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捕頭小偷

十七八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光景,這個時候的感情恰好是最為幹淨純粹的,喜歡便是喜歡了,可以不管不顧,可以舍生忘死。歐陽紅袖本來就注定會成為雲藏鋒的女人,一個月以來身旁又沒有旁的男人了,日久生情,加上雲藏鋒這個人性格有趣,對女子又極好,這孽緣便算是種下了。

隻是,歐陽紅袖可能本人都還不知道自己一顆芳心早就掛在了這一路上無微不至的男子身上,雲藏鋒更是不知道了,他抱著盡量去喜愛歐陽大小姐的態度去照顧她,一直如此。歐陽紅袖聽了雲藏鋒不離不棄的話,心裏歡喜又不知道為何歡喜,那頂辣頂辣的尖椒雞也變得甜滋滋的,一口下去,臉都紅了,也不知道是辣的還是羞的。

昔日雲藏鋒隨著無塵遊曆之時,從揚州一路吃到了昆侖山,揚子江沿線差不多吃了個遍。無塵貪嘴卻尚有節製,每到一處即便是最喜歡吃的東西沒錢去買也要使出通玄道法去偷來嚐嚐鮮,隻是每一次都隻吃個兩三口就停下,就連荊州長沙郡的臭豆腐和剁椒魚頭也不外如是,剩下的都便宜了幾個孩子,每次無塵偷了好吃的回來吃得最歡喜的還是雲藏鋒。

隻是無塵進了益州地界之後就沒了節製了,先是在渝州城找了口鐵鍋,抓了紅彤彤的辣椒,小粒的花椒,偷了些江邊人家裏的老油來大雜燴了一鍋菜,麻辣鮮香,又燙又爽,又向西走吃得更是多了,麻婆豆腐,辣子雞,田雞魚頭,鐵板烤魚,涼拌折耳根,農家肥腸飯,泡椒鴨血,紅湯燉牛筋數不勝數。

值得一提的還是那烤魚,殺魚剖魚自然是不必贅述,隻說烤的時候加進些香料塞到魚肚子裏,刷上別人家自己做的辣醬,最後放上些木薑子提味,香氣撲鼻,魚肉鮮嫩 爽 滑,所有的香都鎖到了魚肉中。

總之那一段在益州的日子就是一直吃,吃得辣了,雲藏鋒出恭的時候,屁股都是火辣辣的,走路都是岔開雙腿,翹起屁股的,惹得柳家那一大一小兩個姑娘一番嘲笑。今天看到龍靈和歐陽紅袖吃得開心,雲藏鋒也是不禁想起了那段開心的日子,雖然錢糧時有短缺,無塵和他常常招搖撞騙,但是也是心裏快活。

菜品雖然好吃得厲害但是也辣得厲害,加上又是到了五月天,天氣漸漸開始燥了,吃了沒多久幾人就開始滲出了汗珠,雲藏鋒多年來一直惦記著美味,大袖子一揮將額頭汗抹去就接著埋頭苦幹,兩位姑娘就不行了,香汗淋漓,隻得拿出隨身的手絹一邊小心的擦一邊吃,說到底歐陽紅袖還是要大膽些,褪下外麵套著的綢子,露出刀削雪梨一般的香肩,一字鎖骨誘人至極,雙鬢留下的汗珠在錐子般的下頜處匯成一股從脖頸一路流向深不可測的溝壑中。雲藏鋒隻抬頭看了一眼便癡了,遑論那做完事情在房子門口坐著納涼的老板了。

吃完飯,雲藏鋒讓龍靈和歐陽紅袖去車裏小憩一會,等太陽偏西些再上路。他自己去了一旁的大湖裏涼快,起來的時候捉了兩尾魚,在湖邊刨了一個水氹養著,自己采摘了些野花野草做了兩個花環。

做完了事,又用一根長細的野草把兩尾魚串了起來,一手提著鞋,一手提著魚,花環套在脖子上,褲腿卷得老高就往回走。湖的那一邊就是官道,時常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偶有兩個白衣負劍的青年縱馬而過,雖然偶有但也過了幾批,還有一些不同衣服的,拿刀的,拿槍的,也不在少數。雲藏鋒覺得這益州一定是出了什麽事兒,那些衣服樣式差不多的多半是一個門派的人,數個門派都分批次派出這麽多人來,著實古怪。

心裏存著疑卻也沒有多想,他這趟出來就是為了找到柳問情和自己的爹娘,其餘的事情與他又有什麽相幹了。馬侯說了出門在外,不要多管閑事,多管閑事死得快。

雲藏鋒一路哼著小調,一路扭著屁股往回走,走回小店卻發現小店已經被包圍了起來。包圍小店的人都穿著官府,拿著官刀,看樣子是吃官糧的。小店中間坐著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頭發披散著,一條護額帶從頭發中間穿過,總算困住了幾根不羈的發絲,容貌也算俊朗,薄唇大眼,皮膚也好,坐著看不出高矮來,隻是略瘦。

看樣子這些官差都是衝著他來的了,回頭看馬車,兩個小妮子正探頭探腦的往外頭看呢。雲藏鋒沒好氣的走上前去,把鞋子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車轅上,給了兩人一人一個暴栗:“有什麽好看的,官府拿人,你們兩個跟著湊什麽熱鬧。”

龍靈還好,多年夫妻做下來什麽親昵的舉動都有了,這也算不了什麽,歐陽紅袖就有些受不住了,俏臉紅紅的說道:“先看看。你沒回來的時候,那人就像一陣風一樣踩著我們馬車頂過去了,見到車裏有人也不知道道個歉,沒什麽禮貌。輕功倒是好,點了酒菜吃了好一陣,這些官差才到的。這人應該不簡單,應該有場好戲,再說了,看看也沒什麽打緊。”

龍靈十年前是妖獸,十年來又沒人行走過江湖,自然見得少了,走了幾趟登龍城也沒見過官差,也是好奇得很,附和的點了點頭。

雲藏鋒拿她們沒辦法,還是有些嘴硬的說:“看熱鬧不嫌事大,當心惹禍上身。”說完將脖子上的花環取下來給兩女掛上,龍靈盡管開心卻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了,兩人在墨林和天奇峰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花環戴,歐陽紅袖卻是第一次收到,心裏覺得這算不算是男人在對自己表達愛意,心慌慌臉紅紅的說道:“這算是什麽?送人也不知道送個金的銀的卻送個草編的。”

雲藏鋒也不生氣,說道:“金的銀的未免俗氣,你家裏也不少,從小恐怕也戴得多了去了。這草編的才有心意。金的銀的終究是買來的,哪裏比得上自己做的。”

歐陽紅袖不過是嘴硬罷了,第一次動了心不想讓人看出來,被雲藏鋒這麽一說,還是道了聲謝。雲藏鋒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小事而已,你們戴著好看我才做的。你們先看著,我給老板把魚拿過去,也許還能換幾個銅板。”以前和無塵走江湖也是這樣,兜裏什麽也沒有卻總想吃白食,就會打些山雞麻雀什麽的野味或者摸兩條魚換兩個銅板。

走過官差身邊的時候也沒有感覺到什麽,這些官差看來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主,沒說什麽“官差辦案,閑雜人等退避”的官腔,路過散發青年的桌子的時候倒是對視了一眼,就過去了。

雲藏鋒跟老板聊了兩句,走到水缸旁邊把魚放了進去,換了四五文錢呢。魚一入水就活了過來,濺起兩個水花,聲音清脆響亮。興許是這兩個水花打破了青年和官差之間的平衡,領頭的官差走了出來,說道:“權富貴,我給你麵子,你也別太得寸進尺了。我們這麽多人,你今天插翅難逃,我勸你把從唐家偷的東西交出來,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領頭的官差聲音尖細如女子,倒是惹得雲藏鋒多看一眼,不看不要緊,一看才下了一跳,這領頭的官差不生胡子,連茬子也沒有,喉部平整不見喉結,雙耳有耳洞,竟然是真正的女子。隻是這女子生得身材高大,腰粗胸平,遠遠看去雌雄莫辨。雲藏鋒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見女生男相,莫名就想到了歐陽紅袖的病症,不由得笑出了聲來。

剛剛噗嗤了一聲,就感覺到兩道寒氣,竟是兩件暗器同時從兩個方向飛來,一件是散發青年權富貴射出的飛針,一件是領頭的女生男相官差發出的一柄飛刀。雲藏鋒不敢再笑,提氣一躍,翻身避過兩件暗器。

他也是心裏有氣,但是官差惹不起就隻能對權富貴吼道:“你有沒有搞錯,這名官娘要抓你,你的飛針不對著她反而對著我,我笑一下她,她用飛刀射我應該,你又憑什麽?”

權富貴嬉笑了一下:“我答應過她,這個世界上隻有我能笑她。”繼而又轉頭對女官差說道:“裴捕頭,你從唐府開始就跟著我,跟了一路了,我跟你說了東西不在我身上,你還是不信,我也沒法子。不過我也知道你不是真心來找我要東西的,隻不過也不能怪你,怪隻怪我的魅力無法抵擋,你一直追著我也情有可原。但是我也說了,你是兵,我是賊,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的,再說了,強扭的瓜不甜。”

裴捕頭說到底也是一個黃花大閨女,哪裏受得了這賊人這般口舌,尤其在自己諸多手下眼皮子底下被調戲,更是讓她怒火中燒。裴捕頭沒動,龍靈卻是受不了了,馬車離得不近但是馬車上的兩人修為都不淺,這裏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龍靈跳下車來就嗬斥道:“權富貴,雖然你我素不相識我也要說兩句公道話。官差拿賊本是應當,你若是沒拿東西去衙門說清楚便是了,相信以你的手段,就算是有了冤屈這些官差也留不下你,你又何苦這般調戲這位姐姐,讓人難堪。”

雲藏鋒拉了拉龍靈,示意她不要摻和,龍靈疑惑不解的看著雲藏鋒:“怎麽了?這位姐姐明明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不能就這麽被這下流胚壞了名聲。”

雲藏鋒沒有說話,權富貴卻哈哈大笑起來,伸出尾指,尾指指甲長三寸有餘。權富貴用尾指掏了掏耳朵,走上前拍了拍龍靈的肩膀,說道:“小妹妹,這裏麵很多事情你不懂。”

雲藏鋒抬手將權富貴的手推開,冷冷說道:“不好意思,我也答應過她,要照顧她一輩子。所以,把你的手拿開。”

權富貴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對裴捕頭說道:“裴捕頭,東西雖然不在我身上,但是我知道在哪裏。”

“在哪裏?你隻要交出東西,我一定放你走。”裴捕頭急切說道。

權富貴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所指赫然便是龍靈,權富貴得意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