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要怨我
是夜，梧城外一片小樹林裏。
趙九斤按照吳半仙的吩咐，在這裏搭建了一個臨時的簡陋法壇。
吳半仙要開壇做法，為他驅邪。
案桌上鋪著黃布，香爐鎮壓，左側是一把法劍，右側是一遝黃符，上麵壓著一隻三清鈴。
趙九斤站在一旁，看著這法壇，心裏有些肉疼，置辦這些東西可不便宜。
不過為了保住小命，該花的錢還是要花。
此時，正盤腿坐在一棵大樹下的吳半仙睜開雙眼，抬頭看了看天，月亮已經出來了。
“好了，時辰到了。”
吳半仙一下站了起來。
趙九斤連忙上前道：“吳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
吳半仙斜了他一眼，“你就放心吧，對了，還有我們說好的……”
趙九斤立刻會意，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布袋，在手裏掂了掂，裏麵發出銀元碰撞的清脆響聲。
“吳先生，這是說好的報酬，我都準備好了，你要不要點點？”
吳半仙看到錢袋，頓時眼睛一亮，克製住想要立刻伸手去拿的念頭，咳嗽一聲道：“不用了，我相信你，好了，你現在站過去吧，老夫這就為你開壇做法。”
趙九斤按照先前所說的位置站了過去。
吳半仙來到法壇前，燃起三炷香，插入香爐中，接著拿起銅鈴一搖。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在靜謐的林子裏響起，隨著夜風飄遠。
吳半仙一邊搖著鈴鐺，一邊腳下踏起禹步，嘴裏開始念起趙九斤聽不懂咒語。
“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 護我真靈……”
吳半仙先前跟趙九斤說他縱橫江湖幾十年，這話其實並不假。
除了家傳的算命之術，吳半仙曾在嶗山道觀遺址撿到過一本——道書。
可惜嶗山道觀毀於戰火，那道書也有些殘缺。
不過吳半仙憑著自己的學識，還有多年的所見所聞，一點一點的把殘缺的地方補上了。
至於補的對不對，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他現在念的就是道書裏麵記載的咒語，靈不靈驗另說，但唬住趙九斤足夠了。
“……五天魔鬼，亡身滅靈。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
吳半仙一聲敕喝，橫眉怒目，一手拿起法劍，開始繞著趙九斤舞劍。
那法劍唰唰唰的，舞得呼呼生風，趙九斤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吳半仙曾跟著一個雜耍團混跡過半年，正所謂技多不壓身，這舞劍就是從那裏學來的，。
舞完三圈，吳半仙開始微微喘氣，感覺有些累了，心想這一套也對得起趙九斤給的價錢了，於是打算收工。
“呼——”
忽然一陣狂風吹來，林葉嘩嘩作響，風中帶著寒意，趙九斤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一團不知從哪裏來的白霧，自樹林深處湧了出來，隨風彌漫，飛快散開，眨眼之間就來到了趙九斤和吳半仙身前。
兩人都愣在原地。
趙九斤最先回過神來，顫聲問道：“吳先生，這、這是怎麽回事？”
那白霧中傳來的寒氣，讓他像是掉進了冰窟窿一樣。
轉眼間，白霧就充滿了四周，在枝葉間浮動，讓氣溫驟降。
吳半仙沒有回答趙九斤，因為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而且他的兩條腿，在微微發抖。
混跡江湖這麽多年的直覺告訴他，這回是真的攤上事了。
三十六計，跑為上策！
“傻小子，你管它是什麽，還不快跑！”
吳半仙說完也不等趙九斤，轉身就自己先往外跑！
而就在這時，兩旁的樹木枝葉窸窸窣窣地抖動了起來。
兩旁的大樹仿佛活過來了一樣，樹身斜斜的往前扭曲，枝葉延伸連接到一起，相互緊緊糾纏，直接就把道路給封死了！
“這、這！”
吳半仙的臉都白了。
趙九斤看到這詭異的變化，也不由一愣。
“嗖！”
隻見一根灰褐色的樹藤從樹間垂落，貼著地麵飛快遊竄到吳半仙腳下，一下纏住了他的腳踝。
“啊啊啊！”
吳半仙大聲慘叫著，整個人被倒吊在了半空。
樹藤一圈一圈的纏繞，最後直接把吳半仙的嘴都堵住了，大概是嫌他叫得太難聽了。
趙九斤看到被倒吊起來的吳半仙，默默縮回了剛剛準備邁出去的腳。
他有種預感，如果剛剛他跟著吳半仙一起跑的話，現在肯定也被一起吊起來了。
“嗬嗬嗬……”
趙九斤聽到了一陣冷笑聲，接著又聽到有人在耳邊問他。
“你怎麽不跟著一起跑？”
趙九斤整個人都僵住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而且，這個聲音聽起來十分熟悉！
就是噩夢裏東家的聲音！
趙九斤轉過身就直接跪地大聲求饒。
“東家啊！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家裏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幼弟幼妹，都指望著我養活啊！”
“而且我還沒娶媳婦啊，我還不想死啊！”
“這事其實也不能怨我啊！都怪那兩個山匪，才害我把匣子打破了！”
“……”
趙九斤的求饒聲在樹林裏回**，四周湧動的白霧似乎停滯了一瞬。
“誰是你東家？”
來人十分不悅的說道：“你抬頭看看我是誰！”
趙九斤下意識的抬起頭，入眼是一雙黑麵白底的雲頭鞋，往上是青色長袍下擺，再上是紺色馬褂，最後是一張男人的俊秀麵容，隻不過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你、你是誰？”
趙九斤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而且這身打扮，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跟他這種貧苦人家是八竿子都打不著一邊。
“嗬嗬嗬，看來你不記得我了……”
這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下巴微微抬起，舉高臨下的看著趙九斤，“不過也對，那天見你，我是附身在羅善仁的身上。”
羅善仁，就是羅老爺的大名。
“附、附身？”
趙九斤瞪大了眼，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
此時，皎潔的月光照下，眼前這人的腳下，卻沒有倒映出影子來！
他沒有影子！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趙九斤看著眼前的男人，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但趙九斤越害怕，男人似乎就越高興，咧嘴笑了起來。
忽然啪嗒一聲，男人的眼珠居然掉了下來，骨碌碌的滾到趙九斤的身前。
他臉上的肉也在一片片脫落，露出裏麵的森森白骨，可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問著趙九斤：“你說呢？”
“啊——鬼啊！有鬼啊！”
趙九斤就像中箭的野豬一樣，尖聲慘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