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王府裏的小偷(二)

抵達王府之時已是黃昏日暮,齊王父子領著幾人轉了幾圈,參觀了一下王府的花園以及庭院。

“這條人工河裏養了七十二條不同品種的淡水魚。”

在潺潺的流水聲中,一行人來到庭院裏修建的一座精致的橋上。

橋下各色肥碩的魚在歡快的翻騰,一邊專門負責喂魚養魚的女傭低垂著頭,不敢直視貴客。

看上去隻有三四十歲模樣的齊王爺毫無威嚴,親自朗聲為來客介紹。

“這是錦花魚,哦那條,最肥的那條,是菁卿鯉……謔,你們運氣不錯,快看那條,對,泛著金光的那條。那是金瀧鯉,整個帝國不知道有沒有一百條,其中八十一條在陛下的寢宮前。陛下上回賞了小郡主一條,我厚著臉皮也賴來一條,嘿嘿……平日裏都躲在陰涼的暗處,圍著這條河滿府滿府的遊,住在王府裏想見幾回也不容易啊!”

齊王爺背著手,像是一個小孩炫耀自己心愛的玩具。

齊王世子在其身後苦笑兩聲,知道自己父親的性子,也不揭短,順著父親的話茬說道:

“宮裏的老學者說這金瀧鯉隻能在真正的活水裏存活,還需要極大的空間來讓其活動,若不慎養便很快會失去光澤,進而死去。”

“為了養這一條魚,才修了這條圍繞整座王府的景觀河。”

齊王爺看著那條漸漸隱沒在黃昏盡頭的金色鯉魚,得意笑道:“可不是嘛!”

順著橋走,踏著最後一絲黃昏的微光,來到了主院的宴席。

烈陽之光黯淡,而王府金碧輝煌,燈光透亮。

宴席之上賓客早至,都是地方官員亦或是齊王麾下的一些能人異士,例如兩次上門給樓賀看病的白老大夫。

眾人見到大夫人攜著大小姐,紛紛堆上笑臉相迎。

戰爭年代,武官掌權。

在先前的日子裏,哪怕朱將軍官至三品,也不過在洲河郡偏居一隅,居住的府邸堪堪隻有王府一座院子大小。

而短短的幾個月裏,前線戰報頻頻,與聯邦的衝突之中不斷立功,竟是人未還鄉,官職與爵位先至,小小的將軍府邸很快就要遷至帝京,真正意義上的飛黃騰達。

此時不巴結,更待何時?

真等將軍衣錦還鄉,還會看他們一眼嗎?

將軍夫人已是誥命夫人,麵帶謙和笑容,與官員們交談,代替將軍做著官場上所必走的流程。

朱紫盈跟在其後,禮貌地問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學習著。

朱子鳴與齊王世子的弟弟年齡相仿,早不知道跑哪野去了。

而朱子遊本就與齊王世子打幼時相識,先前在青樓時齊王世子便是收到了前線的小道消息,主動去訪。朱子遊此來換人做東,怎麽也該盡下地主之誼,領著他走到那些暫時排在後頭的官員,在一眾人恭敬的目光之下與權貴們把臂言歡。

朱子遊十分享受這一過程,聽著奉承之言,讓豔羨的目光灑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轉頭看了一眼在人群之外的樓賀,那灰發的小子東張西望,似是想找人攀談認識卻無人搭理,這讓朱子遊不禁心中暗爽。

“哼,就算大夫人再怎麽向著你,你也隻不過是個下人。”

這種場合無論齊王世子多麽照顧樓賀,也不是他這個九歲的小小管事能夠插得上嘴的。

當然他也並不想去插這個嘴,東張西望小心觀察著四周的布置。

所幸朱子遊在人群的包裹下沒有讓樓賀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然按樓賀的性子高低也要給鬧出點動靜來。

帝國的科技水平並不低於聯邦,隻是完全限製了尋常百姓的使用。

初見王府,樓賀完全找不到一絲監控的痕跡,直至珠子小聲提醒,樓賀假意賞花,在一座假山的縫隙中看到了絲絲紅光。

先前在大橋之上,清水河畔,那點點紅光也是無處不在。

這種微型監控很有可能遍布全王府。

據珠子所說,這一路走來,除監控之外還有感應門和安檢掃描儀,在樓賀不經意之間已經走過。

在人群之外,樓賀莫名感到一絲絲寒冷,這般無死角的監控,到底是王爺為了防止帝國機密外泄,還是皇帝用來監視王爺的?

樓賀光是想到每日每夜生活在這種監視之下,便覺得後頸陣陣發涼,再看看遠處齊王與齊王世子臉上掛著的和藹笑容,一時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

“向左看。”

一道很小的難引人注意的聲音說道。

樓賀捂住口袋,向左看去,那是宴席所在院落的一扇側門。

“此處出門,有七棟大宅與那條環繞整座王府的人工河,河的另一頭就是信息房。”

樓賀眉頭幾乎擰成了結,在這滿是監控的地方每走一步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現在又要他走過如此遠的道路,那豈不是跟脫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跳舞那樣惹人注目?

“你得給我一個明確的計劃,不然爺不陪你玩了。”樓賀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道。

珠子沉默。

“你不是無所不能嗎?天才都配不上你!現在怎麽裝起可憐來了?”

亦是一片沉默。

樓賀還要再說些狠話,卻見一群人在有序地向自己緩緩靠近。

他趕忙閉嘴,定睛一看,是一群服侍統一的女侍,手中端著各色的菜肴排成一條款款走來。

“各位舟車勞頓實在辛苦,快快坐下,咱們邊吃邊聊!”

齊王嗓門不小,灑然一笑。

雖是恭賀將軍升遷,但齊王一聲令下,諸官誰敢不從?

那些簇擁著的,包裹著的,刹時化作兩條洪流,整齊地坐在了長桌的兩側。家仆、幕僚、還有沒有身份的女人皆在長桌之外的小幾之上。

樓賀往前邁上兩步,又被眼疾手快的另一個老管事扯回。

樓賀挑了挑眉稍,沒有堅持,看那朱紫盈一家端坐齊王座下的首座,心中有那麽一點不是滋味。

若不是今日要事在身,他可會受這委屈?莫說是王爺在上,就是皇帝,他也多少要整點幺蛾子出來!

“珠子啊珠子,為了你我甚至願意安分守己。”

珠子沉默不言。

樓賀得寸進尺地笑道:“我為你付出這麽多,你甚至不願叫我一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