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紅袖納情

月華如水,本以為漫天的星宿可以掩蓋住這盈月的光輝,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幾股喧囂的風吹散了遮蓋這望舒的黑雲,滿月灑下一地的清冷。歐陽家地處北地,自然少見那見雨就長的翠竹,隻是不知道從哪裏得到幾株已經枯黃的孤竹煢煢孑立。鬆柏樟都是有的,搖曳的樹影投在清冷如水的月光裏,宛若幾條遊魚,全靠那穿亭而過的一股活水養活。

一桌上好的酒菜盡管依舊可口但卻沒有幾人品得出其中滋味了,歐陽紅袖的掩麵而去和雲藏鋒的我不答應讓整個宴會變得索然無味起來。歐陽家三父子自然是吃不下了,龍靈胃口本來就小,每一樣菜隻嚐了一兩口伴著半碗米飯就已經果腹了,放下碗筷,無奈的看著一旁大塊朵頤的雲藏鋒,心裏也不知道是該苦還是該甜。

若是該甜吧,偏偏這常常把人感動得哭的壞人的桃花運好得讓全天下大多數的男人都羨慕;若是該苦吧,偏偏自己的這位夫君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百般千般的好,甚至好得自己都能夠容忍他命中所犯的桃花。酒宴之上就隻剩下雲藏鋒風卷殘雲一般的吃著,那瓶上好的西鳳卻是沒人再動過。

桌子上的菜肴雖然都是稀鬆平常的家常菜卻也架不住歐陽家廚子的手藝好,雲藏鋒吃得酣暢淋漓,如不是顧及到歐陽家主鐵青的臉色,恐怕就要叫出一聲好來。等到歐陽家主又喝了兩碗茶,雲藏鋒才停下手中的筷子,滿意的看著還剩下一些菜湯的空盤,往椅子上麵一靠打了一個飽嗝,對歐陽家主說道:“多謝歐陽家主的款待了,這頓酒宴美味非凡,差點沒把舌頭給吞下去。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我想帶著內子先告辭了。”

歐陽家主也是十分無奈,女兒生了怪病,好不容易尋到這份解藥,可是這小子卻是不願意做這份解藥。又不可能殺了他,如果這樣做的話,恐怕愛女一生無望了。歐陽家主無奈的吩咐一旁伺候的丫鬟仆人撤下酒席然後將客房收拾出來讓雲藏鋒和龍靈歇息,之後便離去了。

等到歐陽家主離去,雲藏鋒才對龍靈說道:“這歐陽家主的脾氣真是好,我這般拂了他的麵子還以為至少他會發發脾氣或者不讓我們吃飯的。沒想到他竟然沉穩如斯,一點也沒有發作。”

龍靈沒好氣的說道:“你以為人人都如同你這般小肚雞腸麽?歐陽先生那是大度,不願意與你計較,這叫做有氣量。否則也不能掌管這麽一個偌大的家族了。隻是你不答應他做他的上門女婿,隻怕我們是一輩子走不出歐陽家、歐陽堡了。硬闖鐵定沒戲,不說那成百上千的勁弩布袍人,單單是兩位歐陽公子就能看出來武藝不凡,更別說這深不可測的歐陽家主了。”

雲藏鋒聞言嘻嘻一笑:“其實,一輩子與你待在這歐陽家也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我們兩個日日快活。生生孩子,練練功夫,打情罵俏,日子倒也逍遙快活。至少還可以待到歐陽家大小姐病症犯了,到了那時,恐怕你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龍靈見不得雲藏鋒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立刻反譏道:“誰要與你生孩子了?再說了,你不是還要去找你的柳姐姐,一輩子待在這歐陽家,你舍得?”

雲藏鋒聽到柳問情的名字,心裏發苦,不禁苦笑道:“你又何苦這麽問?我又騙不了你,問了不是給自己添堵麽?舍得不舍得倒是不緊要,這是我的債,終歸是要還的。隻等尋到了柳姐姐,她打我罵我殺我,甚至是要剝了我的皮,我也甘之如飴。”

龍靈聽他這般真心表露,心裏不是滋味,從鼻腔裏擠出一個“嗯”字來,那酸味令雲藏鋒倒了牙。

雲藏鋒不得不說些俏皮話來哄她:“當然了,如果我的好靈兒要打我罵我殺我,乃至剝我的皮,我這心裏呀,是比吃了蜜糖還要甜。隻是靈兒疼我,才不舍得剝我的皮,隻會剝我的衣服。”

龍靈心裏說了聲該死的冤家,卻再也生不起氣來:“你這壞人,隻會說些下流話來欺負我。難道我生來便是給你欺負的嗎?哼,你既然舍不得,又怎麽敢待在這歐陽府裏日日快活逍遙。須得想個法子才是。”

所以說這母獸和女人是一樣的,吃味了就得哄,隻要你對她是真心實意的愛著,那假話自然也就是真話了。聽了龍靈的話,雲藏鋒歎了一聲:“解鈴換需係鈴人。”

歐陽家後院有個亭子,坐落在活水旁邊,亭子中間有一張石桌子幾張石凳,一襲紅衣的歐陽紅袖憑欄半臥,看著倒映在溪水裏的圓月,喝著酒還幽幽的歎著氣。如何能不歎氣,自打十歲開始,自己發育得就要比同年齡的女孩子要好上一些,別人還是胸脯平平的時候她那裏就比得上昆侖山上的雪峰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嗤笑過。

媚氣外放,自己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就自帶些**妖嬈,也不知道背地裏有多少人罵她是** 娃**。當著麵,人人礙著她歐陽家直係大小姐的身份敬畏她,畏她懼她,可一轉身,那可就是什麽閑話都說得出來了。那些妒忌她的家世背景,身份地位還有喜歡她的容貌卻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也不知凡幾,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裏罵過她是千人騎萬人壓的臭婊子,是人盡可夫的** 娃**。

這也就罷了,這麽多年以來早已經習慣了背後的指指點點,但是倘若有一天她變得不男不女,那些曾經譏笑她的人還不拍手稱快,笑掉大牙?到時候不僅僅是她會被天下人恥笑,就連歐陽家的顏麵恐怕也將掃地啊。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救自己救歐陽家於水火中的男子,可是他卻看不上她。這小姑娘卻是把雲藏鋒也當作那些把她看做是** 娃**的人了,覺得雲藏鋒肯定是覺得他** **,身子已經不幹淨了所以看不上她,至於雲藏鋒那些已經有了妻室的話,自然隻是顧及她女孩子家的顏麵所給出的借口說辭罷了。想到心酸處,歐陽紅袖留下兩行清淚來。

“喲,我就說歐陽大小姐怎麽中途離席,原來是一個人躲在這裏喝好酒啊。”歐陽紅袖背後傳來一聲男子的輕呼,不是雲藏鋒又是誰。原來雲藏鋒和龍靈被丫鬟帶著準備到客房去,途徑此地,遠遠地看著歐陽紅袖一個人飲酒流淚,不免心生戚戚然,便吩咐丫鬟下去,自己去找歐陽紅袖說話了,龍靈又哪裏放心雲藏鋒一個人去找歐陽大小姐說話,自然是寸步不離的緊緊跟著,於是便有了先前一幕。

歐陽紅袖聽得背後有人聲,急忙拂去臉頰上的眼淚,一手執著酒壺一手整理額前散亂的青絲,緩緩站起身來說道:“喲,小哥哥,這麽晚了還不休息,難不成是來與我私會的?我倒是無妨,隻是這哪裏有會小情人還帶著大老婆來的道理啊,你說是吧,靈兒妹妹。”

龍靈雖然不是人類,卻也猜得到這一番**妖冶的話不是出自歐陽紅袖的本意,隻是媚氣外放,令她話裏透著這股勾人,不免對她心疼起來。龍靈心裏可憐她,於是便說道:“大小姐一個人憑溪賞月,獨酌美酒,好生有雅興。”

歐陽紅袖嘴角一勾便要在說話,雲藏鋒卻見她眼角還帶著淚,雖然因為自身體質的原因處處透露出熟婦的風情萬種但是畢竟年紀還小,眉目之間難免帶著一些青澀,那股風情真是我見猶憐。他一把奪過歐陽紅袖手中的酒壺,對著壺嘴,咕咚咕咚的就喝了個底朝天,酒裏帶著些青稞的香味還有辣喉,實在是算不得什麽好酒。

喝完把酒壺遞還給歐陽紅袖,嘴裏還嘟囔著:“還以為歐陽小姐一個人偷偷跑出來喝得是什麽好酒呢,這酒也比不上之前酒桌上的西鳳酒啊。”歐陽紅袖看著雲藏鋒一口喝完了壺裏的酒,絲毫不顧及之前自己也是對著那壺嘴喝的,臉色紅紅的接過酒壺,卻根本沒有聽清楚雲藏鋒到底說了些什麽。

雲藏鋒看她不說話,也有些尷尬卻也隻能厚著臉皮把話題岔開到這溪水上:“說起來,歐陽家地處北地,這是卻有這一股活水穿亭而過,仿若四季不絕,惹得那些鬆柏樟長得好不茂密,其中可有什麽說法?”

歐陽紅袖才緩過神來,聽得他問起家中這算得上奇景的曲水,不禁有些如同小孩子心性一般驕傲的說道:“這水啊,是從昆侖山上引下來的雪水,現在正是春季,融雪多了些,這水自然多了些。到了冬季,上遊那頭就開閘把地底下的水放出來。說來也奇怪,那水一年四季都溫暖如一,也不知道是為何?”

雲藏鋒早已經融合了崔宇蒙的記憶,自然知道那地下河道靠近岩漿,所以河水四季溫熱,隻是這歐陽家可以找到地下河道的河口並且能夠將河水引到歐陽家府中,著實不簡單。雲藏鋒見歐陽紅袖開口說話,急忙切入正題說道:“不知道歐陽小姐對令尊提出的關於你我的事情有何看法?”

歐陽紅袖見他舊事重提,不免有些氣,開口說道:“我一個小女子能有什麽看法?爹爹和哥哥為了我這病症數年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哥哥你,誰曾想小哥哥竟然把我當做那千人騎萬人壓的**,嫌棄我是不潔之身,不願與我結為連理,共赴巫山。”

“先前哥哥提議以靈兒妹妹的性命來要挾小哥哥你,小哥哥自然是舍不得靈兒妹妹這小可愛,隻是恐怕靈兒妹妹這一去,小哥哥你就以身殉情,那又有什麽用呢?之後哥哥又說不取靈兒妹妹的性命,讓靈兒妹妹生不如死,你自然就服了。哼,你們這些臭男人又有什麽法子讓我們這些女子生不如死了?還不是**那根棒子。我不願意如此下作,我也是女子,自然是心疼靈兒妹妹的。哎,我這般命苦,死了倒也痛快了。”一席話雖然風情如舊,但是字字句句中間的那抹心灰意冷讓人不免憐憫。

雲藏鋒和龍靈聽得冷汗涔涔,他兩人之前還不知道已經在生死邊緣上麵走了一遭,如果沒有這苦命的大小姐為他倆說話,恐怕如今已經發生了令兩人都後悔不已的事情。雲藏鋒急忙道:“這裏我和內子謝過大小姐了。”龍靈也做了一個萬福。雲藏鋒接著說道:“其實我並不是嫌棄小姐,相反,我從未覺得小姐是不潔之人。

隻是就如我在宴會上所說,我已經有了妻室,心裏還裝著另一個女子,小姐跟了我恐怕耽誤了終身。況且行那男女之事,總要有些感情才好,你我算起來相見隻有寥寥數麵,遠談不上有感情。況且我不願入贅歐陽家寄人籬下、仰人鼻息。但是,小姐施藥之恩,雲藏鋒沒齒難忘,如果小姐有為難,我必然鼎力相助,隻是需要有個萬全的法子。”

歐陽紅袖聽雲藏鋒話裏似乎有了辦法,不免驚喜道:“好哥哥可是有了法子?”雲藏鋒聞言心道,好嘛,這就叫上好哥哥了,這小哥哥和好哥哥一字之差卻值了千金了。

雲藏鋒苦笑點點頭說道:“嗯,我想讓小姐與我同行。我這番出遊是為了了結幾件心事,待我事了,不管如何我也會救小姐性命。隻不過,我依舊不會入贅歐陽家,靈兒也不能做小。小姐若是進了我雲家的門,就不分大小,隻不過還需要小姐去給令尊言明。倘若這路上小姐不幸看上了在下,正巧在下也喜歡上了小姐,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歐陽紅袖看了看龍靈,似乎覺得這妹妹也挺可愛的,於是說道:“我答應你,我會去跟爹爹言明的。”一時間三人無話,歐陽紅袖將二人引到客房歇息,到了門口便欲轉身而去,卻又突然一頓。雲藏鋒看在眼裏,疑惑問道:“小姐可還有什麽事嗎?”

那一襲紅衣的女子隻喃喃說道:“我從來也沒有看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