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斷頭飯

教室裏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少,倒計時的數字越來越小,後黑板的成績單被班主任換成了目標牆,心願單上寫著少年的遠方。校園內的銀杏樹還沒滿樹金黃,花壇裏的紫荊花已經落了。

仿佛昨夜才高一年級,是個少年模樣,還在望著星星許願。在淺紅色的天空下生長,在籃球場踮起腳尖,沒有提燈苦讀時的歎息,哭笑自由。夜裏斑斕的畫冊沒有記錄冰冷的成績和放聲大哭的日子,而是趁著最愛的季節多采幾朵玫瑰。

講台上那個扶著眼鏡的老頭好像昨天還在聲嘶力竭地喊道:“蕭野!把你的眼珠子挪回來!快要粘在人家小姑娘的身上了!”

男生們嬉皮笑臉地起哄說:“哎,老於,你體諒體諒,畢竟要高考了,之後要是異地……唔……”

陳堯捂著剛剛出聲的男生的嘴,給老於賠笑道:“老師,您講,您講,我們蕭哥就是占有欲太強,習慣性盯著自己的所有物。”

話音剛落,陳堯就收到了同時來自蕭野和段卿的兩道目光。

陳堯:“……”

就很慌。

……

明天就是最後半天了,不上課,隻是走個“成功門”。

屆時會有任課老師夾道歡送,準考生們將在“年輕的戰場”的歌聲中,踏著紅毯,走向校門口的拱形氣球門。氣球門的上麵紅色條幅寫著——“成功門”。

七中的送考儀式向來如此,說是盛大也不為過。

“幹杯!”

“致我們的高中生涯!”

“祝我們——金榜題名!”

百事可樂寓意著我們,百事可樂,萬事順意;一枚香橙寓意著我們,心想事成;西藍花寓意對美好未來的期待。

陳堯看著滿滿一桌的菜,又看了眼食堂為了準考生的最後一餐特意布置的樣子,不由得感歎道:“像斷頭飯。”

蕭野走在他身後聞言輕笑,伸腿踹他一腳,“怎麽著,這麽著急上路?”

“不是,蕭哥,你瞅,這再來點炸雞腿和豬肘子,就完全是我老家那邊斷頭飯的標準了。”

段卿剛坐下就聽見了陳堯的話,抬起頭沒什麽表情的瞥他一眼。

蕭野彎腰湊近問她:“怎麽了?”

段卿挑眉看他,勾唇:“我剛看見那些老師在往長桌上擺放肘子。”

“……”

“當然,很明顯,炸雞腿和雞翅也在來的路上了。”順著她的目光,眾人看見了正端著盤子分發雞腿雞翅的班主任。

“……”

斷頭飯實錘。

陳堯一梗,對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長歎一口氣,“不夠吃還能不能再盛點?吃飽了好上路。”

班主任不知怎地聽到了這句話,一邊忙著手上的分發,一邊還不忘轉頭對著陳堯喊:“陳堯吃不飽那邊還可以再盛!”

這句話一出,周圍立刻靜了幾秒。

幾秒後,“噗哈哈哈.......”

在這一片喧鬧中,蕭野斂著眸坐在原地,修長的手指正捏著筷子扒皮。

段卿不吃雞皮。

“辛苦我們蕭哥哥了。”

燈光溫溫柔柔地落在每一個角落,小姑娘的側臉清冷秀氣,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著,眼裏盛著金色的光暈,光暈裏,是他的模樣。段卿唇色很淺,是那種很淡的蜜桃色,剛剛喝過可樂的唇很水潤。

很好親的樣子。

蕭野多看了一會,低頭就著段卿的吸管喝了口可樂。

段卿扭過頭來:“自己沒有?”

蕭野周身縈繞著他特有的氣息,他右手拿著筷子,左手撐在段卿身後的靠背上。距離拉近的那一刻,段卿眯眼往後躲了一下,想提醒蕭野食堂人多,而蕭野卻明目張膽地靠近她的唇,吻落在她的唇角。她能感受到身邊人衣物之下熾熱的溫度,哪怕沒碰到她,卻讓人亂了呼吸。

看著段卿微微仰著頭,星眸含威的樣子,蕭野抬起頭,笑著舔了舔嘴唇,用一種僅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你老公忙於學業,很久沒有品嚐過我們卿卿的味道了。”他惡劣地呼出一口溫熱氣息,悉數噴灑在段卿的右耳上。

段卿被突如其來的溫熱弄得顫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一些零散的記憶順著思維蔓延,她想起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耳垂敏感的時候。

那年的班級聚會上,他們兩個人在一旁坐著,她倒酒的時候順手給蕭野倒了一杯。那是一整個聚會上蕭野喝的第一杯酒,果酒,酒精度數隻有23度。她看見蕭野一杯很快就空了,什麽反應也沒有,甚至還幫她擋了一杯酒。

她去個洗手間的功夫,回來就看見自家男朋友拎著陳堯的衣領,臉色紅得不自然。

“滾、遠、點!老子是要為卿卿守身如玉的……”

她費了好大力氣把人安置好,那人卻把她禁錮在懷裏,一下又一下地吻著她的唇角、耳垂。

每一下都是蜻蜓點水般的,期間還小聲嘟囔著:“我們卿卿耳垂這裏最敏感了……”

這句話剛說完,蕭野就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尖在她耳垂上的小痣反複打轉。從腰間蔓延上來的癢意逐漸增強,酥酥麻麻的感官刺激太過強烈,她十幾年來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她被一個男生困在懷裏動彈不得,被吻到發顫。

那以後,段卿知道蕭野的酒量並不好。或許那天對她的所作所為是遵從本心,但終究是有酒精的加持。

畢竟,酒壯慫人膽。

“想什麽呢?”

思緒被一下子拉回。段卿勾唇笑了下,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喝醉後“守身如玉”的故事。

蕭野撥弄著她的耳垂,思慮片刻後,反問了一句:“你是說第一次喝醉後親你,還是第二次喝醉後沒找到你,後來發現你給我買檸檬水去了?”

那個瞬間段卿想了很多,不知道為什麽她向來平靜的心底竟然起了漣漪。他沒有說第一次喝醉時差點揍了好兄弟陳堯,也沒有說第二次喝醉時被表白,而是輕飄飄地說了兩件都跟她有關的事。

她眯著眼看了一會他認真思考的模樣,還是笑了出來。她湊近蕭野耳邊,語氣勾人又曖昧:“回去給你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