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除夕夜沈門臨難 驚蟄前故客未速 ②
過了元宵節，餘儲帶餘痕到煙雨林拜師學藝，這煙雨林乃山中一處隱秘幽靜的廣茂竹林。五六日之後，餘儲父子來到煙雨林林主扶漣的住處，但見：
青峰掩映，綠水環合。春雨如油青煙籠，夏月溶溶倩影落。秋風撫動深林舞，冬雪紛飛天一色。縹霧迷冷枝，翠地環碧波。
餘儲上前敲門，不一時，竹門打開，從裏麵走出一位白衣少女，看著他們，問道：“不知二位到此有何貴幹？”
餘儲答道：“在下皞靈教餘儲，今日前來拜訪故友。”說著，他將名帖交給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接過餘儲的帖子，說道：“二位在此稍等。”她說罷轉身進去，將門關上。約過了半刻鍾的時間，白衣少女出來說道：“主人請餘痕少主進去。”
餘痕聽到是請他進去，抬頭看了看父親，似乎在征求父親的意見。餘儲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痕兒，進去吧。”
餘痕跟著白衣少女進到裏麵。餘儲在外麵等，自午後到傍晚，餘痕一直都沒有出來。他在門外負手徘徊，不時的朝裏麵望一望。他知道扶漣不會傷害兒子，但這半日的等待還是讓他忍不住隱隱擔憂。畢竟，餘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正在他焦慮時，門再次被打開，白衣少女出來說道：“我家主人已收餘痕少主為徒，餘教主請回吧。主人還有一句話要我轉告教主，日後若無重要之事，還請餘教主不要來看望餘痕少主。”她說完便轉身進去，將門鎖上，壓根不管門外餘儲的反應。
餘儲看著緊閉的竹門，心內十分高興，雖說此事的結局出乎他的意料，可終歸是達到了目的。他星夜趕回紫淩峰，開始做他自己的事情。
他明察暗訪了大半年才知道當日央樂在晗鈞閣中所飲之水是“美人劫”，被稱為殺人於無形、救人於頃刻的奇毒奇藥。她服用時正值冬日，又近水樓台取得了紫淩峰古泉之水，天時地利人和全齊備，日後不發揮藥效才奇怪呢。然而何時發揮藥效，全要看天意了。這一切，都是她精心設計好的吧？
那時，央樂為了救他，將他體內所有的毒都引到自己身上，而後便發覺自己已有身孕。她體內的毒和這個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孩子，讓她的內功修為日漸減退，身體也越來越弱。
她發現，自己連劍都揮不起來了。
這不是一個殺手該有的樣子！這樣的自己……太陌生……也太可怕了……
如果當初聽她的話，那麽餘痕是不是……！餘痕是自己的親骨肉啊，自己心驚膽戰了十個月才護下來的，怎會在此時產生這樣可怕的念頭？
餘儲連忙起身推開窗戶，讓夏夜的風吹走頭腦中本不該有的思緒。
數日後，他派往冰清宮秘密探查消息的方長老回來了，向他匯報了一個重大訊息：“二月初獨闖冰清宮之人，正是暗客！”
餘儲聽罷這個消息，心中驚喜，卻又不敢相信，問道：“暗客！你確定真的是暗客？”
“是。”方長老回道，“沈辰在玄冰洞周圍增派了許多護衛，屬下潛在其中多方打探，所有人都這麽說。”
“皞靈教竟然派暗客前往玄冰洞盜走魔靈神珠，豈不知此物魔性未除，若是讓暗客得逞，勢必為禍天下。難道餘教主想要同整個武林為敵嗎？”餘儲忽然想起了沈辰那日說的話。
早前，餘儲並不知道刺客獨闖冰清宮一事，但是二月初九那天，沈辰居然到紫淩峰說是皞靈教派人要盜走這魔性未除之物，並指名道姓說此人便是當年江湖上三大殺手之一的暗客。
“沈宮主如此確信盜寶之人便是暗客，可有證據啊？”餘儲問道。
沈辰拿出了一支形製特異的飛鏢，說道：“此鏢便是證據。”餘儲定睛瞧去，一霎時心內又激動又緊張。他認得這支飛鏢，是央樂在很久之前用過的。
“飛鏢上還有兩個字，餘……”沈辰話剛說了一半，餘儲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沈宮主，本座聽聞暗客早已退隱江湖多年，且不論請她出山前去盜寶，便是找到她已是難如登天。”
“本宮那夜與她交手時，她用了一招‘莫問菩提’，與當年一模一樣。”沈辰在說“一模一樣”的時候，抬眼盯著餘儲。
餘儲依舊不動聲色，說道：“沈宮主若僅憑一支飛鏢，一個招式，便說是我皞靈教指派暗客所為，如此汙蔑我皞靈教……”
“汙蔑？”沈辰聽他說到此處，冷笑一聲，道，“餘教主還要本宮把話說的更明白些嗎？”
“沈宮主！”餘儲怒聲言道，“即便本座要拿回魔靈神珠，也不會靠一個女子。你若是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本座不客氣！”說罷，他便下了逐客令。
沈辰這麽一鬧，讓皞靈教、冰清宮兩家的關係十分緊張。餘儲為了查明真相隻好暗中派方長老去往冰清宮查探情況。如今終於得知，此人潛入冰清宮便直奔玄冰洞，除了帶走魔靈神珠還能做什麽？而隻有他一人知道，暗客正是自己夫人央樂過去的身份。她到冰清宮是為了拿回魔靈神珠，是為了皞靈教，是為了她夫君。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理由解釋的通嗎？餘儲越想越興奮，一方麵是他看到央樂並未絕情，另一方麵他終於有合適的借口攻打冰清宮，並奪回魔靈神珠。因為，魔靈神珠本來就是他皞靈教的寶物。
方長老看到餘儲陷入沉思，且他嘴角又露出笑意，這讓方長老越發看不明白，遂問道：“教主，教主，您怎麽了？”
餘儲回過神來，對他說道：“你先退下，本座要仔細想想。”
“是。”方長老隻得壓下心中疑惑，離開撰閣。
次日一大早，餘儲在曦殿召集眾人，先向大家挑明了央樂的身份。在座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在他們印象中夫人從來都是端莊、大方，盡管有些高冷，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人把她跟殺手聯係在一起，尤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暗客。看到眾人還在震驚中，餘儲又說道：“前次沈辰大鬧紫淩峰，本座便有發兵攻打之意，無奈當時諸多事務纏身，便暫時擱下了。如今，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
這時，有一人站出來說道：“教主，屬下認為，我們如此貿然發兵，恐對我教不利。萬一他將夫人的身份公諸於眾，豈非有損我教與夫人的清譽？”
他說罷，又有一人站出來說道：“教主，沈辰大鬧紫淩峰皆因夫人暗闖冰清宮而起，這論起來，還是我們理虧啊。”
“本座幾時說過暗闖冰清宮之人是夫人？”餘儲聽罷這句話竟笑了，反問道。
“您方才不是說……”
“哼，若是本座不提，你們知道嗎？”
底下眾人不知如何接話，全都啞口無言等著他的後文。餘儲接著說道：“連你們都不知道的事情，試問他沈辰要從何得知？憑他一麵之詞難以服眾！今天本座將實情告知你們，隻有沒有內奸通風報信，沈辰就是到死都不會知道。況且，本座此番發兵，乃是為奪回我教至寶魔靈神珠。”還有一事，便是為央樂報仇。她無論什麽身份，都是我的妻子，絕不能被別人欺負了！這番話，他隻在心中向自己說。
聽到這番話，立即有主戰派站出來問道：“不知教主何日發兵？”
“一個月之後。”餘儲說道。
聽罷，下麵人在議論這個時間，又有一人站出來說道：“教主，一個月之後正好是六月二十五日，隻怕……有些不妥。”
餘儲細細想了一番，意味不明的笑道：“本座覺得這個日子挺好，就這麽定了。”他不等眾人繼續發表意見，便開始安排各項事務。
皞靈教以奪回魔靈神珠為名，聲勢浩大的進攻冰清宮。可是不到一個月時間，餘儲便铩羽而歸。自此，他一心一意訓練士卒，同時密切地關注著冰清宮的動靜。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瞬間年關將至。臘月二十九夜幕降臨之時，忽然有一眾武藝高強、凶惡殘忍的刺客殺進冰清宮。一夕之間，人間團圓日化為火海地獄時。
遠處山崗上，餘儲格外平靜地看著冰清宮在熊熊烈焰中灰飛煙滅。
江湖中人隻知冰清宮慘遭滅門，卻不知凶手是誰，此事遂成為一樁武林懸案。
在拿到魔靈神珠那一刻，餘儲絲毫未有喜悅，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為了這珠子前前後後耗費了七、八年的時間，如今戰利品就擺在眼前，卻為何一點都提不起興致？
遲了一時，他將盛放魔靈神珠的紫檀木盒蓋上，正好聽到董長老在門外說道：“教主，屬下有要事稟報。”
“進來。”他在房中應道。房門打開，董長老走進來，懷中抱著一個小孩，餘儲見狀驚訝道：“這是？”
“她是沈辰的小女兒，是我們派出的伏兵在半路劫下的。沈辰的兒子未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