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高考
六月七日，天氣晴，F市氣溫27度。街邊的小商販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擴音器叫賣，來往的車輛突然變得很少。七中因為是私立高中，不能作為考場，所有的考生均分在一中、二中、五中和十中。
警戒線以內是守在校門口的考生，外麵的馬路上、對麵的商鋪裏，穿著旗袍的母親支著遮陽傘，父親站在身旁拿著礦泉水。而段卿和蕭野正坐在蕭野媽媽的車裏，蕭媽媽和段媽媽兩人也如其他所有家長那樣，穿著一身正紅色的旗袍，溫聲說些鼓勵的話語，祝願他們
旗開得勝，金榜題名。
夏宛宛隻是在快要進考場的時候接到了蘇澤的電話，溫潤的嗓音一如既往：“宛宛，芝芝桃桃和芝酪葡萄想要哪個？”
“要芝酪小澤子，”夏宛宛輕笑了一聲回答，“這個要是沒有的話就芝酪葡萄吧。”
掛斷電話的時候，她看見了剛下車走過來的段卿和蕭野。他們在光下相視一笑，眼裏有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耳邊是從香樟樹那裏吹來的風，蟬鳴沸騰般的焦躁也恍然不見。盛夏是一陣怦然的心動，是多巴胺彌散在腦海。
……
跟平常一樣的鈴響，響遍整個教學樓，響完整個三年。考場外聚集了抱著各式花束的人海。段卿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倚著牆站的蕭野，有不少剛出門的女生還在悄悄回首張望。“走了，蕭哥哥，再不走就要被當猴子看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野幾乎沒有猶豫地站直些，笑著跟上了她。“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段卿腳步沒停，“遲哥他們過兩天要去旅遊，今晚約個飯，之後去S9。”
剛剛是想問她沒安排的話晚上約個會，既然有安排……
“你要來嗎？”
蕭野頓了兩秒，又喘口氣，微微偏著頭看她。“可能這件東西我很想要，但如果你問我要不要，那我不要；可能我已經換好衣服準備跟你一起出門，但如果你問我要不要去，那我不去。”
段卿正在尋找段媽媽她們的身影，不知怎的突然聽見自家男朋友冒出這些話，她有點懵，直白問道：“你想說什麽？”
蕭野一口氣被噎得不上不下，卻又無可奈何，“我說我去。”細細聽，頗有些咬牙切齒地意味。
憋屈。
難道女生不都是很喜歡很重視這種事嗎？
還說什麽——我要的是你的態度。
好氣哦。
還想說點什麽，卻被突然出現的蕭媽媽打斷。寶貝們！無論怎樣你們都是最棒的！上天自有安排！一邊說著還不忘把手中的花束往他們懷裏塞。
蕭野看著自己懷裏一大捧玫瑰，又看看卿卿懷裏一大捧向日葵、百合什麽的。他眉頭皺起，語氣裏滿是不解：“媽，你這玫瑰什麽意思？”
蕭媽媽美目圓睜，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
莫名其妙的蕭野：
“你個大直男！跟你爸一個德行！”
無辜躺槍的蕭爸爸雖然也沒懂蕭媽媽什麽意思，但也隨著這話瞪了一眼蕭野。
“一個男生要什麽花！當然是要兒媳婦……不是，是我兒媳婦，你女朋友……就，我是說，這花就是給你沾沾喜氣，你抱一下就趕緊還給我兒媳婦。”
段卿看著蕭媽媽這副樣子被萌到了，彎起唇角調笑道：“阿姨別急，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一旁站著的蕭野把她懷裏那束花遞給蕭媽媽，又將自己手裏的玫瑰塞進段卿懷裏。他微微彎下腰，摘下一朵玫瑰花瓣，夾在指尖撚著。淡金色的光灑在鮮紅的花瓣上，抱著一大束紅玫瑰的人更顯得無比嬌豔。
他看了好半晌才出聲道：“是我急。”
段卿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嘴角勾著淡淡的笑。
他說：“我女朋友都成年了，家長都見過了，親也親過，抱也抱過，摸……”
覺察到自家女朋友得眼裏多了點威脅的意味，蕭野沒再騷下去。
“你看看我，我挺急的。”
“想趕緊娶回來，省的別人惦記。”
“想趕緊娶回來……”
“別想了，你再想下去你媽要曬化了。”蕭爸爸在一旁冷酷無情地打斷他。
瞥見蕭媽媽和段媽媽兩人抱著花站在遮陽傘下，又掃了眼自己老父親一心隻顧著心疼自己媳婦，完全不顧兒子追妻的樣子，蕭野：“……”
影響他發揮了。
……
也是在這個時候，段卿收到了夏宛宛的消息。
【宛宛：各自跟男朋友跑了噢！】
【宛宛：圖片.JPG】
照片上是一杯奶茶和一大束白色的玫瑰花。
怎麽會有女孩子不喜歡甜食和玫瑰花呢？
隻不過是沒遇到對的人罷了。
喜歡和被喜歡，就像是這個七月因風飄落的樹葉。充滿溫柔、浪漫，在這個夏天不安地**。
蘇澤今天是有課的，公安大學請假也很麻煩，可是他還是來接他的小姑娘出考場了。夏媽媽回出租屋裏收拾東西準備搬回文清鎮，知道蘇澤要回來，她就沒有來考場。
夏宛宛拿著奶茶小口小口抿著，蘇澤拎著她的書包，懷裏還抱著那束玫瑰，走在她的右手邊不遠的地方，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隨意說著話。
蘇澤問她有沒有緊張，夏宛宛搖頭說還好，說是他沒問之前都沒想過緊張這兩個字。
“其實我還挺緊張的。”蘇澤笑著說。
夏宛宛低頭抿了一口奶茶，葡萄果肉的味道充盈在口腔裏，奶蓋的甜味一絲絲的侵入，莫名其妙地覺得喝出了氣泡水的感覺，心底咕嚕咕嚕地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夏宛宛說：“還是葡萄味的深得我意。”
蘇澤突然止住腳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彎著唇看她。
橙黃色夕陽爬上樹梢，光影在少年的眸中閃爍。
恍惚間，夏宛宛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們兩個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時，夏宛宛向後微微仰頭，輕歎一口氣。
“你緊張什麽？”語氣像是自暴自棄似的。
蘇澤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緩緩向前走了兩步，說：“也沒什麽，就是挺害怕我的小姑娘考不上我的大學。”
夏宛宛往後退了兩步，兩人又恢複原來的距離。她轉身繼續朝回家的方向走，蘇澤抬腳跟上來聽見她說：“那你不用怕了，肯定是去不了你的大學了。”她說著這樣的話，偏偏又用一種“隨便吧愛咋地咋地”的語氣，臉上的表情也是寡淡得很。
蘇澤一時間有些不確定是不是給小姑娘說生氣了，就沒再說話。大概兩分鍾後，他看到手機上的消息，緊繃的下顎線才略有緩和。【段卿：沒生氣，但是建議你買個糖給她。】
所以，夏宛宛捧著奶茶站在便利店門口，眯著眼看向櫃台那正挑選棒棒糖的男生，腦子裏跟大屏幕似的隻顯示一句話——“蘇澤買糖幹什麽？？？”
這家便利店屬實很簡陋，沒有空調和風扇，在這種夏天裏還隻能依靠開門吹風。夏天的風都是熱的，七月的風尤其滾燙。蘇澤就這樣，額頭上還有汗珠，左肩挎著她的小書包，左手抱著一捧玫瑰，黑色短袖顯得他整個人高高瘦瘦，手臂上的青筋格外好看。
他的掌心裏，躺著六支不同口味的棒棒糖。男生的目光帶著比這酷暑更熾熱的溫度，眸裏是她的模樣，嘴角勾著好看的弧度說：“六支，寓意好。我們宛宛挑一個？”
六支，我希望你可以考得很好，最好是600+，最好是在京市，最好我們在一起。
夏宛宛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揚眉看他一眼，隨手拿了個就剝開皮放在嘴裏。
“行了，走吧，小澤子。”
蘇澤知道，這個稱呼就是她心情還不錯的表現，也跟著笑了。
七月的盛夏酷熱難耐，口中的糖漸漸融化，那時候的夏宛宛心想：荔枝味的棒棒糖屬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