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請先生救我
“人、人頭不見了？”
趙九斤瞪大了眼，忽然想到昨天從那個匣子裏滾出來的人頭，心裏怦怦直跳，連說話都有些舌頭打結。
一旁閑漢對於趙九斤的反應倒是絲毫不奇怪，因為當他們每個人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都是這個反應。
“小兄弟，你也覺得奇怪吧？”
“這青天白日的，那麽大一個人頭，居然就憑空消失了！”
“對啊對啊，聽說那保安隊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連人頭的影子都沒找到！”
一個閑漢說著，忍不住咋舌。
如今這年頭，時常有戰亂，死個人這事並不稀奇。
但是像羅老爺好好的吃著飯，人頭就落地，接著憑空消失，這事聽起來就處處透著詭異了。
趙九斤聽著他們討論，臉色不禁有些發白。
“讓開，讓開，都給我讓開！”
保安隊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他們人還沒到，聲音卻先傳了過來，行人紛紛避讓。
這群閑漢看到保安隊來了，臉色一變，紛紛作鳥獸散。
趙九斤也低下頭，混入了人群中，快步離去。
雖然他知道羅老爺的人頭在哪，但他可不敢去跟保安隊說。
因為他知道自己一說，保準就直接被當作凶手關進牢裏去了。
羅家鋪子，現在是肯定不能回去了，家裏，趙九斤暫時也不敢回去，他不想牽連到家裏人，於是隻能又回到雞毛店。
趙九斤眉頭緊皺的咬了一大口已經冷掉的大餅，嚼著嚼著，又灌了一口涼水。
這是他娘給他準備的幹糧，原本是讓他路上吃的，現在足夠趙九斤在雞毛店撐上幾天。
保安隊正滿城的巡邏搜捕，趙九斤打算這幾天就待著雞毛店裏不出去了。
因為，他已經能確定，羅老爺消失的人頭，是就到他的匣子裏去了。
可是，那人頭是怎麽到那匣子裏的呢？
趙九斤想破腦袋都想不通。
趙九斤歎了口氣，他也不打算為難自己了，先避幾天風頭再說吧。
“不過，怎麽這麽冷啊？”
已經是中午了，外麵日頭正盛，趙九斤卻覺得自己渾身發冷，特別是脖子後麵涼颼颼的，就像是，就像是有人一直在往他脖子裏出去。
“小兄弟……”
一道幽幽的聲音在趙九斤耳邊響起，接著一個冰涼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的娘耶！”
趙九斤被嚇得跳了起來，回頭一看，是昨晚睡著他旁邊的那個算命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他——手裏吃了一半的大餅。
趙九斤：“……”
“小兄弟，給口吃的唄。”算命老頭有氣無力的說著。
趙九斤看他那樣，像是被餓醒的，於是掰了一大塊沒吃過的餅，遞給了算命老頭。
算命老頭噌的一下彈坐起來，伸手奪下趙九斤手裏的餅，就往嘴裏塞。
“欸欸，您老慢點，小心噎著。”趙九斤忍不住道。
然後算命老頭就噎著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趙九斤連忙把水袋遞過去。
算命老頭灌了幾大口，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嗝，這才順過了氣。
“呼，總算是活過來了。”
算命老頭吐了口氣。
趙九斤問道：“您這是幾天沒吃飯了啊？”
來這雞毛店住宿的，基本都是梧城底層的各色人物，像乞丐、車夫、落魄戲子等等，反正基本都是無家可歸的窮苦人。
不過，趙九斤現在也是有家不能回。
算命老頭聽了，卻是雙眼一瞪：“什麽叫幾天沒吃飯？老夫江湖人稱吳半仙，這幾天是在修行那辟穀之術！”
吳半仙說著，一下拉住趙九斤，“小兄弟，看你給我半塊餅的份上，你要不要跟我學這辟穀術？我跟你說，這辟穀練到深處，可是真的祛除百病，延年益壽，隻收你一塊大洋，包你學會……”
趙九斤聽了，默默轉過身去，難道他看起來是很好騙的樣子嗎？
吳半仙見忽悠不到趙九斤，咳嗽了一聲，又道：“好吧，小兄弟，看來你和老夫的辟穀術無緣，不過，我看你印堂發黑，有烏雲壓頂之兆，如果不想辦法化解……”
趙九斤聽著吳半仙嘮叨，忽然覺得一陣陣困意襲來，他昨晚做了一夜噩夢，一夜沒睡覺，這會眼睛一閉，不一會就打起來細微的鼾聲。
吳半仙氣得瞪眼，不過他有的是耐心，憑借他混跡江湖這麽多年的眼光，這小子衣著幹淨，又長得這麽壯，不像那些乞兒流浪漢，兜裏肯定還是有幾個錢的。
“趙九斤……趙九斤……”
趙九斤睡得迷迷糊糊的，又聽到東家在喊他的名字，同時身上一陣一陣的發冷。
“趙九斤……我交代給你的事呢？”
“你為什麽還不去辦？你為什麽還不去辦？”
趙九斤隻覺得耳邊東家的聲音越來越大，而且和昨晚不同，這聲音透出來些許瘋狂！
同時，趙九斤覺得身上越來越沉重，就像是被巨石壓住了一樣，快要喘不過氣來。
然而他想睜開眼，卻怎麽也睜不開，想要大聲叫喊，喉嚨裏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但又偏偏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一切。
“趙九斤……如果你再不去辦我交代給你的事！我就拉你下來陪我！”
趙九斤猛的睜開眼，總算是醒過來了，然而最後那句話仿佛像索命的魔咒一樣，不斷在他腦海裏重複。
讓他心裏一陣陣發慌。
趙九斤捂著胸口，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喲，小兄弟，你終於醒啦？”
趙九斤回過頭，發現吳半仙正盤腿坐在他身旁，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吳半仙捋了捋胡須，慢條斯理地說道：“大白天都能鬼壓床，你是沾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吧？”
趙九斤心裏一咯噔，但還嘴硬的反問：“大白天也會鬼壓床？”
吳半仙淡然一笑：“小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吧？正午時分，本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但所謂勝極反衰，這個時辰也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那些大白天撞鬼的，基本都是這個時辰！”
“而且，你昨晚折騰了大半宿，嘴裏一直嚷嚷著，想必是做噩夢了吧？害得老夫都沒怎麽睡好。”
“小老弟，我跟你說這種東西最難纏了，他們雖然不能直接要你的命，但是會慢慢的折磨你，讓你睡不好吃不好，一直處於驚慌恐懼之中，不斷消耗你的精氣神，等精氣神耗盡，你也就一命嗚呼了。”
趙九斤聽得臉色發白，“那、那我該怎麽辦啊？”
他、他可不想下去陪東家，他還不想死啊！他還這麽年輕！最重要的是！他都還沒娶媳婦呢！
趙九斤現在是又驚又慌，又有些懊悔，早知道他就不接這活了，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吳半仙看到趙九斤的臉色一陣變換，心裏在偷笑，但臉上還是端著，清咳一聲道：“小兄弟，你也別怕，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你這不是遇到老夫了嗎？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除了卜算之術，降過的妖，除過的魔，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
趙九斤聽到這裏，連忙道：“小子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先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