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黑信

嶽清還記得那是一個擁有明媚陽光的早晨,那種自然的暖洋洋的感覺讓他在**足足賴了一個小時,如果不是那個廉價的鬧鍾“滴答”、“滴答”的聲音時刻在提醒著他,他一定會在被窩裏多呆一會兒。

嶽清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機,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他喜歡在清晨聽一些早間新聞,雖然很多無聊的新聞也擠在這個時間,但他還是會堅持將它聽完。

其次,嶽清會推開屋門走到院子裏。院子裏種著一些不用費心照看的花草,雖然沒有澆灌,倒也生長的有滋有味。在院門處有一個灰白色的郵箱,裏麵堆滿了快遞員送來的各種報紙,卻很少有信,尤其是在這種網絡橫行的年代,信對於他而言已經是稀有物種,所以他每次打開這個郵箱,都隻為了多看一眼裏麵放著的那幾份寫得亂七八糟新聞的報紙。

嶽清是一個對萬物都充滿好奇的人,所以即使是一個螞蟻在搬動一粒殘剩的食物,他也會蹲在地上觀察半天,有時會伸出手助它一臂之力,他是一個喜歡幫助別人的人,他自己常常這麽認為。

信是從報紙縫中掉出來的,本來偶爾收到一封信也是很平常的事,但是這封信卻有些特別。信封的大小跟普通的信封沒有什麽區別,一樣的標準。隻是它的顏色太過於耀眼,耀眼得讓嶽清油然而生出一種不吉利的感覺。他討厭黑色,可它偏偏是那種黑得發亮的顏色。

嶽清歎了一口氣,極不情願地撿起了那封信,順手插在了報紙縫中。這是他的住宅,這是他的院子,這封信也是從他的信箱裏掉出來的,他找不出一個理由拒絕它,因為他明白這封信一定是寄給他的。

嶽清用涼水洗了一把臉,隨手拿起毛巾擦了幾下,然後對著鏡子整理著自己那有型的短發,他很得意這一頭短發,它們往往給他的整體形象添色不少。所以他很在意它們,他很仔細地梳理著。它們很黑,黑得發亮,這一點很好地證明了嶽清的健康狀態,他滿意地露出了一個微笑,但隨即笑容又僵在那裏了。

黑色,又是黑色,為什麽他總也忘不了那個黑色。他走出了衛生間,那封信還完好地放在一進門的桌子上,和那堆報紙放在了一起,隻是它在其中顯得格外醒目。

嶽清還沒有打開那封信,他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也許不看會好些。他拿起了鑰匙,快步走上前推開了房門。

在打開門的那一刹,帶起了一陣微風,細膩而不易覺察,但卻剛好帶動了那封黑信,信就那樣自然而然地飄進了嶽清的上衣口袋。

陽光有些刺眼,嶽清拉下了車前的擋板,同時伸手揣向了上衣口袋,他知道那裏正放著一個太陽鏡,足以讓他避免陽光的刺激。

他的手在伸進上衣口袋的時候停住了,那是什麽?那感覺像是……

一陣緊急刺耳的刹車聲過後,嶽清將車停在了路旁,他慌忙地掏出了那樣東西。真的是那封信,它不是放在桌子上了嗎?怎麽會在這?怎麽會跑進了他的上衣口袋中?他突然感到一種寒意不知從哪兒升了起來,他的手哆嗦了一下,信封掉在了車裏。

嶽清猶豫片刻後,還是低下頭撿起了那封信,他知道自己非要看這封信不可,即使它真的是一封不吉利的信。

信的封口處有一個深紅的四方印記,像是一個印章,嶽清仔細地端詳了一番,那是四個用古老的篆體刻製而成的字,由右自左成形,嶽清皺著眉尖費力地念道:“百——年——老——店。”

嶽清笑了,笑自己的敏感,這隻不過是某家商場搞的促銷活動,雖然方式有些怪異,但確實也達到了讓人記憶的目的。

嶽清不再猶豫,從信封裏取出了信。

信紙是那種有些陳舊的宣紙,信麵輕微發黃,上麵豎著印製得暗紅色格子更突出了古色古香的味道,就連字都是用毛筆寫的,由右自左豎排下來。嶽清不得不佩服這家老店的認真態度,仿古都仿得這麽到家。

太陽半隱在兩朵白雲之間的時候,嶽清開始仔細品讀起這封信。

嶽清:

百年老店又開張了。

你很榮幸,今年你得到了六個名額中的一個。

九月十日淩晨十二點,你家院門口,有一輛黑色的汽車來接。

請準時啟程。

百年老店

信的內容就是這麽簡單,連日期都沒有,字裏行間找不出任何特別的地方,隻是沒有給收信者留下任何回旋的餘地。嶽清反複翻看著,希望能從中找出點線索,可是事情就是這麽簡單,文字就是這麽簡潔,也許這又是某一個商家玩的鬼把戲,嶽清冷笑,準備將那封信從車窗處扔出去。

一股味道,怪怪的,有點像是……嶽清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將信湊近鼻尖處仔細地聞了聞,突然睜大了眼睛,那是一種腥味,聞起來像是……嶽清可以確定那是一種血的氣味。

“見鬼,這是什麽破商場,什麽破店,難道我非要去不成?還說是什麽六個名額中的一個,難道失約就會死人?見鬼!我才不會去!”嶽清討厭被人支配,更討厭別人來決定他的行程,尤其是威脅,他向來不吃這一套。他將信連同信封全部攢成一團,用力地從車窗處扔了出去,緊接著一腳油門,以最快的速度駛離了這裏。

天突然下雨了,雨點輕輕地打濕了那團紙,紙團漸漸地融化在雨水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開始在空氣中彌漫……

那天晚上,嶽清一直坐在電腦跟前處理著自己的工作,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根本無暇去顧及時間的進度,直到……

鬧鍾突然響了,而且響得非常努力,嶽清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他不記得自己上過鬧鍾,況且現在是午夜十二點。他感到奇怪,更感到不解,他伸手拿過鬧鍾,按下一個按鈕,鬧鍾總算停了下來。

門鈴恰巧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嶽清不禁抬起了頭。

會是誰?三更半夜的會是誰來訪?嶽清推開了房門,他在想這個時候來找他的人一定是有緊急的事情,所以他也不願意耽誤對方的時間。

院門口沒有人,但是卻有一輛車,一輛通體黑漆漆的車,連嶽清都無法看出那是一輛什麽牌子的車,也許是太古老了,也許是太怪異了,總之嶽清相信那輛車一定是經過改裝的。

“是誰在那?”嶽清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已進入警覺狀態。

沒有人回應他,似乎根本就沒有人存在。

嶽清突然想起了那封黑信……

九月十日,不就是今天嗎?還有那輛黑車……

嶽清無語,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事真的會發生。他緩步走向前,車的玻璃似乎貼了一種顏色很深的膜,從外麵根本無法看清裏麵的樣子,嶽清走到了司機的位置,那裏肯定有人,他相信,所以他用力地拉動那扇車門。

門鎖上了,嶽清根本無法打開它,他不禁輕哼一聲,這件事越想越可笑,他向後退了幾步,再次伸手用力地拉了一下後車門。

門開了,嶽清小心翼翼地將腦袋探向裏麵,光線很暗,根本無法看清前排司機的樣子,但車的後排卻沒有人,嶽清邁上了車。直截了當地問道:“我說你是……”嶽清的話還沒有說完,車門突然關上了。嶽清一驚,趕緊伸手去拉車門,門卻“咣當”一聲緊緊地鎖上了,緊接著車飛快地駛離了嶽清的院門。

一股香氣就是在這個時候飄進了嶽清的鼻間,嶽清暈了,暈得像一癱爛泥,就那樣斜倚著在後座睡著了。

香氣還在飄著,就好像茉莉花突然盛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