拜托老大!”任柯眼睛裏又升起希望,“你現在就改吧,我去到食堂把飯給你打過來!”

“好吧。”魯兵無可奈何地把信鋪在桌上,從口袋中摸出筆,逐字逐句地推敲起來。任柯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去食堂了,魯兵簡單地修正了一下信中的病句,把一些不通的句子理順,就把筆放了下來。魯兵感覺這純是在做無用的功,不過,為了任柯,他也隻能這樣做。他在心裏既同情任柯,又感覺到任柯幼稚地可笑,或許人處在失戀狀態總會做出點荒唐的舉動,這也不難理解。兄弟呀,看來我這次真幫不上你啊!

任柯長長地吐出一股煙柱,搖了搖頭說:“我現在什麽也不想吃。”

魯兵把筷子遞到任柯的手裏,勸道:“不吃飯哪兒行?男子漢要有點勇氣,這點事兒怕什麽?”

“唉,老大,你說,要是藍萍真得變心了怎麽辦?”任柯心事重重地問道。

“你現在什麽也不要想,看你這副憔悴的樣子!先吃飯!”

任柯勉強動了動筷子,一個人又抽起煙來。

“如果她真變了心,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知道,這種事勉強不來,遇事要從多方麵想一想,從另一個角度講,分手未必是壞事呢,不是有人結婚還要離婚的嗎?”

“那不一樣。”任柯說,“至少不會這樣讓我沒有麵子。我都給家裏的一幫朋友說好了,將來轉業也不回老家了,以後讓我怎麽見人?”

“那也沒有辦法,轉業回老家也不是醜事兒,怕什麽?”魯兵勸道,“除了師級幹部,哪個不轉業?”

“不行,我說什麽也不會再回去的,哪怕在這兒討飯!”任柯說。

“你呀,還是在乎麵子問題。不要想太多了。”

“不行!媽的,我絕對不可能就這樣算了!”任柯罵道。

“你想怎麽樣?”

“她要是真敢變心,我非與同歸與盡不可!”任柯狠狠地說。

魯兵搖了搖頭。他知道,任柯這樣的脾氣,容易衝動,可又不知怎麽來勸說他。其時,任柯就認個死理,還真沒有好辦法來勸慰他不做傻事兒。不過,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做傻事呀?但靠自己的力量確實又難以說服他。

看來,要讓任柯解開這個心結,還要依靠組織來做工作,大家一起來幫助他。魯兵在考慮再三以後,決定不再隱瞞,適當的時候,要把這事兒向政委匯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