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雲湧之前

翌日近了晌午,雲藏鋒才懶散的爬起床來,頭一天晚上又是西鳳酒又是喝了歐陽紅袖手裏的酒,盡管身體強悍遠超平常人,這一通酒喝得也是弄得頭痛難受。昨夜還不察覺,睡了一覺起來隻覺得頭暈目眩,腦仁是撕裂般的疼。掙紮著從**爬起來,在床緣邊上枯坐了一會,喃喃說了一句:“酒這個東西啊。”昨夜睡在身邊的龍靈已不知去向,想來是起得早了,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走到窗前看了看日頭,是快要到午時了,手忙腳亂的穿戴齊整出門來。剛剛一出門,就有一個丫鬟迎上來,說道:“雲公子,您醒了?小姐說您昨夜喝了不少酒,想必今天醒來一定難受得緊,早上小姐吩咐廚房做了些甜湯醒酒,吩咐婢子候在門外,待您起來了端於您喝,隻是不許下人們打擾雲公子休息。

沒想到雲公子一覺睡到這個時辰,想來甜湯已經涼了,要不要吩咐廚房那邊給您熱一熱再喝?”雲藏鋒才想起來昨夜歐陽紅袖離開時說的那句飽含深意的話,心裏莫名有一分慌亂,匆忙應了一句:“不必了,涼的就涼的吧,你拿來與我吧。”

涼的甜湯送到手上,已經有些稠了,麵上覆上了一層糖膜,雲藏鋒嘖了一聲,正好酒後口渴得緊,便一口飲了個幹淨,舔了舔留在嘴唇上的殘留,問道:“你知道靈兒去了哪裏嗎?”即便這歐陽府沒有什麽危險,龍靈不在身邊,他也總是放心不下。丫鬟接過湯碗,點了點頭說道:“婢子看到龍姑娘方才被大小姐找去說話了。”雲藏鋒總算是“嗯”了一聲,也不管這小丫鬟就跑去尋她了,也不問問在什麽地方。

溪畔小亭中間坐著一襲紅衣的歐陽紅袖和白發如瀑的龍靈,兩人年級相仿,又都嬌俏可愛,隻是一個風情萬種,一個清麗可人,偏偏風情萬種的那個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清麗可人的那個早已經為了人妻,也算是一對妙人。

石桌上擺著幾份瓜果點心,一壺花茶,清香典雅。兩人磕著瓜子,興許是說著一些女孩子家的體己話,出穀黃鶯一般的笑聲是不是從亭子裏麵傳出來,惹得遠處的仆人側目。隻是這兩位佳人唯一的聯係便是那雲藏鋒了,所以說來說去還是繞不開他,歐陽紅袖指望他救命,不免要和雲藏鋒結為夫妻,所以準備旁敲側擊的問問龍靈此人怎麽樣。

歐陽紅袖也不好過於直接,隻是裝作有興趣的問道:“妹妹,你與雲公子是怎麽認識的呢?我看你年級不過十四五歲,雖然這個年紀嫁人的常有,但是終究是有些早了。你與我說說吧,我心裏好奇的緊。”龍靈暗想,這歐陽紅袖不麵對男人的時候,說話倒是不那麽勾人了,隻是那神情之間的媚意卻是掩飾不住的,她作為女子看了也不免動心,何況那些男人了。

隻是歐陽紅袖這麽問了,她也不好不答,何況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便將兩人相識相知的種種過程娓娓道來。歐陽紅袖正當十六七歲的年級,這個年齡的姑娘哪個不懷春,也是最喜歡聽故事了,她聽雲藏鋒竟然為了給龍靈報仇才決心踏足修煉一途吃了不少苦頭,又聽雲藏鋒衝冠一怒為紅顏一人一槊獨挑山匪大寨不由得豔羨起來。

說起來,兩人一個是常處深閨的豪門小姐,一個是久居深山的曠世妖獸,都不諳世間人心險惡複雜,一個對對方的妖獸之身絲毫不以為意,一個也不覺得對方妖冶**,交流起來甚是融洽。

“靈兒妹妹,你說雲藏鋒還喜歡著那柳問心的姐姐柳問情,這又是怎麽回事,你不會不高興嗎?”歐陽紅袖接著問道。

龍靈黯然的歎了口氣:“他與柳姐姐怎麽回事我不清楚,隻知道打小兩人便認識了,那是他七八歲,柳姐姐約莫長了他十歲,隻是不知道怎的兩人就對對方情根深種了。不高興自然是有的,男人三妻四妾雖然平常,但是要說哪一家的夫人不吃味,我便不信。隻是那又有什麽法子,我心裏時時刻刻便是念著他,片刻也離不了的,我若離開了他去,恐怕也要想他想得死了過去。我心裏其實也心疼柳姐姐的,她跟我一樣喜歡相公,十年不見,恐怕她的心裏更加難受,真是苦了她了。”

歐陽紅袖聞言竟然一時語塞,這妹妹真是心太善了,又轉念想到自己不是也要和這心善的妹妹分男人嗎,又不免不好意思起來。

雲藏鋒早前沒有問清楚府裏的地形和龍靈所在的位置,一直兜兜轉轉逛了一大圈才走到這溪畔小亭來。剛剛走到附近,就聽到兩人論起他來,先前聽龍靈說兩人過去的故事竟然把他也感動了,後麵又聽到龍靈真情流露,心裏也是不好受。男人三妻四妾說起來好聽,做起來容易,也可以說對哪一個都是真心的,可是自己本身卻隻有一個,即便愛不會被分成數份,這精力卻是不可能不被分成數份吧。

女人家一顆心都在你的身上,也把所有的心思和時間都放在你那裏,可是你卻隻有一段時間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更可能抱著她的時候心裏想著另外一個女子,這一切未免過於不公平了。但是情債已經惹下了,他隻能暗自下決心以後加倍對龍靈好,寵她愛她,把所有的都補償給她。見到亭中兩位妙人不說話了,他才走上前去。

他才走到亭子前,龍靈就知道他來了,轉過頭來給他倒了一杯茶,問他:“方才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雲藏鋒握住龍靈的手,點了點頭,眼裏盡是愛憐和歉意,心裏說了一句苦了你了,兩心相知,龍靈自然聽得到。其實早在多年前雲藏鋒就發現了,這同心環在兩人相距較短的時候才有作用,超出一定的範圍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這樣也合理,感知對方的想法哪是這麽容易的事呢,縱不能你在天山看飛雪,我在錢塘觀大潮這麽遠還能感受到對方內心的震撼吧。依據崔宇蒙的記憶,雲藏鋒猜測這同心環應該是將人的腦電波轉化成一種能量傳輸到對方的腦子裏,直到很多年以後,雲藏鋒才知道這玩意兒叫神識。兩人眉目傳情了好一陣,歐陽紅袖才幹咳了兩聲打斷這對蜜裏調油的夫妻。

雲藏鋒報以歉意一笑說道:“小姐好早,不知道昨晚睡得可好?”

歐陽紅袖有些無奈的看了這個傻子一眼,說道:“我在自己家睡了十幾年了,突然有了客人,還真是第一次睡得不好呢。換做是旁的客人也就罷了,偏偏是好哥哥你,真是讓我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呢。”

歐陽紅袖已經是煉氣期的修士了,需要睡覺的時間很短,整夜都在打坐修煉,自然是睡不著啦。雲藏鋒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也沒在意,接著說道:“那可是在下的罪過了,我心裏不安呢。隻是還是想問問小姐,昨夜我們商議的事情,你可有向令尊提及?”

歐陽紅袖點了點頭:“原來是這個事啊,好哥哥,你我之間哪裏需要這般拐彎抹角的。我跟爹爹說了,他說我打小便沒有出過遠門,本來是極不放心的。但是好哥哥你的人品武功都不錯,他也就同意了。他還讓我告訴你,你別瞧不起人,江湖上包括修真界多少人想做我歐陽家的上門女婿都沒有機會呢,就你小子看不上。”

雲藏鋒憨笑著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此時,仆人前來傳三人去膳堂用午膳。歐陽紅袖向遠處候著的丫鬟招了招手,丫鬟忙不迭的跑了過來,被大小姐吩咐將桌上的瓜果點心和滿地的瓜子殼都收拾了才準吃飯,讓雲藏鋒有些同情這個丫鬟。三人來到飯廳,歐陽家主和歐陽兩兄弟早已上席坐著等了,依次落座之後,飯菜才像流水一般送上來。

歐陽家主說道:“雲公子的法子我不是很滿意,不過,這是讓雙方都好做的最好辦法了。隻是你這紅口白牙一開一合就要把我養了十八年的女兒騙走,未免太輕易了些。”

雲藏鋒不置可否,昨日還一口一個雲小友叫著,今天就是雲公子了,桌上的酒菜也從南方菜換成了地地道道的北方菜,牛羊肉居多,但是麵子還是要給足的,便說道:“歐陽家主愛女之心,讓我好生欽佩感歎,但是我想歐陽家主如此人物,總不會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吧。”歐陽家主冷哼一聲:“這是自然,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走?”

“自然是越快越好。”

歐陽家主沉吟了一陣:“既如此,你們再在府上待一日,明日一早用過早膳便行。我命人備上幾匹好馬,你們腳程也能快些。”

雲藏鋒見歐陽家主都拍板了,自然也不會不識趣的去反駁多說些什麽,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正事說完,才算是開席了。歐陽威遠率先敬了雲藏鋒一杯,說什麽是歐陽家的大恩人,是他歐陽威遠的大恩人,無以為報什麽的話,雲藏鋒一見酒就露出苦澀,昨夜的還沒醒呢。

隻不過這杯酒他還是喝了,歐陽威遠什麽意思他知道,之前歐陽家主讓雲藏鋒入贅歐陽家,歐陽威遠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先前還以為是怕自己不答應,結果等自己真的不答應了,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這裏麵的意味不言自明了,本來歐陽大公子癡傻,歐陽紅袖又是女流之輩,這歐陽家主的位置遲早是他歐陽威遠的沒跑了,倘若雲藏鋒入贅歐陽家的話,那就難說了,雖然是個外姓但是也不是沒有跟他搶位置的可能。這一杯酒敬過來就是敬雲藏鋒這個恩情呢,雲藏鋒如果不喝,恐怕歐陽威遠心裏多少還有根刺,何必為了一杯酒給自己惹個大麻煩呢,雲藏鋒便喝了。

這一杯酒喝下,賓主之間就盡歡了,比昨夜的尷尬氣氛好上不少,歐陽家主的話也多了起來,多多少少顯得親切了些,也算是給雲藏鋒傳授了一些江湖經驗。雲藏鋒也了解到一些之前不知道的東西,像什麽江湖上的“一府兩院三教四家族”,這一府指的是天府,行事詭譎,讓人捉摸不透,像是維護著修真界和江湖之間的平穩,如果有修真界的人亂殺凡人,必有天府中人出手,隻是見過天府的人很少。

兩院是說的兩處書院,一個是百舸爭流,百家爭鳴的修鴻院,一個是武道殿堂,武神院。江湖上大半好手都想進去進修,卻每年隻有寥寥數人能夠進去,兩院不屬於任何一門一派,卻對大多數門派中人都有授業之恩,所以一直屹立不倒,無論修道界還是江湖。

三教自然不必說,是儒道釋三教了,四家族就包括他們歐陽家,北方的洪家,南方的段家,東方的黃家。四大家族手眼通天,同樣是一腳踏在修道界,一腳踏在人間界的龐然大物。其餘的細小門派自不必說了,蜀中唐門,苗疆巫教,蜀山等等。

紛繁複雜的江湖,色彩斑斕的修仙界,雲藏鋒聽得癡了,一時間連筷子也忘記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