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去與留
參加院試的先決條件，是府試中第，被授予童生身份。
圍繞這一前提，在明確院試開考前，還需進行報名、互結、具結，走完繁瑣的流程，方能參加院試。
作為童生試的最高階段考試，院試也算正式科舉的預考，作為提前批，與本省的學子進行較量。
隻不過地方的院試，是要分區域、分批進行考試。
這與更高一級的鄉試，是存在一定的差異性。
在地方的院試中第者，會授予生員身份，俗稱秀才，正式邁進‘士大夫’這一階層。
享受免除差徭、減免賦稅、見官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等特權。
童生和生員，看起來就差了一級，實則卻像一條鴻溝，不知隔絕了多少讀書人。
甚至有些讀書人，一輩子都頂著童生身份，一次次的參加院試，卻都沒有能中第，被授予生員身份。
麻煩事還真不少啊。
蕭景雲神情嚴肅，聽著第五晟、李誌博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所講的那些話，陷入到沉思之中。
即將拉開帷幕的院試，他必須要參加，否則耽擱的時間，耽擱的事情，都太多太多了，這會影響他今後的發展。
“今個兒是什麽日子，真夠熱鬧的。”
皇甫都提溜著酒葫蘆，走進博智班，似笑非笑道：“一個個全都轉性了，老夫說休沐數日，再來書院進修即可，沒想到你們放著舒服不舒服，跑來書院遭罪了。”
“皇甫老頭，你說這話，我就不喜歡聽了。”
第五晟握拳表達不滿，“什麽叫放著舒服不舒服，本少爺想何時來書院進修，是本少爺的自由。
每年的束脩，我第五家沒有短缺過。
再說了，本少爺在書院進修，比在府邸待著自由多了，何來遭罪一說，您老要是不會說話，就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就是。”
齊斌緊隨其後道：“我等來書院，是有正事要辦，不像你，整日除了喝酒，就沒有別的事情要辦。”
“好啦，好啦，別理他了。”
李誌博擺手道：“咱們還是想想，蕭景雲接下來的院試，到底該怎樣報考吧，這才是問題所在。”
皇甫都：“……”
瞧著這幫轉性的子弟，皇甫都有些意外。
變化挺大。
“咳咳~”
皇甫都輕咳兩聲，走上前，瞥了眼蕭景雲，“院試報考啊，此事好解決，隻要小白臉離開博智班，到甲等班進修，這些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第五晟、李誌博、齊斌、荀勖等一眾人，聽聞皇甫都所講，流露出各異的神情。
“怎麽能這樣啊，蕭景雲在咱博智班待的好好的，就這樣走了？那以後咱博智班，豈不又要被人歧視了？”
“說的沒錯，甲等班的那幫家夥，一個個都自命不凡，蕭景雲要真去了，隻怕處境不會很好啊。”
“蕭景雲，你可不能離開咱博智班啊，咱們可是不打不相識的交情，你要是走了，還真覺得少點什麽。”
“蕭景雲，你不會離開博智班吧？”
“皇甫老頭，你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啊，你是清楚蕭景雲的才能的，就算待在咱博智班內，也是能參加院試的……”
情誼這種東西，說起來真的是很怪。
過去可能很不對付，怎麽瞧著，都覺得不順眼。
或許就因為一件事情，這種關係就會發生改變。
蕭景雲眉頭緊鎖，聽著眾人吵鬧之言，看了眼悠然自得的皇甫都。
難道他真要為了參加院試，解決報考前的各種麻煩，就選擇離開博智班嗎？
盡管說第五晟、李誌博他們，有這樣或那樣的毛病，不過卻也掩蓋不住他們的優點。
不矯情，明是非，講義氣。
這是很難得的品質。
或許等他們離開麒麟書院，真正接觸到社會的現實和殘酷，在經曆一些事情，會漸漸丟棄掉這些。
可對於蕭景雲來說，在他參加科舉的道路上，至少處在這種環境下，他不必為各種算計而浪費精力。
何況在蕭景雲的心裏，也認可第五晟他們了。
“院正，我是不會退出博智班的。”
蕭景雲收斂心神，看向皇甫都，“或許初來麒麟書院進修時，我的確有些想法，等府試中第後，再調出博智班，去書院其他班。
不過相處下來，還是在博智班比較舒心。
或許說第五胖他們，一個個的毛病不少，但也不像世人說的那般不堪，至少他們遇到事情，不會逃避，不會推諉，不會膽怯。”
第五晟、李誌博、荀勖、齊斌他們，聽聞蕭景雲所講之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異的神情。
有唏噓。
有感慨。
有興奮。
有驚喜。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包括出現的各種成見，都是會受事情的發生，而產生相應的影響。
沒有金陵之行的經曆前，其實第五晟、李誌博他們，對蕭景雲是有成見的。
畢竟是林家贅婿嘛，關鍵林雪兒還那般漂亮。
但凡是年輕氣盛者，家境還不錯的，有幾個會不鄙夷呢？會不針對呢？
不過在金陵城經曆一些事情，蕭景雲的表現，蕭景雲的擔當，蕭景雲的自信，算是讓第五晟他們折服了。
“不就是報考院試嘛，不去甲等班，咱博智班也能解決，蕭景雲，你就在博智班好好待著，報考的事情，我等幫你解決。”
“就是，院試中第這等事情，對本少爺來講很難，可是想找些人手，幫你順利參加院試，還是能辦到的。”
“算上我一個，說起來，咱們的腿沒被打斷啊，那也是人家蕭景雲的功勞，現在蕭景雲遇到問題了，咱們不能袖手旁觀。”
“沒錯，遇到事兒，咱們就解決事兒，區區一個院試報考，本少爺還不信了，有銀子能辦不成的事情？”
有些感慨的眾人，紛紛出言道。
年輕真好啊。
遇到抉擇的時候，還能不考慮利弊，等真正入世後，麵對的**多了，那就不像現在這般容易抉擇了。
瞧著眼前的一幕幕，皇甫都有些感慨，拔下酒塞，喝了口佳釀，對蕭景雲的表現，他還是滿意的。
“都靜一靜。”
皇甫都放下酒葫蘆，緩步朝前走去，伸手道：“蕭景雲報考院試的事情，就不勞你們這幫小家夥，勞心費神了。
蕭景雲，老夫希望你能明白，像這樣的抉擇，其實在今後的路上，你會遇到很多。
所謂的情誼也好。
所謂的交情也罷。
在現實麵前，會變得不堪一擊。
老夫之所以對你講這些話，就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情能做，但有些事情卻不能做。
堅守本心，說是件容易的事情，可在麵對現實抉擇時，卻會變得很難，你的功利心太強了。”
蕭景雲沉默了。
其實皇甫都說這些話時，自己就猜想到這些，畢竟權衡利弊，是每個人都會選擇的。
“至於你們。”
皇甫都掃視眾人，繼續道：“老夫希望你們也能明白，虛度光陰，做一些獵奇之事，或許能叫你們過得很舒服。
可不要忘了，在你們安於享樂時，別人卻在鉚足勁向前。
差距，就是這般拉開的。
你們鄙夷的事情，你們不屑的事情，等你們不具備那個底氣時，就會反過來作用到你們的身上。
人生漫漫數十載，等到你們老的時候，回顧自己年輕時，卻發現沒有值得回憶的事情，其實是很可悲的。”
博智班內安靜極了。
正經起來的皇甫都，講的那些話，就像是一根根針，深深的刺進眾人的心裏，特別是對第五晟他們，不由自主聯想起金陵城的事情。
被顧興宗、司馬傑這幫紈絝子弟，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顧忌的羞辱和謾罵，那種感受其實是終身難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