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知我心

(72)

藍萍決定獨自去看魯兵的想法產生在一個秋高氣爽的下午。其實她一度想獨自過去,隻是沒有這個勇氣。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對,愛他,就對他說出來,沒有什麽大不了。對於任柯,隻能與他做朋友。她欣賞任柯身上有點狂妄的霸氣,但更喜歡魯兵的細膩。就是生活中沒有魯兵出現,她可能與任柯也走不出友誼的界線。問題是魯兵不僅出現在了她的生活中,而且還深深地走進了她的心裏。

她不知道魯兵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愛。更何況在魯兵他們幾個人的眼裏,她是任柯的女朋友。想到這些的時候,藍萍的心裏很煩躁。過去任柯總是老婆老婆地叫著,自己從沒有往心裏去。謊言說上三遍連自己都會認為是事實,更何況任柯都叫了多年了。其實,早就該對任柯說明兩人的關係,不致於讓別人產生誤解。但她性格也有點大大咧咧的,萬一任柯隻是在與自己開玩笑,又何必那麽認真呢?

問題是,她現在知道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尷尬了,別人不會認為這隻是個玩笑。這點要與魯兵說清楚,自己與任柯在感情上,隻是異性朋友而已,但絕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女朋友。就算過去喜歡過任柯,但那也不算是愛情。任何人都是愛的權利,我為什麽不能去追求自己的真愛呢?

在想了一夜之後,第二天藍萍收拾好為魯兵購買的東西,一個人真的去了基地。她想起上次與蘆荻的會麵,小丫頭還問去基地的路,自己對她說了個謊。她走在路上,總感覺蘆荻在她的背後,臉上還顯露出一絲的鄙視。她止住了腳步,回過頭看了看,並沒有蘆荻的影子。她才踏實地往站台走去。

今天是一個很好的天氣。天高雲淡,隻有在這個季節,天才會這麽藍,朵朵白雲像一群綿羊,閑散地在慢慢移動。田野裏的莊稼都成熟了,四處飄溢著稻花的香氣。藍萍過去很少來農村,自從魯兵來基地,也才喜歡上了到鄉下玩。從A城到基地,要二三個小時的路程,這使藍萍有足夠的時間來設計自己的表達方式。

車子終於到達了終點。藍萍從車上下來,辯認了一下方向,沿著一條鄉土路往基地走去。遠遠地看見了魯兵所住的小平房,好像門開著,藍萍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吃到“閉門羹”。她站在基地不遠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稍微定了定神,一步步地走到平房的門口。房間裏好像有人在說話,藍萍不有貿然進屋,衝裏麵喊道:“魯兵――”

“誰呀?進來吧。”從屋裏傳來魯兵的聲音,隨後魯兵就出現在門口,令藍萍想不到的是,任柯還跟在魯兵的背後。

“喲,藍萍呀,快進房裏歇一歇吧。你們倆為什麽不一起來呀?”魯兵望了一眼任柯,問道。

“你怎麽來了?”任柯問道。

任柯的出現,讓藍萍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天下竟然會有這麽巧的事兒,他今天也來了這兒。在短暫的慌亂之後,藍萍急中生智,對任柯說道:“我到部隊去找你的,聽說你來這兒了,我就一個人跟了過來。你這家夥真不夠意思,也不約我們一起來。”

“哦,嗬嗬。你一個還記得路,不簡單。”任柯哈哈一笑,對魯兵說道,“老大,你看,我老婆多厲害!”

“去你的!誰是你老婆?任柯,我給你說清楚,從今往後,再不許你開這樣的玩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藍萍眼看此行的計劃泡了湯,心中正鬱悶著,恰恰任柯又這麽放肆地開玩笑,不禁十分惱怒,把臉沉下來說道。

“嘁!怎麽這樣小氣?開個玩笑有什麽大不了的?”任柯滿不在乎地說道。

“反正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藍萍氣哼哼地說道。

“你今天是怎麽了?好,你狠!”任柯見藍萍不高興,不知哪兒得罪了她,咧開嘴巴一笑,“進屋吧,小姐,別傻站著了。”

“對,快進屋。”魯兵做了個請的手勢,三個人進了房間。藍萍很喜歡魯兵的這間小房子,整潔雅致,外邊這麽大的風塵,裏麵竟窗明幾淨,一塵不染。床頭上一摞書,碼得整整齊齊。她接過魯兵遞上來的水,喝了一口,才想起為魯兵買來的東西,於是放下茶杯,從袋子裏一件件往外掏。

“哇!這是什麽?”任柯拿起一件內衣,一邊在手裏抖著,一邊問道。

“內衣?你沒見過?”藍萍一把奪過,遞給魯兵,“看看這顏色,喜歡吧?”

“哎呀,你花錢幹什麽呀?真不好意思。”魯兵不好意思地說道,“這顏色不錯,我喜歡,讓你破費了,謝謝。”

“哇噻!”任柯在一旁嘖嘖嘴,“老大,你看藍萍多關心你,我們這麽多年了,她從來沒有給我買過衣服啊!”

“嘿嘿。”魯兵笑了笑,“要不,這件送你穿?”

“好呀!”任柯說,“說定了,回頭我帶走。”

“你想得倒美,這是我專為你們老大買你,你想穿呀,回去自己買!”藍萍說道。

“老大,你看,人家不同意呀!”任柯做了個鬼臉說道。

“那你們倆商量吧,嗬嗬 ,我可管不著。”魯兵說。

“什麽我們倆?你以為我們是什麽關係?”藍萍心裏不快地說道。

“嘿嘿。”魯兵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到廚房弄飯去!”任柯故意把臉一沉,對藍萍命令道。

“好吧。”藍萍望著魯兵說道,“誰去為我做個下手?”

“還用說嗎?我不去還能讓老大動手?”任柯自告奮勇地站起來說道,“我去。”

“好吧。”藍萍起身去做飯,任柯跟在後麵。藍萍想,這趟看起來是白來了,我怎麽才能對魯兵說呢?

(73)

在基地呆了一天,藍萍最終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懷揣著心事,與任柯一起離開了基地,乘車回城裏。一路上,很少和任柯說話。任柯見藍萍今天像吃錯了藥一樣,也懶得再理她,高傲地昂著下巴,眼睛目不斜視。其實,任柯並不在乎她怎麽與魯兵交往,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藍萍在心裏已對魯兵產生了愛意。

回到城裏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任柯對藍萍說,我們一起吃晚飯吧,天不早了。

“到哪兒吃晚飯?”藍萍問。

“就到我們部隊邊上的鴻運吧,我們簡單吃點,不然,你回家還要弄飯。”任柯說。

“你們怎麽都喜歡去哪兒吃飯?”

“到哪兒不是吃呢,在鴻運畢竟熟一些,服務也不錯。”任柯說。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覺喝酒,你以為你是大款呀?看你將來怎麽辦!”

“嘁!天生我才必有用!我都不慌,你慌什麽?!”

“我才不慌呢,我是擔心你。”藍萍說,“你看看魯兵,人家幹什麽像什麽,不是我說你,你呀,應該好好跟在後麵學學。”

“其實,人都在於混,你看李克,退伍才多長時間,現在混得多好,天天抽中華。”任柯說,“我就是幹得再好,也難提幹!還是省省吧,轉業找個好工作就行了。我這人別的不有,還就是不缺自信!”

“你這不叫自信,明白嗎?你這叫自負!”藍萍說,“我倒要看看你將來能幹什麽!”

“這你放心好了,我將來肯定要比你強!”任柯感到自己受到了輕視,立即反駁道。藍萍感覺很難忍受任柯的這股傲氣,但一時又難以找出合適的詞語來說他,人家說得是將來,將來的事都還沒有發生,誰又能說得準呢?藍萍不再爭辯,爭也沒有意思,那就讓實踐來證明一切吧。任柯終於在語言上占盡了上風,心裏正暢快著,得意得搖頭晃腦,藍萍感覺任柯又可氣又可笑,其實,任柯除了這點高傲之外,人的本質還是不錯的。他的頭腦很聰明,也難怪他傲,可惜也隻是點小聰明,他缺少的是內涵。

“對了,你知道嗎?鴻運的那個服務員小馬不在這兒幹了。”任柯笑著說。

“哦,你這麽關心她呀?”藍萍說。

“我關心她什麽?”

“那你怎麽突然提起她來的?人家幹不幹與你有什麽關係?”

“當然與我沒有關係。”任柯說,“但是與李克有關係。”

“是嗎?”藍萍不解地問,“她與李克有什麽關係?兩個人好了?”

“這我還不太清楚。不過,李克在他們單位為小馬找了份工作,好像當什麽材料員了。”任柯說道,“其實,李克與小馬倒是也般配,隻是小馬是農村戶口,也沒有正式工作。”

“你什麽時候學得這樣現實了?這些對你來說很重要嗎?”藍萍問道。

“我要找當然要找一個有A城戶口的,不然,我也留不下來呀?”

“哦。”藍萍突然想起件事來,問任柯道,“這家老板娘的女兒找的對象是你們部隊的吧?聽說還是個軍官?”

“誰知道呢!也是這麽聽人家說的,具體搞不清楚。”任柯說,“我們老大也挺喜歡蘆荻的,媽的,這麽好的人不找,偏偏去找徐小虎。”

“怎麽說呢?人家畢竟是軍官呀?”藍萍說。

“嘁!軍官有什麽了不起?誰還能在部隊呆一輩子?將來回地方誰也不會比他差!”任柯又一次提起了他的將來。

“人家在部隊有房子,你有嗎?”

藍萍這一句話刺中任柯的軟肋,任柯尷尬地笑了笑,慌忙岔開話題,“到了!我們先去吃飯!媽的,有錢沒錢,先混個肚兒圓!”

對於任柯的到來,蘇欣努力地裝出笑臉來,對任柯說道:“喲,今天這麽晚才過來呀?”

“嗯,去基地看魯兵了,才回來。餓死了,快炒幾個菜來。”任柯這次沒有要包間,主動在大廳的一張桌子旁落了座,把香煙往桌上一放,對蘇欣喊道。

“好的。”蘇欣衝裏麵喊道:“蘆荻,送兩杯水來!”

“怎麽?讓蘆荻親自上陣了?”任柯說道。

“唉!”蘇欣歎了一口氣說,“怎麽辦呢?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你看你兄弟多有本事啊,把我的小馬挖走了。”

任柯嘿嘿地笑了兩聲,算是回答。這時蘆荻把茶端了過來,見是任柯和藍萍,先是一愣,連忙熱情地說道:“原來是你們呀,你們可好久沒有來了。”

藍萍唯恐蘆荻知道今天他們去了基地,忙接過茶來,對蘆荻說,“怎麽,你現在親自幫你媽打工了?”

“哼!我才不幫她打工呢,今天沒事我過來看看的。”蘆荻不好意思地說道,“就你們倆嗎?”

“嗯,就我們兩個,你去為我們拿幾瓶啤酒來。”任柯說。

蘆荻很快提了啤酒過來,擺在桌上,輕聲地問任柯道:“任柯,你們什麽時候去基地玩呀?到時候能不能帶上我一起去呀?我最喜歡到鄉下玩了。”

“操!你怎麽不早說呀?我們現在剛剛從基地回來呢!”任柯回答道。

“什麽?剛剛從那兒來?”蘆荻望著藍萍問。

“騙你幹什麽呀?”任柯說,“在那兒玩了一天呢!”

藍萍不敢正眼看蘆荻,顧自地喝著茶,一副與已無關的神情。蘆荻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個藍萍也真是的,上次我都與你說了,敢情根本沒有把我的話當回事,估計她在任柯麵前提都沒有提起呢,這點從任柯的話語中就可以聽出來。想到這裏,蘆荻心裏甚是不悅,把啤酒擺放好,說了聲“慢用”,就走開了,直到任柯與藍萍吃飯結束,她都沒有再露麵。

(74)

整個營區都睡了,隻有任柯的犬舍裏還亮著燈。任柯靠在床頭,手裏拿著一份“父病危速歸”的電報,一口接一口地抽著香煙。小小的空間內煙霧彌漫,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任柯後悔今晚回來的太晚,不然就會早一點接到電報,那時請假走還來得及,現在隻好等明天一早請假了。

任柯一夜也沒有合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任柯起了個大早,拿著電報找到連隊,向連長請假。連長說,好吧,等一上班,我就到業務處給你請假。話音還沒有落下,連長桌上的電話就想起來了。

“喂?警衛連嗎?趕快讓任柯帶上‘雷吼’到大門口,公安的同誌在那兒等他,協助他們追捕逃犯。對了,讓任柯帶上鋼盔!”新任業務處長蔣大勇的聲音。

“明白!”連長掛上電話,嚴肅地對任柯說,“現在你什麽也不要想,趕快帶上軍犬到大門口,協助公安部門去追個逃犯,請假的事兒回來再說!”

任柯聞言,轉身就奔犬舍跑去,連長跟在後麵喊:“等一等,戴上鋼盔!”

任柯帶著“雷吼”趕到大門口的時候,公安派出所的同誌已為他打開車門,任柯二話沒說,與“雷吼”一起上了車,隨著警笛的鳴叫,警車全速向郊外開去。

原來,一劫犯在殺人襲警後,劫持了一輛的士,剛剛經過這兒,往郊外的鳳凰山方向逃去,派出所接到110指揮中心的指令,就近出擊,臨時到部隊來請求援助。

一輛紅色的夏利停在山腳下,車內已空無一人。任柯讓“雷吼”在車上尋找了嗅源,然後跟在它的後麵,向山上追去。很快在一個山洞口,“雷吼”止住步子,對著洞口狂叫不止,很顯然,罪犯就藏在山洞內。在警察喊話無效後,所長對任柯說:“同誌,你看罪犯在暗處,還有可能攜帶著武器,能不能讓軍犬出擊一下?”

“行!”任柯拍了拍“雷吼”胸脯,叫了一聲“雷吼!撲!”“雷吼”就像一股黑色的旋風,轉眼間衝進了洞內,隨著一聲慘烈的喊叫,接著就是一聲槍響。當公安人員衝進洞內的時候,發現“雷吼”死死地咬著罪犯的手臂,身上沾滿了鮮血。

任柯瘋一般地撲了過去,一把將“雷吼”抱在懷裏,“雷吼”發著低低的哀鳴,依偎在任柯的懷裏。

“快!送‘雷吼’去醫院!”任柯大聲喊叫道。警車押著罪犯,風馳電擎般地向市區開去。

當他們駛進市區的時候,“雷吼”已光榮犧牲。任柯抱著“雷吼”失聲痛苦,派出所長不知所措,歎了一口氣對任柯說道:“同誌,真對不起,你看,現在是不是先送你回部隊?”

“嗯。”任柯一抹眼裏的淚花,“我們回去!”

“先送部隊的同誌回去!”派出所長對駕駛員說道。

當他們趕到部隊的時候,甲子正在大門口等任柯。看到任柯從車上下來,他慌忙迎了上來:“任哥,快,電報!”

任柯接過電報,差一點昏了過去。電報說:父已去逝,請速歸。任柯表情木然,默默地轉身,從車上抱起“雷吼”,“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大哭了一聲:“爸爸啊!”,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連長的懷裏,想掙紮著坐起來,但渾身酸軟,又一次昏了過去。

下午時分,任柯才徹底清醒,連長已為他請好假,還為他買好了車票。任柯說,連長,我有個請求。連長問,你有什麽請求,你說吧,隻要我能做得到。任柯緩緩地說,你要把雷吼好好安葬,就埋在我的犬舍前吧。連長點點頭,對任柯說,你放心,這事交給我辦了,這個我能做主。任柯說,這事就拜托您了,還有,我想為它立個碑。連長說,可以,它是因公犧牲的,立個碑也是應該。

“那我走了!”任柯說。

“嗯,你要想開些,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順便,不要太難過了,回家把老人的喪事辦辦好,什麽時候辦好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假期如果不夠,你就拍個電報來續假。”連長勸道。

“我知道了,謝謝連長。”任柯說完,上了鄧宏開過來的車。鄧宏打開雙跳燈,風一般地往火車站駛去……

(75)

報社在A城一處風景秀麗的會議中心舉辦作者創作筆會,魯兵也收到了邀請函。鄧宏把邀請函送到魯兵手中的時候,魯兵說,誰讓你送來的?我這兒哪能離得開呢?鄧宏把嘴一撇說,政委讓你去的,我留在這兒不走了,你沒看見我把行李都搬來了,都在車上呢。政委說,你什麽時候回來,我什麽時候回去。

魯兵笑了。其實魯兵很想去參加。很多的作者隻在報上聞名,卻不曾謀麵。能在一起交流一下創作體會對自己也是個提高。既然組織上安排自己去了,那可不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再說,自己在這兒呆得久了,也確實悶得慌呢。

“任柯他們都在忙什麽?”魯兵一邊收拾要帶的用品,一邊問鄧宏道。

“哦,他老爸去逝了,請假回家有些時間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吧?”鄧宏回答。

“哦。”魯兵說,“怪不得這麽長時間沒有來過呢。”

“你不知道呢,前些日子他的‘雷吼’也被劫匪給打死了!”鄧宏就把事情的經過給魯兵講了一遍,“把他心疼地都昏過去了。就是那個時候,他接到家中電報的。”

“這麽說,他父親去逝他沒能見到最後一麵?”

“沒有。唉!”鄧宏歎了一口氣,“別看任柯那個樣,其實,他是個孝子呢!”

“是呀,你抽空到鎮上去發個電報吧,以我們幾個兄弟的名義。讓他不過太難過,處理好了事情,就盡快回來吧。”魯兵說著,找出紙筆,“我把電報的內容給你寫一下。”

“好。”鄧宏說,“老大,你開過會也要早點回來呀?時間長了我可受不了!”

“放心吧。”魯兵把稿紙遞給鄧宏,“會議三天,我最多在部隊上呆一天,然後就回來,這兒就交給你了。”

“好吧。”鄧宏無可奈何地回答道。

魯兵收拾好行李,背起包,離開了基地,這是他來基地第一次返回A城,心裏竟還有點莫明的興奮。筆會明天上午才報到,所以,今天他可以回部隊去洗個澡,和戰友們聊聊天。

在向領導匯報過基地的情況後,魯兵首先找到晁顯。晁顯雖然已提了幹,但家屬還不夠隨軍條件,所以,沒有分到套房,還是一個人住在司務處。盡管如此,但此一時彼一時,晁顯現在已是中尉副連了。

“喲,老大回來了!嗬嗬。”晁顯見到魯兵,也非常高興,“上午聽鄧宏對我說了,我一直等你回來呢。”

“嗬嗬,我也是,很想你們,這不,剛剛從機關回來,就過來找你了。”魯兵說著,端起晁顯的杯子就猛喝了幾口,“會議地點反正在A城,我今天就用不著過去了,明天再說。”

“好,任柯和鄧宏都不在,不然,我們一起為你接接風。”晁顯說,“晚上就在我這兒弄點吃吧,我陪你喝兩杯啤酒。依我看,你晚上也住招待所了,幹脆,就住在我這兒,我們兄弟好好聊聊。”

“好吧。那我現在到外麵去洗個澡,回頭再聊。”魯兵說。

A城的變化真大,這才大半年的時間,魯兵感覺街道對他來說既熟悉又陌生。今天部隊沒有燒水,隻有周末部隊才有澡洗。去附近浴室要經過鴻運的門前,魯兵想繞著走,可是那樣要走很多的冤枉路。其實,他也很想能碰到蘆荻,但又怕碰見。本來傷口有所愈合,這會兒卻又隱隱作痛起來。

鴻運酒家的招牌已做了更新,比以前更加氣派了。魯兵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個服務員正端了一盆水,一下子潑灑在門外,轉身又進去了。但願誰也不要發現,魯兵想。但是,走到門前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往店裏張望了一下。還好,這會兒還沒有到飯店忙碌的時間,大廳裏空****的,沒有發現人。魯兵不由地加快了腳步,離鴻運越來越遠了。

魯兵還是感覺心中有點感傷。過去,自己總會時時掂記著這兒,短短幾個月時間,已是時過境遷,滄海桑田了。

“隻是偶爾還會想她,偶爾難免會惦記著她,就當她是個老朋友啊,也讓我心疼,也讓我牽掛,隻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去吧,所有真心的癡心的話,都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她……”路邊的一家小商鋪門前擺放著兩個大音箱,恰在播放歌曲《愛的代價》,歌曲委婉地帶著一絲傷感,飄進了魯兵的耳朵,飄到了魯兵的心靈深處。觸景生情,魯兵不禁心頭一酸,咬著牙,沒有讓淚水滑落下來。

(76)

等魯兵洗過澡回到部隊的時候,晁顯在房間內已準備好了飯菜。晁顯說,你先等片刻,我去一下炊事班,等他們都買過飯,我就回來。你要是餓,就先吃點兒墊墊肚子。魯兵我等你,在基地的時候,我總是很晚才吃飯呢。晁顯就帶上門出去了,他才出去一會兒,電話就響了,魯兵伸手去摘話筒,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喂?晁顯嗎?”

“我不是晁顯,請問您是?”魯兵問。

“你是誰?魯兵?”對方驚喜地問道。

“對,我是魯兵。你是……”

“魯兵,我是藍萍,怎麽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對我說一聲?”藍萍在電話中問道。

“哦,我也是今天才回來,參加一個筆會,剛洗了個澡回來,正準備吃飯呢!你找晁顯有事吧?他去炊事班了,一會兒就回來。”魯兵回答。

“哦,找他找你一個樣。聽說任柯出事了?我打電話問問。你們那個通信員叫什麽來著,對,甲子,上午碰到他的,他說任柯出事了,也沒有說清楚。到底是什麽事呀?”

“哦,他老爸去逝了,還有,他的那條軍犬也犧牲了。現在回老家處理他老爸後事去了。”

“那他一定傷心死了。”藍萍又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呢,我今天才讓鄧宏拍電報給他的,讓他早點回來。”魯兵說。

“那你呢?還去基地嗎?”

“去,我開過會就回去。”

“那你能到我家來一趟嗎?我有點兒事兒找你。”

“什麽事?我可能沒有時間,開會這幾天都要住在龍江賓館,晚上不回部隊來了,開過會我就直接坐車回基地了,鄧宏在那邊等著我呢。有事就在電話裏說吧。”

“哦,也沒有多大的事兒,我寫了點東西,想讓你幫著看一看。”藍萍說,“那你先吃飯吧,吃過飯能不能到我家來一趟呀?”

“這麽急嗎?”魯兵問。

“是呀,你難得來一趟呢,任柯又不在,要不我過幾天自己送過去?”藍萍說。

“算了,那麽遠的路,等會兒再說,不行我過去拿吧。”

“好,不見不散,我在家等你。”魯兵還想說什麽,藍萍就掛斷了電話。這時,晁顯走了進來,問,誰打來的電話?

“藍萍。”魯兵說,“想找你問問任柯的事兒,結果被我接到了,說她寫了些東西想讓我幫著看一看,還讓我去她家裏拿。”

“什麽時候去?”晁顯問。

“要去隻有今晚去,否則我也沒有空。”

“嗯,那我們先吃飯吧,正好晚上我們可以到外邊走走。”晁顯說。

“好吧。我話沒有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藍萍性子也挺急得呢。”魯兵笑了笑說。

“她性子要是不急,能和任柯走到一塊呀?嗬嗬。”晁顯笑著開起了啤酒,“咱今晚不喝多,弟兄倆,每人搞個四瓶!”

“嗬嗬,我可是好長時間沒有喝酒嘍,你知道,隻有我們弟兄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喝點。對了,你最近也一直沒有老家嗎?”

“沒有,沒事回去幹什麽。”晁顯遞過一瓶啤酒。

“你現在提了幹,部隊又不忙,應該回家去看看,讓家裏人為你高興高興。”魯兵說道。

“唉,一言難盡呢!”晁顯端起杯子,“來,老大,我們先幹一杯!”

“幹!”

晁顯挾起一塊菜放到魯兵的碗裏,歎了口氣說,“早盼你回來了,我一肚的苦沒有地方倒啊!”

“你苦什麽?應該春風得意才對呀!”魯兵開玩笑地說,“怎麽,現在走上領導崗位了,把而苦起來了?”

“唉,老大,有些話我隻能對你說說。”晁顯一口氣又幹了杯啤酒說道,“我和亞梅的事你是知道的,我們根本過不來,我一直有離婚的念頭,隻是當初怕部隊處分,才勉強維持著。想等過兩年轉業回去再說。現在一提幹,一時也走不掉,想想將來的日子,唉,真他娘的沒勁!”

“哦?”魯兵放下杯子勸道,“你呀,一天到晚胡思亂想的,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好好過你的日子,過幾年亞梅隨了軍,在一起生活了,慢慢就會好起來的。我想,你們可能缺乏了解。”

“好不了嘍,我現在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麽。”晁顯臉上泛著酒暈,“不談這些了,掃興,我們喝酒!”

“老弟,你給我說實話,你心中是不是裝著你的那個女同學呀?”魯兵試探著問。

“唉,”晁顯往外望了望,壓低了聲音說,“我也不瞞老大,過去沒見著她也就死了心了,可偏偏我又見到她。感情這東西真搞不明白,一點也欺騙不了自己。”

“那你們現在的關係發展到什麽程度了?”魯兵又問。

“能到什麽程度?”晁顯沮喪地回答,“我是有婦之夫,人家是黃花姑娘,能怎麽樣?”

“所以你才想離婚?”

“嗯。”

“你呀!讓我說你什麽好呢?我雖然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不支持你的想法。你說過,如果她不出現,你也許能與亞梅好起來,這主要的原因還是你的心在作怪。你想過沒有,你現在剛提了幹,又是部隊樹立起的典型,你這樣做會還帶來什麽影響嗎?就算是組織上不處理你,戰友們會怎麽說你?我看你長痛不如短痛,趁早與靜子斷了算了,別藕斷絲連的,這樣對她對你都不好。”

“老大,我問你,你真正愛過一個人嗎?你知道這其中的感受嗎?不是你說的那麽輕巧的。”晁顯說道,“要是你也有這樣的體會,你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真的!”

“也許我沒有愛過,但我絕對能感受到。不過,我們還要麵對現實呀。或許分開是痛苦的,真的,特別痛苦,但咬咬牙,一定能挺過去,真的!”魯兵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也一口幹了杯中的酒,“來,給我倒上,今晚我陪你喝個痛快!”

“好!咱哥倆喝個痛快!”晁顯取出一瓶酒來,用牙齒啃開了瓶蓋,然後一口將瓶蓋吐出老遠,“咱不醉不休!”

(77)

牆上的鬧鍾時針已指向晚上八點一刻,還沒有看到魯兵的影子。藍萍拉開窗簾,往下麵張望著。停車棚前那盞白熾燈泡發著暗淡的光,把棚柱的影子拖得很長。這頓飯吃到現在還沒有結束呀?說不定又與晁顯一道出去喝酒了。想到這裏,她又一次撥通了晁顯的電話。

“我來接。”晁顯把杯子一放,“說不定是靜子打來的。”

魯兵放下筷子,坐在那兒抽著煙。這時候,兩個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早把去藍萍家的事忘到了腦後。隻見晁顯晃動著身子,的伸手摘過話筒,柔聲地問:“你好!”

“好個大頭鬼呀!魯兵呢?讓他接電話!”藍萍在電話裏沒好氣地說道。

“給!藍萍找你!”晁顯一吐舌頭,“把這事忘了,可能是等急了。”

“喂!藍萍,真不好意思,今天可能過不去了。對,喝酒了,我和晁顯一起喝的,騎不成車了。什麽?你送來?哦,好吧。”魯兵一甩電話,“過一會你與我一起去大門口,藍萍把東西送過來。”

“哦。”晁顯失望地說道,“我一聽聲音就不是靜子,嘿嘿。”

“你呀,還在想著她,這說明你還沒有喝多,來,我們再繼續!”魯兵把煙蒂一丟,“我想通了,有時候是要醉他媽的一下,不能總是太清醒。”

“對,對,醉他媽的一下。”晁顯又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老大 ,我再敬你!”

“記著,回頭提醒我一下,我們去大門口。”魯兵說話已顯得不太利索。

“忘不了!”晁顯也含糊不清地回答,“喝掉這瓶,我們就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話又一次想起。晁顯聽到電話鈴響,頓時又來了精神,跌跌撞撞地趕過去,摘下話筒叫道:“喂,靜子!”

“報告晁助理,大門口有個女同誌找你。”原來電話是大門口的哨兵打來的。

“走吧!可能是藍萍過來了。”晁顯失望地掛了電話,對魯兵說道。

“好,走。”魯兵站起來,差一點跌倒,本能地一扶牆,“我們一起去。”

藍萍已站在大門口等了半天了。原以為魯兵會去她家,為此,她把咖啡都煮上了,結果讓她有點失望。其實,讓魯兵幫著看東西隻是她的一個借口,她隻是想見一見魯兵,找個合適的機會吐露自己內心的情感。現在,看來機會不會有了,今晚如果再見不到,魯兵明天一早就要去報到了,開過會就直接回基地,那時,不知哪天才能見到他。上次一個人到基地去找魯兵,沒想到在那兒意外地撞見了任柯,多虧自己反應還算敏捷,找個理由搪塞了過去。她不想再獨自去,萬一去了再碰到晁顯他們多少會感覺有點尷尬。坐在沙發上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主意,對,把自己的日記送給魯兵,這樣也避免了很多的尷尬。所以,她找出新近的日記本,用一個大塑料袋裝了,放在自行車簍子裏,風風火火地來到了部隊。

遠遠就看到魯兵和晁顯互相挽著,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她取出車簍裏的袋子,抱在胸前,衝他們喊道:“喂,你們兩個人又喝多了吧?真不能和你們急了!說好了又變卦,不守信用。哼!”

“對,對不起。”魯兵醉眼朦朧,望著藍萍說,“是,是喝多了點,不過,高興,嘿嘿。”

“我知道。但那也不能喝太多呀?”藍萍回頭又對晁顯說道,“都是你,看你把魯兵喝成什麽樣了!”

“怪我,嘿嘿。全怪我,嘿嘿。”晁顯說。

“給,幫我看看,先說明一下,隻能你一個人看,不能任何人看到!”藍萍緊緊地抱著日記,對魯兵說道。

“什麽東西這麽保密?”晁顯湊過來問。

“不許你問!我寫得不好,就是不能讓你看。魯兵你答應我,隻能你一個人看,要不然,我就帶回去。”

“好,放心,我帶到基地再看。這兩天也沒有時間。”魯兵說。

“你發誓!不給任何人看!”藍萍說。

“好,我發誓。”

“好吧,那我回去了,有時間再請你們吃飯。”藍萍這才放心地把日記交給魯兵,輕聲說道,“別搞丟了,看過打個電話給我好嗎?”

“好,看過我打電話。”魯兵把日記挾在腋下,送走了藍萍,然後與用一隻胳膊挎起晁顯,兩人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晁顯的宿舍。

“今天晚上,我們就擠一擠得了!”魯兵說著,把裝有日記本的袋子往床頭上一擺,然後往**一躺,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覺醒來,已快七點半了,魯兵急急忙忙地簡單洗漱了一下,抓起外間的行李,顧不上還在熟睡的晁顯,風風火火地趕公交車去,把那本日記丟在了晁顯的房間裏。

(78)

在會議期間,魯兵作為一名寫作新手,認真地聽取了別人的心得,並積極地參加討論,做了大量的筆記。一心撲在了上麵,把其它事情都放在了腦後。直到會議圓滿結束,返回到基地的時候,才記起把藍萍的東西遺忘在了晁顯的房內。看藍萍那著急的樣子,一定是想讓自己盡快地幫她看一看,如果讓藍萍知道自己沒有帶回來,不僅會令她很失望,一定還會說自己不厚道。想到這裏,魯兵對將要動身返回的鄧宏說,你回去告訴晁顯,把藍萍寫的東西存放好,方便的時候,讓別人捎過來。鄧宏正急著離開這個地方,一刻也不想停留,聞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好辦,過幾天任柯回來了,一定會過來看你,讓他幫著捎過來。”

幾天後,任柯沒有過來,晁顯卻坐著車過來了。其實,他一半是為了公事,一半是找個理由出來散散心。見到魯兵,晁顯詭秘地一笑:“老大,我特地為你送東西過來的。”

“哦?也好。早點送過來,我好為她看看。”魯兵說著接過袋子,從裏麵掏出一個精美的日記本來,信手翻開掃了一眼,便吃驚地問道,“這是誰的日記?!”

魯兵感覺晁顯笑得有點不太自然,不過也沒有放在心上,或許是藍萍寫的日記體的文章呢?想到這兒,他把本子鎖進抽屜,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對晁顯說,“哦,這可能是藍萍寫的日記體文章,等有工夫再看。”

“你這次收獲不小吧?”晁顯找了個話題問。

“還好,有點收獲。”

“嗯,你再多寫點下麵的報道,想辦法提幹。”晁顯說,“提幹以後無論是待遇上還是生活上,都和以前不一樣了。特別是轉業的時候,更不一樣。你當初要不是為了我,說不定現在早提了,真不好意思,現在我卻幫不上你的忙。”

“說哪裏話呢,我知道我努力還不夠,不過,我會繼續努力的。兄弟對我也是非常關心,這條命都是你給的,以後不要再提以前的那點事兒了。”

“嗯。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也能提起來。”晁顯說。

“盡人事而聽天命唄,這也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兒。”魯兵說,“對了,任柯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聽說又拍電報續了十天的假。真不知他一個人在家呆著有什麽意思。”晁顯說道。

“這兩件事對他的打擊不小,但願他能從中盡快走出來。你回去再給他拍個電報吧,讓他知道我們都還在掛念著他。”魯兵說。

“好,這事我回去就辦。”晁顯低聲說道,“還有,聽說年底部隊領導有所調整,你是不是也就此機會提出來回去呀?在這兒有什麽意思?”

“嗯,再說吧,我還沒有考慮過這事兒。”

“你應該考慮,你自己都不考慮誰來替你考慮?”

“好吧,讓我好好想一想。謝謝你,兄弟。”魯兵拍了拍晁顯的肩膀,感動地說。

“咱倆還客氣什麽呀?部隊一有風吹草動,我會及時告訴你的。嘿嘿。”

“嗯。最近李克有沒有去你那兒玩呀?”魯兵問。

“沒有。聽鴻運的老板娘說,李克和小馬好上了。弄不好快結婚了。”

“不可能吧?結婚能不告訴我們幾個?打不扁他才怪。”

“這倒也是,李克要是真結婚,怎麽會不請我們?”晁顯也說道。

“看,你們個個都要成家了,我這個當老大的,至今還是個光杆,嗬嗬,羞愧之至,羞愧之至!哈哈!”魯兵自我解嘲道。

“不是吧?”晁顯又詭秘地一笑,“老大才是穩坐釣魚台哩。你這麽大的魅力,對女孩子有很強的殺傷力!”

魯兵感覺晁顯今天的表情怪怪的,卻不知道怪在什麽地方。隨口回答道:“我還穩坐釣魚台?我沒淹死就好呢。”

“總之,在這方麵,你可比我強多了,不服不行。嘿嘿。”

魯兵掏出一支煙點上,默默地思索著。看還是不看呢?按說藍萍不是這樣馬虎的人,日記不會隨手擺放在桌上的,更不會拿出來讓別人分享。既然她把這個交給我,那一定也是本日記體文章。如果不是這樣,她讓我看自己的日記又說明了什麽呢?想到這兒,魯兵打開了日記本。

(79)

讓魯兵感到始料未及的是,這真的是一本生活日記。雖然文筆很優美,但寫的都是當天生活中發生的事情,以及藍萍的一些感想,還有的篇章記錄的是她的心情。日記中反複出現了R和L兩個人,很顯然,這兩個人,在藍萍心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從有關的描寫來看,記錄的這些事情似曾相識,這R和L又代表什麽人呢?

一個念頭讓魯兵不禁一顫,難道R就是任柯,L就是自己?如果是這樣,那麽就太不可思議了。因為日記中多次提到L,看得出,藍萍對L心怡已久,又因為R,讓她一直感到困惑不安。難道,難道……

魯兵想起上次藍萍來基地的情形,很顯然,她是獨自過來的,碰到任柯隻是巧合。難道真是會是這樣?魯兵百思不得其解,合上日記,一口接一口地抽煙。但願這隻是自己的猜測,是自我多情,事情絕對不會是這樣的。但藍萍把一本自己的日記送給我看,這本身又意味著什麽呢?

魯兵再也不願想下去了。把日記本合上,重新裝進袋子,鎖到抽屜裏。藍萍啊,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不過,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是個好姑娘,善良,開朗,大方……但是,我魯兵決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兒。不管你和任柯之間的關係如何,我都不能這樣做。人與人之間都是個緣字啊!

怎麽樣才能把日記交還到藍萍手上,而又不傷害到她的自尊才是個難題。裝瘋賣傻地就寫作方麵來與她談談,顯然不太現實,那樣做就更容易讓藍萍受到傷害。怎麽樣才是最恰當的方式呢?夜深了,魯兵還在輾轉反側,沒有想出好的辦法來。看來愛一個人同拒絕一個人的愛一樣難,隻是感受不同罷了。

魯兵感覺最好還是當麵與藍萍談談,回避她不是辦法,有些事情不可以回避,不可以含糊,盡管或許這有點尷尬。於是他決定先給藍萍打個電話,坦****地說清楚也許更好。魯兵在一個溫暖的午後跑到小鎮上,找到了一家有公用電話的小店,略作思索後,他果斷地撥通了藍萍家的電話。還好,藍萍在家。

“喂,藍萍,我是魯兵。”

“哦,我看了幾頁。我感覺好像是你的日記。”

“沒錯,是我的日記。”

“感謝你對我的信任,隻是……”魯兵吞吞吐吐地說道。

“你認真地看了嗎?”藍萍問。

“是的,我認真地看了。藍萍,謝謝你!”

“魯兵,要是我說我也愛你,你相信嗎?”

“相信。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你還是不相信我?”

“不是。”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顧慮?”

“不,沒有。”

“那你的意思是?”

“藍萍,你聽我說,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一個朋友,一個好朋友。有好多的事兒,我說不清楚,希望你能理解……”

一陣沉默。

“喂?藍萍?你還在嗎?怎麽不說話呀?”魯兵喊道。

“是的,我在。”

“其實,你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你不用說了,作家,我剛才隻是和你開玩笑的,沒事兒,別放在心上。下次回來,你到我單位來一下吧,順便把日記還給我。你對我的文筆有何評價?”

“啊,好啊,好啊,寫得真好,行雲流水一般流暢,把日常小事都寫得生動有趣……”魯兵不禁喜出望外,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一樣輕鬆,滔滔地向藍萍談起了寫作。

“承蒙你誇獎,不笑我就行。那就這樣吧,回見!在那邊照顧好自己。”

“嗯,我知道,謝謝。再見!”魯兵沒想到自己困惑了這麽長時間,讓藍萍幾句話就給解除了,那麽自然,一點也沒有出現自己想像會出現的尷尬場麵,非常高興。付過了話費,唱著歌兒漫步往基地走去……

這樣的結果,也是在藍萍預料之中的。所以,當魯兵吞吞吐吐地說出那番話後,她就理智地意識到,自己的這份感情魯兵不可能接受。既然這樣,也不能讓他太尷尬,於是主動為魯兵送去一個台階。也許人生中唯有感情是不能勉強的,魯兵不肯接受自己的愛,或許有多種原因,但是,愛情是自私的,這說明自已還不是魯兵要尋找的。能有這樣一位朋友應該知足了,愛有多種方式,至少,我還擁有他的友情,不是嗎?

藍萍就這樣一直在說服自己。掛上電話,一個人靠在沙發上,默默地品味著魯兵的每一句話。是的,人與人之間都是緣分,隻是我們有緣而無份。藍萍把頭仰在沙發上,淚水止不住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