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下瑞
房吉祥阿巴兩句，房艾明白這是在嘲諷羃籬男子的偽裝。
男子的身份不簡單，戴羃籬顯然是不想被認出來，以傷人為目的，估計是不想徹底得罪梁國公府。
除開丁隆這個弱雞，無論是房艾還是房吉祥，都可以輕鬆吊打他。
到鬥門鎮，自然不能過上林署衙門而不入，否則落人眼裏，還以為自己對上林署有看法呢。
署丞莫之文看到房艾，歡天喜地的烹茶湯。
房艾肯為莫之文出手，弄垮漢鄉閣、解救莫行善，將整個處在崩潰邊緣的家拉了回來。
“家裏還好吧？”
房艾寒暄。
“婆娘多養了兩窩雞，二郎正在讀私塾。下官鄭重告誡二郎了，要先修品行，萬萬不能像大郎一般栽進去。”
說起略有起色的家境，莫之文滿是風霜的臉上綻放出由衷的笑容。
至於不爭氣的大郎，被國子監除名，在萬年縣服一年勞役，想來多少會有改變吧？
出來了，托人找一個賬房，拜師學幾年？
不，不能學這行！
誰知道這個敗家玩意啥時候又去賭了呢？
萬一動了東家的錢財呢？
那會害死全家！
太府寺太醫署，還有一個故交在任博士，通過他，或許能給大郎謀一條出路。
不拘醫生、針生、按摩生、咒禁生、藥園生，能夠混個肚兒圓就行。
這裏的醫生不同於後世的概念，完整的詮釋是醫學生。
太醫署招生，也不是三百人，那是前前朝的標準。
醫生四十人、按摩生十五人、針生二十人、咒禁生十人、藥園生八人，學生共計九十三人。
大康的思路是，貴精不貴多。
至於淘汰的標準，比國子監嚴格多了，畢竟學藝不精的醫生，很可能是個優秀的殺手。
因為房艾的嫁接計劃，整個上林署對監事劉仁貴的態度略有轉變，雖然還都保持距離，至少沒那麽冰冷了。
保持距離與排斥，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昆明池畔，林檎伸展出細碎的綠葉，頑強地宣告，它們熬過了寒冬。
不遠的昆明池裏，一群綠頭鴨在快活地戲水，偶爾捕食一條小魚。
房艾哈哈一笑：“這可真是昆明池暖鴨先知。”
劉仁貴稱讚：“好詩！”
雖然劉仁貴不以詩文見長，倒是書寫公文流利，卻不代表他鑒賞能力低，僅僅殘句，應時應景，意境悠長，自然能咀嚼出好賴來。
再說，以劉仁貴的擰巴性子，不好的詩文，你就是打死他也不會稱讚，哪怕房艾對他有恩情也不行。
“上官，去年寒冬，鬥門鎮百姓送來麥杆草席，保樹存活，現在確定有七成五的存活率。”
劉仁貴半是驕傲、半是感慨地解說。
在這個時代，七成五的成活率，逆天了。
房艾認真檢查了一下情況：“下方柰樹生出的小芽，要及時摘了，免得影響林檎的生長。今年林檎生出的花，全部打了，至少明年才能準許坐果。”
“話說，你與鬥門鎮百姓這麽融洽了，那個祈媚還沒弄到手？”
劉仁貴期期艾艾，旁邊的祈媚嬌羞地說了聲“討厭”，地裏幾個婆娘立刻起哄了。
都成外室了，房艾這個上官又不幹涉，大家自然也放得開。
“梨、柿、核桃，你今年找地方試，凡是成功的經驗，全麵對鬥門鎮放開。建功立業那種大口號，想想就行，我們的目的隻是讓百姓多一口飯吃。”
這種樸實無華的理由，才是每個農學家所想。
“另外，拜托各位鬥門鎮父老，對劉監事的喜事遮掩一二。畢竟違律了，對處境不佳的劉監事可不是什麽好事。”
《康律》第一百八十六條：諸監臨之官，娶所監臨女為妾者，杖一百；若為親屬娶者，亦如之。其在官非監臨者，減一等。
簡而言之，你在哪裏做官，不能在那裏納當地女為妾，恐有勾結當地豪強之嫌。
監臨之官，指的是主官。
外室不是妾，可別人攻擊起來肯定肆無忌憚，劉仁貴或許能扛得住攻擊，祈媚卻未盡承受得住。
劉仁貴叉手不語。
房艾的好意，他自然是明白的。
“官爺放心，我們保證，從今天起，鬥門鎮不會再議論祈媚的事。”
劉仁貴看向祈媚，聲音低沉：“委屈你了。”
祈媚溫柔地回應：“即便前麵是刀山火海，我也願意為你踏過。”
嗞，狗糧撒了一地。
……
回到司農寺，房艾把劉仁貴寫好的文牒遞到楊弘禮案頭。
不是房艾不會寫文牒，也不是懶，而是要把這功勞結結實實地扣到劉仁貴頭上，不說讓他鹹魚翻身吧，至少今年九月三十日之前，在吏部考功司校定考第時，搏一個中第，不至於被人坑去官身。
四善之恪勤匪懈，二十七最之“功課皆充，丁匠無怨，為役使之最”、“耕耨以時，收獲剩課，為屯官之最”，足夠劉仁貴評中上了。
至於四善之德義有聞，這一條的評定比較主觀化，以劉仁貴之前犯的事，即便不刻意針對也絕不會安到劉仁貴身上。
公平，這世上哪來的絕對公平？
能相對公平就謝天謝地了。
楊弘禮翻開看了幾眼，變得眉飛色舞：“七成五！這個比例，就是前人未有的成績！好，好！老夫上朝，奏報祥瑞！”
祥瑞不是亂報的，曆朝曆代各有不同的規定。
大康禮部規定的祥瑞，分大瑞、上瑞、中瑞、下瑞，下瑞中有木連理一說。
木連理的官方釋義，是指不同根的樹，其上部枝幹連生在一起。
聽聽，嫁接不就套得上了麽？
人家可沒說一定得是野生的。
就算是人工祥瑞，說起來略為勉強，可能批量出產，想必至尊也會大悅吧？
“咦，怎麽說今年的花必須打落？”
楊弘禮覺得有些遺憾，要是讓至尊看到林檎花開，那是多美妙的事！
“今年的林檎，枝條還有些柔弱，掛果會對樹有損傷，影響其生長，明年開始才適宜坐果。”
“且果類樹木，還不能全部都掛果，得把擁擠果、小果、殘果、病果、形狀不正的果疏掉，使果在樹上、枝條上分布均勻，充分接受養分，發育正常，長大果，長勻果，我稱之為疏果。”
房艾隨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