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滅絕的明螢

“瘋了,馬瘋了,馬瘋了!”方宣明見到老丁頭時,他反複隻念叨這一句話,和在七尺崖邊藝高膽大的模樣完全不同。

讓老丁頭崩潰的發現必定十分重要,方宣明大步上前握住他的半邊肩膀,低喝道:“冷靜點,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不了預測的壞消息。”

“是我害了它,是我的錯。”老丁頭的一隻手始終背在身後,等到方宣明走近才揚了起來,手中握著一把柴刀,明晃晃地對著他的臉麵劈了過來。

方宣明早就準備,精準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使出三分勁一扭,老丁頭吃痛把柴刀扔在地上。

緊跟而來的小秦臉色發白地趕緊上前把柴刀撿起來,罵罵咧咧道:“你這糊塗的老頭,大人有哪裏對不起你,你要下黑手?

老丁頭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明螢!這裏出現了明螢!這該死的玩意不是在九年前就絕跡了,怎麽又冒了出來,都是我多管閑事害死了老馬。”

“你的老馬明明還好著呢。”小秦不服氣地指著不遠處樹蔭底下悠哉吃草的老馬,“連那口爛牙還是讓大人剛補好的。”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老丁頭哆嗦著手讓小秦把柴刀還給他,“救是救不好了,讓我給它個痛快。”

方宣明聽明白了:“明螢是馬蟲?讓馬車掉落七尺崖的源頭也是它?”

“多半是的,你們跟我過來看。”老丁頭艱難地挪動著腳步,將兩人帶到老馬跟前,摟住馬脖子用力掰開老馬的眼瞼,“明螢的發病很快,要是現在不處置,幾天以後老馬同樣會死。”

“死時是什麽狀況?”方宣明急聲又問道。

“全身發熱發狂,然後不聽任何人的話,提足狂奔直到力竭而死。”老丁頭悔恨地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腦袋,“在七尺崖底下的時候,我怎麽就沒有察覺,還把明螢的蟲卵帶了上來,寄生在老馬身上。”

“你剛才說九年前這明螢已經滅絕了?”

“方圓百裏沒有一匹活馬,一把火當時全燒了幹淨,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這個害人的東西。”老丁頭猛地撲上來扯住方宣明的衣袖,“阿明,放火燒,宋城縣中無論是死馬還是活馬,放火燒個精光!”

“說什麽胡話,宋城縣統共幾匹馬全部在縣衙裏辦差,你讓燒就燒,我們還怎麽辦事!”小秦是沒相信他的話。

“你不信我的話沒關係,我先殺了老馬燒個幹淨。”老丁頭這一次是鐵了心,一把奪過柴刀朝著馬頭用力砍了下去,老馬發出一聲悲鳴的同時,老丁頭也是哀嚎連連。

方宣明看不下去,背轉過身離開前叮囑小秦:“他很快會把老馬的屍首燒掉,你看緊他別再出錯。”

“大人難道真相信有明螢這種從來沒聽過的玩意兒?”

“老丁頭就是八年前搬到宋城縣的,原先他在哪裏,做什麽行當,一概沒有人知道,他今天提了這一嘴,我大概是知道了。”方宣明九年前才十來歲,聽從北邊來的商人提起過,西北牧場一夜之間離奇死了幾百匹好馬,有些牧民受不了打擊跟著自殺,又說馬匹中混雜了被牧民虐殺過的馬的魂魄,正是前來報仇的。

這些記憶跟隨著時間早就淡了,今天被老丁頭重新又吊了起來,清晰得好像昨天才聽過的傳聞。

方宣明走出十多步被井九給攔住了,他腦袋發脹地問道:“你不是押送那個瞎子回去了,怎麽會在這裏?”

“大人,剛才那上吊黃姓母子的鄰居來到縣衙說昨晚聽到兩人哭聲,哭了整整一夜,她原本想著今天過去張望一眼出了什麽事,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出事了。”井九生怕耽誤了查案的時機,把人直接帶過來。

“草民花三娘見過縣丞大人。”那婦人落落大方先行了個禮。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還有你認不認識一個瞎子?”

“我們兩家住在隔壁十幾年了,從來沒見有瞎子來黃家。”

“你說昨晚母子兩個哭了一晚上?”

“隔著牆隱隱能聽見,哭得很是傷心,我一開始也沒在意,快到天亮的時候,哭聲更大,我尋思著莫非是母子兩個遇到過不去的難坎,想著白天找個機會問個究竟,誰知道家裏雜事繁忙,等空下來抽出手時,已經出了事。”花三娘眼圈紅紅道,“要是我能一早就去,沒準能勸住他們。”

“這一家的男人又去了哪裏?”方宣明抓住關鍵繼續追問。

“說是出門去做工了,每次一年半載的回來一次,要是回家見媳婦兒子都沒了,這可怎麽受得住。”

“你再想想母子兩人這幾天還有沒有其他的異樣舉動?”

花三娘緊皺眉頭,想了片刻後搖搖頭道:“再沒有了,都是日常的行為舉止,母子兩人又親厚,實在想不出為什麽會一起赴死。大人已經確認是自殺嗎,我聽說有人殺了人,變了個手法把屍體吊在梁上假裝是吊死的,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方宣明淡淡掃了花三娘一眼,“怎麽?你認為是有人殺了母子兩個,再假裝是自殺,企圖蒙混過去。”

“我就是覺著母子倆死得可憐,提這樣一句,再沒有其他意思了。”

“有一個人或許和你有同樣的想法。”方宣明指著井九吩咐道,“把花三娘一並帶回縣衙去,我有事要好好聞她。”

花三娘頓時亂了陣腳,往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看著他:“大人這是要做什麽,我好心過來把所知的細節告訴大人,怎麽還懷疑到我頭上了,我是能殺人還是能做什麽壞事?”

“案發之時,院子裏席地而坐的瞎子與你想的一樣,母子親厚感情又好,平日裏相依為命,怎麽會說死就死,做娘的更是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早死,其中必定還有內情。”

“有內情也不能抓我啊!”

“沒說抓你,大人之時說讓你一起去縣衙再說說清楚。”

“我沒什麽可說的了,能說的已經全告訴你們了。”花三娘說什麽也不願意跟隨,眼睛往兩邊張望,似乎在等著有人施以援手。

“畢竟是兩條人命,萬一你有線索沒想起來,錯放了凶手,又該怎麽辦?”方宣明一句話把花三娘說得啞口無言,他細心地看到對方低垂著頭,肩膀微微晃動,分明是藏著心事沒全倒出來,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