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願降
李癡這種純粹的行伍之人，還是比較尊重“殺俘不降”的慣例。
更何況，定襄城中，九成以上是同根同源的漢人，沒有解不開的生死仇，就犯不著製造無謂的殺戮。
舒獵經驗比較豐富，抓著一名將軍審問前因後果。
“大總管，據交代，北胡遣康蘇蜜部五百人，剛剛帶偽朝小皇帝一行人逃走了。”
李癡並不太在意偽朝小皇帝。
雖說擒獲敵酋是大功，可大功是立不完的，偽朝小皇帝也是遲早的菜。
房艾從一旁走來，一身山文甲壓得沉甸甸的。
“稟大總管，丙丁夥夥長房艾，經過詢問，有人看到胡酋康蘇蜜拿了一塊印璽，似乎有補缺。”
房艾這個夥長，按後世話，叫高配。
李癡身子一個哆嗦：“別將舒獵，命你率本部追擊康蘇蜜，務必將玉璽拿回來！敵酋若頑抗，格殺勿論！”
在李癡這種老派人眼裏，得到傳國玉璽，意味著大康成為正朔，可比生擒偽朝小皇帝重要多了。
舒獵拱手領命，李癡兀自絮絮叨叨地叮囑：“盡量，盡量保證傳國玉璽的完好無損。”
舒獵下令，全團換馬，不著馬鎧，繼續追擊。
草原上本就視野開闊，康蘇蜜部雖然先跑了大約兩刻鍾，房艾他們還是能觀察到塵埃，遠遠綴在後麵，不至於迷失方向。
前方的康蘇蜜險些被氣死，合著定襄城那幫廢物，連阻攔一個時辰都做不到啊！
如果隻是本部逃逸，康蘇蜜自信，還是有一半機會逃脫的。
可是，自己還不得不帶著一群蠢笨到馬術連孩子都不如的累贅啊！
真不知道，可汗非得留著這種傀儡做什麽，一人賞一刀，世界頓時清靜。
眼看追兵越來越近，康蘇蜜咬牙：“把這些累贅全部趕出去，隻留小皇帝！”
“不行！他們都是朕忠心耿耿的老臣！”一直怯弱無聲的小皇帝，終於雄起一把，怒目瞪向康蘇蜜。
然而，沒有力量的嘶吼，即便吼到聲嘶力竭、喉嚨叫破，也抵不過北胡人手中的刀。
看在小皇帝的麵子上，百餘人沒有見血，隻是被逐出隊列，手足無措地抱著馬頸，哭天喊地的叫著先帝與小皇帝的帝號。
“我朝先帝啊！睜眼看看你悲慘的苗裔吧！”
“嗚嗚，非要剛烈地與世家門閥同歸於盡，你考慮過後人了嗎？”
房艾為首的一團人馬，呼嘯著擦這幫棄子而過。
這幫人，回頭再抓，反正他們連跑都不大跑得動。
康蘇蜜眼瞅著舒獵團越來越近，咬牙大喝：“去一百人，拖住他們！”
一百騎帶著慷慨赴死的悲壯，扭頭向追兵衝動。
“哈哈，老成要開利市了！”
成默快馬加鞭，與房艾並肩，如兩把尖刀穿入豆腐中。
成金是當世馬槊名家，成默大致有他八成火候，在戰場上，不是背到極點，輕易不會失利。
長長的槊鋒直接貫穿了一名北胡人的身體，質量不次於山文甲的板甲，在馬槊麵前沒有太大的防禦力。
抽槊、再刺，借著馬力挑飛一名北胡人，成默張狂地大笑：“還有誰？”
房艾揮舞長撾，撾筆如斧刃劈下，瞬間了結一名北胡人性命；
撾頭一轉，重重砸在一名北胡人頭上，當場頭破血流，紅的白的並迸；
撾柄如矛，撞飛一支長矛，將一名北胡人掃得從馬上倒飛；
撾指一戳，正正紮入北胡人鼻孔，對方雖未受致命傷害，卻血流滿麵、慘叫不已。
撾招十五手，其實不怎麽重視招式。
說白了，重器無鋒，大巧不工，根本不需要那些虛虛實實的套路，幹就完了。
撾從揮舞那一刻起，自然而然的有一種勢，順勢而為，便省了許多力氣。
就是這份量，堪比斧鉞，力氣不大還玩不起來，以房艾的力氣也沒有能力久戰。
意猶未盡的房艾舉目，卻發現，百騎北胡人沒了，一個都沒有了。
衝在最前的丙丁夥占了大頭，人均斬首二級，其餘的被其他隊、夥搶去，還有更多人輪空。
區區一百個人頭，哪裏夠分？
以三百騎對一百騎，雖然多數人沒出手，可也隻是下陣而已。
具體到出手的人，多數是斬首一級，為下獲；
丙丁夥多數斬獲二敵，為中獲；
房艾與程處默均殺敵四人，為上獲。
具體軍功，有兵部兵部司的令史隨團記載，自然也用不著割耳記數。
兵部司三十七令史，可不就是這時候用的。
除了留下幾騎照顧記功的令史，其餘人全部催馬急奔。
能逼得康蘇蜜部驅趕累贅、分出為數不多的人手來阻攔，說明康蘇蜜急了，說明他們人困馬乏！
大功，就在眼前！
極少廢話的舒獵揚起長矛：“兒郎們，殺敵立功就在眼前！”
三百騎瞬間精神煥發，一個個嗷嗷叫著，呈扇形向前方撲去。
“俟斤，馬已經跑不動了！”
部眾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北胡人，隻擅長馬戰，這是他們先天的優勢。
步戰，也不是說一點不行，隻是戰績沒眼看。
康蘇蜜的眼神裏，依稀帶著一絲絕望：“停下，準備戰死，回歸狼祖的懷抱吧。”
康蘇蜜的旗幟升起，青狼旗上繡著彎彎曲曲的北胡文。
一直默不作聲的偽朝小皇帝突兀地開口：“沒用，你們不是大康的對手，請降吧。”
康蘇蜜笑得悲愴：“你知道入寇大康，我們手上沾了多少血嗎？以己度人，換成是我也絕不容許對手投降，必除之而後快。放心，在我臨死前，一定帶你去見狼祖。”
小皇帝哆嗦了一下，強自恢複鎮靜：“但是，我們有保命的本錢。”
絕望的北胡人，眼裏突然閃耀著異樣的光芒。
好死不如癩活，求生是絕大多數人的本能。
舒獵團滾滾而來，迅速包圍了康蘇蜜部。
康蘇蜜撤下旗幟，舉著白布條，笑容僵硬地孤身出來談判。
“將軍，我們願降。”
舒獵似笑非笑地盯著康蘇蜜：“不試試打一場？萬一你贏了呢？別忘了，你的人手還比我多。”
康蘇蜜麵容苦澀。
之前被舒獵襲擊他渾義河的部落，就已經讓本部人馬心氣跌落，又被薛國瘋狂反擊，導致傷亡慘重，哪裏有能力與士氣如虹、鋒芒畢露的舒獵團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