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仙人見鬼也驚馳

華鳴洲知道自己一張嘴再怎麽能說會道,也說不過對方三張嘴,況且那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接茬,言語有些瘋癲,因此他也懶得再跟他們扯淡,於是問道:“這些黑衣人是你們的手下嗎?”鬆山道:“他們不算是我們的下屬,但今晚都聽命於我,都是來取你們性命的,你們就等著受死吧!”華鳴洲道:“那就來吧!”說著便擺了個架式。

鬆山手臂一揮,十八名黑衣人中立即分出兩組各四人,分別殺向華鳴洲和小葉子,華鳴洲和小葉子便各自迎戰。那兩組黑衣人一組四人,中間兩人,兩邊各一人,齊刷刷地出劍,上下錯落有致,左右遙相呼應。

隻見華鳴洲向左側斜退一步,避開中路和右側兩名黑衣人的攻勢,揮刀擋開攻向自己左側那名黑衣人手中的劍,又再進一步反砍其一刀,逼得那黑衣人後退三步。但正麵攻向華鳴洲的那兩名黑衣人,方向一轉,又攻向華鳴洲的右側,華鳴洲隻好放棄對左側那名黑衣人的進攻,轉刀相迎。

而小葉子這邊,也是向左側斜退一步,避開中路和右側兩名黑衣人的攻勢,先擋開攻向自己左側的那名黑衣人手中的劍,再快速反擊其一劍,逼得那黑衣人後退三步。但小葉子突然劍鋒一轉,中途變招,趁正麵攻向自己的兩名黑衣人還未回過身形,便一劍刺向離自己較近剛才從正下方攻向自己的那名黑衣人的右腰。

那黑衣人由於身體重心過於下壓,腳步變換便不太靈活了,身形還沒全部回緩上來,隻好急忙回劍抵擋。小葉子這一劍尚未刺實,又立即變招,身體快速向左回轉,左腳一個“神龍擺尾”後旋反踢,他這一腳實在太過突兀、隱秘,那黑衣人既未能事先預判,也來不及細看,胸口便被踢中,頓時被踢飛了。

就在那名被小葉子踢飛的黑衣人的身體擋在另兩名黑衣人麵前時,小葉子又撲向最初攻向自己左側的那名黑衣人,在篝火火焰跳躍的亮光中,他手中那柄僅劍尖露著一點寒光的寶劍,極速刺向那名黑衣人,那名黑衣人還未看清來劍,胸口便被刺中了。

另外兩名黑衣人見小葉子的身法如此詭異,雖說這樣的身法別的高手也不難做得出來,但卻極難做得如此順暢自然。他們倆驚駭萬分,但上頭有令,逃又不敢逃,隻好不遠不近地跟小葉子對峙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冒然進攻了,但小葉子卻突然發起了反擊。

而此時,華鳴洲和圍攻他的那四名黑衣人纏鬥一番後,已知道這四名黑衣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而且個個訓練有素,配合得天衣無縫,四人聯手時便威力倍增!華鳴洲想:“如果跟他們硬杠下去,自己以一敵四,必然疲於應對,因此還得另尋辦法。”於是他便漸漸地示弱,攻少退多,看能不能使對方輕敵冒進,再尋找機會下手。

果然,幾招過後,兩名比較心急的黑衣人便不顧陣形冒進了,對華鳴洲連連發起猛攻。華鳴洲連退幾步,那兩名黑衣人便迅速追擊而至,他見時機來了,突然變退為進,極其快速地從兩名黑衣人中間的夾縫穿梭而過,同時手中的刀也劃過了右邊那名黑衣人的腰。而跟在後麵的那兩名黑衣人,由於視線部分被遮擋,又想不到華鳴洲會不退反進,突然從中路突破,其中一名黑衣人反應慢了點就被華鳴洲一掌擊飛。前麵的另一名黑衣人剛反應過來,就被華鳴洲一輪刀回斬砍斷了腰脊。這就一下子,圍攻華鳴洲的四名黑衣人就隻剩下一個了。

鬆山見場中的黑衣人隻剩三名了,便雙手齊揮,命其餘的黑衣人全部加入戰陣。

華鳴洲與小葉子此時已摸清了對方戰陣的弱點,那些黑衣人訓練有素,相互配合時威力便能成倍地發揮,而且不露破綻,但隻要設法打亂他們的陣腳,其一時無法相互配合,威力便會大減,而且破綻百出。於是華鳴洲和小葉子便相互配合,利用山穀中的亂石與草叢,與那些黑衣人遊鬥起來,他們時分時合,分開時便耍得那些黑衣人團團轉,亂了陣形,不敢冒然進攻,以求自保,合起來時,那些黑衣人中便有一個人要遭殃。

最後,所有黑衣人中還能站著繼續戰鬥的,就隻剩下五名了,那五名黑衣人背靠背聚在一起,隻有防守的份兒了,華鳴洲和小葉子之前算是高估了他們,其實他們的劍法隻有聯手進攻時才顯得威力巨大,防手時就一般般了,而且以他們單人的武功還算不上是一流高手。

鬆山見場中竟變成了五人被兩人圍攻的可笑局麵,氣得怒吼連連,率著竹山和桂山奔向華鳴洲和小葉子。

但鬆山中途方向一轉,卻殺向李癆鬼,華鳴洲和小葉子見狀,心中暗叫不好,但竹山和桂山已殺到眼前,隻好先迎戰他們倆再說,已來不及撲救李癆鬼了。誰知竹山和桂山這倆人名號叫得叮當響,武功也確實比那些黑衣人高出不少,而且一上來就抖出絕招,看似威力不小,實則並無拚命之心,隻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好讓鬆山得手。竹山和桂山向華鳴洲與小葉子連續猛攻三五回合後,另外五個黑衣人見鬆山已經得手,招呼一聲便撒腿跑了,竹山和桂山見狀,也就全無鬥誌了,趁攻勢未盡,便突然一轉身,和鬆山一起跟著跑了。

所謂的“東山三仙”原是那群黑衣人的上峰特意花重金請來共同狙殺李癆鬼的,雖說要聽從他們的指揮,其實剩下的那五名黑衣人心底清楚地知道:“萬一那東山三仙也不濟事,我們要麽逃走,要麽自盡。如果像李癆鬼一樣受傷被抓,早晚也會落得像他一樣的下場,逃不過死劫,甚至更慘、更痛苦!”而且上峰交給他們的任務是:“把李癆鬼救回去,交由上峰處置。如果實在不行,就直接殺他滅口。”所以那五名黑衣人見鬆山得手後,認為今晚行動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回去也可以交差了,眼下對於他們來說,隻有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了,因此就一哄而散,向一邊的穀口逃去。那東山三仙本見華鳴洲和小葉子武功高強,本也打算殺了李癆鬼後就逃走,但沒想到他們一得手,剩下的五名黑衣人說逃就逃,跑在他們了的前頭。

沒想到對方剛才還一陣猛攻,一下子說逃就逃,一愣神後,小葉子正要追去,華鳴洲叫道:“算了,窮寇莫追,就算追著了,估計也問不出什麽來!”小葉子道:“留著他們禍害江湖,不如趁早除了他們!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的。”說著,便向著穀口追蹤而去。

……

華鳴洲先去看了看李癆鬼,隻見他脖子上被劃了一刀,早就一命嗚呼了。

本來,華鳴洲見這李癆鬼不招供,才故意押著他及那夥山匪慢悠悠地往安台府方向走。華鳴洲原是想看看李癆鬼是否還有其他同夥或上峰來解救,以此看能不能引出更多的線索來,如果沒有也就算了,反正李癆鬼死不招供,也隻能先從那隻刻字的銀杯查起再說,隻是他沒想到自己早就防著李癆鬼被救走,卻沒料到李癆鬼會是被滅口,而且稍一疏忽,就被東山三仙得手了。

雖然李癆鬼被滅口了,不過這也正好證明了他身後還有一個嚴密的組織。或許李癆鬼知道的確實不多,但他及他背後的組織應該是知道,官府衙門不同於江湖組織,以查案為要,特別是衙門裏一些愛較真的捕快,他們不會放過任何疑點,循著一條細如蠶絲般的線索追查下去,往往抽一條細絲就能剝開整個密繭。所以李癆鬼才會口風如此之緊,他背後的組織才會派人前來滅口。

華鳴洲迅速查看了一下地上受傷的黑衣人,見還有三個活口,就封住他們的穴道。他再清點一下人數,卻發現少了兩具“屍體”,估計是有兩名黑衣人受傷較輕,便假裝倒地然後趁機溜走了,另外,還有兩名黑衣人胸口插著他們自己的劍,看樣子是受了重傷後見逃生無望自殺的。

那夥山匪早已被剛才的場麵嚇得半死,華鳴洲就先點了他們的昏睡穴,再把那三名活著的黑衣人拖到一起,替他們傷口上敷上金槍藥,再簡單包紮一下。那三名黑衣人麵麵相覷,又驚又惑!

華鳴洲替那三名黑衣人包紮好後,坐在石頭上,用輕蔑的眼神打量了他們一會兒,才道:“你們不想死,對不對?但你們受了重傷,你們的上峰也不相信你們能逃回去。就算放你們回去,除了不再受信任,十有八九會被你們的上峰直接滅口了事!”那三名黑衣人剛才沒勇氣自殺,華鳴洲便知道可以在他們身上找到突破口中,他們其中一人聽華鳴洲這麽說,嘴上仍道:“那請您給我們一個痛快!”但口氣並不那麽絕決。

華鳴洲笑道:“身為公門中人,不得已才可取人性命,否則要等過堂三審五審,才能秋後問斬。”又道,“你們剛才沒有勇氣自盡,也是人之常情,螻蟻尚且偷生。我要先把你們投入大獄,是生是死,自有律法懲處。”那名黑衣人道:“把我們投入大獄,那不是讓我們活受罪嗎,還不如死了算了。再說,在獄中我們也一樣難逃被滅口的命運!”

華鳴洲道:“難道你們上峰的手還能伸到官府的牢獄中不成?如果你們老實交待,我現在就可以放你們走。”那名黑衣人道:“再密的雞蛋也有縫!”他心中並不相信華鳴洲會放了他們。華鳴洲又道:“我既然留下你們的狗命,自然是有辦法讓你們活著。你們既然不想死,為何我連個‘求’字都沒聽到。”

終於,另一名黑衣人先軟語求道:“捕頭大人,求您饒了我們性命!”華鳴洲道:“你們既然想活命,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麽,那就爽快點說,我可沒耐性,你們自己先說說看吧!”他見那三名黑衣人臉上有猶豫之色,又道,“別以為你們的組織藏得有多深,其實武林盟早就掌握得十有八九了,武林盟早晚會向你們的組織開刀的。這一點你們的上峰也是心裏有數的,他們隻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用所謂的‘秘密’來控製和震懾你們,而且必要時就拋掉你們保全自己,就象壁虎斷尾,你們自認為還有必要為你們的組織賣命嗎?”

三名黑衣人互望了一眼,華鳴洲仰麵看了一下星空,口中喃喃道:“哼!上天門十多天前灰飛煙滅,好一個上天門……”說著,突然低頭瞪著其中一個黑衣人眼睛,隻見那名黑衣人眼中雖略有驚恐之色,但卻絲毫無驚訝之色。

華鳴洲雖然無法確切判斷那三名黑衣人是否與上天門有聯係,但上天門被滅十多天,消息已傳遍江湖,他們即使與上天門有聯係,此時突然重提上天門,他們並沒有現出驚訝之色也屬正常,但他故意這麽一說,至少進一步摧毀他們心理防線的目的已達到。

華鳴洲又道:“其實本捕頭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們少,李癆鬼可什麽都交待了。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主動交待可以活命,若是什麽都不說,還留你何用,不如一刀宰了你,若有半句不實,想糊弄本捕頭,也一樣宰了你。”那名黑衣人道:“可是我說了,上峰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一樣是個死。”華鳴洲道:“你快點說,我就可以快點幫你們把治好傷,你們越早回去,你們的上峰也就越不會起疑。”

那名黑衣人終於垂頭喪氣地道:“好吧,我說!我們和李癆鬼同為組織中人,但我們與他不同,他在江湖上是可以公開活動的,而我們則是組織裏的秘密殺手,或都說隻是被訓練出來的殺人工具而已。我們殺自己人滅口時,按組織的要求是絕不失手,比殺外人時要求還更嚴格。我們平時幾乎不在江湖上活動,都是被圈養在據點裏,吃好喝好,不僅對外界知之甚少,而且組織裏無論何人何事,總是神神秘秘的,上峰嚴禁我們多舌,也不許打聽,因此我們對組織的了解也甚少。”

豈知江湖中人也並非生來都是無懼生死的硬骨頭,而且又不像市井狡獪之徒那樣滑不溜秋,況且那三名黑衣人隻是被圈養的殺手,雖凶狠多疑,但涉世不深,因此隻要用對了方法,反而更容易將他們收服,所以華鳴洲對付他們那是如小菜一碟,總有辦法把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

華鳴洲又細細地審問一番,不放過任何細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此行另有收獲,而且收獲頗豐!之前他雖察覺李癆鬼的背後似乎還另有人在,以此類推,他認為其背後的同夥或上峰,無非也是一些跟李癆鬼一樣的歹人而已,大同小異,但他沒想到其背後卻是一個極其嚴密的組織,這個組織就是天樂宮!

放走了那三名黑衣人後,華鳴洲望了望穀口,心中雖然有點擔心小葉子的安危,但同時又對他充滿了信心。華鳴洲想:“小葉子的武功深不可測,在他身上有太多的可能性,還沒一一展露出來。而且他遇事異常機警冷靜,既然他敢獨自一人冒險追蹤而去,說明他至少也有把握保全自己。”雖說小葉子隻不過是一位初入江湖的少年,但華鳴洲卻仿佛看到了一塊無與倫比的美玉,此玉一出,必將驚豔世人!

……

確實,華鳴洲的擔心是多餘的,對於小葉子來說,在夜裏追蹤獵物正是他的拿手好戲。以前小葉子獨自在山中練功時,附近不知何時來了匹開辟新領地的孤狼,那匹狼悄悄盯上了他,曾暗中追蹤他一天一夜,但當那匹狼放棄後,他又反過來嚐試追蹤那匹狼。

後來那匹孤狼在山裏落了戶,因此雙方難免有再次相遇的時候,於是這個遊戲便反複玩了好幾次。剛開始時,都是小葉子甩不掉那匹狼,反過來時小葉子又經常跟丟了;後來,情況漸漸發生逆轉,那匹狼再也不敢追蹤小葉子了,而是感覺到小葉子在附近時它就開始逃跑;再後來,那匹狼幾次甩不掉小葉子,慢慢地就習以為常了,它似乎也明白了這隻是一個捉迷藏遊戲而已。

且說小葉子追出兩三裏後,發現東山三仙正在道路上溜達,其餘的那五名黑衣人並沒有跟他們在一起。

原來,這東山三仙雖不是華鳴洲與小葉子的對手,但武功也算好的了。他們跑了一陣子後,見華鳴洲和小葉子並沒有追蹤而來,他們自大慣了,也就不再跑了,在路上邊走邊聊了起來。小葉子見狀,便悄悄跟在後麵,暫且聽他們在說什麽。

隻聽鬆山說道:“今晚我們兄弟三人又幹了一件大事,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會傳遍江湖,從此人人都會知道我們的名號了,到了那時候,無論我們走到哪裏,人們都會對我們敬仰萬分的!”桂山接道:“那是當然,以後別人見了我們,都會先說‘久仰久仰’的。我們兄弟三人,放眼江湖,有幾個能打得過我們?今晚那位捕頭和少年武功雖高,但我們是不想再跟他們鬥了,才先跑了出來,免得跟他們糾纏。”竹山也跟著道:“再說,我們江湖中人大多是不願去招惹官府的。”鬆山又道:“對,少惹官府為好!不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今晚我們己經把那名老者殺了,任務也已完成了,我們可也是守誠信的!”

小葉子在後麵聽到東山三仙在一邊自吹自擂,一邊自我安慰,甚覺可笑,心想:“今晚就算不殺這三個驢貨,也非得好好捉弄他們一番不可!”他突然靈機一動,便想扮鬼嚇嚇那東山三仙,看他們自稱為仙的怕不怕鬼。於是,他把寶劍插在背後,又弄個披頭散發,把披風反掛在胸前,腳下使出的絕頂輕功,不聲不響地跟在東山三仙身後。

待到跟近時,小葉子運起內力,把陰寒之氣逼到手掌上,然後輕輕地揮向東山三仙的後脖頸。東山三仙正邊走邊聊著,突然覺得後脖頸涼颼颼的,似乎有一股寒氣直鑽到脖頸的骨子裏去,四周又沒聽到有風吹草動的聲響,因此都覺得有異,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

真是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大跳!鬆山雖生性不怕惡人,但卻怕鬼,他見小葉子扮鬼後的模樣,大叫一聲“鬼呀!”立即拔腿就跑,竹山和桂山也跟著跑了。由於夜裏隻有一點星月的微光,山路又坎坷不平,東山三仙跑快了,腳下沒踩準,幾次差點摔跤。

跑了兩三百步,鬆山回頭一看,隻見後麵空空如也,那隻鬼並沒有跟上來。他膽氣便又恢複了,於是放慢了腳步,也叫停了桂山和竹山倆。

鬆山說道:“真是奇怪了,今晚咱們咋就碰見鬼了呢?我們可是號稱‘東山三仙’的,哪有做仙的怕鬼的道理,應該是他怕我們才對!”竹山接著道:“我們平時也不怕鬼,我估計呀,是因為我們晚上沒吃飽,剛才又經曆了一番打鬥,現在肚子餓了,經這麽一餓,膽子就變小了些。”桂山也跟著道:“是啊!其實剛才我們根本不用跑,那隻鬼一見到是我們東山三仙,說不定它早就先跑了,不信咱們回去看看,那隻鬼肯定已不在那裏了。”

鬆山似乎幡然醒悟,道:“二弟三弟說的在理,都怪我剛才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先跑了。”又道,“算了算了,剛才我們忘了報出我們‘東山三仙’的名號了。”話聲剛落,他們三人又看見那隻鬼突然出現在麵前,似乎腳不著地的向他們飄來。他們三人見狀,立即拔腿又跑,鬆山這回不忘邊跑邊高聲喊道:“我們可是東山三仙哪,你是何方鬼魂?大家可不要互相冒犯才好!”雖說聲高壯膽,但到底還是心虛,他腳步一點都不敢放慢。

東山三仙又跑了兩三百步,看到剛才那隻鬼這次並沒有跑到他們前麵攔著,就都不禁回頭看了看,這一看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隻見剛才那隻鬼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麵,輕飄飄地如禦風而行,於是他們三人又奮力往前跑。

東山三仙一陣奮力奔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了,腿腳酸軟了,就手腳並用,連滾帶爬。本來以他們的輕功,絕不至於此,但由於他們一時受到驚嚇,本來就慌張得心在狂跳,再加上逃跑時顧不得運功調息,因此才會如此狼狽。眼見那隻鬼仍緊緊地跟在身後,簡直如影隨形,看來是跑不掉了,鬆山一時腿軟站不起來,幹脆就回身一撲通跪在地上,像小雞啄米似的磕頭求饒,桂山也回身跪在地上求饒。

可能是竹山本來就比較膽大,或者是因為他對跟在他們後麵的那一身影是人是鬼還半信半疑,他剛才雖然跟著兄弟倆一起跑,但現在眼見逃不掉了,就鬥膽拿出雙鐮,上前喝道:“閣下是誰?竟敢在本仙麵前裝神弄鬼,見打!”

但見那隻鬼身形飄忽不定,如夢如幻,便使竹山招落空了。幾招過後,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著,竹山也不由開始心虛了,懷疑對方真的是鬼魅。

竹山又接連使了招“春雨撲麵”,雙鐮飛舞,鐮尖如雨點密密麻麻擊向那隻鬼,但那隻鬼隻是身影左飄右忽,或形體扭動,他這一招便又落空了。竹山還不死心,又使了招“橫掃千階”,雙鐮層層橫割,他前後這兩招都是密集型的攻勢,本意是要逼對方露出武功,便可確定那隻鬼不是真的鬼,但隻見自己的鐮影重重,卻突然不見了對方的身影。

竹山見那隻鬼不知哪裏去了,心中困惑,正不知是否該慶幸自己把那隻鬼打跑了?竹山回首看他的兩兄弟,見他們正抬頭望向半空中,他順著他們的眼光望去,頓時頭腦一嗡,渾身冒虛汗,隻見那隻鬼正飄在三丈高的半空中,左右晃動了幾下,然後輕飄飄地緩緩降下來。他從沒見過江湖上有這等輕功的人,看來對方確實是鬼魂無疑了!

這時,竹山的兩兄弟不僅沒上前幫忙,鬆山反而拉著他道:“別再冒犯鬼大爺了,否則我們可吃罪不起!”鬆山和桂山早都跪地求饒了,竹山又連那隻鬼的衣角都沒碰著,越打越心虛,越打越驚疑,哪裏還有鬥誌,他聽了鬆山的話,也就跟著跪拜求饒:“鬼大爺饒命!恕小的剛才無知,冒犯了您!”鬆山更是哭著求饒道:“鬼大爺饒命,饒命!我們跟您前世無冤今世無仇,您幹嘛老緊跟著我們不放?”

小葉子聽了,先磔磔怪笑一陣,聲音淒厲陰森,如欲食人,方道:“本尊乃閻王爺派來的勾魂使者,奉命在此鎖幾個惡人的魂魄,送去陰曹地府。”東山三仙先前冒了一身冷汗,現在聽小葉子這麽一說,不由驚起滿身雞皮疙瘩,竹山道:“哎呀!我們兄弟三人乃關外東山三仙,平日裏行俠仗義,樂善好施,江湖上無不人人稱頌,決不是什麽惡人,爺爺您怕是找錯人了!”

小葉子怒道:“哼!你們三人竟然在本尊麵前自稱神仙,難道這還不是找死嗎?”桂山一聽頭都大了,趕緊道:“是是是,那是別人送給我們的江湖稱號,我們一時推脫不掉,這才冒犯了爺爺您。其實我們隻是凡人,並不是神仙,我們現在就把這稱號改了,今後我們就叫‘東山三人’了。”小葉子道:“呸!本尊看你們兄弟三人個個長得獐頭鼠目的,相貌這般醜陋,叫‘東山三獸’還差不多!”鬆山道:“是是,爺爺您說得是,日後我們就是東山三獸了,但求爺爺饒我們三兄弟一命!”

小葉子道:“你們剛才在後麵山穀中殺了一個人,他的鬼魂已經到閻王殿前喊冤了,你們還敢說你們不是惡人?”鬆山道:“爺爺饒命,我們其實並不想殺他,跟他也沒什麽過節。我們隻不過是拿了別人的銀子替別人殺人的,冤有頭債有主,出錢的人才是真正的債主,爺爺要找也該找他去才對。”

小葉子冷冷地問道:“是誰叫你們去殺人的?”竹山回答道:“那人我們兄弟三人也不認識,他來找我們的時候天色已黑,他頭上戴著大鬥笠,又低著頭,把臉遮住了,我們並沒有見到他的真麵目。他來的時候,拿了一大包銀子給我們,說是聽聞我們‘東山三仙’…不不……是聽聞我們‘東山三獸’的大名,希望我們幫他殺一個人。”

小葉子又問道:“那人是怎麽找上你們的,你們就這麽答應了嗎?那人給你們多少銀兩了?”桂山委屈地答道:“我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麽知道我們的,估計是在哪聽聞過我們兄弟三人的大名。我們也不是看上那點銀兩,我們本來也不肯答應他,我們…我們東山三獸怎麽能做這種事呢?後來那人發毒誓說要我們替他殺的人絕對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我們見他發了毒誓,便信了。又想,殺壞人不也正是俠義之舉嗎,所以我們才勉強答應了來著。”

小葉子聽東山三仙這麽一說,估計他們隻不過是既糊塗又貪圖名利之人,因此被人利用了。

確實,這所謂的“東山三仙”久居關外,生性糊塗,又缺少閱曆,以為練好武功就可以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了,再者,他們並不善營生,在關外練功時靠打獵為生,入關後隻四處遊**,早就窮得叮當響了,但他們卻又好麵子,還不至於做出強取豪奪之事來。因此,今天下午他們在飯店裏自吹自擂時,剛好被天李癆鬼的上峰聽到並就加以利用,他們經受不住對方的一番吹捧,更抵擋不了那白花花的銀子的**,又有對方的毒誓為證,就滿口答應了。

小葉子道:“哼,原來如此!你們兄弟三人怎麽這般糊塗,不辨是非,聽那人說誰是壞人就是壞人了?再說,就算你們殺的是壞人,但壞人該不該殺,什麽時候殺,由誰殺,豈能如此草率?我看你們是有了銀子拿就去殺人,跟強盜沒什麽兩樣的,你們還有臉說是俠義之事?你們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東山三仙一聽小葉子這麽說,死罪可免,至於活罪是什麽,隻能暫且看著辦再說,因此都急著磕頭道:“爺爺教訓的是!謝謝爺爺饒命,謝謝爺爺饒命!”

小葉子又道:“本尊這回就饒了你們,不過本尊要在你們三兄弟的屁股上做個記號,日後你們要是敢再濫殺人,就新賬舊賬一起算。你們也不可再糊裏糊塗地讓別人利用了,隻要你們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多做善事,日後仍可用‘東山三仙’這名號。”東山三仙異口同聲道:“不敢不敢,我們兄弟三人一定隻做好事,不做壞事!”

小葉子道:“這名號本尊我賞給你們的,怎麽不敢了?廢話少說,脫了褲子把屁股轉過來。”

東山三仙聽了,心中十分詫異,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勾魂使者要在自己的屁股上做什麽記號?隻好鬆了褲腰帶,露出白花花的屁股,提著褲子轉過身去,彎著腰把屁股高高地撅起。小葉子強忍住笑,抬腳在他們東山三仙的屁股各用力踢了一腳,他們一個個像餓狗撲屎似的,向前飛撲,趴倒在地。

東山三仙各自提著褲子回過頭來時,已不見了勾魂使者的蹤影,不由麵麵相覷,心想總算是僥幸過關了!他們一摸屁股被踢的地方,覺得表皮是又辣又疼的,裏麵則是又酸又麻的,再過不久,一邊屁股又痛又腫,連走起路來都一拐一拐的了,原來,他們的屁股都被小葉子踢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