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窩之錫21
菲妮克絲眼前的天地頓時一片漆黑，小男孩全身縮成一團,瑟縮在無邊的黑暗中發抖。
藍發青年仍然目光茫然地坐在旁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個小男孩⋯⋯應該就是他吧。
“嘻嘻嘻～有趣吧？我最愛看這個了。”
刺耳的笑聲把菲妮克絲驚醒，她蹙眉看向邪笑不已的伊底斯。
“您為什麽讓我看這個人的夢境？”
“好玩嘛～”
伊底斯指著藍發青年說道：
“他替我們解決很多任務，殺了很多畸狗，腦幹被洗腦和精神控製搞得亂七八糟，腦神經都壞得差不多囉～要用到三條項圈才能命令他動作，這隻畸狗徹底壞了，活不長囉～”
菲妮克絲仔細打量青年。臉頰削瘦，皮膚灰敗，眼神空洞，果然一副槁木死灰的垂死模樣。
“本來報廢的畸狗，隨便殺了就算了。但是某個大人很喜歡他，還把自己名字中的一個字送給他。所以我把他送給你。這家夥不能再待在那個大人身邊～免得造成不好的影響。”
“送⋯⋯送給我？”
“雖然是壞掉的畸狗，但以這家夥的本領，隨便也能占個幻騎團的位置。”
“但是畸人⋯⋯無法加入幻騎團！”
“哦～？”伊底斯的臉貼近菲妮克絲：“你是在質疑我嗎？”
“不敢,但是請恕屬下無法同意。”
麵對伊底斯的威脅，菲妮克絲傲美的臉孔並未露出畏懼之色。
“幻騎團是天都軍的榮耀，絕不容許畸人玷汙。”
“嘻嘻嘻～榮耀耶～”
伊底斯微笑著向菲妮克絲伸出右手。突然間，一名金發小男孩出現在菲妮克絲身前，擋住了伊底斯。菲妮克絲吃了一驚,她完全沒有感受到小男孩的氣息。
“阿鬼⋯⋯不要。”
“嘖！”伊底斯的手縮了回去：“我還想和這個『果實』玩玩呢～”
“天聖大人──屬下冒犯了！”
看清楚小男孩的臉孔後，菲妮克絲立即伏首，單膝跪下，全身因興奮和恐懼而顫抖。天都的至高領導者，傳說中的救世主,永恒的神話正在她的麵前。
“你就是⋯⋯菲妮克絲嗎？”稚嫩的童聲響起。
“是⋯⋯是的！”
菲妮克絲不敢抬頭，隻是用發顫的聲音回答。
她發現自己的手被一雙細嫩的小手給握住。
“浩瀚錫⋯⋯就交給你了。”
◆
“到底為什麽，要把你交給我呢？”
菲妮克絲的思緒回到現在。注視眼前坐在椅子上發呆的浩瀚錫，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深夜寂靜的辦公室裏，銀發少女與藍發青年兩人相視無語。
過了片刻，菲妮克絲打破靜謐的氣氛，獨自說起話來。她已經很習慣這樣對浩瀚錫說話了。
“從一年多前的那次見麵開始，你就跟在我的身後，進入幻騎團。不論我去什麽地方，你總是跟著我。但是不管我問你什麽事，你都不回答。”
“明明年紀隻比我大一點，為什麽你看起來這麽淒慘？”
“為了完成天聖大人的囑咐，我必須多了解你一點。但麵對一個不回應，不說話，甚至不看著自己的人，我實在無能為力。”
“畸人項圈的強製功能會讓你服從我的命令，但是這不是我所要的。”
“你的能力非常特殊，是我們這一次作戰任務不可或缺的要素。我需要你全心全意地投入這個任務中，所以⋯⋯所以⋯⋯”
菲妮克絲低下了頭，雙手交握在辦公桌上，似乎在猶豫著什麽。浩瀚錫枯坐在那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人在對他說話。
“今天晚上，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
“雖然不知道，你這個『壞掉』的畸人能夠明白多少。但是如果自己不先說，怎麽能得到別人的響應？”
“過去我也曾經對你說過不少話，但是⋯⋯今天的不一樣。”
“這些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也沒有能聽的人存在。”
菲妮克絲的嘴唇輕輕抿起，露出有些寂寞，屬於少女的笑容。
“你就聽聽吧，這是⋯⋯我的故事。”
“我從小就住在天都的軍官住宅裏，那是一個環境優美的高級住宅區，有漂亮的綠樹、清新的空氣、和善的鄰居。到底有多美，像你這種活在地上的畸人是無法想象的吧。
我的父母是天都軍的高層將官，因為他們的關係，我從小就受到最高水平的智識與軍事教育。
我被稱為百年一見的天才兒童，軍事幼校的各項成績打破所有的紀錄，父母都以有我這樣的女兒為傲，家裏的氣氛也很和諧。
可是⋯⋯美好的日子在愛倫出生後就結束了。
愛倫──小我六歲的弟弟，他從出生眼睛就看不見，是一個視障兒。
天人對於優生學非常重視，以我父母的優良基因，怎麽可能會生出殘障的孩子？父母都極為重視自己的名譽，從此之後，家裏充滿了激烈的爭吵。
父母相互指責對方身上隱藏著劣種基因，甚至因此分居，互不見麵。我帶著愛倫在雙親之間輪流居住，但是他們把愛倫當作恥辱，對他視而不見，我隻好自己照顧他。
愛倫是個老實的好孩子。雖然看不見，但是他很努力學習，也跟上了學校的進度。
但是在他八歲的那一年，一條殘酷的新增優生法公布了──為了保持天人的優良血統，任何基因上有著缺陷的孩子都要被安樂死，或是離開天都，被丟棄到汙染的大地上。
軍校生首席的我透過很多渠道，拚命找人幫忙也無法挽回愛倫的性命。直到有一天，我被上級約見，軍聖大人親口對我說道：
『想讓弟弟活下去，你必須誌願成為實驗兵器。』
我沒有其他選擇，隻有接受這一條路。
我離開與愛倫同住的公寓，進入天都軍兵器研究院。為了愛倫著想，我並沒有告訴他真相，隻說是自願提早加入軍隊。愛倫並不諒解我，認為我和爸媽一樣拋棄了他，甚至不願見我最後一麵。”
菲妮克絲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兩眼無神的浩瀚錫。
他剛才有在看自己嗎？菲妮克絲搖了搖頭，那一定是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