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風波起

清晨的朝陽,驅散了籠罩的黑暗,麒麟書院的後山,枝枝蔓蔓間凝聚著霜露。

“真是世風日下啊,大魏為何會變成這般?”

李梁眉頭緊鎖,神情冷峻的俯瞰書院,負手而立道:“連一個容人的胸襟都沒有,是非對錯都不論,這就是讀書人的涵養和修為嗎?

倘若是這般的話,那麽國朝設立科舉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皇甫都,你這個麒麟書院的院正,究竟是怎麽做的?外人抨擊也就罷了,作為書院的同窗,卻也是這般,老夫實在是理解不了。”

“真的就那麽難理解嗎?”

提溜著酒壺的皇甫都,看向義憤填膺的李梁,似笑非笑道:“當初蕭景雲府試中第,位列案首時,你不也一樣嗎?

覺得蕭景雲是贅婿,就算再怎樣有才,也是沒用的。

錯非是老夫將金陵之行,蕭景雲的種種表現,包括他借著博智班諸生之口,作出的那些詩詞,都逐一的講給你聽,依著你的個性,依舊瞧不上蕭景雲。”

“那不一樣!”

李梁眼神冷厲,看向皇甫都,“當初老夫來麒麟書院靜心,並不清楚來龍去脈,亦不知曉蕭景雲。

是,過去老夫是錯了,可老夫尚能知錯就改,為何參加院試的這批學子,一個個卻這般的冥頑不靈?”

“這就是人性。”

皇甫都神情感慨道:“古人雲: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可是很多人啊,就連修身養性都不能做好。

蕭景雲就像是一瓢冷水,潑進滾燙的熱油之中。

舊有的成見,不能被徹底打破,那麽蕭景雲表現越優異,產生的反應和影響,就會越發沸騰。”

“唉~”

李梁輕歎一聲,深邃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失望,幽幽道:“在麒麟書院靜心的這些時日啊,老夫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大魏,到底是怎麽了?

為何會變成這樣?

現在想想啊,問題出在了人心上,倘若紮進心中的刺,不能被拔除幹淨,那麽大魏就不會改變。”

“怎麽?先帝冊封的大魏國師,難道也要妥協了嗎?”

皇甫都拔下酒塞,喝了口佳釀,看向情緒低落的李梁,“來我麒麟書院靜心,就參悟到這些道理嗎?

這還是老夫過去認識的,那位強勢的大魏國師嗎?

受到你的影響,無心仕途的王太嶽,都能毅然決然的趕赴金陵,直麵那些險境,想以自身所悟之道,剪除掉那些弊政和毒瘤……”

“老夫何曾說過妥協。”

李梁神情倨傲,昂首而立,語氣鏗鏘道:“大魏,是列祖列宗的心血傳承,是曆代先賢的追求。

老夫縱使戰死沙場,也絕不會妥協!

陛下有著他不得已的苦衷,這一點老夫清楚,你皇甫都更清楚,有些事情,想要得到有效解決,是需要絕佳的契機的。”

“那就耐住性子,好好的等待。”

皇甫都搖晃著酒壺,眼神堅毅道:“這人啊,總是這般的複雜,想要從舊觀念中走出來,就需要不斷的刺激才行。

科舉是這般。

朝堂是這般。

我們老了,今後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了,縱使心裏有再多的不甘,那也要麵對這一現實。

不過老夫的心底,始終相信一個信念。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有些事情,我們不能去解決好,就要相信後繼者能解決好。”

“所以外界生出的非議,你不打算出手了?”李梁撩了撩袍袖,雙眼微眯,看向悵然的皇甫都。

“為何要出手?”

皇甫都攤著手,淡笑道:“人家蕭景雲都不在意,我等何必出手呢?再者說,兩浙路學政孫嘉良,也並非迂腐之輩。

事實真相究竟怎樣,就在那裏擺著。

別人不願相信,想要質疑或抨擊,就叫他們繼續這般吧,這對於蕭景雲而言,也並非不是好事。”

蕭景雲院試中第,位列榜首一事,在蘇州城引起極大的風波,特別是那些落第的讀書人,不少都聚在一起,抨擊和質疑蕭景雲。

偏見也好。

成見也罷。

蕭景雲這個贅婿身份,引來很多的敵視和仇恨,縱使在此之前,蕭景雲作出一些傳世詩詞,也在府試取得優異成績。

但那又能怎樣呢?

對自命不凡的讀書人而言,一個卑微贅婿,竟然次次力壓他們,搶占他們渴望的風頭,這就是原罪!

倘若蕭景雲不是贅婿,哪怕是農家子弟,有這等優異表現,也不會有這等情況。

隻是出身這等東西,是誰能控製住的?

……

博智班。

“蕭景雲,難道你就這般忍了?”

第五晟情緒有些激動,伸手對蕭景雲說道:“這幫家夥太過分了,贅婿怎麽了?刨他們家祖墳了?一個個這般的張狂。

合著院試中第,位列榜首者,就隻能是他們?

天底下可沒有這等道理,要本少爺來看啊,他們就是嫉妒,嫉妒你蕭景雲的才能,所以才會這般。”

“沒錯!”

李誌博緊隨其後道:“原本蕭景雲院試中第,位列榜首,對咱博智班而言,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沒想到竟發生這等事情。

真是叫本少爺開了眼了。

他們一個個院試落第,跟蕭景雲有何關係?自己沒有本事,現在找到噱頭了,一個個就這般了?”

“諸位,這件事情,絕不能這般忍了。”

“就是,咱博智班怎樣鬧都行,可外人想算計咱的人,那可不行。”

“就是這個道理。”

“這件事情,蕭景雲不能出麵,但是咱們能啊,要本少爺來說,咱們也去找學政。”

聚在一起的齊斌、荀勖等一行人,此刻都情緒很是激動,圍在蕭景雲的身邊,一個個表明態度。

“諸位,都先安靜一下。”

本拿著書的蕭景雲,此刻站起身來,迎著眾人的注視,麵露笑意道:“其實你們沒有必要這般激動,這等道理很難理解嗎?

狗咬你們一口,難道你們要反咬一口嗎?

一些無能之輩想要狂吠,就叫他們狂吠好了,我蕭景雲在這次院試中,究竟有沒有作弊,或者行舞弊之事,其實一目了然。

倘若你們真的聚在一起,跟這些人一起鬧騰,這反而遂了他們的心願,到時事情不好收尾,那該期院試恐生變故。”

第五晟、李誌博他們沉默了。

自從那次金陵之行,經曆一些事情,博智班上下對蕭景雲的態度,就已經發生極大的改變。

甚至很多人的心裏,很佩服蕭景雲。

在金陵那等環境下,被一些權貴子弟威脅,蕭景雲都敢做出反擊,單單是這一點,就是他們中的很多人所不敢的。

“諸位是否想過一點。”

蕭景雲放下書籍,環視眾人道:“為什麽世人對待我們,會抱有這般大的成見?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在他們的潛意識下,就覺得我們該是廢柴,該是酒囊飯袋。

一旦我們的表現,存在著相應的偏差,那麽就會質疑和爭論。

越是這樣,就越要爭口氣。

咱博智班的人,不比任何人差,這是我的理解,縱使是麒麟書院甲等班的人,也不是不能戰勝的。

其實你們真想宣泄心中的憤怒,辦法很簡單,該參加府試,就去參加府試,你們也叫世人看看,就算不靠自家倚仗,憑借自身本事,也能中第,也能更進一步!”

科舉對蕭景雲而言,就是逆天改命的手段,今後他是要邁進大魏仕途的,想要在官場上步步高升,培養自己的班底,就是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