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往事

楊毅聽聞商帝退朝後急召禦醫,擔心起父皇的身體所以進宮請求覲見商帝。

“文平王殿下,陛下身體不適,殿下還是請回吧。”外麵的領班太監好心勸道。

“不行,本王今日一定要見到父皇安然無恙才離開。”楊毅執著地不肯離開,依舊在門口筆直地站著,紋絲不動。

領班太監無能為力,隻能任由楊毅堅持下去,喊來一個小太監進去向謝量海總管通報一聲,想辦法解決一下,畢竟不能真讓親王在門外站那麽久。

小太監進去不久,謝量海便走了出來,楊毅見狀趕忙上前詢問道:“父皇身體如何,沒有大礙吧。”

“殿下,奴才是特意來請殿下回去的,陛下忽然頭風犯了,太醫們都在全力治療,恕奴才多嘴,殿下是幫不上忙地,進去了反而。。。。。。。。”謝量海壓下了幫倒忙這三個字,不敬之語習慣地不說下去。

“本王就是進去看看,不會妨礙太醫們治療地,公公行個方便吧,就滿足本王作為兒子的願望可否。”楊毅幾乎是放下了身段用起了央求的口氣。

謝量海搖搖頭,楊毅雖然平日儒弱,可真的犯起強來跟他父皇是一個德行,於是轉身回去了。

“父皇!是毅兒啊!父皇您就讓兒臣進去看您一眼吧!”楊毅不死心的在外頭喊道。

聲音傳進了商帝休養的殿中,太醫們不敢分神專心的調製著藥草,商帝迷迷糊糊的聽到門外的喊聲,含糊的問了句:“殿外何人喧鬧啊?”

正巧回來的謝量海應道:“陛下,是文平王殿下。”

“毅兒嗎?叫他回去吧。。。。。。。咳咳咳。”商帝的情況不樂觀,咳嗽聲止不住的響起。

“奴才說過了,殿下仍然不願意回去。”

“唉。。。。。。。由他去吧。”商帝沒力氣再去關心楊毅的狀況,伸出手給太醫們把脈。

太醫把著商帝的脈搏,臉色變幻不定。商帝眯著眼虛弱的說道:“有什麽說什麽,朕的身體朕清楚。”

太醫“撲通”一身跪倒在地上,惶恐的回答道:“陛下恐是得了嚴重的頭風病,肝髒也是殘破不堪了。”

謝量海大驚失色,商帝也是震驚不已,太醫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叩首道:“陛下饒命。”

商帝情緒逐漸平靜,深呼吸了口氣道:“看病而已,朕要你命作甚,莫要多想。”

“太醫,你再仔細診斷一下,或許。。。。。。。”

“好了,他沒診斷錯。”商帝開口打斷了謝量海的話,道:“十年前朕禦駕親征受過重創,那次腰間開了個大口子,能活下來就不錯了,肝髒應該也是那時受的傷,好不了正常。頭風倒是近年來所得,朕能感受的到積病久已。”

“陛下。。。。。。。”謝量海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

商帝知道他在為自己傷心,勉強的笑道:“沒事的,朕早就有數,不怕。”

“陛下不要這麽說,陛下是天子,天子萬壽無疆。”

“嗬嗬,天下又真豈有萬壽無疆之人,你不用誆騙朕了。”商帝看淡了生死,問向太醫道:“依你看朕還有幾年光景?”

太醫心中咯噔一驚,不敢說。

“朕說了不必擔心,盡管說實話便是,你若再支支吾吾,朕就真的要治你的罪了。”商帝不耐煩道。

“臣遵旨,以臣多年經驗看來,陛下。。。。。。陛下。。。。。。。。”太醫抬頭看了眼皺眉的商帝,不敢再敷衍,實話道:“陛下恐怕隻剩下三年了。”

謝量海不易察覺的顫抖了一下。

“那還不少,夠了。”商帝癱軟在臥榻上閉目養神,絲毫沒有不甘與害怕,“都退下吧。”

太醫們收拾東西小步離開,不敢打擾商帝休息。待眾人全部離開後,商帝睜開眼睛道:“盯好他們,萬萬不能將朕的情況泄露出去。”

“放心吧陛下,奴才早就安排好了。”謝量海含著淚說到。

“還有,不要輕易傷他們性命。”

“奴才明白了。”

商帝見謝量海早替自己想好了,欣慰的笑了聲道:“還是你懂朕,難為你服侍朕多年了。”

“奴才本職而已。”謝量海不怎麽想多說話。

“不要替朕難過,生死早有注定,看清就好。”商帝安撫著陪伴自己多年的太監,心裏早已是當其是好友,不願讓他因自己難受。

謝量海低頭不做聲。

“小海,你自十五歲便跟著我了,如今走過無數歲月,懷念起當年的時光,朕有些惋惜,你說你要不是個太監,朕早讓你去當大商的丞相了。”

“奴才在陛下身邊陪著就很滿足了。”

“朕有時在想,若是朕不是皇帝,你會不會想對真正的好友那般拍著朕的肩放肆的打招呼。”商帝遲暮的問著。

“奴才。。。。。。。肯能會吧。”

“唉——罷了,不跟你聊這些,無趣得很,朕還得裝下去,今日你也看到了,崔文和老太傅已經正式對曠兒宣戰了,朕好歹是皇帝,不能讓他們太放肆了。”商帝說著要自己撐起來坐著。出奇的是謝量海這次並沒有來扶他,商帝也不在意,或許是因為謝量海懂他的。

“武成王殿下的處境不妙,奴才今日所見,確實如此,陛下是要對付他們嗎?”

“朕不是早說了嗎?對了,上次讓你跟王兄辦的事如何了?”商帝問起前幾日吩咐下去的事情。

謝量海想了想道:“老王爺那邊已經努力的去打壓崔氏集團的官員了,隻是臣這邊,人力僅限於宮內,頂多也就是去清除崔氏集團安插在宮裏的眼線,外麵的無從入手。”

“哦?崔文的膽子還挺大的,都監視到朕的頭上來了。”商帝不怒反笑,突然覺得崔文像個跳梁小醜,冒進的太明顯,“你抓到幾個了?”

“奴才全抓住了,共七人,都是宮女。”

“崔文還真夠小氣的,就送來七個,難道崔府變成窮光蛋了?”

“奴才倒是認為崔文正是因為不敢明目張膽的安插眼線,才想盡辦法把他們的宮女一個個送進宮裏。陛下想,送的太多不就明顯了嗎?”

“說的有道理,難辦的倒不是崔氏,關鍵是老太傅不知道什麽時候卷了進來,他可不好對付。”商帝憂慮道。

謝量海給出了更憂慮的答案:“老太傅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局中人,更可以猜測他才是幕後主使。”

這麽說來也是附和邏輯的,老太傅的威望資曆比之崔文高出一個層次,他若真是局中人,又怎麽會低於崔文一頭呢,商帝考慮到這些因素後,更覺煩惱,頭風差點再次犯上來。

“老太傅嘛。。。。。。。。朕不好說,畢竟他是朕的老師,朕萬萬不會對付他的,其實朕今日本來是想借機打壓一下崔氏的,沒想到老太傅突然來到朝堂,打亂了朕的計劃。”商帝懊惱的說道,老太傅的出現攪亂了他的心思。

“其實陛下不必親自出手,不還有老王爺這個左膀右臂嗎?”謝量海推薦了直來直往的老王爺,商帝聽後一陣搖頭,道:“不行不行,王兄的脾氣比我還直,要是讓他處理還不如朕親自出馬。”

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商帝邊笑還邊咳嗽著。

“陛下保重身體啊。”

“不打緊的。”商帝揮手證明自己仍然“健康”。

領班太監這時在門外請見陛下,商帝許其進來。

“陛下,皇後來了。”

“哦,讓她進來吧。毅兒還在嗎?”

“殿下被皇後勸走了,門外隻有皇後一人。”

商帝讓領班太監領皇後進來,先讓謝量海退下去。

皇後隨後而入,翩翩來到商帝床邊,滿是憂慮的問道:“臣妾聽聞陛下早朝後身體不適,便馬上趕來探望陛下了。”

“皇後有心了,朕沒大礙。”商帝撫摸著皇後的頭柔聲道。

“陛下不要騙臣妾了,日日相伴,臣妾還是了解陛下的身體的。”

商帝沉吟片刻,還是不告訴皇後自己的情況。

皇後見索問無果,隻好就此作罷,按著商帝的手道:“毅兒被臣妾勸走了,陛下不要怪他強,這孩子隻是很擔心陛下的身體。”

“朕沒說要怪他,朕希望他做好一個皇子的本分,不願看他陷進亂局中,已經有曠兒陷進去了,再陷進去一個朕怕會引起兄弟砌牆骨肉相殘啊。”商帝訴說著心中擔憂之處。

“臣妾告誡過毅兒,毅兒性子單純,不會做出那種事的,臣妾擔心曠兒會對他起疑心,陛下。。。。。。。”

“朕會找時間跟曠兒談談的,你放心吧。”

“臣妾先行謝過陛下。”皇後欲行大禮,商帝一把拽住不讓她跪下,道:“你我多年感情,有何必多此一舉。”

“臣妾失態了。”皇後重新坐下,望著商帝,二人四目相對,安靜的時刻洋溢著別樣的溫馨。

商帝先開口道:“朕還記得第一次見你,你還她身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宮女,如今都出落得這麽美了。”

“陛下又在拿臣妾尋開心了。”皇後風韻猶存的臉頰上露出了一抹暈紅,美美的笑著回道。

“朕哪有,朕又想到了她。”商帝說著捉摸不透的話語,皇後臉上的笑顏也變得緬懷起來。

她知道商帝想起了曾經那個女人,道:“陛下想端妃了嗎?”

“想,沒日沒夜的想。”

皇後理解商帝心中抹不去的那種痛心,麵前的男人還在為十年前發生的慘劇耿耿於懷無法忘卻。

“十年過去了朕也說不清是愛她太深還是出於自責,朕總是覺得少了她朕很難過。”一國之君為了一個女人眼神迷離,想不出這會是大商有名的明君。

“陛下應該還是愛她的,臣妾曾經也是仰慕著端妃的背影,世事難料,十年前苦了她們母子二人了。”

商帝目光為之一聚,猛然提高音調道:“十年前是朕的錯誤,害的端妃慘死曠兒流離,還殃及了當年無數的大商將士無辜殞命。十年後朕絕不會讓當年的事情重演!”

“臣妾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的。”皇後不忘鼓勵著商帝。

“毅兒雖然單純不涉黨政,可是皇後你知道嗎?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毅兒的身份地位,不知有多少雙手已經伸向了毅兒,他們唯恐天下不亂的撥弄著曠兒與毅兒的關係,僅僅是為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咳咳咳——”商帝話到激動處劇烈的咳嗽起來,嗆得停不下來,嚇得皇後趕緊端去一杯熱茶遞過去,商帝抓著茶杯一飲而盡,緩了緩胸口忍住了心肺的癢痛。

“陛下還是休息吧。”

“不用,朕要說出來,憋了十年了,朕一直以來都在彌補當年犯下的錯誤,但是仁慈過了頭,讓別人有了可乘之機,洛陽已經危卵已,曠兒跟崔氏勢不兩立,他們爭鬥的同時也會使商國陷入內亂局麵。”

“那陛下是準備為曠兒洗清道路呢?”

“沒錯,朕不僅要為曠兒掃清障礙,還要在有生之年,讓那些自以為是的世家大族,拎的清大商究竟是誰做主。”商帝露出了凶狠的眼神,目光堅定的像個孩子,卻使人不寒而栗,這一刻,他是皇帝。

“毅兒呢。”皇後猶豫良久還是問到了楊毅。

商帝詫異的回頭看了皇後一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臣妾擔心曠兒上位後,毅兒的日子不好過。”

皇後提出的憂慮令衝動的商帝冷靜下來認真思考了一下,反應過來了,曠兒的心性凶狠,毅兒日後不免會被權力的集中而被做出別樣的對待,他確實沒有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

“皇後言之有理,真是該好好想想了。曠兒毅兒,屬於兩個極端,朕身為父親也是無從下手。”

“是臣妾多嘴了,攪了陛下的休息,還是龍體為重,先歇歇吧。”皇後扶著皇帝躺下,溫柔的抓住商帝的手,死死的不放開。

商帝也定下心來,笑著閉上眼睛。

殿中安靜了下來,而門外的謝量海,也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