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燒得黃瓷賣帝王

時間在羽嘉子跟公孫姑娘的一封封書信中飛逝,轉眼便到了清明時節,學院每年都會組織學子們祭拜先賢,地點就在城外江邊的墓園。

“每年都來,每年都下雨,這老天爺也太不友好了”黃瓷一邊抱怨,一邊把傘朝風打來地方向移了移。

“黃兄慎言啊,須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啊”羽嘉子趕緊勸道。

“羽嘉兄說地極是,我這不也是抱怨了幾句,老天爺你可別記仇啊”黃瓷連忙向上天做討饒狀。看到他這麽耍活寶,眾人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金陵城出過不少文學大家,不管是被這個世界最強大地大古國奉為國教地道家,還是掌管天下文氣地儒家,亦或是南朝十八國的諸子百家,均有大家在金陵城終老。

經過一係列複雜的儀式,眾多學子或真心,或敷衍的拜祭之下,紛紛列隊回城。

今夜,學院不查房。

陳白澤夥同黃瓷、羽嘉子還有幾個同窗,在宿舍先生那裏簽下了字,就跑到金陵城內經常光顧的那家青樓,尋歡作樂去了。

酒過三巡,羽嘉子忽然一拍腰間,大喊一聲,誰看見我的香囊。

眾人皆說沒有看過,細問之下,乃是羽嘉兄的定情信物,便紛紛打傘出去尋找。

香囊上繡有公孫二字,想必是那姑娘的名字,黃瓷握著香囊放在鼻下聞了聞,想象那位女子是何等的恬靜賢淑,不由感慨羽嘉子豔福不淺,家中有小家碧玉等候,金陵城中有大家閨秀賞識。想我黃瓷,祖上也是供皇家禦用瓷器的大戶,這麽多年積累的人脈去戶部混個主事應該不難,卻偏偏尋不得知心的女子,真是可悲啊。

胡思亂想的黃瓷拿著香囊往回走,卻絲毫沒有想到,這個細雨綿延的季節,這布做的香囊不禁沒有濕,還有一絲溫熱,握在手裏還很舒服。

到了約定的時間,眾人在約好的酒樓裏等待最後一人的到來。

“話說,黃瓷兄這麽遲,不會被女鬼拖去了吧”一位與黃瓷平素交好的學子笑道。

“可不能這麽說”羽嘉子連忙擺手,“萬一黃瓷兄遇到什麽事情,我真是難辭其咎!”

“你們這群白癡,又在背後說本公子壞話是不是?”門口黃瓷笑罵道。把香囊遞給羽嘉子,端起桌上一杯酒,喝了下去。

“這天氣,凍死本公子了,羽嘉子,回書院你可得我吃飯,我要吃五個雞腿”

“請請請”羽嘉子抱著香囊再也不肯鬆手。

一陣陣春雨過後就是立夏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夏天的到來,今年的夏天好像有點熱。

“我說羽嘉子,你就別帶著你那個香囊了,你不熱麽?”黃瓷打完飯後不想吃,盯著就著青菜吃白米飯的羽嘉子說道。

“那可不行,這可是公孫姑娘送我的”羽嘉子吃完嘴裏的飯菜,說道。

“得了,你帶著吧,跟你們說個事,別嚇著哈”黃瓷神秘的說道,聽到有故事聽,眾人都湊了過來。

“城裏的醫館死人了你們知道麽?”“知道啊,聽說是熱死的”

“對,我也聽說是熱死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

黃瓷哼哼了兩聲,說道“都不對,我表兄在衙門當差,他告訴我根本不是熱死的,是被吸光了血死的”黃瓷說吸血的時候,歪了歪頭,拍了拍自己的大肥脖子。

“而且啊,死的根本不是什麽老人家,是三十多歲的莊稼漢,聽我表兄說,是進山砍柴,出來的時候臉色就不正常了,到家後去醫館,老郎中給他喂了一副藥,還沒喝完就吐出來,走了”略顯懸疑的事情,被黃瓷刻意渲染的更加詭異,讓一眾學子心中都咯噔一下。

“黃兄,這種事,你表兄怎麽敢跟你說”陳白澤問道。

“其實一開始他死活不說,這不,被我灌了幾杯才告訴我。我的酒量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黃瓷說的理所當然,眾人中本來不信的,聽到黃瓷拿酒量說事,也就信了七八分。

“這還不算”黃瓷看了看眾人的臉色,悄悄把飯菜推到一邊,繼續說道“這個人放在衙門的停屍房裏,半夜,起來了,咬傷了兩個官差跑了。”

“這不是詐屍麽?”一位學子說道。

“什麽叫詐屍”見眾人相問,那位學子得意的說道。“我家鄉有種說法,就是人死後,還有一口怨氣,這口怨氣碰到一些有靈性的動物,動物靈魂會進入人的身體,人便會複活,但複活的人沒有理智,隻有獸性”

“的確挺像,那詐屍的人會怎樣”

“嗯,這個啊,獸性發泄完也就沒事了”這位學子笑著回答道。

“那就是沒什麽危險了?”陳白澤問道。

“照理說沒什麽事,但是這些事情我也是聽說,真實情況是怎樣,誰知道呢?”那位學子說道。

“諸位,諸位,是不是詐屍咱先不說哈,更離奇的事情在後麵呢”看到同窗們被吸引了過去,黃瓷立馬拋出一個猛料。

“這個男子回到了家,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夜,家裏人都被嚇死了,又不敢報官,等天亮了,喊他起床,沒起來,才敢去報官,衙門去了人,仵作驗完才說,這人十天前就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眾人不禁感到背後一涼,本來漸熱的暑氣也感覺不到了。

“後來呢?”

“後來啊,請了青龍山的道士做了場法事,就把他給火葬了”黃瓷隨意的說道。

“黃兄,是不是你編出來的,就跟清明那個故事一樣”一位膽大的學子笑道。

“哎哎哎,這我敢保證,這跟清明那個故事,不一樣,而且這事,他街坊領居都知道,隻是不敢說罷了。”黃瓷笑道。

“黃兄的故事簡直比大師傅的雞腿還下飯啊”那位膽大的學子笑嗬嗬的端起黃瓷的飯盒。

“等我有空再給你們去打探打探”黃瓷看到飯盒被拿走,更加開心的說道。

“鐵蛋”眾學子做完晚課,準備洗漱上床,黃瓷就被告知,有人找,在門外看到一個身穿便服的衙役。

為什麽說他是身穿便服的衙役。因為黃瓷認識他。

“表兄,告訴你很多次,讓你別叫我鐵蛋,也不知父親怎麽想的,給我取這麽個小名”

“表叔還不是怕你瓷易碎,給你取個硬一點的小名,不說這個,這次來啊是表叔讓你早點回去,金陵城不太平”

“怎麽?又有什麽事情了?”黃瓷兩眼放光,這位表兄的不太平,可是他講故事最好的範文。

“別鬧,這次真的不是小事,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男子,就是死了又活的那個”表兄皺眉道。

“記得,我剛還跟我朋友說了”

“說了也好”表兄神情越發凝重。“金陵城周邊又出現這些東西了”“什麽?難道是真的?”“什麽真的?”表兄問道。黃瓷就把詐屍的說法講了一遍。

表兄沉默了一會說道。“可能真是如此,我得回去稟報大人,這事情極其嚴重,已經有一戶小村全是這些東西了,青龍山的仙師已經下山”

“如果青龍山的仙師都下山了,那表兄你還怕什麽”

“因為仙師死了”

聽到仙師死了,黃瓷一瞬間就想逃離這裏,青龍山的仙師,那可是最低都有二品巔峰實力的,他們都死了,自己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還有命麽?

想到這裏,黃瓷連忙讓表兄收拾東西跟他一起回家,表兄拒絕了,他說“我穿上了這身衣服,就得對得起這身衣服,你趕緊走,表叔就你一個兒子,你要出事,整個黃家就垮了,趕緊走”

黃瓷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黃瓷就告別同窗,租了最快的馬車,踏上了回家的路。

黃瓷走後,一眾學子在默默商議。“你們說黃兄說的是真的麽?”

“看樣子不像假的,雖說黃兄平時愛開玩笑,愛嚇人,好女色,飲酒無度,學習差,但是他不是那種為了開玩笑下這麽大本錢的人”一位與黃瓷交好的學子說道。

“反正也快放假了,不如我們早點回家”陳白澤的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眾認可。於是眾人紛紛請假回家。

羽嘉子沒有走。

去年過年回家已經花掉了不少銀錢,今年得賺回來,如果再回家,回來的路費可能都沒有了,更別說下半年的學費跟生活費了。

羽嘉子搖頭拒絕了一同上路的請求,便安心讀書。

在黃瓷不停的催促下,很快便回到了家裏,看到了熟悉的家人,躺上熟悉的床鋪,黃瓷不由的感到一絲荒謬,想我黃瓷,會因一個詐屍的逃回家中,果然,老和尚說得對,自己這輩子就是混吃等死的命啊。

想到老和尚,黃瓷決定第二天去拜訪一下那個隻有兩位和尚的破廟。自己去了金陵不知道老和尚還有沒有燒雞吃,小和尚還愛不愛喝黃酒了。

帶著思緒睡去之後,黃瓷迷迷糊糊看到一個女人,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每走一步都帶著火焰,她的身後都是被火焚毀的廢墟,她的身前是千千萬萬的士兵,她的身後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好像羽嘉兄?那我是誰,黃瓷試圖找到自己,卻發現女子看了他一眼,女子的眼睛真好看啊,透露著溫暖,火紅的眼眸好像在對他說,別怕,然後騎兵衝鋒,一隊隊的士兵在女子身前化作飛灰,最後女子走到羽嘉子的麵前,捧著羽嘉子的臉龐,似乎在說著什麽。

羽嘉子抽出劍,刺進了女子的胸膛。女子臉上的淚落到了地麵,所有的一切都被焚毀。

這一刻,黃瓷似乎看到了一顆被火焰吞噬的星球,他看到了老和尚雙手合十,在不停的誦經,老和尚真好看啊,金光閃閃的,好大啊,冒著火光的星球捧在他手心,就好像老和尚手中經常摩挲的那顆念珠。

老和尚看了黃瓷一眼,對著黃瓷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輕彈了黃瓷的腦袋。黃瓷便醒了。

這個奇怪的夢,黃瓷決定去找老和尚問問。

黃瓷覺得,這位老和尚才是真正的得道高僧。雖說我朝重道輕佛,但也沒有打壓佛教,金陵城裏有座很古老的寺廟,黃瓷去過,裏麵的講經僧人講的經還沒老和尚講得好,就是老和尚吃肉,尤其愛吃燒雞,讓黃瓷覺得老和尚不像一個出家人。

黃瓷拎著兩隻燒雞,一壺黃酒,一壺白酒敲開了破廟的門。

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看到黃瓷進來,就停了下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燒雞。抱怨道“你小子去金陵求學,好歹吩咐家裏每天送隻燒雞過來,你黃家家大業大,還燒這一兩隻燒雞?”

“老和尚,是一兩隻燒雞?一年可就是365隻燒雞,一隻燒雞一百文,一年就是小四兩銀子,你這破廟一年香火錢有多少?”黃瓷把燒雞遞給老和尚,把黃酒遞給小和尚,坐在老和尚拿出的蒲團,撕開自己的那隻燒雞笑著說道。

“少年,你可知千金散盡還複來的道理?”老和尚撕下一隻雞腿放入口中嚼著。

黃瓷沒好氣的回道那是李青蓮,不是我,況且我黃家一年收入何止千金,老和尚立馬大罵,一年賺這麽多,還不送燒雞,真是扣到了家,做鄰居這麽多年,也不見你黃家拿錢來修修寺廟,不說修個金身大佛,你把那吱呀吱呀的廟門修修也好啊,你爹倒好,這麽多年了,我幾乎每年都去,他每年都跟我說明年再說,這一晃你小子都快結婚生子了?怎麽地?是不是以為我是騙子。我告訴你小子,我可是正經的出家人。

許是罵累了,老和尚喝了一口黃酒感慨道,你小子三歲那年走丟了,跑到我這破廟來,從此就結下了孽緣,老和尚我本來是要帶小和尚雲遊四方,弘揚佛法的,可為了照顧你小子,硬生生晚了十幾年,罷了,就請天下眾生再等我十幾年,渡人渡人,渡誰不是渡?

從鄰居情誼說道天下蒼生,此時再不有點表示,小和尚都看不下去了。黃瓷連忙把自己的燒雞撕了一隻雞腿遞給老和尚。順勢說出了昨晚的夢。

老和尚沒有解釋什麽,隻是讓黃瓷暫時別去金陵了,每天來小廟聽聽佛法。

接到表兄來信得知與自己交好的學子大半都回鄉了。心情稍定,聽說羽嘉子沒回去,心中還有一絲慶幸。

家中最新的一批皇瓷也燒好了,父親得親自押去京城,順便為他來年的科舉打打門路。

老和尚每天吃著燒雞,指揮著小和尚跟黃瓷做些打掃修補的雜事,日子過的倒也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