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是非地

漫漫長夜下的金陵,注定是暗潮湧動的。

清晨的朝陽,蓄勢東升,驅散了籠罩的黑暗,卻驅不散一些風波。

臨軒居外,出現不少人。

“誰讓你們擅自去秦淮河文會的?”

皇甫都有些氣惱,環視正堂內所聚眾人,“一個個本事見漲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天上的文曲星紮堆降世。

老夫在博智班這般久,怎麽沒有見到爾等,在我麒麟書院作出一首佳作啊?!到了金陵城,一個個全開竅了?”

“皇甫老頭,那是你過去有眼無珠。”

第五晟麵露笑意,渾然不懼道:“我等先前在麒麟書院不想作,覺得沒必要,來到這金陵城,這個詩興啊,就像尿崩一般,怎樣擋都擋不住啊。”

“那你早點去茅廁。”

皇甫都嗤笑道:“可千萬別憋著,倘若患了尿疾,你第五家算是絕後了,我麒麟書院可擔待不起。”

第五晟:“……”

你才患尿疾。

你才絕後呢!

“皇甫老頭,誰招惹你了啊。”

李誌博左眼微眯,開口道:“我等昨夜在秦淮河文會奪得頭籌,攬下所有名敕,這多給麒麟書院長臉啊……”

“你說這話,就不覺得害臊嗎?”

皇甫都摘下酒葫蘆,瞪眼道:“是眼睛不疼了?還是昨夜喝的酒,到現在還沒醒啊?那是你們長臉嗎?!

蕭景雲呢?!

為何到現在都沒見他的身影?

昨夜在秦淮河文會的豪情壯誌呢?

現在做起縮頭烏龜了?

問你們話呢,一個個怎麽全都啞巴了?知道現在臨軒居外,聚的那幫人,都是什麽來曆嗎?”

第五晟、李誌博、齊斌、荀勖等一眾人,麵對皇甫都的問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默契的沒瞅皇甫都。

扣著手。

撓著頭。

揉著肩。

就是不理皇甫都這茬。

“好啊,好啊。”

皇甫都被氣笑了,指著李誌博、第五晟這幫人,不過表麵很氣憤,實則內心卻樂開了花。

一個是受秦淮河文會的影響而高興。

一個是受李誌博他們的品性而高興。

“大清早的,一個個不睡覺,聚在這裏幹什麽?”蕭景雲揉著腦袋,緩步走下台階,朝正堂這邊走來,“第五晟,你們的精力都這般旺盛?”

酒醒了?!

聽到蕭景雲的聲音,第五晟、李誌博他們,紛紛轉過頭來,瞧見蕭景雲緩步走來,一個個露出了笑意。

“睡醒了?還沒有醒酒吧,那誰,去給蕭景雲端碗醒酒湯過來。”

“來來來,坐這裏。”

“蕭景雲,你還真是神了,說有人來咱臨軒居,還真來了不少。”

“剛才沒吵到你吧?都怪那皇甫老頭,大早上的,就把我等全叫起來了。”

“第五胖,就沒點眼力見嗎?快讓讓啊……”

博智班的這幫學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朝蕭景雲這邊走來,將他們眼裏的詩仙怪才,給圍起來了。

獨留下皇甫都,孤零零的拿著酒葫蘆,站在一旁。

“好啦,你們都別這樣。”

被這般多的人圍著,蕭景雲有些不適應,伸手笑道:“像先前那樣就行,不必如此,你們這樣,我還真有些不適應。”

第五晟、李誌博、齊斌、荀勖他們,一個個都露出笑意,昨夜他們能在秦淮河文會,狠狠的打顧興宗他們的臉,就叫他們覺得很爽。

特別是他們所念詩詞,就算給他們一百年,把頭發都揪掉,也不可能想出那等佳作。

“都散了吧,我有些事情,要和院正說。”蕭景雲環顧左右,保持笑意道:“咱們昨夜做的事情,屬實是有些出格了。”

說著,蕭景雲朝前走去,聚在一起的眾人,無不向兩側退去,讓出一條路,叫蕭景雲去找皇甫都。

“醒了?”

見蕭景雲走來,皇甫都拔下酒塞,麵色平靜道。

“醒了。”

蕭景雲微微點頭道。

“說說吧,你是怎樣想的?”

皇甫都喝了口酒,看向蕭景雲說道。

“年輕人嘛,血氣方剛是難免的。”

蕭景雲淡笑道:“有仇不報非君子,何況昨夜之事,並非我等的過錯,處在那種環境下,要是不這般做,就會被小人算計。”

“難道現在就不會被算計了?”

皇甫都砸吧著嘴。

“是會被算計,也會被更多人記著。”

蕭景雲想了想,開口道:“不過顧興宗他們,卻不會再算計我等了,畢竟昨夜的秦淮河文會,必定名動金陵。”

“油嘴滑舌,滿嘴算計。”

皇甫都伸手道:“真以為金陵城的人,全都是傻子嗎?你這一攪局,可知產生多大的影響嗎?”

“還請院正破局。”

蕭景雲麵色平靜,抬手一禮道:“學生知道,昨夜之事必會攪局,可那口氣倘若咽下,讀書何用?”

“好,好,這才是麒麟書院的學子。”

皇甫都麵露讚許,走上前,輕拍蕭景雲的手臂,“讀書,就該是非分明,縱使魑魅魍魎橫行,也該堅守本心。

你們無錯。

你更無錯。

倘若昨夜在秦淮河文會,見同窗任人欺辱,卻選擇置之不理,那你縱使今後金榜題名,也無正道可走。”

這皇甫老頭,咋轉性了?

聚在一旁的第五晟、李誌博、齊斌、荀勖等,聽聞皇甫都所講,無不感到詫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生出別樣的想法。

“你們也很好。”

皇甫都拿著酒葫蘆,看向第五晟他們,“品性不壞,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希望昨夜發生的事情,能叫你們驚醒。

別以為家境不錯,就能為所欲為,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虛度光陰,最終吞下惡果的,隻會是你們自己。”

第五晟、李誌博、齊斌、荀勖他們,聽完皇甫都所講,一個個臉色凝重起來,心裏想的更多了。

果然是這樣。

蕭景雲看著皇甫都的側臉,內心有些感觸。

來金陵城,所謂的擇婿詩會,隻是個噱頭。

皇甫都想要做的,就是叫第五晟他們知道,所謂的家境,所謂的出身,倘若自身不夠強,終究是徒勞。

“這幾日,就待在臨軒居。”皇甫都塞好酒塞,將酒葫蘆掛在腰間,“老夫要去見幾個人,等此事結束,我等就離京歸蘇州。”

“是。”

蕭景雲點頭道。

來金陵城一趟,蕭景雲看到很多,盡管對所處的大魏,尚沒有完全的了解和認識,可卻領教到很多。

科舉,終究隻是一個開始。

想要掌握自身命運,通過科舉魚躍龍門,邁進大魏的仕途,就要做好被人算計,被人歧視的準備。

權力場上的角逐,這才是最殘酷的。

倘若連科舉這等低階競爭,都無法順利通關的話,就別妄想別的事情,大魏的科舉,終究是權力場的低階鬥獸場。

誰能拚出去,誰就能獲取門票。

同樣的道理,能在科舉場上笑到最後,並不代表能在權力場上笑到最後,畢竟現實本就是這般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