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原來如此
唐大鵬翻開他們的眼皮，用手擠壓眼珠。看見他們被擠壓變形了的瞳孔都沒有恢複成圓形，唐大鵬心中一沉，用手活動了一下他們的下頜，能感覺到屍僵已經出現，由此確定，這對中年男女和他們懷裏的小男孩都已經死了。
雷芸兒難過地說道：“哥，他們好可憐，我們救救他們吧。”
唐大鵬正有此意，點了點頭：“你快把這小女孩抱進酒樓裏去。”
“那她爹娘呢？”雷芸兒道。
唐大鵬搖了搖頭：“他們已經死了，懷裏那男孩也死了。”轉頭對楊俊豪說道：“你派人去叫巡邏的官兵來，將他們的屍體收去掩埋吧。”
估計，現在饑民那麽多，餓死的、病死的、凍死的還有搶糧食被處死的，肯定不少，官府恐怕也是挖個萬人坑往裏扔，堆得差不多了再填土埋上。
雷芸兒顧不得小女孩身上的肮髒，將孱弱的小女孩橫抱在懷裏，輕若無物，快步進了酒樓。
回到二樓雅座，唐大鵬吩咐掌櫃的趕緊拿一床被子來，讓雷芸兒脫掉小女孩襤褸的外衣，隻穿貼身小衣，用被子包好。同時吩咐掌櫃的熬稀飯給小女孩服下。
有了吃了，那小女孩有些精神了，喝了一碗，示意還要。雷芸兒要添一碗米飯給她吃，小丫鬟月嬋連忙阻止，說那樣會撐死的，以前他們村裏鬧饑荒，有些人得到賑災糧之後，餓極了，趕緊煮了吃，結果給撐死了。所以剛開始不能一次吃太多，尤其不能吃太幹的。
雷芸兒沒搶救過饑餓的人，聽了月嬋的話，看那小女孩渴望的眼神，很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辦，看向唐大鵬。
唐大鵬點點頭：“月嬋說得對，慢慢來，先給她搓揉手腳，讓她喝一些米湯，等胃慢慢恢複之後，再喂稀飯，等她能自由活動了，再吃米飯。”
得了唐大鵬的指示，雷芸兒心裏就踏實了，讓房間裏爐火燒旺，被子裹緊，然後雷芸兒和小丫鬟月嬋不停地給小女孩搓揉手掌和腳掌。
喝了一碗稀飯之後，小女孩昏睡了一會，蘇醒了過來，說口渴，唐大鵬又吩咐給他喝一小碗米湯。
又過了一會，小女孩眼睛慢慢有神了，孱弱的聲音道：“謝謝大爺，謝謝小姐，我爹娘呢？還有我弟弟呢？”
雷芸兒搓著她的手，有些歉意地說道：“已經死了。”
小女孩悲聲哭了起來。
小丫鬟月嬋柔聲安慰：“別哭，人已經死了，你哭又有什麽用呢，現在照顧你自己的身體要緊。”一邊幫她搓揉著冰冷的雙腳，一邊接著說道：“你放心吧，我們少爺心腸可好了，一定會救你性命的。”
小姑娘哭泣著說道：“多些大爺救命之恩，茉莉感激不盡。”
“茉莉？你名字叫，茉莉？”唐大鵬道。
小女孩點點頭。
唐大鵬心想，怎麽取這名字？不過也難怪，農村嘛，又是女孩子，隨便取個花花草草的也就行了。見她有些精神了，又吩咐給她喝了一小碗稀飯，裏麵加了一些去了刺的武昌魚肉。
就這樣忙活了大半個時辰，茉莉的手腳慢慢暖和起來了。喝了拌著武昌魚的稀飯之後，也有了精神。唐大鵬讓月嬋上街去幫茉莉買幾套冬衣來，給茉莉穿上。
唐大鵬問道：“茉莉，你老家是哪裏的？”
“湖廣荊州府三柳村的。”
“荊州府？”唐大鵬問道：“莫非就是三國時期的那個荊州？”說完看了看晏師爺。
晏師爺點頭說道：“沒錯，這荊州府在武昌西邊，距離幾百裏地呢。”
唐大鵬又問道：“離得那麽遠，你們怎麽不就近逃荒到荊州，怎麽跑那麽遠的武昌來呢？”
茉莉抽泣著慢慢說道：“我們是去了荊州府逃荒的，老家去年鬧蝗災，一粒糧食都沒收上來，方園幾百裏都鬧災，能吃的都吃光了，連樹皮草根都吃得差不多了，有的村子還吃人。實在沒法子了，過了年，我爹娘帶著我和弟弟就逃荒到了荊州府。”
“到了荊州府才知道，糧食早就發完了，靠一些好心的大戶人家開粥廠放粥救命，正在這時候就聽說朝廷要運賑災糧到武昌發放，於是我們就一路乞討著來了武昌。沒想到，爹娘他們還是活活餓死了，嗚嗚嗚……”茉莉放聲哭了起來。
月嬋看了看唐大鵬，對茉莉柔聲道：“你先別哭，少爺還有話問你呢。”
茉莉抹了抹眼淚點了點頭。
唐大鵬心中讚歎月嬋這小丫頭真是善解人意，便接著問茉莉：“那你們領到糧食了嗎？”
茉莉搖搖頭說道：“沒有，那時候一個武昌城到處都是災民，都是聽說武昌要放糧才來的。我們到武昌，聽說朝廷的糧食早就到了，等著清點好了就發，可那天晚上，衙門糧倉就失火了，好大的火，半個武昌城都映紅了。”說到這裏，茉莉似乎還在為那場大火而驚恐。
“衙門糧倉失火？”唐大鵬皺了皺眉，“這麽巧？”
“是啊，聽說是看守糧倉的官員晚上烤火取暖，不小心失火了，才引起了這場大火。”茉莉神情黯然：“大家都說，連老天爺都不幫我們窮人，這日子沒法活了。”
唐大鵬聽到她絕望的話語，心頭一凜，又問道：“朝廷沒有繼續運糧來賑災嗎？”
“運了，都堆在武昌府知府衙門糧倉裏呢！”
武昌是湖廣省會，同時存在知府衙門和布政使衙門兩級政府，相當於現在的省會城市的市政府和省政府。
“為什麽不放糧呢？”雷芸兒奇怪地問道。
“官府說糧食要清點完了才能發，都好些天過去了，還沒清點完。有人去問，被官兵用鞭子打出來了。”
唐大鵬眉頭皺得更緊了：“饑民搶糧食的事情你知道嗎？”
“那是餓得沒辦法了，那些人說餓死也是死，砍頭也是死，還不如來個痛快。”
“官府處死了多少搶糧的？”
茉莉搖搖頭說道：“這個我不知道，我爹娘說餓死也不能去幹那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