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真瞎子

瞎子像是察覺到失去了目標,同時仰起頭向著他的方向,明明確定對方什麽也看不見,方宣明依然後背發涼,在自家管轄的地盤上居然鬧出這樣的動靜,而他連對方的來曆也毫不知情。

瞎子短暫沉默後,又喊了一句:“官差來抓人了,快跑啊!”

方宣明再次失算,這戶人家看著不大卻還留了後門,瞎子一喊,那些人前門進後門出,熟稔得就像在自己家裏。就在他猶豫一下要不要跳下去抓人的時候,瞎子在原地慢悠悠地坐了下來,衝著他咧開嘴笑道:“我不跑,也不想跑。”

井九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忍痛上前一把抓住瞎子的衣襟,嘴裏罵著娘,拳頭已經高高舉了起來,瞎子的表情沒有分毫的變化,像是專門等著吃他這一拳。

“住手。”方宣明飛身落在地上,握住了井九的手腕,“他沒有犯法,不能打。”

“大人,剛才……剛才……”井九委屈到結巴,他就不信那些人不是瞎子蓄謀喊來的,奇怪的是為什麽來了又走,圖什麽!

“你看看地上。”方宣明歎了口氣,他聽到命案發生的第一反應是保護現場,所以才讓井九守著門,這會兒院子裏橫七豎八全是帶血的腳印,從前門到後門一路交疊在一起,就連瞎子方才畫在地上的也沒有留下痕跡。

“什麽都沒有咯,什麽都沒有咯。”瞎子幸災樂禍地叫著。

“你給老子閉嘴!”井九自以為受了重傷,動動胳膊動動腿後詫異地發現沒有傷筋動骨,頓時精神煥發,“大人,這瞎子是重要人證,抓回去好好審問,一定能問出什麽!”

方宣明走到瞎子麵前,蹲下與他平視。

“我是真瞎子。”

“我知道。”

“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

“你明明畫了畫要提示什麽,為什麽又要找人破壞現場,你到底在掩飾些什麽?”方宣明在情況突變後,反而冷靜下來,“又或者你在試探什麽?”

話音落,他一把抓住瞎子的右手手腕,井九熟練地遞上一塊白布,那隻手被重重地按在了布上,瞎子的手上全是血漬,布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嚇人的血手印,手指根根分明,好像能夠隨時從裏麵撲出來傷人。

方宣明盯著那個血手印看了幾眼,鬆開了瞎子的手腕,起身向著屋內走去。

“大人,讓我先進去。”井九這才反應過來院中沒有屍首,無論是接到報案時說的母子相殘,還是瞎子在地上畫的打鬥場麵,都表明這裏就是凶案現場,死人呢!難道還能插翅高飛嗎?

“裏麵沒有危險了。”方宣明繞過井九,無視地上瞎子似哭似笑的幹擾,一把推開了房門。他整個人愣在那裏,雙腳沒有跨過門檻,一隻手用力地抓在門框上。

身後的井九傻了眼,他沒見過這樣的大人,誤以為屋中還有人埋伏,趕緊伸長脖子往裏麵看。

屋中異常幹淨整齊,除了房梁上吊著兩個人,屍體被風一吹**來**去。

“沒有凶手。”方宣明低聲說道。

“大人,萬一是有人重新布置了現場,把人弄死以後吊上去的呢?”井九徹底糊塗了,要是屋中人隻是自殺,門口這故弄玄虛的瞎子到底是為了什麽!

方宣明搖了搖頭,他已經在第一時間查看了兩具屍體的模樣,千真萬確是吊死的狀態,加上屋中沒有分毫的打鬥痕跡,他被騙了,被院子裏的瞎子騙了。

“你是誰?”方宣明收斂了怒氣,平心靜氣地問道,“你在這裏隻是為了試探我!”

“命案是真的,方大人。”瞎子的神情與剛才截然不同,他看起來同樣很平靜,仿佛剛才的激烈交鋒不過是一場戲,“但我不能告訴你其中的緣由。”

方宣明不怒反笑道:“沒關係,我可以給你考慮的時間和地方。井九,把人帶回去。”

“大人,看樣子他嘴硬得很,要不要?”井九做了個手勢。

方宣明自然一看就懂,他這次是真的笑出聲了:“你看他有半點害怕的樣子嗎,而且你們幾個的那些手段用在尋常潑皮身上還湊合,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隨便亂來的,你隻管找人看住他,其他的一律不聞不問。”

“我們還要養著他?”井九在震驚後,嘟嘟囔囔地上前握住了瞎子的胳膊,“算你運氣好,遇到我們大人是個明理的人,要是落在旁人手裏,就算不能弄死你,至少也要扒你一層皮。”

瞎子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反問道:“為什麽不說是方大人遇到我所以運氣好?要不是我守在屍體邊,誰知道還會出什麽事?”

“你!你!”井九差點按捺不住火氣,要不是瞎子故意混淆耳目,剛才他一進院子就該發現是自殺命案,不用再小題大做,結果鬧了一場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看著方宣明已經出了院子,對著瞎子做了個警告的手勢,瞎子壓根看不見,嘴角掛著一絲笑,安分地跟著他離開。

方宣明招人過來把屋中的屍身收了,再問問有沒有其他至親照應,鄰居也都逐一詢問,查清楚母子兩人一起上吊自盡的原因。

交代清楚這些,他再往回走的時候,一雙腿猶如灌鉛差點拖不動,七尺崖的案子才是大問題,那邊還等著他繼續調查。小小的宋城縣出了這樣多人的命案,是先調查還是先上報高官?他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正在頭疼這道題該怎麽選,前頭又有人大呼小叫地衝過來了。

“大人,方大人!”這次來的人是小秦。

方宣明忍不住在心裏頭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千萬別再出命案了!

小秦跑得氣喘籲籲,雙手撐在膝蓋上直不起腰來:“老丁頭說,老丁頭說……”

“他說什麽!”

“他說立刻要回去斬殺老馬,一刻都等不得,我要跟著他一起去,他非但不願意還狠狠地罵了我兩句,我越想越不對勁,想著還是先來回稟大人。”

那匹馬跟著老丁頭多年,平時稀世珍寶一樣哄著養著,是什麽讓老丁頭發了狠心要動手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