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吳府別院

吳芷嫣打了個“請”的手勢,並肩而行,穿過前花園。

來到一個幽靜的小院中。目便是青磚黑瓦一書舍。

公子定睛觀之,這房舍很是精致,外不見木,內不見磚,更有幽林相伴,流水相依。

行到一書廳前,門邊框的青石上篆刻著一對聯,東邊寫道:“閑偷翰墨三分趣”,西邊寫著:“莫負春風一縷香”。

東邊是書房與書閣,西邊是起居室和臥室。

東廂房有兩間客舍,西廂房有書童房間和茅廁。

公子不禁暗歎,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說得還真有理!

一個敗落的墨家,一個書房便勝卻一般富貴人家的居所了。

公子便到書閣中去查看,哇!不得了。

皆說藏書萬卷,這哪止萬卷,閣上架中,竹簡羊皮,無處不是,好一個寶庫。

吳芷嫣走過來,輕聲問:“公子喜歡麽?”

公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是點點頭,吳芷嫣又說:“傻瓜,不急在一時,往後的日子長著呢,能讓公子看個夠的。來,到外麵去走走。”

公子隨她走了出來,毫不客氣地笑著問:“以後我往這裏?那我不得去搬東西。”

吳芷嫣拉著公子到走廊上的讀書台前坐著說:“劍奴以後就是公子的書童了,聽公子使喚,以利於讀書習武。”

公子望著她期待的眼神,卻有一種寄人籬下吃軟飯的感覺。

不禁問她:“在下與小姐不過是萍水相逢,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她微笑著想掩飾什麽,但臉上泛著彤雲,訥訥地說道:“或許是天意,或許是上輩子欠君的。君看那夕陽西去,多美呀!此處該有詩情,來,來,請君吟一首詩來,讓奴家開心開心,算是房租好了。”

公子知道這美人恩,這輩子是還不完了。

對於她提的這點小要求,又怎麽能不去滿足呢?

他站了起來,心裏想著在此讀書,也是最好不過的,此際扶攔遠望,望著消融的山雪,便長噓了口氣,作得一首《春庭晚景》輕輕吟道:

冰消溪漸澈,庭靜日初長。

曲檻棲鳴鳥,寒梅倚淺塘。

倦行聊自適,閑坐複何妨。

最愛池亭下,新書對夕陽。

吳芷嫣望著公子,柔情萬分,輕歎道:“文郎之才,非是常人能及,信口而來,皆是華章。”

公子笑道:“論意境和功底,差名家遠矣!小姐以為好,孰不知非是吾之功,乃聲律之美也。”

吳芷嫣犯起花癡來,含情脈脈地望著公子道:“這個詩讀起來朗朗上口,比別人寫的詩好太多太多了,吾家公子就是有才嘛,那個聲律學是怎麽來的,教教奴家如何?”

南齊永明年間,“聲律說”盛行,詩歌創作都注意音調和諧。

“永明體”的新詩體逐漸形成,這才有了格律詩產生的開端。

這時期比較著名的詩人是謝朓,也是四百陸十四年才出生,他的新體詩對唐代律詩、絕句的形成有一定影響。

對於漢末來說,差不多要往後走三百年呢。

小姑娘不懂那是自然,若是要到唐朝的聖旨來定律詩入考,那是五百多年後的事了。

可怎麽跟她說呢?

公子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說是怎麽來的,隻好笑著說道:“不急,以後爾若沒事時過來,小姐教我識字,我教小姐作詩便是了。不知道小姐目前的詩做得怎麽樣了,要是有些基礎的話,也不難的。”

吳芷嫣笑道:“容奴家想想,也寫幾句吟來讓公子聽聽,讓父子了解一下奴家的文學基礎,還望公子莫要笑話奴家才好。”

公子笑道:“爾且慢慢構思,莫要著急!”

公子便不再言語,眺望遠方,不一會劍奴帶著柳媽至。

公子“噓”了一下,示意他們別做聲,柳媽與劍奴笑笑去安置東西去了。

過了好一會,吳芷嫣笑道:“有了,公子看要得不,莫要笑話奴家才好。”

公子含笑道:“這是自然。”

吳芷嫣題得一首五言古風《山村即事》柔聲吟道:

鄉野吾何事,東田帶雨耕。

微流集溝洫,露草出萱菁。

鋤鍤清茅莠,泥窩落稻粳。

宿儲滿倉廩,何必望欣榮。

但作忘機者,田園且自成。

雨餘山色好,日暮鳥聲鳴。

父老相呼喚,兒童共往行。

踏歌藉風遠,向晚看雲晴。

公子心思,這古風基礎那可不是蓋的,單就古風來說,自己的水平可能遠不如她!

乃讚道:“不錯,真不錯,五言小姐真的寫得妙,我不如君多矣。爾若有空來這,我教些新詩,也學我們的字,比現在的字容易多了。我們用的字雖然失去了很多傳神的東西,可是單就實用性和普及速度來說,還是很有優勢的。將來,等她們把後麵的工作做好了,煩請小姐帶著畫奴、琴奴她們把這些書都抄下來,我們大量應印出來。”

吳芷嫣笑問:“公子之才,奴家自是不敢比的,印刷?公子準備怎麽印刷,雕板?”

公子笑道:“到時就知道了,眼下可真說不清。”

從此以後,公子便帶著劍奴讀書。

寫點詩詞,讀到一部《德經》在前,《道經》在後的《道德經》,公子時有感觸,便提筆寫點閱後感。

吳芷嫣也每天都來,學習白話文、格律詩和數學。

吳穎見公子埋頭書房,外麵的事也不聞不問,想著就來氣。

這不,正好車寧說一起商量一下,她有了理由,便氣衝衝地跑到書院來找公子。

一把拉著公子就過去,公子回頭對吳芷嫣道:“小姐先寫會字,我去去就來。”

吳穎拉著公子走了一段,出得書院,便嚷嚷道:“有了小狐狸精,就在那兒守著,人都不見了,你是要幹嘛?”

公子扯開她的手,歎道:“你能不能斯文點,有個女生的樣子嘛,什麽狐狸精,這種增加仇恨度的話,千萬說不得。”

吳穎嗔道:“我就說了,怎麽了?”

車寧起了過來,對吳穎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讓她家的人聽到了,就算她原諒你,下人們一通亂講,你讓她如何收場?喝水可不能忘了挖井人,她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吳穎一副怨婦模樣地說道:“兩回事,她救了我們,我就應該讓老公給她?你這是什麽邏輯?”

馬靜走過來,冷靜地說:“公子是你老公麽?存在讓的問題不?別忘記了,你前兩天才能這樣走路的,一直我們都是吃她的用她的。我們現在還是黑市戶口,門都出不了,你這樣子胡鬧會害死大家的。”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吳穎哭了起來。

公子生平最怕女人哭,這沒跑算是很可以的了,哪有勸架的可能?

吳穎忍不住撒起潑來,嚷嚷著哭道:“我就說了,能把我怎麽了,說話還不讓人說了?”

車寧長歎一聲道:“你還有完沒完?這事到此打止,不能沒完沒了的,馬靜跟她們講一講在漢朝說錯話是什麽後果吧,以後大家都得謹言慎行,若是犯了事,不是誰一個人,這裏可是連坐的,在座的誰都跑不了,明白麽麽?”

馬靜揚起眉頭,強打精神,給眾人打氣說:“我們是朝前穿越的,這個時候科技很不發達,活下去問題不大。問題大的是,如何習慣這裏的生活與環境。”

車寧想了想書裏看到的,電視上學來的,不禁一陣寒意襲上心頭,說:“是哦,可怎麽經營,是大問題,搞不好,別人把你當怪物,這裏的律法與二十二世紀的法治可沒有可比性,也沒人跟你講理呢。”

馬靜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眾人,語重心長地說:“以後我們權當是真穿越過來了,就算是演戲,也得演真。古人規矩很多,在這裏可沒有言論自由,說錯話是要付出代價的,特別是避諱,這個很嚴重。說錯話寫錯字,是要打板子、坐牢還是小事,若是事大,還很有可能夷三族、五族、九族。”

吳穎止住了眼淚,一下便豪氣萬千,很自信地說:“我還怕他個古人不成,我有我的科技力量,何懼他千軍萬馬?”

公子坐那一聲不吭,可腦子飛快地轉動,照目前的樣子看來,這五個拖油瓶,沒有哪個是能讓自己省心的。

一個個的以為自己多少懂些後世事物,便是天下無敵了。

可是目前的狀況是,官府要滅了自己這班人,那怕隻是舉手之勞。

要改變環境,說起來簡單,做聲來可是難如上青天之事物。

這個時代的人們,連國家的概念都還模糊著呢!

弱肉強食的天性和寧死不屈的品性,你若不能收服人心,誰會服你並幫助你?

先別說成為一個至尊強者,就連生存都成問題的一行人,能成什麽事?

車寧也在想著如何解決溫飽問題。若是身在漢朝末年。

那稅賦徭役是嚇死人的,若要生存下去,必須避開這個,可是如何避呢?

就算解決了這個,要用自己掌握的知識,造一個繁華的商業世界,那隊長和這幾個母老虎,少一隻還真不行。

少了誰,都要多費幾代人的努力,可又如何保證齊心協力?

還有,在這個看重門閥和出身的時代裏……

吳穎歎了口氣說:“那麽多字我認都不認識,更別說什麽避諱,再說有那麽嚴重麽?還坐牢呢。”

車寧很認真地說:“如果你犯大忌諱,砍頭、滅族也是有的。”

吳穎吐了吐舌頭說:“有那麽嚴重麽?”

車寧見公子不作聲,便咳嗽了兩聲,眼睛盯著他。

公子沒辦法再躲避話題,隻好交代說:“聽馬靜的沒錯,這個時代,不是想當然的,很多事情,在常理之外,對祖輩的崇拜,超出想象,對權力的渴望,非是人心可量。”

突然換了一個半知半解的環境,這一群行伍出身的獨生子女,性格豪爽不說,哪個是服管的主?

天知道要闖出多少禍端來,又如何能應對?

身為隊伍中唯一的男人的公子,不禁又一次陷入沉思之中。

若要說避諱有多嚴重?觀世音夠名氣吧,夠有群眾基礎吧?

傳說因李世民便改成觀音了,必須回避君主、尊長的“名諱”的一種要求,好在通常隻限於君主、尊長之本名,其字號則無必要。

車寧歎道:“有邱姓者,本性‘丘’,在清朝時為了避諱孔子而改‘邱’。唐代詩人李賀之父名晉,“晉”與“進”同音,故李賀一生不能考進士。在劉秀時期,秀才被改成茂才。更有‘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典故,無一不是說此事。”

阮遠嚴肅地說道:“如此說來,我們得從頭學起,絕不可大膽妄為,給自己和大夥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車寧點頭道:“人是群居的,不可能真的走自己的路,隨他人說去。禮儀、規矩得學好,這個可是安身立命的大事,千萬別小看。”

吳穎衝著公子說:“如果我們能把生產力搞上去,我要讓你去統一地球,讓這些破規矩見鬼去吧。”

車寧“噓”了一下說:“才說話不能亂說,就不記得了?禍從口出。東家人口不少,你看她的用度不簡單,家中到現在也沒發現有男丁,這個女的可不是一般人家,人家是墨家傳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沒知識沒能量的古代大小姐哦。就算吳芷嫣能信得過,也要防著隔牆有耳。”

馬靜也將好言說她:“你再仔細想想,前些天在她這裏殺了人,卻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的,這可不是一般人家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吳穎賭氣說:“說什麽你們都不滿意,又是我錯了,知道了,囉裏八索。”

吳穎這一嚷嚷,大家把眼光全投向了公子。

這吳穎是教不改的,才說著這時又是老樣子。

大夥拿她沒辦法,皆望著身為男人的公子哥。

難道公子真有什麽辦法讓她改變或閉嘴?

公子陷入無限煩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