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窩之錫20
“嘿──哦！喂！”
浩瀚錫才一進門，就被飛上來的小銀色獵鷹親熱地啄著頭發。他動作僵硬地用手擋著它的鳥喙，應付地玩著。
菲妮克絲微蹙細眉，銀色小獵鷹是她的專屬機異獸“鉑星”，依照其人工智能設定來說，鉑星應該隻會聽自己的命令，不會接近別人。可是不知為何，鉑星卻老是喜歡纏著浩瀚錫。
“鉑星，回去！”菲妮克絲輕斥一聲。聽到主人的命令，小獵鷹縮起頭，飛回辦公室牆邊的鷹架上。浩瀚錫低下頭，眼神又恢複原來的死寂空洞。
“隻有在與野獸相處時，你才會有一點反應。”菲妮克絲輕歎一口氣。
“你的世界有沒有人類存在？”
“⋯⋯”浩瀚錫隻是呆滯地站著。
菲妮克絲指著辦公桌前的椅子：
“坐吧。”
“⋯⋯”
“我命令你坐下。”
聽到命令兩個字，浩瀚錫拉開椅子坐下，動作卻十分遲緩，就像不習慣使用這個身體一般。
菲妮克絲看著浩瀚錫。不管到哪裏，他的身上永遠穿著磨損的銀黑色軍服，以及縫補了無數次，破破爛爛的迷彩軍褲，就像與她第一次見麵的時刻──
◆
菲妮克絲接任聖院幻騎團長後的某一天，她遵照上級的密令，來到天都軍最高指揮部──聖議院。聖議院是一棟極高的弓形金屬高樓，位於天都輸送管下方的天都軍基地中央，也是天都軍最靠近天都的軍事指揮機關。
菲妮克絲通過許多道戒備嚴密的關卡，乘著梭形電梯，來到聖議院的最高樓層──聖之鑰。
走出電梯的菲妮克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出現在她麵前的，是晴朗無雲的藍天，一望無際的青翠草原與平緩起伏的山坡。
遠方山坡上有一家人，都是藍發褐膚，應該是沼畸人吧？三名長相酷似的少年兄弟，慈祥的父母，還有一個不良於行的小妹妹。離他們不遠處，還有一個藍發青年獨自坐在山坡上。
青年脖子戴著三條項圈，穿著銀黑色上衣與破爛不堪的迷彩軍褲。軍褲的尺寸似乎太小，必須撕開褲管才能穿得下。他的藍發中夾雜著許多白發，雙眼茫然，似乎在看著沼畸人一家，又好像什麽也沒有在看。
“嘻嘻嘻！小菲妮克絲～你在偷看唷？”
菲妮克絲霍地轉身。一名穿著吊帶褲、花襯衫，西方雅痞裝扮的金發男子站在她的身後，露出像是逗弄小狗般的悠閑神情。
“伊底斯大人──您好。”
菲妮克絲深吸一口氣，向伊底斯敬禮。她對“不可掀開的鬼牌”所知不多，但是軍聖大人曾經多次向她警告，千萬要小心這個男人。
“有什麽感覺？”
“您說的是⋯⋯？”菲妮克絲謹慎地問。
“這個世界啊，你看──”
蔚藍天空下，沼畸人一家漫步在翠綠的草地上，準備到山坡上野餐。少年們帶著大包小包的食材與烤肉用具；年紀最大的少年笑容燦爛，另一個少年雖然沉默而冷酷，臉上卻也帶著笑意。
“快來啊！老公、浩金、皓銀、小錫！”
藍發畸人婦女背著幼小的女孩，在山坡上向家人揮著手：
“你們走得太慢了！”
“爸爸，背我！”
年紀最小的男孩向父親撒嬌，父親用強壯的雙臂把男孩抱起，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
“小錫，你變重囉。”
“嘻嘻，好高哦！”
年長少年伸手搔男孩的癢，譏笑道：
“小錫，你很會撒嬌哦！”
“大哥，別這樣啦！”
“⋯⋯”
“二哥，你那是什麽不屑的眼神！”
溫煦的陽光照耀著，沼畸人一家人和樂地笑成一團。
“這個世界是⋯⋯”
遠遠旁觀的菲妮克絲，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看到那隻畸狗沒有？這裏是他曾經作過的夢。”
伊底斯指著獨自坐在山坡上的藍發青年：
“這裏是心聖研發出來的『心識風景』，可以把人類腦中的夢給具象化哦～”
“心識⋯⋯風景？”菲妮克絲看得瞠目結舌。
她知道十二聖中的心聖──蘭姬大人發明許多心靈控製科技，但沒想到能做到這種地步。
“你們別玩了，來準備烤肉囉。”
藍發婦人在草坪上鋪上漂亮的織布。少年們擺出烤肉架，婦人與女孩把她們準備好的三明治、水果與蓮藕糕擺在織布上。
“哇！看起來很好吃耶！”小男孩忍不住偷咬了一口蓮藕糕。
“小錫偷吃──”
女孩還沒說出來，男孩趕緊把她的嘴巴摀住。女孩不依地和男孩打打鬧鬧。全家人一邊談笑，一邊烤肉，臉上洋溢著幸福。
“咦？”
菲妮克絲發現，不知何時，山坡上藍發青年的懷裏，坐著一名病弱的金發小男孩。小男孩背靠在青年的胸膛上，用向往的眼神凝望眼前的幸福家庭。
金發小男孩的臉形好熟悉──正當菲妮克絲疑惑時，畸人家庭發生了變化。
年長的畸人少年對還在玩的畸人男孩喊著：
“小錫！把還要烤的肉拿出來。”
“在哪裏？”
“在那邊的布袋裏麵。”
男孩把布袋拿起，用力拉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從袋口掉了下來，落在他的腳邊。
是一顆黑人少年的人頭，還長著四隻耳朵。
“嗚啊──！”
男孩驚駭地大叫，菲妮克絲也被嚇了一跳。年長少年趕忙跑到男孩旁邊。
“小錫，怎麽啦？”
“有人頭⋯⋯哇啊──！”
兩顆腐壞的眼珠落在男孩的臉上，反觀年長少年臉上，竟隻剩一對空洞的眼眶。
“大哥⋯⋯你的眼睛！”
“我怎麽啦？”
年長少年想要安撫男孩，男孩害怕地從他身邊逃開，卻被眼前的景色嚇得大聲尖叫。
不知何時，藍天綠地已經轉變成汙濁的黑暗世界。淒慘的毒氣沼澤裏，一群皮開肉綻，露出枯骨的沼畸人殭屍圍著男孩，關心地詢問他。
“小錫，你怎麽啦？”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不⋯⋯不要過來！”
小男孩抱著頭，全身發抖，嘶啞地對殭屍大叫。殭屍女孩不解地看著男孩。
“可是⋯⋯是小錫你殺死我的啊？”
“不──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