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心中俠氣比天高

華鳴洲和小葉子正躲在屋頂上自鳴得意,突然發現隔壁屋脊上不知何時站著一位銀衣老者,背負著雙手,正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華鳴洲和小葉子見狀,不由大吃了一驚:“此人好厲害的輕功,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竟沒聽到他衣袂帶風的聲響!”當然,此時街上亂哄哄的,一片嘈雜,也影響了他們的注意力和聽覺。

那位銀衣老者腳下略微一蹬,上半身並沒有多餘的動作,便輕飄飄地落在了華鳴洲和小葉子的前麵,仿佛是被一陣風吹過來似的。夜色中,隻見銀衣老者身材削瘦,但精神矍鑠,目含精光,其不僅衣袍是銀灰色的,就連眉毛發須也都是銀灰色的。

華鳴洲輕喝道:“來者何人?”銀衣老者傲然道:“你們還不配知道我的姓名。”華鳴洲明知銀衣老者可能是位絕頂高手,嘴上卻不認慫:“呸,不說我也不稀罕!不過這黑燈瞎火的,你跑到屋頂上幹什麽,莫非是盜賊之流?這倒是要說個清楚,否則本捕頭就鎖你回衙門。”銀衣老者冷哼道:“老夫是來送你們去地獄的!”說著,打量了華鳴洲一眼,又道:“你這捕頭化裝成這樣子,是怕被別人認出來嗎?你就是廣義會的華副會長吧?”華鳴洲不作辯駁,隻反問道:“你沒看走眼吧?”銀衣老者聽了,不再廢話,雙掌齊出,直取華鳴洲。華鳴洲頓感勁風撲麵,沒想到銀衣老者的身法看起來輕飄飄的,內力卻強勁無比!

華鳴洲叫了聲“來得好!”兩掌推出,然後略作太極狀,旋轉斜帶,撲來勁力雖強,但在他的雙掌牽引下,被化解於無形。他這一招盡得太極掌法中以柔克剛、以弱卸強之妙,剛才在飯店裏他與中年男子對壘,消耗了不少內力,此時尚未完全恢複,不敢硬碰硬,隻好用此法應對。

而小葉子在一旁也沒閑著,他突然一劍淩空劈下,此時正好是銀衣老者第一掌勁力剛盡、第二掌尚未蓄勢成形之際,時機甚是刁鑽。

銀衣老者見小葉子這一劍快如天上的閃電,自己出招不及,就先側身閃過,再一掌擊向小葉子的手腕。小葉子中途沉肘翻腕,收劍斜削,銀衣老者立即身形變換,但還未等他再出掌,華鳴洲又緊跟上去推掌而出。

銀衣老者與華鳴洲、小葉子對壘了二十多招後,不由暗暗吃驚!心中暗付道:“以我的武功,江湖上鮮有對手。但眼前的這位捕頭,內力雖不如我強大,卻也深厚綿長,敢打巧拚,以弱抗強,而那位少年則劍氣淩厲,招數變幻無常,令人難以預料,他們倆一個與我比內力,一個與我拆招數,配合及時得當,竟把我逼得連連後退!”

華鳴洲想見好就收,用傳音入密對小葉子道:“見機就走!”他心中自有一番盤算:“要是和這位銀衣老者纏鬥不休,街麵上那些人聽到聲響後,就會追上來,到時再想走就不容易了!”誰知小葉子回道:“那也得傷他一劍再走,不然便宜了他!”

華鳴洲聽了,心中著急:“要傷到這位銀衣老者談何容易,我們倆聯手能把他逼退就已經不錯了,要是落了單,就會讓他有機可乘。”於是又對小葉子道:“不可戀戰!”

小葉子不答,就在華鳴洲再次出掌之際,他緊跟著一劍由下而上斜著刺出,銀衣老者雙手舞動,掌上的真氣立即形成一堵屏障,封住來路,不料小葉子的劍依然破空而入。此等情形,如果說銀衣老者用真氣設置的屏障宛如銅牆鐵壁,堅不可破,那麽小葉子手中的劍就像可鑿開牆壁鋼釺,無堅不摧!

銀衣老者一掌擊向小葉子的劍身,想把它**開,同時側退一步,防止小葉子又中途變招,誰知小葉子這回卻是一劍到老,劍身雖被震偏了,但也隻是方向略有變化而已,劍尖還是刺中了他的左肩。按說從側麵擊打要比正麵對抗更省力些才對,對方若是普通一流武功高手,銀衣老者自信這一掌定可把對方的劍擊飛,更別說隻是**開了,但小葉子這一劍竟隻是被他稍稍震偏了方向而已。

銀衣老者腳下使出絕頂輕功,瞬間後退三丈,試著動一下左臂,並無大礙,知道隻被觸及表皮,方鬆了口氣。不過,他心中已是大吃一驚,剛才小葉子那一劍不僅招數刁鑽,而且暗藏的勁力十分強大,內力灌注在劍身上,鋒芒內斂,讓人看不出其威力所在,實則蘊含著一股強大暗流,而且其勁力並非全都用在前刺之勢上,而是四處激**,隨機而發,此乃“以氣禦劍”的最高境界。雖說他剛才略有輕敵之嫌,但以他的掌力竟沒能完全**開小葉子的劍身,叫他怎能吃驚?

小葉子笑道:“我的劍最愛傷無名之輩,還要不要再試試?”銀衣老者橫著臉,冷哼兩聲,就如行雲流水般飄走了。小葉子還欲追去,卻被華鳴洲一把拉住。

……

此時,街上的居民大多已關門閉戶,躲在窗後觀察事態的發展。那些尋找華鳴洲和小葉子的人就像一群無頭蒼蠅,四處亂闖,但白忙了一陣子,仍找不著他們倆的蹤影。於是,有的人一口惡氣難消,無處發泄,就借機打砸搶,與流寇無異,甚是擾民,同夥中幾名身份地位較高的人見狀,剛開始還上前勸阻,但各路人馬混雜,場麵紛亂,管得了東顧不了西,也隻好任他們胡作非為。

華鳴洲本來已想走,但見此狀,忍無可忍,便與小葉子從天而降,大喝一聲,落在街心。街上的人見狀,就圍了過來。

華鳴洲喝道:“大膽流寇,竟敢在此擾民!本捕頭勸你們立刻散去,可既往不咎,否則別怪我刀下無情。”

那些剛才在飯店與華鳴洲和小葉子打過照麵的人,包括與華鳴洲比過內力的那名中年男子,知道他們的厲害,就站在後麵不作聲,有些較穩重的人,見華鳴洲一身捕頭行頭,而且又不是他們此行的目標,便不急於出手,其他人則大多不願當出頭鳥,所以一時隻圍而不攻。

隻有一個生性浮躁且愛出風頭偏生剛才又沒在飯店裏見識過華鳴洲和小葉子武功的人見狀,不知深淺,上前指著華鳴洲的鼻子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個小捕頭!本大爺勸你少管閑事,否則,把小命丟在我刀下的捕頭或捕快不差你一個。”華鳴洲異常冰冷地道:“那好,我今天正好為我的兄弟們報仇!”那人狂笑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既然如此,本爺這就送你去跟他們會合吧!”說著便拔刀而出。

可是華鳴洲出刀更快,那人刀還未離鞘,隻見眼前寒光一閃,胸口至小腹便被華鳴洲一刀劈開。那人的雙眼頓時像死魚般似的,睜得圓鼓鼓地,看著自己胸腹間鮮血外冒、腸子瀉地,眼神充滿了對生存的絕望、對死亡的恐懼,他想用雙手捂住傷口,可已是徒勞。接著,那人仆倒在地,像蝦米一樣蜷縮著身子,翻滾著,長長的慘叫聲劃破夜空,淒厲無比,足以震驚九霄,那是靈魂離開身體前,向天地間發出的最後的哀嚎,除了因為疼痛,更是不肯,以及無奈!

那人蹬了幾下腿,終於氣絕身亡了,其慘叫聲令人聞之毛骨悚然,而且死狀十分難看,令人作嘔,但總有些刀頭上舔血生死看淡的亡命之徒,仗著人多勢眾,見雙方已動手了,就紛紛亮出武器圍了上來,其同伴緊隨其後,把華鳴洲和小葉子圍得裏三圈、外三圈。

華鳴洲怒吼道:“還有誰不怕死的,就以他為榜樣!”但對方到底人多,氣勢正足,不為所動。華鳴洲見狀,心中盤算道:“對方人多勢眾,其中似不乏武功高強的狠角,但又來路各異,像是一群烏合之眾。與其在包圍圈中堅守,還不如在運動中混戰,避實擊虛。”主意一定,便用傳音入密對小葉子道:“等下我在前你在後,四方遊鬥,隨機應變,不要被對方的高手纏住。”

於是,華鳴洲領著小葉子從街頭砍到街尾,又從街尾砍到街頭,殺得對方陣腳大亂,不時有人受傷倒地。果然,對方雖人多勢眾,高手也不少,但組織形式散亂,各自為陣,攻守能力還不如此前任季聖帶來的那些人。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喊道:“大家不要亂,暫且向後退開,武功較弱的守在外圍,武功較強的四人一組,輪番上前攻擊。”喊話的人正是與華鳴洲比過內力的那名中年男子

華鳴洲聽了,心想:“此人好聰明!這樣一來,我和小葉子若不想被困死,就隻能突圍而逃了!”雖然經過一番砍殺,內力又有所損耗,但此時他已是越戰越勇,鬥誌正旺,所以就算對方搞車輪戰,他也不想急著走,非要再砍倒幾人才甘心。

見識了華鳴洲和小葉子的厲害後,第一波上前的四人隻小心翼翼地佯攻,這樣一來,華鳴洲和小葉子要傷到他們就不容易了,而且又會被他們糾纏不休。不過,其中利害關係雖擺在眼前,華鳴洲一時也想不出好的對策來。

輪番對陣了三組人馬,華鳴洲隻傷了一人,小葉子傷了三人,而且對方的武功一組比一組強,更是難對付。華鳴洲正想著要不要突圍而去,那中年男子又叫道:“大家要注意防範他們逃走,上前的人要加強攻勢,他們倆已快成強弩之末了,不信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華鳴洲漸漸有些吃力了,他雖然內力深厚綿長,但對方高手不少,輪番上陣,他的內力消耗得很快,此時就連握刀的手都有些發麻。他想:“雖然我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但萬一對方冒出一兩位如銀衣老者般高手中的高手,那可就應付不來了”於是他問小葉子道:“你還能堅持多久?”小葉子輕鬆道:“你能堅持多久,我就能堅持多久。”

華鳴洲聽了,知道小葉子還未盡全力,心中稍安。他又想:“雖然對方來路各異,但那名中年男子縱觀全局,指揮有方,各路人馬聽他說的有理,就都依命行事。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因此,隻要先拿下那中年男子,對方就等於失去了指揮的統帥!”於是,他想擺脫纏鬥,直取那中年男子。

但華鳴洲稍一移動,對方立即有人上前圍堵。他和小葉子有過在山穀中合力對付東山三仙所率領的蒙麵殺手的經曆,知道倆人時分時合,才能最大地發揮優勢,但此處街道平整寬敞,地理形勢不同,且對方人多勢眾,團團圍住,倆人要是一分開,被對方分別包圍,就不容易再匯合在一起。因此,他的想法雖好,卻隻能小試一下而已,機會不大就算了。如果他和小葉子同時向那名中年男子移動,意圖就會暴露無遺,中年男子必會防範,失去了突然性,更無法得手。

此時,一條黑影突然飛入陣中,隻見其身穿夜行衣,包頭蒙臉,僅露雙眼。華鳴洲和小葉子正驚疑不定,誰知來人一到跟前,便唰唰兩劍挑翻了對方兩人,並用傳音入密對他們說道:“是我!”華鳴洲和小葉子聽了,知道是趙青心,不由又驚又喜!

有了趙青心的加入,華鳴洲頓感精神百倍,他還是用老辦法,讓小葉子突到外圍去遊鬥配合,自己則和趙青在中心固守。

華鳴洲和趙青心倆人刀劍一合璧,威力頓時大增,這與他和小葉子互相配合的情形是不一樣的。他和小葉子配合雖很默契,但實際上大多是小葉子在幫著他,他幫小葉子較少,而且他們倆並不是武功招數上的配合,所以倆人隻能算是一對好搭檔,在場麵上互相配合、互相幫助而已。而他和趙青心的配合,不僅是互相配合、幫助,而且還有武功招數上的緊密結合,甚至融為一體,因此倆人不僅是搭檔,更是刀劍合璧,所以才能威力倍增。

華鳴洲和趙青心之前在泰山武林大會上演練過刀劍合璧,過後再也無暇一起練習,在到達豐井鎮前的山坡時,雖共同禦敵,但因還要與王飛虎、李泰李達兄弟、陳瑩組合成一個有機戰鬥團體,所以一直沒有刀劍合璧共同對敵的機會。此時,他們倆被圍困在一起,同心應敵,就自然而然地把刀劍融為一體了。

小葉子剛突到外圍,立刻有幾個人圍向他,他未等對方形成包圍圈,立即遊動出擊,打亂對方的陣腳。此時小葉子再也無所顧忌,猶如蛟龍入海,在對方人群中自由穿梭,劍尖飲血,雖然還沒有達到劍劍傷人地步,但也隻有個別反應機敏、或未打先逃的人才得以僥幸躲過。

小葉子的身法極快,如入無人之境,對方人群攔也攔不住,就算想包圍他,但還未形成包圍圈,他便如白駒過隙,遊走而去。而且,他不僅身法快,手上的劍也快,更重要的是他劍快、心更快,劍隨心動,總能在第一時間抓住對方的破綻直接出劍。他的劍法還有遇強則強的特點,所以平時看起來似乎總有所保留,其實已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但現在對方人多勢眾,其中又有不少高手,所以他的劍法變得又快又準,處處占盡先機,完全不給對方有任何搶攻和包圍的機會。

不一會兒,小葉子已傷敵無數,華鳴洲和趙青心這邊也越來越輕鬆。倒是對方人群中已有人萌生怯意,他們本來就來路各異,此時見情形不對,就先想著自保,因此,有人一先退卻,其他人便紛紛跟著退卻。之前的那名中年男子雖還在大聲呼喝指揮,但已沒有幾人認真聽他的了,大多隻做做樣子而已。

華鳴洲和趙青心慢慢向那名中年男子移動,此時圍攻他們的人未全力纏鬥,出來攔截的人也未盡全力阻擋,都是邊打邊退,攻不象攻,防不象防。

中年男子見狀,心中盤算道:“與其去阻攔那少年,還不如全力去圍攻這捕頭及蒙麵人,眾人鬥誌漸消,我就做做表率。”他正欲摯劍上前,突覺後背一痛,頓時身冒冷汗,不敢動彈。原來,他一分神,小葉子見機立刻繞到他身後,劍尖抵在了他的脊柱上,隻需再刺入一分,他就會立刻成為廢人。

小葉子喝退眾人後,華鳴洲上前對那名中年男子抱拳道:“現在閣下該報上名號了吧?”中年男子頹然道:“敝人淩振樓,既然已落在你們手裏,任憑處置!”華鳴洲道:“閣下武功高強,見識不凡,本捕頭甚是佩服!”他這話說得甚是誠懇,淩振樓聽了不由臉帶愧色,抱拳回道:“豈敢豈敢,大人您武功膽識過人,淩某甘拜下風!”

淩振樓的名號華鳴洲倒還聽說過,知道此人武功不錯,又富有才識,也算是清高之人,隻是不知道他與冷慶龍是什麽關係,令他跑到這裏來助紂為虐。

華鳴洲見淩振樓臉帶愧色,便有心放他一馬,於是對眾人喝道:“隻要你們日後不再為禍百姓,本捕頭今晚便可放你們一馬,否則……”說著刀一揮,便削落了淩振樓的一縷頭發。淩振樓明白華鳴洲的意思,抱拳道:“多謝大人的不殺之恩,淩某日後決不會再做有違俠義之事,若有違此誓,當受千刀萬剮!”又道,“敢問大人尊姓大名?”華鳴洲道:“本捕頭的大名日後你自會知曉,望你言而有信,好自為之!”說罷,便示意小葉子放開淩振樓。

除了淩振樓自己帶來的人,其他人雖來路各異,但到底是為同一個目的而來的,見事態發展到這種境地,雖說不能共進退,也礙於臉麵不好自行先走,待一見小葉子放開了淩振樓,也就紛紛走了。淩振樓向華鳴洲和小葉子深深一揖後,也自行離去了。

……

事畢,華鳴洲和趙青心先走一步,小葉子斷後,以防被追蹤。

在趕回山洞的路上,華鳴洲道:“剛才多虧趙姑娘相助,你是怎麽想到要下來助我們一臂之力的?”趙青心慍色道:“你說是帶著小葉子下山查探情況,我就知道你們是不會讓人省心的!在山上都可以聽到鎮上亂哄哄的打鬥聲了,要不是陳瑩妹子怕你們有什麽閃失,求著我下來看看,我才不管你們呢!”

華鳴洲道:“那還得多謝陳瑩妹子關心!”趙青心轉而嬌嗔道:“你就謝她不謝我了,白費了我這麽多力氣!”

華鳴洲聽了,心裏美滋滋的,笑道:“那倒不是,這我得想想,要怎麽好好謝你!”說著便想去牽趙青心的手,趙青心見他又耍嘴皮子,便道:“我看你是光嘴上說得好聽,其實沒那個心!”心中雖喜悅,卻一甩手不再理他,加快腳步獨自奔到前頭去了。

華鳴洲、趙青心和小葉子先後回到山洞,和眾人說笑一陣,也就早早休息了。到了夜半,華鳴洲便把眾人叫醒,他想:“我們是在來豐田鎮的路上消失的,那些準備圍追堵截我們的人,就會據此在附近尋找我們的蹤跡,而我和趙青心、小葉子在鎮上這麽一鬧,難保沒有人會認出我們的。白茅嶺雖也算是山高林密的好地方,但終究不如連綿大山,地域範圍有限,藏在這裏很容易被人發現,而且可能還會連累王利義。”於是,眾人商議後,決定連夜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