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多了一個婆婆
長安東市、西市，露布大張，即將成立大康櫃坊的公告、紙幣樣式的公告貼出，幾名國子監書學、算學的監生，負責輪流頌讀、講解。
戶部已經承諾了，待事過後，他們將首批錄用為大康櫃坊的夥計，享受流外官的待遇。
老實說，國子監書學、算學監生的就業問題，老大難了。
朝廷及雍州的流外官，很少有缺讓他們來補；
外放的流外官，哪怕隻是不遠的岐州、華州，心高氣傲的監生也看不上！
真正的高不成、低不就，也不知他們哪來的底氣。
大康櫃坊的成立，就迫切需要這些有一定身世、有一些書寫計算能力的監生。
同時，因為他們身世的原因，也不怕他們卷錢而逃。
“大康櫃坊，為朝廷下轄的部門，主錢幣發行，含銅錢與紙幣，二者價值對等，允許百姓到大康櫃坊免費互換；任何個人與組織，不得擅自發行錢幣，違令者流，最高處絞。凡大康境內櫃坊、質庫，均需在一月內到大康櫃坊備案，方成為合法櫃坊，並接受大康櫃坊監督與指導。”
“同時，大康櫃坊公開接受寄存物品，收費將為市麵五成。接受百姓存放銅錢，不收取任何費用，一文錢起存，上不封頂。大康櫃坊有稅賦為支撐，百姓可放心存放。”
“兩年內，絲帛絹麻代錢的功能取消，唯交租庸調可抵。”
百姓嘖嘖稱奇地觀看紙幣圖案。
“拉大弓射敵的，是皇帝？”
“年輕人，不知道了吧，當年陛下的箭術可謂難逢對手！看，後麵的具甲，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玄甲重騎！”
“這個百文、一貫，有點冒險了，倒是一文、十文可以試試哈。”
“紙怎麽能當錢？”
“朝廷認可了，可以隨意換銅錢，你哪來那麽多顧慮？就你埋牆洞裏那百十文，也不至於有人騙你的錢吧？”
“你想想，一貫錢六斤四兩，褡褳背著多沉啊！換成紙幣才薄薄幾張。”
【取自《舊唐書·食貨誌》】
露布處議論紛紛，櫃坊雲集的位置處，各家的管事麵如土色。
事情大了！
本來各家櫃坊、質庫，除了按時到市署交三十稅一的商稅，就再沒人能管得到他們了。
陰陽契約也好，逼人為奴也罷，隻要不是鬧出太大動靜，一般也不會有人管他們。
可是，憑什麽！
憑什麽頭上就多了一個婆婆！
幾家管事怒目圓睜，握著沙缽大的拳頭，把並州黃氏的管事黃獅虎揍了一頓。
狗東西，惹人之前不知道看看，對方是不是你惹得起的？
睚眥必報房二郎，這名聲是平白喊出來的嗎？
人家的報複，不是讓你並州黃氏某個店鋪關門，要將整個產業一網打盡！
可憐我們受無妄之災啊！
不約而同地，各家遣信鴿、快馬，飛報自己家主、寺主，順便將並州黃氏惹出禍端的緣由說了。
冤有頭，債有主，並州黃氏幹的好事，可不能賴我們。
滿頭包的黃獅虎掙紮起身，看著並州黃氏門可羅雀的櫃坊，眼淚險些流了下來。
至於嗎？
我折根狗尾巴草抽了你一下，結果你就掄著陌刀追殺？
不講武德！
本來並州黃氏與房艾的關係，不說特別融洽吧，好歹還是合作夥伴，可另外一個派係的上台頂替了黃韻兒，自然要斬斷黃韻兒的關係。
原以為，最多是房艾來鬧一鬧罷了，哪曉得人家玩了這麽一個狠招？
要命啊！
黃獅虎知道，自己這一係，怕是凶多吉少了。
被坑的其他家，誰又會甘願吃虧？
偏偏這事的影響，又到不了聯合向朝廷抗爭的地步，各家憋下的那口惡氣，肯定會對並州黃氏發泄。
沒有哪個世家能大得過皇權，即便是大康的世家，在隻能在結盟的形勢下自保。
沒辦法，康世基這個老軍頭，願意跟你講道理時，還能讓你嗶嗶幾句，真惹惱了可是會揮軍而上的！
雖然世家很鄙夷，斥之為粗魯不文，可誰知道他們的心裏早就酸透了。
當年的亂世，我家要有這等兵馬，還會俯首稱臣麽？
皇權這東西，大家口口聲聲不稀罕，可真實的原因是夠不著啊！
要是有這實力，你覺得哪家願意居於人下？
並州黃氏要因這事被逐出聯盟，就是朝廷砧板上的一塊肉！
……
穀雨之後，天氣變得暴熱，一般人都隻著單衣。
長安城熱起來是真熱，但最熱的是皇城、太極宮。
前朝建造長安城的大匠，設計坊間規劃是相當有一手，整個長安城的布局也大體對稱，且憑各坊的布局，就能對抗入侵的強敵，很有超前的戰略思想。
問題有二。
真到了敵人打進長安城的時候，還有沒有人願意據城而守、與敵偕亡。
如果帝王都當了跑跑，再好的防禦工事，那也隻是裝飾。
太極宮的位置，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偏偏就是長安城最熱的地方。
或許，那位大匠是想帝王感受長安城的熱情？
熱到什麽地步？
去年，有公卿奏曰：“依禮，季夏之月，可以居台榭。今隆暑未退，秋霖方始，宮中卑濕，請營一閣以居之。”
要知道，在整個大康都勒緊褲腰帶的時候，還有臣子請康世基建閣，那是有多看不下去了。
康世基回複：“朕有氣病，豈宜下濕。若遂來請，糜費良多。昔漢文帝將起露台，而惜十家之產；朕德不逮於漢帝，而所費過之，豈謂為民父母之道也。”
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兩個字：沒錢。
當帝王當到窮得叮當響，康世基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太極殿上，康世基當眾禦批，特許從五品上戶部度支郎中羊召、從五品上金部郎中金滿倉、襄陽郡公房艾有入集市之權，不受限製。
沒法，大康櫃坊的開設，雖然以檢校度支司員外郎、檢校金部司員外郎為掌櫃，你還能不許郎中入市查看了？
至於房艾，你不準人家入市，看不到實際情況，怎麽讚畫？
除了弄到備戰的錢，康世基還指望房艾多弄一點，好讓他明年添個避暑樓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