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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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幺妹一邊將早飯擺上桌,一邊對屋裏還在蒙著被單呼呼大睡喬小麥喊道,“麥麥,起床嘍,”

喬建從外麵進來,問,“咱姑娘還沒起呢?”

鄭幺妹沒好氣地說,“她哪天八點之前起來過,”朝屋裏努嘴,“叫三遍了,連個回聲都沒有,今天是學校報到日子,村上別家一起去鎮中上學孩子早幾天就開始為開學做準備了,一個個摩拳擦掌,興致勃勃,跟打擂台似,可你家閨女跟沒事人一樣,悠悠哉哉、不急不躁,她倒是真沉得住氣。”

喬建打水洗手,樂嗬嗬地說,“要不,怎麽說咱家閨女是天才呢?不緊不慢、臨危不懼、處變不驚、從容不迫、隨性大氣,這點隨我,”

“嗯,除了這些,還有一點最隨你,”鄭幺妹就著他盆洗了洗手,似笑非笑地說。

“哦?你說說看,咱家閨女身上還有我沒發現優點?”喬建將手巾遞給她,笑顛顛地問。

鄭幺妹接過手巾,擦了擦手,將手巾掛在架子上,白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說:“神經粗、臉皮厚,”

喬建摸摸自己臉,笑著更歡快了,“神經粗性子寬,臉皮厚不吃虧,”

鄭幺妹無語,真是一對父女兩。

“這開學就要軍訓,就她這懶樣,能吃得了那苦?回頭還不知道怎麽哭呢?”

“軍訓啥啊,大太陽底下一站幾小時,訓一個星期,黑跟煤球堆裏爬出來一樣,我能讓我白嫩嫩水靈靈閨女遭那罪?就是她願意,我也不同意!媳婦,你別擔心,我已經跟鎮中校長老林說好了,咱家姑娘小,身子弱,就不去軍訓,增加學校和老師負擔了,他也同意了,麥麥不用軍訓,”

鄭幺妹也覺得這軍訓參不參加無所謂,反正高中時還要訓,不過,她對喬建這寵孩子做法很是不讚同,若每個家長都因為怕孩子受苦,去找校長請假,那人學校還不亂了套。

鄭幺妹冷哼兩聲,“軍訓是躲過了,可初中早晚自習都要上,我看她怎麽能起得來?”

“你意思是說,讓我再找老林說說,讓他免了咱閨女早晚自習?這個有點難,”喬建有些為難,見鄭幺妹一臉黑沉,忙說,“難是難了點,但也不是沒辦法,回頭,我再找老林……”

話沒說完,鄭幺妹一個饅頭就砸了過去,扭頭進了喬小麥小閨房。

早晨喬家莊格外美麗,從村小學對麵大路上向南望去,是一片片綠黃相間稻田,溝渠相連間田坎上栽種著幾顆還看不出品種小樹苗,稻田對麵有一片很大老林子,已經有了幾百年甚至更久曆史,樹林深處,是墳林子,村裏人稱鬼林子。

喬家村人先祖們都葬在這裏,墳墓起伏間可見一顆顆合抱百年樹木,也有新種幾年小樹,像桑樹、桃樹、棗樹、柿子樹、蘋果樹,薄霧繚繞間,幽靜、陰森。

喬小麥打了個冷顫,朝富大懷裏窩了窩,她上世時候就不喜歡這片林子,更確切地說是害怕,每次走過這片林子時,總覺得冷氣裹身,再熱天,也不覺得熱,涼颼颼,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當然也有人覺得涼爽宜人,這就是仁者見人了,比如村裏男孩們。

去鎮中那麽多路,可他們偏生喜歡走這條路,說這路近、涼快,這天走這路,太爽了。

富大感覺她輕顫,將她朝懷裏攏了攏,問,“冷?”

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低沉磁啞聲音在耳邊響起,喬小麥感覺到有股熱乎乎氣息噴在她耳廓上,有點癢,她縮了縮脖子,看向林子邊上小河說,“有點,”嘟嘟嘴,很是哀怨地問,“為啥不讓爸爸和幹爹開車送我們,”

從海南回來,富三叔和喬建一人弄了輛桑塔納跑工程,依喬小麥和鄭劍鋒意思,直接弄輛進口寶馬得了,可小民思想喬大款一聽車價,直搖頭,太貴了,小五十萬,都夠蓋一所很高檔村小學了,鄭幺妹也覺得那車太招搖了。

喬小麥看不上桑塔納,可四個輪子怎麽差勁也比兩個輪子好吧。

“他們最近在忙招標和城建事,為這點小事麻煩他們,不好,”

喬小麥眉頭皺著,嘟嘟囔囔道,“有啥麻煩,油門一加,十幾分鍾就到了,把我們扔鎮中門口,他們忙他們就是了,現在還得我們吭哧吭哧地騎上四十分鍾路,”

“騎車不是你,使力也不是你,你發什麽牢騷啊,”喬棟呲她道。

喬小麥癟嘴,吭吭唧唧道,“我屁股疼,這麽坐四十分鍾,屁股非麻不可,”

這時候自行車還是二八大杠,尤其富大這騎了三年自行車後座還晃晃蕩蕩不太穩,隻能斜坐前麵單杠上,屁股硌生疼。

屁股動動,她扭頭看向喬棟身後樂滋滋、喜洋洋秀蘭,眼光身為哀怨,若不是大哥要載秀蘭,她也不用受這罪。

富大沉沉地笑著,貼著喬小麥耳朵,小聲說,“呆會麻了,告訴我,我給你揉揉,”

給我揉屁股?喬小麥想起那一幕,一陣惡寒,直搖頭,說:“你給我揉屁股,別人看見了,還當你猥·褻少女呢?”

富大吃驚,“行啊,丫頭,懂得還挺多,連猥·褻少女都知道,”抬手輕輕地嗑了下她額頭,說,“給你開玩笑呢?瞧你大驚小怪樣,真拿我當色狼了,”

喬小麥笑,抓著後腦勺,傻乎乎地說,“其實我也不懂這是啥意思,就是新聞上演,一老頭摸了一女孩屁股,然後就被警察以猥·褻罪抓了起來,”

富大看了她這小白兔般傻乖傻乖樣,捏了捏她肉嘟嘟臉頰,“不知道以後就別亂說,”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棒棒糖給她,“這種口味很好吃,隻有市裏才有賣,”

喬小麥一臉黑線,這是用糖塞住她嘴,讓她少開口意思?

喬小麥剝開,習慣性地先舔舔,草莓酸奶味,她喜歡,眸光爍爍,笑眯眯地正想跟富大說聲謝謝時,富大開口了,“是還有,在我包裏,不過,不能給你,糖吃多了,不好,”

喬小麥笑容一窒,嘴角抽搐,她看起來很像吃貨嗎?

嘴裏含著棒棒糖喬小麥,一臉哀怨和委屈,看在富大眼裏,還真是一個得不到糖果小女孩可憐巴巴討巧賣乖小摸樣,“好了好了,呆會給你,不過一天許你吃一根,我一次給你五顆,吃完後我拿給你,”

喬小麥嘴角抽更厲害了,無奈地點點頭,不再僵持這件事。

越來越接近墳林子,喬小麥覺得耳邊陣陣冷風吹過,又打了個寒顫。

富大見她白嫩嫩手臂上冒起了雞皮疙瘩,將她朝懷裏裹了裹,“麥麥,世上沒有鬼,都是大人編來嚇唬孩子,”這丫頭啥都好,就是膽子有點小,尤其怕鬼,天一黑,就不敢一個人出門,這上了初中之後是要上晚自習,總有落單時候吧。

“我就是孩子啊,”喬小麥嘴裏裹著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說。

“你都上初中了,還是孩子啊,”富大戳了戳她鼓起腮幫,眉眼帶笑地說,“人死了,葬在地下,給人留下隻是念想,什麽魂啊魄啊,都是假,”

喬小麥嘴皮動動,不吱聲,心想:你才騙我呢?若人死了沒魂沒魄,那我是什麽?

富三正在跟陳清、項賀、張群比賽飛車,路過他們時,聽見喬小麥說怕鬼,扯著嗓子就喊道:“喬小麥,鼠膽子,下稻地遇見蛇,哭著喊著就叫爸,爸爸,爸爸,快來啊,這裏有條大蟒蛇;喬小麥,小鼠膽,天一黑鬼吹燈,抱著柱子就喊媽,媽媽,媽媽快來啊,鬼來抓你女兒了……”

“喬小麥,鼠膽子,下稻地遇見蛇,哭著喊著就叫爸,爸爸,爸爸,快來啊,這裏有條大蟒蛇……”

呼啦啦一輛輛自行車呼嘯而過,陳清、項賀、張群跟著附和,聲音嘹亮,笑聲張狂,鬼哭狼嚎,彼此起伏。

喬小麥氣得咬牙切齒,呼呼直喘氣,拍著車把,說,“泰哥,給我追,”

富大腿上使力,輪下生風,沒一會就追了,喬小麥運了運丹田,也喊道:“富文軒,臉沒羞,床單上麵畫地圖,這一塊、那一片,中地域真廣闊;富文軒,沒羞臉,趁夜摸黑藏地圖,這一片,那一張,年年畫來年年藏。”扭頭問富大,“泰哥,我是不是更押韻,”

富大笑,耙了耙她頭發,笑著說,“是,”

“喬小麥,你惡意誹謗,人品齷齪,看我天馬流星拳,”富三左手扶車把,右手出連環拳。

“富文軒,你人身攻擊,人品低下,看我彈指神功,”喬小麥從口袋裏抓出一把瓜子,一顆顆地彈出去,熟練作業,內力深厚,命中率百分之五十。

“喬小麥,你心狠手辣、暗箭傷人,乃魔教行事,我要號召武林群雄討伐你這女魔頭,”富三左閃右躲,自己沒事,反倒將一旁陳清差點給擠倒了。

“富文軒,你裝腔作勢、道貌岸然,乃真小人、偽君子,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喬小麥繼續彈瓜子。

兩人你來我往,你砍我殺,吵吵鬧鬧,雖鬧騰卻也帶動了車隊氛圍,再說他兩吵還特‘文藝’,跟說相聲似,無論男女,興致都很高漲,隻除了一人。

坐在紀大寶身後紀曉雲還在為富大不肯帶她事嫉恨喬小麥呢?這會見富三跟喬小麥‘吵’這麽凶,想著她爸媽讓她跟富家兄弟交好事,遂打壓喬小麥道,“吵死了,喬小麥你能安靜會不?都初中生了,還跟小孩似,嘰嘰喳喳,煩死個人,”

聲音嬌滴滴,撇去內容不聽話,還是很動聽,喬小麥尋聲看過去,以前沒注意,現在看看,十二歲紀曉雲長開了,眉眼含春,倒是初現美人嬌韻,算不上大美人,中等偏上之姿。

也不知道她吃什麽助長,比同齡人發育都早,身條倒沒高多少,隻是那一對胸部,卻長勢喜人,大致估略一下,至少是等級C,看來G奶指日可待。

喬小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平板身材,振臂大喊一聲:“非我族類,”

富文軒緊接一句:“其心必異,”

兩人同聲,“殺無赦,”

紀曉雲一臉鐵青,看著喬小麥和富文軒張狂肆意大笑,恨胸都疼。

噗嗤一聲,緊跟其後沈峰笑開了,對同排喬棟說,“兩人倒是挺默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歡喜冤家,雖說早戀不可取,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還是要保護,”

富大放慢車速,等他跟自己平齊後,抬腿將他連車帶人地踹倒在地。

“富泰,你他媽發什麽神經?”猛不丁地被踹翻在地,沈峰火大了,雖說不疼,但在這麽多弟弟妹妹麵前丟人,他很沒臉好不好。

富大連餘光都沒給他施舍一個,淡定地騎車遠去。

喬棟停車,一臉關切地問,“你沒事吧,”坐在車座上,一手扶著車把,一手叉著褲腰,配上他那副男見男妒,女見女迷,帥氣到人神共憤好似水晶雕塑臉時,隻一個字,暈!

“沒事,”沈峰擺手,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灰,彎腰撅腚正準備將車子扶起來時,喬棟又照著他屁股,來了一腳,‘哐當’一聲,倒在側翻在地,小腿壓在車架上,疼他直抽冷氣,呲牙裂嘴叫著,“哎呦呦,我腿斷了,斷了,”

“斷了活該,少拿你這汙濁不堪思想來汙染我妹妹,下次你再當著我妹麵噴這些亂七八糟有沒得話,我直接給你整醫院去,聽見沒?”喬棟麵色平淡,語調平淡,連眼眸都平淡跟平時沒啥兩樣,可就是給人一種不得不臣服壓力。

沈峰捂著小腿,小受般地泫然欲滴委委屈屈不甘不願道,“聽見了,”

“嗯,很好,”喬棟滿意地點頭,腳下一使力,人車都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