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上不會掉餡餅
嘟，嘟嘟嘟。
秋日的陽光裏，伴隨著牛角號聲，銀匠、廚子、裁縫領著十個白馬部的部眾，外帶十個突厥金狼附離從白馬部營地出來奔向三個方向。每一隊人馬都打著一杆黑色金狼旗和一杆狼頭纛，他們是奉命尋找昨夜跑散的突厥兵。
小白救了疊羅施之後就把他們帶到了白馬部的臨時營地。等到天光大亮之後小白才知道，這營地感情是一塊高出平地不少的墳地，也不知是哪個家族的，也不知道延續了多少代，那密密麻麻的墳頭把這片頂部平坦寬闊的土塬占據了一大半。
中原的百姓從來不會浪費一點土地，也不會糟蹋一粒糧食。墳地周圍種滿了已經熟透的黍穀。因為沒人收割不少沉甸甸的穀穗已經倒在了地上，色爺正指揮一些部眾忙著收割。
疊羅施等人來到白馬部營地後，那些黍穀已經收割了大半。疊羅施的人馬加在一起不足一百人，派出去三十人去找走散的突厥兵，再派出幾個去找頡利求援的信使之後，疊羅施身邊能走能動傷比較輕的金狼附離幾乎都出去了，這營地內的突厥人隻剩下一幫傷殘人士，所以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血戰了一夜，這些死裏逃生的金狼附離們就跟死了一樣躺在草堆上，他們那滿身的血汙再加上破碎的衣甲，讓誰看了都一定會把他們當成一堆死屍。這些金狼附離是指望不上了，如今白馬部的部眾成了守衛營地的主力。
昨夜救回了疊羅施也不是一點收獲沒有，至少四十多輛完好無損的裝得滿滿的馬車被小白拉回了營地，除此之外將近六十兩破損馬車和物資，以及戰死者的裝備和死馬都被小白順手收了。
大帳內，小白仔細的檢查著疊羅施的傷口。雖然昨晚戰事激烈，所幸的是疊羅施的傷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重新給疊羅施上藥包紮之後，小白轉身給巫摩達和莫戳檢查了傷口換了藥又親手包紮好。
巴拉根一直跟在小白身邊打下手，這家夥現在已經知道在處理傷口之前把手洗幹淨，而且還知道不能讓自己的手太涼。
小白：“巴拉根你學很快，不過你學的都是最淺顯的醫術。等到了草原上，如果你還想學那就跟著我吧，我會一點點的教會你。雖然不敢保證讓你成為一個最好的醫者，但憑著這醫術也足以讓你名揚草原。”
巴拉根：“喀木，巴拉根願意跟您學醫術，您就是我的老師。巴拉根已經皈依我佛了，您和戒色大師都是我的師傅。”
小白：“成為佛弟子可是要持戒的，不殺生這條你能做到嗎？”
巴拉根：“師傅說我們突厥人生來就是以牛羊為食，皮毛為衣這就好比中原人吃糧食一樣是為了活命。所以對我來說養成慈悲心才是不殺生的重點，也是佛菩薩化世的精神所在，師傅要我做到心懷慈悲、不濫殺無辜就行。”
小白：“戒色這家夥是這樣說的？巴拉根，要是我往你臉上吐口水，或者抽你嘴巴子，你會不會拿刀砍我？”
巴拉根：“不會。”
小白：“那我要是把你踹倒在地把你往死裏打，還把你的女人財產都搶走你會不會砍我？”
巴拉根：“不會。您想要啥隻要跟巴拉根說，巴拉根立刻獻給您。”
小白：“戒色這家夥有兩下子呀，居然把你教成這樣。好好好，巴拉根，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成為一個人人敬仰的大師了。就這樣做啊，以後別人打你左臉的時候，就把右臉也送給人家打，記住沒。”
巴拉根：“那不行，別人敢打我，我會殺了他的。”
小白：“為啥呀，你剛才不說要心懷慈悲嗎？”
巴拉根：“您和師傅要我的命我都不反抗，別人嘛，不行！”
小白：“去找你師傅，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跟他說一遍。”
巴拉根答應著出了帳篷。
疊羅施：“你的醫術即便是突厥的大喀木都不能相比，你卻教了巴拉根。按照草原的規矩，你和巴拉根的阿爸有著同樣的權利，甚至在巴拉根的心裏你比他阿爸還重要。突厥人可以殺死任何敢於侮辱他的人，但絕不能對自己的阿爸和阿媽動刀。所以就算你要巴拉根的命他也會給你，也不會有任何反抗，因為你是他的老師，戒色和尚和你一樣。突厥人有自己的神，那就是騰格裏，也有自己的信仰。我們的喀木就是溝通神和人的使者，我們每逢大事都要請喀木來占卜吉凶，突厥的大喀木地位尊崇。突厥的大喀木也能治病，不過他們隻會圍著生病的人唱歌跳舞，然後就往病人嘴裏灌用草熬的湯汁。而你卻可以把我的傷口縫好讓我不再痛苦，你是個不一般的大喀木。你救了我兩次，我們已經是兄弟了。你跟著我吧，將來我成了突厥大可汗的時候，你就是突厥的喀木設特勒，除了我之外沒人能管得了你。”
小白：“好像有人不想讓你成為大可汗啊，而且這人的手段挺高明的，至少兩次把你置於死地。若不是有我，你就算能逃得過第一次也絕對逃不過第二次。”
疊羅施：“剛才我仔細想了想，我覺得我之前的懷疑太簡單了，除了那個賤女人和那個鐵勒小子之外還有兩個盼著我死的人。”
小白：“哪兩個？”
疊羅施：“一個是阿史那什缽苾，他是我大伯始畢可汗的兒子。始畢可汗死了之後，因為什缽苾太小就由我二伯處羅可汗繼位。兩年後處羅可汗病死了，於是我父汗繼位成為突厥大可汗。我父汗把什缽苾安置在草原東部，封他為突利可汗，主管契丹、靺鞨、奚等部。”
“另一個人是阿史那社爾，他是處羅可汗的兒子。父汗封他為拓設，設牙旗於漠北，統帥鐵勒、薛延陀等部族。這一次，突利可汗跟著我們來了，而阿史那社爾鎮守漠北，盯著鐵勒、薛延陀那幫賊骨頭。嗬嗬，那家夥現在沒準正在跟那個鐵勒小子眉來眼去呢。”
“這兩個人都占據遼闊的牧場，都有成千上萬的部眾。勢力比我差不了哪去，而且這倆人都是阿史那氏的嫡係傳人之後，我要是死了這倆人都有機會繼承我的位置。至於那個賤女人和他身邊的那個人，不管他倆怎麽算計也都是給別人幫忙。想讓楊政道當可汗，純粹是在做夢！”
小白：“你想多了吧，楊政道好歹也是前隋皇族嫡係，正經八百的皇太孫，雖說現在落魄了可是人家還真不一定願意給你們當大可汗。”
疊羅施：“他就是想當也當不上，他得改姓阿史那，你說他會改嗎？”
小白：“那肯定不會，中原人最忌諱這個。”
疊羅施：“我阿爸讓突利駐守涇陽頂住唐軍，一方麵是為了踏踏實實的挖掘高陵縣城隍廟的寶藏，另一方麵也是想借此機會消耗突利。”
小白：“大可汗真厲害。如果這次突利可汗實力受損，那你就可以專心對付阿史那社爾了。”
疊羅施：“父汗答應過給你一個牧場。我們是兄弟，我替你想好了，我要把敕勒川給你。”
巫摩達：“敕勒川就在陰山下，草肥水美也很遼闊。那本是疊羅施的領地，如今給了你，你可要替疊羅施看好了這塊地方啊。”
小白：“敕勒川啊，那麽大一塊地方就給我了，你們不是騙我吧？”
疊羅施：“我向騰格裏起誓，絕不騙你。”
莫戳：“我作證，疊羅施不會騙你的。”
巫摩達：“敕勒川遼闊平坦看似無險可守，但有一個地方卻是必須占住的，這地方就在達蘭喀喇山下，叫做腦包。占據那裏可以俯瞰整個敕勒川，也是整個敕勒川的門戶所在。這麽重要的地方就交給你了，江小白，你可一定要替疊羅施看好嘍。”
小白：“你們先歇會兒，我去巡視營地，順便給你做點好吃的。”
小白走後，疊羅施小聲說到：“但願他能熬過這個冬天。”
巫摩達：“能占據腦包還有希望，若是占不了那就希望不大。”
疊羅施：“從他能三十人對戰三百拓羯自己卻不損傷一個來看，這個江小白還是有些本事的。他手下那些人不簡單，隻怕都是原來各地的府兵。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去腦包碰碰運氣吧，隻怕會死不少呢。”
莫戳：“沒啥大不了的，他能熬過去我們就用他對付那個人。熬不過去也不過就是死了百十個中原人，沒啥可心疼的。”
巫摩達：“中原人比狼還狡猾，不試試怎麽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歸附呢。莫戳說得對，不過是百十個人，就算都死了也不值得心疼。”
距離大帳百步之外的江小白聽到這裏心中火起。
小白：“哼！我就說嘛，天上就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兒。雖然我不知道那個腦包到底是啥玩意兒，但肯定很危險就是了。那人是誰？那人很厲害嗎，疊羅施自己對付不了嗎，為何不直接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
嘟，嘟嘟嘟！
牛角號聲打斷了小白的思路，小白抬頭看去隻見遠方跑來黑壓壓一片人馬，為首的旗幟是黑色金狼旗，在金狼旗的兩側，兩杆金燦燦的狼頭纛隨著風上下飛舞。
巴拉根：“大可汗來啦，大可汗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