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銅牆鐵壁無滴漏

且說華鳴洲等人回到高昌國，於懷芳得前哨來報，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接風洗塵。華鳴洲等人得知中山天王派來的刺客已全部被滅，所幸高昌國王安然無恙，皆欣喜萬分！

原來，那日眾人前往天山附近查巡，小葉子並未隨同前往，而是留了下來，華鳴洲讓他擔任暗中保護高昌國王的重任。

高昌國王曲文泰自從得知中山天王派殺手來行刺，終日惶恐，便加強宮中警衛，深居簡出。華鳴洲與於懷芳、厲上紅、林雲致、慧生大師尚在武林盟時，經過商討已事先製定了防衛方案，把宮中侍衛分為裏外三層，隊員編排、警衛巡邏區域、口令、標識等皆不定時變更，隊員之間也要互相監督，而且，華山派弟子編入最內層侍衛，少林派弟子則守在高昌國王周圍，兼林雲致和慧生大師常伴左右。按說地麵防衛計劃如此嚴密，中山天王的殺手已很難混入宮中，除非飛天遁地，但是按照華鳴洲防衛方案，宮中地下埋著八口大缸，用銅管連到地麵，有專門的人在監聽，若是想挖地道入宮很快就會被發現，而宮殿屋頂上，又有華山派弟子和侍衛充當暗哨。因此，中山天王的殺手就算飛天遁地，也到不了高昌國王的寢宮，甚至可以誇張地說，連隻蒼蠅都很難飛進去。

但是小葉子並不這麽想，他認為：“若挖掘地道直達宮中，要隱藏洞口、運輸土方，費時費力，又容易被發現，因此地下是安全的。倒是地麵上，雖有侍衛警戒巡邏，但難保百密一疏；屋頂上，雖也有華山派弟子和侍衛在值守，但力量相對薄弱。因此，地麵和空中可能成為中山天王的殺手的突破口，即使在最後一刻被發現，但在有效距離內，仍可能給高昌國王致命一擊！”

當日，於懷芳、王飛虎和林正鋒等人匯合後，聽從華鳴洲的安排，抄近道趕在日落前回到高昌國都城。他們奔波一天，早已是人困馬乏，飯後大多各自早早休息。於懷芳和厲上紅到宮中上報關於在天山某山穀中發現一群歹徒的事，雖然還不能百分百確定那些歹徒就是中山天王的殺手，但抱著僥幸的心理，高昌國王及朝中重臣聽完報告後，心情頓時輕鬆了很多，當晚宮中侍衛警戒巡邏也大有鬆懈之象。

白天，小葉子一直在睡覺，睡到傍晚。

到了掌燈時分，小葉子又悄悄地躺在國王寢宮的屋脊上。他閉著雙眼，靜靜地，一動不動，全身放鬆，把自己的耳力發揮到極限，聽辨著四周的一切細微聲響。黑夜裏，有時耳朵比眼睛更敏銳，也更好用！

小葉子自然不是無聊到來這裏接著睡覺的，他是在等待著中山天王的殺手的到來，他也有信心中山天王的殺手今晚一定會來：“白天雖然宮中防衛相對鬆懈，但白天無處遁形，任何人都很難混入宮中；夜晚宮中雖防衛嚴密，但可借著夜色遁形，因此中山天王的殺手仍會選擇在晚上行刺，而且就在今晚。”

果然，三更剛過，王宮東麵突然有火光冒起，接著一陣敲鑼聲急促響起，顯然東麵走水了。不一會兒，東麵的火勢尚旺，西方又一陣吵鬧聲起，似乎有人在鬧事。但小葉子仍靜靜地躺在屋脊上，其實東邊放火、西邊鬧事正是他讓於懷芳和厲上紅帶人這麽做的。

聲東擊西、製造混亂等，然後趁虛而入，這本是偷襲者慣用的伎倆，中山天王的殺手也許會用，也許不會用。但小葉子卻逆其道而行，不等中山天王的殺手去做，讓自己的人趕在前頭先放火和鬧事，好教宮中侍衛事先有心理準備，確保臨危不亂，也可讓中山天王的殺手誤以為有機可趁。

突然，第二層侍衛發出有人闖入的警訊，接著呼喝與武器碰撞聲起。但小葉子仍靜靜躺在屋脊上，他知道中山天王的殺手不會這麽簡單地就被發現，此時第三層侍衛隻要不是自己先亂了陣腳，高昌國王就不會有危險。

接著小葉子聽到北方天空有細微的風帆掠風的聲音，聲響雖微，但他還是聽到了，顯然他的注意力並沒有受地麵嘈雜聲的影響，一直全神貫注地辨聽著四周的動靜。此時，他循著聲響的來源，側臉一看，隨即發現七隻巨大的黑鳥正在天空滑翔，飛向王宮。

小葉子等那七隻飛鳥臨近王宮上空，才突然坐起，發出警訊，屋頂上立即冒出一些弓箭手，一支支火箭射向飛鳥。當然，那七隻“飛鳥”並不是真正的鳥兒，而是中山天王的殺手扮的，他們借助像鷹翅一樣的風帆，從高昌國都城北側的山岡上躍下，然後在空中滑翔，直撲王宮。

原來，中山天王的殺手想學飛鷹直接滑翔到高昌國王寢宮上方，可以更直接、更出人意料地偷襲，誰知小葉子早就料到了這一招，因此他們便成了活靶子，直接來送命。

在半空中，即使人未被火箭射中，但風帆翼展近兩丈，如巨大的風箏，有點笨拙，很難躲避射來的火箭。都城北側的山岡不高，離王宮尚有一定距離，風帆做小了就無法滑翔到王宮上空，做大了自然就比較笨拙，再怎麽操控也無法像飛鳥那樣靈活，所以不一時便被射中，紛紛著火墜落。在離地尚有兩百多尺的半空中墜下，輕功再高，不死也半死，這些殺手本是以輕功見長，此時應悔若早知如此，還不如飛簷走壁而來，或許硬闖還有得一拚。

隻有跟在最後麵的兩名殺手見勢不妙，急忙轉變姿勢冒死向下俯衝，提前降落在宮牆外，生死未知，但已不足以對國王寢宮造成直接威脅。況且還有王飛虎和於懷芳等人以及林正鋒率領的小分隊埋伏在王宮外圍，防止中山天王的殺手任務失敗後逃竄，正好可以收拾這些墜落的“飛鳥”。

此時，地麵的廝殺聲已漸漸逼近國王的寢宮，顯然地麵上的殺手人數不少，而且武功高強，偷襲不成，就轉為強攻。小葉子見空中的危險已除，便翻身下屋。

小葉子問明情況，原來是有幾名黑衣人潛入，被第二層侍衛發現，便動起手來。混亂中又有幾名侍衛想進入國王寢宮保護國王，但被第三層侍衛攔住。本來，未經召喚外麵兩層侍衛是不可以直接進入國王寢宮的，所以第三層侍衛一起疑，便對口令、查標識和甄別身份等，立即發現那幾名侍衛是假冒的。

小葉子見外麵有秦向寧為首的華山派弟子在奮力抗敵，厲巴克將軍在一旁指揮眾侍衛協助，闖進來的殺手雖奮不顧身向前衝擊，但一時很難突破重圍。他想：“這些殺手雖武功高強，但華山派弟子和侍衛尚能應付。唯恐混亂中仍可能有疏漏，被殺手鑽空闖入寢宮！”於是他便入內看看，隻見高昌國王曲文泰端坐在榻上，自個兒垂首念經，似乎對門外的事不聞不問，慧生大師和奮龍分坐在國王兩側，每扇門窗後麵都有小林弟子把守。他和慧生大師互相點了點頭，立在一旁。

突然，有兩條黑影從兩邊破窗而入，直撲國王，慧生大師和奮龍等少林派弟子分別攔住。這時，寢宮大門也被猛地一把推開，一名身材高大的侍衛闖了進來，守在門後的兩名少林派弟子立即阻攔，誰知那名侍衛卻不顧阻攔，硬從那兩名少林派弟子的身體中間的夾隙擠身而過，一個箭步手中的長槍直戳向榻上的國王。

也許是那兩名少林派弟子經驗不足，見來人是名侍衛，猶豫了一下未全力提防，等被那名侍衛闖過身邊時已來不及了，隻得反手一掌打在那名侍衛的後背上，誰知這兩掌的掌力並未能擊倒那名侍衛，反而加強了其前衝之勢。槍尖瞬間已到高昌國王胸前，在這雷霆萬鈞之時，國王突然閃電般伸出雙手抓住槍杆。幾乎同時，小葉子一劍斬斷了那名侍衛的雙臂，並一腳把他撂倒在地。剛才那兩名少林弟子立即上來按住那名侍衛，但那名侍衛雙臂被斬，加之後背受了兩掌，內外傷勢交攻，已活不成了。

慧生大師和奮龍等少林派弟子很快收拾了那兩名黑衣人，寢宮外的廝殺聲終於也漸漸稀疏。這時眾人方長噓一口氣，榻上的高昌國王起身對小葉子拱手笑道：“多謝葉少年出手相救，要不然貧道可要一命嗚呼見祖師爺去了！”原來，這“國王”並不是真國王，而是林雲致所扮。小葉子笑道：“堂堂華山派掌門，那刺客怎麽傷得了你？”林雲致舉起雙掌，認真道：“你看看我的手。”隻見他雙手的虎口已破裂，正在流血，又道：“若不是你同時斬斷那名刺客的雙臂，貧道這雙手雖抓到了槍杆，但剛才那一槍的威力太大了，還真的是握不住。貧道確實大意了！”眾人見狀，心中略微吃驚，以華山派掌門的武功，竟然握不住剛才那一槍，可見那一槍的威力有多強！

慧生大師關切道：“林掌門的雙掌可不礙事，可還是要先包紮一下？”林雲致笑道：“剛才就在抓在那支槍杆的瞬間，我的雙手就像是抓在了燒紅的烙鐵上，多虧葉少年及時出手，那種感覺瞬間就消失了。這虎口隻是被震傷皮肉，不大礙事！”慧生大師道：“善哉、善哉！葉少年縱觀全局，臨危不亂，及時出手救下林掌門，非我等所能及也！”小葉子道：“也多虧林掌門肯冒死假扮高昌國王，否則就算我斬斷那名刺客的雙臂，其槍杆上的餘勢仍可取人性命。那名刺客武功高強，執行任務時抱著赴死的決心，全然不顧自身安危，真不知道中山天王是如何訓練他們的？”慧生大師道：“可惜沒能留一個活口，全都是死士，一味拚命進攻，這種打法實在不易生擒，就算受傷的也全都已自盡！”小葉子道：“對於他們這些人，抓了俘虜也沒用。”

……

第二天早上，小葉子讓於懷芳封鎖消息，核實昨夜闖入王宮的殺手的人數，同時繼續查尋他們的落腳點，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收獲。

然而，小葉子交代於懷芳一些事後，他卻獨自一人混在一商隊之中，向西而去。這一商隊是於懷芳替他安排的，這是一支常年在東來西往的路上行走的波斯商隊，對於沿途各國設置的關卡來說，已是熟客了，不易引起懷疑。

此番小葉子獨自一人西行，之前跟華鳴洲提起過。華鳴洲考慮了一下，既不讚成，也不反對，隻交代他道：“秘密行事，適可而止，好自為之！”又交代他有此行什麽需要，隻找於懷芳商量，防止泄密。

小葉子詢問過華山派和少林派的弟子，對那晚攻入高昌國王宮的殺手的武功已有一定的了解。那些殺手武功各異，都有一技之長，攻擊性很強，招招要命，為達目的奮不顧身，而且配合嚴密，有些高手與之對壘，戒備不足，往往不明就裏就先著了道，所以人們才會覺得那些殺手很可怕！但那些殺手也有很明顯的弱點，那就是不善於纏鬥，往往以攻代守，很快就會露出破綻，所以隻要抵擋住他們的第一波攻擊，抓住其破綻，就不難對付了。

其實，中山天王及其手下畢竟是強盜出身，真正的武功好手並不多，除了為首幾位較厲害的，其他人都是武功有限，倒是狡詐鬥狠很不一般，廝殺起來不要命。因此，小葉子覺得中山天王底下的殺手武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善於躲在暗處偷襲，而且一出手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全然不顧自己的性命。

到了龜茲國王城，小葉子想：“雖此行的目的地是蔥嶺，但刺殺高昌國王的殺手是龜茲國王白魯泥雇傭的，路過此地，至少也要讓他幾天睡不得安穩覺。”

是夜三更，龜茲國國王寢宮內，白魯泥和他的王後布古麗倒在榻上休息，兩個女婢在給他們捶著腿兒。此時白魯泥心中煩悶，無心睡眠，他獲知高昌國前夜宮中有大動靜，但卻沒有具體的消息傳來，中山天王的殺手們到底得手了沒有，不見回報。

布古麗也跟著一時難以入眠，眼睛半睜半閉間，猛然見到有個人影映在窗簾上，一動不動地，披頭散發，看起來甚是瘮人，也不知道其人站在窗外多久了。此時的寢宮雖金碧輝煌，燈火通明，但布古麗內心卻莫名升起一股陰森恐怖的感覺。

布古麗怒叫道：“誰，是誰站在外麵？”她這一叫，那人影立即飄走了。白魯泥睜大眼睛看了看，卻沒發現異常，便問道：“我的夫人，你這一驚一乍的，看見什麽啦？”布古麗不答，等剛才那人影確實不見了，才道：“我剛才突然看到窗簾上有個人影，被驚到了。”白魯泥道：“可那人影又哪裏去了？”

也許是白魯泥做賊心虛，他雇傭中山天王的殺手刺殺高昌國王曲文泰，此刻忽然擔心起自己宮中也有殺手出沒。於是，他立即喊來侍衛，問剛才是誰站在窗外，但侍衛們卻沒有任何發現，他隻好責令衛隊長出去盤查一番。

可是耗了一兩個時辰，也沒查出個結果來。眾人都以為是王後眼花了，但布古麗心裏卻認為自己剛才看得真切，確實有個人影映在窗簾上。

不過，布古麗雖貴為王後，卻也不固執己見，別人認為是她眼花，看錯了，她也就默認了。其實，她之所以不作爭辯，也是因為做賊心虛，隻不過是另一樁虧心事罷了。

原來，今年初春，曾有一位叫露絲的波斯舞女隨商隊東來。那露絲不僅身材性感豐滿，舞姿妖嬈，而且容貌嬌豔，歌喉動人，所以，其在龜茲國滯留期間，很快便轟動了整個都城，好色之徒無不趨之若鶩。白魯泥聞後，便請那位露絲到王宮裏獻舞。

於是，露絲在王宮裏，賣弄風姿，千嬌百媚，極盡**人心勾魂攝魄之能，眾王公大臣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垂涎三尺。白魯泥雖有王後在側，但也難免偷偷咽口水，於是他便請露絲在王宮裏多留幾天。

那露絲本是風塵女子，來者不拒，白魯泥一出手，當晚倆人便滾到一張**去。布古麗本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為白魯泥嚐嚐鮮就罷了。誰知露絲在宮中一留便是十多日，而且白魯泥沒日沒夜地在她身邊廝混，任朝政荒廢，布古麗這才緊張起來，想趕走露絲，白魯泥雖有點懼內，但正在興頭上，便任性不依。布古麗不想與白魯泥當麵鬧僵，隻好暫時忍氣吞聲，另尋辦法。

朝中有一位大臣看出布古麗的苦惱，便上前獻出一計，說他認識一個來自天竺的友人，善於驅蛇術，隻需趁白魯泥不在露絲身邊時，讓天竺人放蛇咬死她便成了。布古麗一時也無良策，便允了那位大臣的毒計。

事後，白魯泥雖也懷疑露絲之死與他的愛後布古麗有關，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這些天自己過於荒唐，難免惹怒了愛後。因此，他也不深究，隻是可惜露絲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露絲被毒蛇咬後，渾身**無法自製，嗓子嘶啞，嚎叫不歇，斷氣後，其仍睜著大眼，張著大嘴，渾身肌肉還顫動了好久方漸漸停止，其內在的痛苦，別人感受不到，但就她臨死前的慘狀而言，肯定極其痛苦！

布古麗見過露絲死時的慘狀，所以她有時難免夢見露絲前來索命，在噩夢中驚醒。因此，當她看到窗簾上的人影時，雖一時以為是宮中的女婢，但侍衛查不出人來，她就開始疑神疑鬼了，可又不敢說出來。

第二天，整個王城傳得沸沸揚揚，說昨夜露絲鬼魂回來了，有人看見她在王宮的屋頂上，迎著月光唱歌跳舞，很是詭異。雖遠遠的，模模糊糊，但那身影及其舞姿確實有點像以前的露絲，還有那歌聲，雖陰陽怪氣，但曲子卻也是露絲往日唱的，因此，基本可以確定她就是露絲的鬼魂無疑。隻是當王宮的侍衛被驚動後，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沒出現過。待侍衛上屋頂查看時，卻隻在露絲鬼魂出現的地方找到一條被打得稀巴爛的死蛇。

那露絲的鬼魂自然是小葉子扮的，他在高昌國時聽說過龜茲國王後布古麗害死露絲一事，所以就借題發揮。華鳴洲交代他要秘密行事，且宜適可而止，因此他也沒打算一而再、再而三地鬧下去，自然沒必要扮得真切，隻要利用有些人愛疑神疑鬼的心理，達到令白魯泥和布古麗寢食難安的目的就可以了。因此，第二天早上，他便繼續混在商隊中西去，在龜茲國王宮裝神弄鬼，隻是他的一個小惡作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