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岸邊鬼眼

又是一個巨烈的劈雷,那股陰冷的白光劃過的時候,雨點開始變大了,整艘船都快要被水給淹沒,滲進來的水將坐在船上的人的鞋褲全部浸濕了,船隨時都有沉下去的危險。

木船就在浪尖處一個搖擺接著一個搖擺的耗過去,幾次差點都要翻了,但幾次卻都又幸運地脫了險。嶽清想不明白這個年代,這種社會,到處都充斥著高科技,為什麽還會有人用這麽原始的船來載人,而且他們六個人竟然都老實地坐在了這艘船上,甚至連句怨言都沒有。嶽清不禁感到好笑,他們六個人一定都是用同一種方法來到這個船上的,他抬頭看了看船頭,那裏有一個人正努力地撐著船與風雨做鬥爭,嶽清不得不佩服那個撐船的人,他是這艘船上唯一的一個外人。

外人,那是相對於嶽清他們來說的,他們六個人都明白這個撐船的人絕對是百年老店派來接他們的人,但是卻沒有人敢去問他問題,這是一個奇怪的現象,直到現在嶽清才意識到連自己都沒有問過,也許是天氣太冷了,也許是雨下得太大了,也許是大家都太緊張了,也許……所以沒有人想問他問題,而他自己……

嶽清是個例外,他不喜歡被別人掌控,他喜歡把一切事物都弄清楚,所以他緊了緊噪子,揚起頭,伸著脖子衝著撐船的人大聲喊道:“喂,我說你這是帶我們去哪?是那個什麽百年老店嗎?”他的聲音在海麵上響起,與浪聲交融顯得相當渺小,但是船上所有的人都聽得相當清楚。

五個人同時抬起了頭,嶽清明白雖然他們沒有勇氣發問,但他們同樣都非常想知道這個答案,所以他們與嶽清一起在期待著撐船人的回應。

撐船人依然搖著那枯瘦的竹竿,根本不理睬嶽清,似乎從來就沒聽見過嶽清的問話。

五個人失望地低下了頭,隻有嶽清還在望著撐船人。

他穿著鬥篷,是那種古式的,頭上的鬥笠將他的臉完好地遮擋起來,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隻能從他的行為上判斷。嶽清相信他絕對是個喜歡保持沉默的人,如果不是,那他就是個聾子。

嶽清並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他繼續喊道:“你應該告訴我們目的地是哪,我們總不能像無頭的蒼蠅任你牽來牽去!還有這艘船也太破了,我看隨時都有翻船的危險,我覺得……”

“快到了。”

“什麽?”嶽清望著前方,順著撐船人手指的方向努力望去,卻什麽也看不見,前麵似乎看不到盡頭,全部被一片黑暗籠罩著。快到了,快到哪了?嶽清心中不禁發問。

雨停了,就在船轉了個彎的時候,有陽光照了過來。那道光略微發紅,一縷一縷光絲穿透厚重的雲層直接地射在了船上,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天已經開始亮了。

嶽清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想盡快適應這道耀眼的陽光。

“前麵有東西。”聲音來自嶽清身旁的張海天,他的聲音低吭,鼻音濃重,嶽清看向他,他的鼻子已經不再流血了,不過他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過,看來他的鼻子要想完全好還要養幾天。

前麵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一塊黑影,嶽清猜那是一塊陸地。

果然,隨著船行駛得越來越近,那塊陸地很清晰的展示在眾人麵前。

“我們到了?”張海天的手不知不覺抓住了嶽清的衣角,用力扯著,聲音已經變了調。

嶽清沒有理會他,任由他扯著衣角,如果這樣能使他放鬆,那就隨他吧,嶽清的的目光早就集中在了那塊陸地上,他在猜也許這就是目的地。

船靠岸了,發出“砰”的一聲,船身有些抖動。撐船的人不知從船上哪裏找出一根粗繩子,將它拋向岸邊,緊接著自己跳下船,趟著水將繩子的一端緊緊地拴在了木樁上。

“你們可以下來了。”他的聲音沉悶,像悶雷,讓人聽了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嶽清第一個站起了身,濕漉漉的衣服上不斷有雨水滲下來,滴在船板上。船板上已經積了不少水,嶽清輕籲一口氣,從船上跳了下來,落在了水中。

水很涼,腳踏在其中有種冰涼刺骨的感覺,即使是隔著堅實的皮鞋,還是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石頭的堅硬。嶽清不自覺地停了一下,他要找一個好的角度繼續前行,他可不想在沒上岸前就將自己的腳扭傷。

一隻小魚從他的兩腿間遊過,金黃色的魚鱗引起了嶽清的注意。嶽清低下了頭習慣性地觀察起那條小魚的動向。

它似乎在跟他打招呼,它輕啄他的褲角,反反複複,他們也許從現在開始就相熟了。嶽清凜然一笑,手伸進了冰涼的水中,他想要抓住它,可是小魚卻很聰明,每次他的手剛一靠近,小魚就身子一偏,快速地遊向旁邊。他住手,小魚卻又跑回來在他的手周圍遊**,也許它是在挑釁他。嶽清笑了,他突然發現這條小魚像孩子一樣可愛,他繼續撥動著水麵,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水紋,就在他盡興的與小魚遊玩的時候,小魚突然跑了,一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嶽清頓感失落,雙手同時伸在亂石中胡亂地扒著,也許那條小魚現在想跟他玩捉迷藏,所以躲了起來。

石頭被嶽清翻得亂了,夾雜著水底的塵粒及水草拋向四周,一股水泡莫名地冒了上來,正好遮住了嶽清的視線,嶽清伸手輕輕地點破了那個水泡,水泡稍縱即逝。水麵又恢複了平靜,塵粒開始沉澱。

一隻眼睛,嶽清相信自己一定是看到了一隻眼睛,而且那隻眼睛正圓瞪著死死地盯著他。他的手縮了回來,遲疑了片刻後,嶽清又繼續向下挖了起來。

一張臉,一張明亮清秀的臉呈現在嶽清的麵前,白得嚇人,似乎失去了原色。她的五官清晰,嘴巴大張,似乎曾經想要高聲呐喊。眼睛在波紋的**動中顯得有些抽畜,白色的眼球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眼部空間,嘴角有一抹清紅,斑斑見跡,她死了。

嶽清沒有叫出聲,他彎著腰繼續站在那裏注視著那張臉,這算是一個意外,意外的發現。有一張女人臉現在就在水底下麵,嶽清不停地撥動著水波,他要仔細看清她的樣子,那張臉緊緊地貼在一層玻璃下,玻璃被深深地埋在了碎石泥沙中。嶽清明白如果繼續挖下去一定能看到一具全屍,他在想的時候已經開始動手了。

後腦突然一熱,一股熱浪自腦中襲來,襲進了他的神經係統,嶽清開始感到頭昏了,他試圖抬起頭,但是後腦的沉重感讓他無法支付過多的重量,他的身子重重地摔了下去,摔進了水裏,他的臉貼上了她的臉,雖然隔著一層玻璃,但嶽清還是能感覺出她的恐懼,他的意識模糊了,漸漸地進入了昏睡狀態,他知道有人從後麵給了他後腦一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