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藥廣療傷

淩晨時分,縣令醒來走下床榻,發現枕邊放著一包金子和一張字條,還有一綹頭發。他看完字條後,驚訝萬分,趕緊去看老婆的頭發,果然少了一綹。縣令頹然坐倒在地上。

縣令的舉動驚醒了他老婆,她看到字條和自己的頭發後,突然放聲大哭。縣令趕緊掩上她的嘴巴:“別哭,聲張出去還得了?他今天能取你的頭發,明天就能取我們的人頭。”

縣令老婆嚇得渾身顫抖:“這可咋辦?這可咋辦?”

縣令說:“江湖上的人,能不得罪就別得罪,趕緊按照字條上的話辦,把這些金子也分給窮困人家吧。”

縣令老婆不樂意了:“這可是一大筆錢哪,頂得上你好多年的俸祿。”

縣令罵道:“你隻知道錢錢錢,這人肯定在暗處盯著我們,這錢留不得,萬萬留不得。”

縣令老婆看著那包金子,依依不舍地說:“隻能這樣了。”

太陽剛剛升起來時,滕雨已經被人扶上了馬車。馬車一路輕快地駛出監獄,馬蹄敲擊著街頭的青石街麵。滕雨此時還如墜五裏霧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馬車在濟世堂前停了下來,車夫恭恭敬敬地攙扶著滕雨走了進去。

管事已經起床了,他看到枕邊的五十兩金子時,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從天而降這麽多金子,讓他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這到底是福是禍。當他看到滕雨被人攙抉著走進來時,趕緊迎了上去。

車夫說:“縣令說了,讓你給這個人治傷,好生伺候。”

管事趕緊說:“那沒得說,請縣令放心。”

車夫沒有付一文錢就走了,管事料想那些金子可能是縣令送過來的,縣令送金子是讓濟世堂給這個人治傷的。可是,治個外傷,哪裏能用得了這麽多金子?再說,縣令安排人治病,還用給錢嗎?這裏麵一定有蹊蹺。

管事努力地想也沒有想明白,最後幹脆不想了,那些金子他分文不敢動,原樣包好放進了櫃子裏。這個病人一定要治,不管他是什麽來路,郎中的眼裏隻有病人,見病就治,管他是什麽人。

於是,管事把滕雨安排在了一間上房裏。

顏升在客棧睡醒後,已是下午,一縷陽光從西邊的窗戶照進屋裏。

顏升走在縣城的街道上,看到街邊還貼著他淩晨張貼的那些告示,而大街上連一個乞丐的影子也看不到了,他禁不住笑出聲來。

顏升走進一間估衣鋪?,挑選了一件絲綢長袍,又從眼鏡鋪買了一副茶色石頭鏡,他把自己打扮成有錢人的模樣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濟世堂。

濟世堂裏,已經裹好傷口的滕雨躺在**,看到顏升,他明白了這一切肯定是師父的計策。

濟世堂的人都去前麵店鋪裏忙活了,後院隻剩下這師徒倆。

顏升問:“我平日對你如何?”

滕雨說:“師父如同我的再生父母,師父的恩德我永世不忘。”

顏升問:“你來到寧國府多久了?”

滕雨說:“三年。”

顏升問:“桃花幫上下,還有沒有入門少於三年的?”

滕雨說:“沒有。我是入門時間最短的。”

①估衣鋪:賣舊衣服的店鋪^

顏升問:“那你為什麽要提出趕蛋?”

滕雨頓了頓說:“請師父見諒,徒兒傷病在身,無法跪拜。有些話,徒兒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顏升說:“你講吧。”

滕雨問:“我講了,師父保證不生氣?”

顏升大度地說:“師徒本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徒弟闖下再大的禍端,師父也得去收拾。”

滕雨想了想,說:“算了,我還是不說了。”

顏升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我的為人不好?”

滕雨說道:“師父抉危濟貧,仁義當先,江湖上沒人敢說師父人品不好。”

顏升又問道:“我的手藝不好?”

滕雨說道:“師父的手藝出神入化,妙手空空,江湖上想拜師父為徒的多如牛毛。”

顏升問道:“那是為何?”

滕雨沒有回答師父顏升的話,卻轉換話題問道:“師父還記得三年前我們師徒初次見麵的情景嗎?”

顏升說道:“記得。三年前的徽州,天降大雪,我坐著馬車,看到路邊有一個凍僵了的少年,我把少年抱進馬車中,給他摩擦手腳,喂他熱水,將少年救活了。”

滕雨說:“這個少年就是我。”

顏升說:“是你。你醒來後,告訴我說你父母雙亡,自己流落在外,衣食無著,要跟著我。我看到你骨骼清奇,就留下了你,收你為關門弟子。”

滕雨說:“師父宅心仁厚,菩薩心腸,可是我騸了師父,我有父親,我不是孤兒。”

顏升異常吃驚,他問道:“你有父親,為何三年來從不見你回家,也不見你父親前來探望?”

滕雨道:“我父親不知道我在顏府,此前所有認識我的人都不知道我在顏府。那天我事先知道師父要從徽州大道上路過,所以才行此苦肉計。”

顏升問道:“你那天怎知我會從徽州大道路過?”

滕雨道:“此前,我留意師父已有一年。”

顏升更為震驚,問道:“為何我全不知曉?”

滕雨道:“師父記得三年多前,顏府門口有一個乞討的少年嗎?”

顏升說道:“我聽下人提起過。”

滕雨道:“那個乞丐就是我。我隔幾天就會用黑墨塗麵出現在顏府門前,顏府的下人總會給我一頓飯菜和幾兩碎銀。我去顏府門前,不是乞討,而是為了觀察師父。我發現隻要天氣晴朗,師父早晨都會架著鳥籠,走出顏府。”顏升道:“此事居然瞞過了我!天下能夠瞞過我的,又有幾人?有徒如此,夫複何求!”

滕雨聽到顏升誇讚他,趁機問道:“我瞞了師父,師父不會怪罪我?”顏升說:“不會的。”

滕雨接著說道:“三年前,我看到師父去往徽州,也一路跟蹤到徽州,行苦肉計,讓師父救起我,然後趁機入顏府,拜師父為師,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幅畫。”

顏升幡然醒悟:“《猛虎下山圖》?”

滕雨道:“是的。”

顏升問道:“這幅畫現在在哪裏?”

滕雨道:“被我藏起來了,藏在十棵樹一間屋子的瓦片下。”

顏升問道:“你怎麽知道《猛虎下山圖》的秘密?”

滕雨說:“《猛虎下山圖》看起來很平庸,出自平常畫匠之手,然而,如果在太陽下曝曬,上麵的一層就會自行剝落,露出廬山真麵目。上麵的一層是用樹脂畫的,而下麵的一層才是真跡,是前朝黃公望所繪,他存世畫作不多,有兩幅最為有名,一幅是《富春山居圖》,還有一幅就是這幅《雁**山居圖》。”

顏升問道:“你怎麽會知道?”

滕雨說道:“師父每年夏天都要把掛在廳堂中央的這幅畫移到背陰處,而夏天過後,又會重新掛出來。為什麽?因為這幅畫經不得長期曝曬。既然不能長期曝曬,又為什麽不收藏起來?因為師父知道,最隱秘的地方,往往是最不安全的;最公開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這就叫燈下黑。誰也不會想到,這樣價值連城的一幅畫,居然就懸掛在人人都能夠看到的地方。”

顏升說:“你就是為了這幅畫來的?”

滕雨說:“這幅畫是皇宮珍藏之物,永樂遷都,從南京遷往北平,這幅畫突然丟失,流落民間。五年前,皇宮得到消息,這幅畫出現在閩南,就派人將此畫迎入京城。可是,船隻渡錢塘江時,突然沉沒,這幅畫也就再次消失。”

顏升靜靜地聽著,他很好奇,五年前滕雨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他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的江湖往事?

滕雨接著說:“這幅畫丟失後,皇帝龍顏大怒,因為這幅畫是在杭州府丟失的,杭州知府自然受到牽連,被關入監牢。皇宮傳出消息,找到這幅畫,才會放出杭州知府。”

顏升問道:“杭州知府和你是什麽關係?”

滕雨說道:“我是他的兒子。”

顏升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最小的徒弟,僅僅入門三年就要急著趕蛋,原來是為了這幅《雁**山居圖》,是為了救他的父親。

顏升問道:“你怎麽知道《雁**山居圖》在我手中?”

滕雨答道:“我打聽到,有人高價賣給師父。”

顏升說:“這幅畫確實是我花高價購買的,但隻要能夠救出你的父親,師父願意送給你。”

滕雨感動得淚流滿麵,說道:“師父的大恩大德,徒兒無以為報。”

顏升正色道:“畫可以給你,但江湖規則不能亂,你趕蛋失敗,必須跟我回到顏府,此後永生不得再提趕蛋,

滕雨說:“我會一輩子在師父膝前行孝,永不離開顏府。”

顏升說:“事不宜遲,今晚就去十棵樹,取回《雁**山居圖》。”

顏升話音剛落,屋頂上突然響起了瓦片翻動的聲音。顏升趕緊住了口,也示意滕雨別再說話。

師徒倆都明白,冤家上門了。

顏升讓滕雨藏身在床下,自己藏身在門後。過了片刻,顏升聽到房頂上和門外都沒有了聲響,他慢慢拉開房門,突然衝了出去。

皓月當空,已到深夜,濟世堂裏沒有一星燈光,忙碌了一天的管事和藥房裏所有的人都睡覺了。萬籟倶寂,連一聲蟲鳴都聽不到。顏升藏身在前院的門柱後,望著後院的房頂,房頂上空無一人。

顏升等候了好一會兒,濟世堂沒有異常情況,也沒有任何聲響。他爬上前院的柱子,然後順著屋梁爬上了房頂,沿著屋脊走向後院的房頂。突然,他看到後院屋脊上趴著一個人。

顏升趕緊蹲下身去,做好了迎擊的準備。可是,那個人一動也不動,雙臂攤開,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壓在身下。顏升走過去,卻發現那人已經死去多時,是被一支箭鏃穿喉致死。

顏升震驚萬分。他解開這具死屍的衣服,看到死屍的左臂上有一個飛虎的恪印,口袋裏還裝著一錠金子。

顯然,這個人和幾天前追擊滕雨的是一路的,並且他們都不是丐幫的人。飛簷走壁,爬牆上房,丐幫那些酒囊飯袋沒有這樣的身手。

是誰一直在暗中幫助他們?

顏升從屋頂上跳下來,回到房間。他對滕雨說“此地不能久留,我們快快離開。”

滕雨說:“經過一天靜養,我的傷好多了,可以行走了。”

顏升說:“不行的。我有辦法。”

顏升走出了濟世堂,時間不長,他又回來了,背著滕雨走出屋去。滕雨借著明亮的月光,看到濟世堂門口一棵桂花樹上拴著一頭毛驢。顏升把滕雨放在毛驢的背上,說道:“將就坐著吧,找了好幾家,也隻找到這一頭毛驢,我把那錠金子留給了主人,夠他買十頭毛驢的。”

月色溶溶,兩人一驢踏著滿地月光向西走去。西麵,是通往寧國府的方向。

師徒二人晝夜兼程,第三天黃昏就趕到了十棵樹。

顏升爬上那間房子的房頂,揭開瓦片,卻沒有看到《雁**山居圖》。

滕雨顧不得傷痛,也爬上了房頂,依然沒有找到《雁**山居圖》。

顏升和滕雨把那間房頂上的瓦片全都翻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他們額頭上的冷汗都出來了。

夜幕降臨,師徒倆坐在房頂上,看著一輪慘淡的月亮,心像沉入了冰窖。

山坡下走來了一群人,密密的樹林擋住了他們的身影。當顏升和滕雨發現他們的身影時,他們已經到了村口。

顏升和滕雨見已無法遁逃,就順著屋頂溜到院子裏,然後躲在房梁上。這個名叫十棵樹的村子有很多房子,他們隻希望那夥人別走進這間房子。

可是,院子外偏偏響起了腳步聲,那群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然後,有人點著了牆角的油燈,橘黃色的油燈光亮裏,一個人坐在一把斷了靠背的椅子裏。他正襟危坐,顯得很有威嚴。另外兩個人站在他對麵,其餘的人走出了房門。滕雨一眼認出坐著的人正是之前交過手的那個主家,旁邊還站著自己跟蹤過的趙冠雄。

主家名叫山田,他問道:“我分配的任務都安排了嗎?”

趙冠雄點點頭。

山田又問道:“京城那邊有什麽消息?”

趙冠雄回答:“京城風平浪靜。”

山田接著問道:“這麽說,那個什麽天下總捕頭周濟一直在京城?”

趙冠雄說:“不,天下總捕頭周濟離開了京城,已經動身南下。不過,據我們丐幫內部的消息,周濟南下似乎和我們的事情無關。”

山田說道:“哈哈,這些天總是聽到你們說什麽天下總捕頭周濟,原來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趙冠雄說:“瞞過了周濟,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山田繼續問道:“這個天下總捕頭,真有傳說中的那麽厲害?”

趙冠雄說:“此人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上任之後的三個月裏,處理積

I

壓案件上百起,斬殺劣紳,關押權貴,京城為之震動。而且,此人不但在官場行霹靂手段,而且熟稔江湖規則,朋友眾多,左右逢源,若他知道我們的事情,絕不會善罷甘休。”

山田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此人來江南,會是我們的勁敵,我們不可不防。”過了一會兒,山田又問道:“孟明回吉祥村了嗎?”

趙冠雄回答:“孟明回來了,安葬了全村人,隨行的還有包密立,孟明咬破手指發誓要替全村人報仇,鏟平定海郡。”

山田樂嗬嗬地說道:“先讓定海郡和象山郡打起來,打得兩敗倶傷,我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接著,讓官府和江湖互相敵視,殺伐不斷。到那時,德山將軍再派大軍西進,則東南沿海盡歸我所有。”

山田對著另一個人說道:“河川君,官府和江湖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嗎?”河川說道:“我們早就偵察清楚,從沿海到內陸,有寧國府、岐王府,寧國府的江湖首領叫顏升,岐王府的江湖首領叫房磐。顏升這個幫派的標記是桃花,房磐這個幫派的標記是樹葉。我們派人盜走了寧國府的金印,藏在顏升家中,也盜出岐王府的金印,藏在房磐家中。金印被盜,知府豈能不查找?我們在現場留下了線索和標記,官府隻要追查,就自然會找到顏升和房磐家中,到時候,顏升和房磐百口難辯,肯定會被抓走,江湖和官府的矛盾也會就此產生。”

顏升趴在房梁上,聽得驚駭不已,此計實在太惡毒了。

房間裏,山田繼續問道:“寧國府和岐王府的江湖首領家中,高手如雲,防範嚴密,你們是如何把金印放進去的?”

河川說:“寧國府的江湖首領顏升家裏出了大事。”

房梁上的顏升聽了後,悚然而驚。

河川說:“顏升最小的徒弟提出趕蛋,離開師門。按照江湖規矩,徒弟從師父家中盜走了一幅畫,顏升要追趕徒弟,追回這幅畫。如果師父追不回這幅畫,那徒弟就永遠離開師父,可以在江湖上另立門戶了。”

山田道:“中原的很多規矩很奇怪。”

河川說:“顏升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他的很多故事在江湖上廣為流傳,江湖人叫他妙手空空,還有人叫他八臂哪吒,說的是他的手法變幻無窮,依我看來,他就是中原的角丸。”

山田道:“德山將軍來信,角丸今日已啟程,不日將到達中原。”

河川喜形於色:“角丸來中原,則沒有他拿不到的東西。”

山田道:“角丸一出,誰可匹敵?角丸此次來中原,執行的是另一件異常重要的任務。這一切都是為了東南沿海大業。”

顏升和滕雨在房梁上想聽聽東瀛神偷角丸來中原執行什麽任務,可是,他們卻不說了。河川接著說道:“顏升出門追趕徒弟,他的另一名女弟子也出了門,行蹤不知。群龍無首,顏府陷入了混亂,我們將寧國府金印放在顏府,顏府上下居然無人知曉。”

顏升聽得暗暗心驚,想不到他離開顏府後,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寧國府豈能一日無金印?官府追查下去,肯定會追到顏府。顏府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還有何蓉,她為什麽要離開?她去了哪裏?

顏升正想著,突然聽到有個人走進了房間,說道:“樹林裏發現了一頭毛驢。”

顏升和滕雨暗暗心驚:壞了,壞了,黃昏時分,著急尋找那幅《雁**山居圖》,沒有把毛驢藏好,現在泄露了行蹤。

山田站起來說道:“好好搜查,一根稻草、一片樹葉也不要放過。”

說完,房間裏所有人都走了出去,他們咚咚的腳步聲在空****的院子裏回**,逐漸遠去。顏升和滕雨從房梁上輕輕跳下來,走到院子裏。夜涼如水,月光如鏡,他們又跳起來,攀著椽頭,爬上了房頂。

他們從房頂向四周望去,看到村莊前後都有人站崗,把守著道路。搜查的人分成兩撥,從村莊兩邊向中間搜索,甚至連牆頭、房頂也不放過。顏升和滕雨趴在房頂上,眼看著搜查的人越來越近,心急如焚。

顏升對滕雨說:“你趴著別動,我把這些人引開。”

滕雨說:“不,我引開,我年輕,跑得快。”

顏升說:“你傷病未愈,不能奔跑。”

兩人正在爭執,突然聽到遠處響起了一聲淒厲的呼哨聲,然後,看到一個人從樹上跳下來,像羚羊一樣跑向前方。那群人大呼小叫著追了上去。

清冷的月光照耀著十棵樹,十棵樹僅剩師徒兩人,夜風從遙遠的曠野吹過來,吹到這片丘陵地帶,突然就變得咆哮肆虐,似乎有千軍萬馬呼嘯而過。

顏升說:“是誰在一再幫助我們?”

滕雨說:“是誰呀?”

顏升說:“我在迎風寨找不到你,突然就看到了桃花標記,指引著我找到關押你的地方;我們在濟世堂遭遇跟蹤,樓頂上有倭寇窺視,突然就有一支箭射穿了倭寇的咽喉;現在,這個人再一次救了我們。”

滕雨問:“師父沒和他打過照麵?”

顏升說:“從十棵樹開始,我就感覺到背後有人跟蹤,我曾有意識地停下來,藏身等他出現,可是他好像知道我的想法,總是不願現身。”

滕雨說:“他可能有難言之隱。”

顏升說:“是的,以後一定要找機會報答他。”

滕雨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救命之恩。”

顏升說:“這件事情暫且放一放,現在有幾件極為緊迫的事情。倭寇設下圈套,借刀殺人,寧國府的我們危在旦夕,岐王府的房磐也麵臨滅頂之災,又有定海郡和象山郡自相殘殺,倭寇的連環計策真是毒辣無比。”

滕雨問:“定海郡和象山郡怎麽會打起來?”

顏升說:“當年,戚大帥看到朝廷軍隊昏聵腐敗,不堪一戰,就征得朝廷同意,編練民間武裝,共同防禦倭寇。東南沿海各郡各縣自發組織,選聘驍勇之人,編訓團練。其中,定海郡和象山郡的團練實力最為強大,有萬人之多,而且戰鬥力最強,倭寇最為忌憚。五年前,曾有一夥倭寇登陸台州府,燒殺搶掠,深入內地上百裏。定海郡和象山郡各派一支上千人的武裝隊伍,將倭寇趕盡殺絕。此後五年,東南沿海再無戰事。沒想到,倭寇現在又來了,還布下了陰謀詭計,要讓團練自相殘殺,然後他們乘虛而入,占領我東南沿海。”

滕雨又問:“他們說的孟明是怎麽回事?”

顏升說:“孟明是個大英雄,是象山郡義軍的首領,我聽江湖上的朋友說,他為人正直豁達,精通陣法戰法。他所率領的象山郡義軍是一支令倭寇聞風喪膽的勁旅,與倭寇對戰十餘次,無一敗績。正因為他的這支義軍在,倭寇始終無法從象山郡上岸。他家在吉祥村,距離海岸數百裏。誰也想不到,倭寇竟然喬裝打扮,混進內陸,血洗吉祥村,殺害孟明全家,然後嫁禍給定海郡。此計太毒太毒。”

滕雨說:“我上次還路過了吉祥村,村中炊煙嫋嫋,雞犬之聲相聞,怎麽會突然變成了這樣?”

顏升說:“我在村口看到了你留下的標記,倭寇在追趕你的途中,順路血洗了吉祥村。”

滕雨著急地問:“現在怎麽辦?”

顏升說:“你趕快回寧國府,告訴所有人躲起來,不要和官府起任何衝突。然後,你去找寧國府知府,讓他想方設法,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京城的周濟,就說倭寇和丐幫勾結,想要盜走戚大帥留下的兵書。我去岐王府,把這件事情告訴房磐,他們現在還被蒙在鼓裏。然後,我再趕到杭州府,把倭寇挑撥離間兩支義軍的事情告訴杭州知府,隻要知府出麵澄清,兩支義軍就不會自相殘殺。”

滕雨問道:“周濟會相信這些話?”

顏升說:“周濟和我有深交,隻要說是我通知他的,他就會相信的。”

滕雨問道:“我們江湖人,不理朝堂事,師父為什麽要這樣做?何況我們顏府現在也麵臨危難。”

顏升說:“個人的事,和國家的事不一樣。我們在大明,可以做老榮;而倭寇來了,我們連老榮都做不上。倭寇血洗吉祥村,燒殺搶掠,村中無一活口,這是畜生都做不出的事情,如果倭寇占領我東南沿海,想想我大好河山會變成何等模樣?”

滕雨說:“徒弟懂了。”

顏升說:“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動身,一路都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