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尊王的神來之筆

邦交,很多時候,根本就是在打明牌。

除了極度機密的事宜,明麵上的東西,大家的信息差都不會太大。

比如說吐渾就清楚地知道,大康在糧草上,今年難以再支撐一戰。

陰謀詭計有沒有市場?

有,但不多。

官場上的秘密真的不多,如果從源頭上沒注意的話,保密效果約等於篩子。

你家會采集大康的信息,別人也同樣會從吐渾人那裏獲得整個吐渾的布置。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需要國力強勁、拳頭硬、敢打,別人才會忌憚你。

要不然,牛皮吹得再清新脫俗,該稱臣納貢時,一樣都少不了磕頭上貢。

就憑三個字:你不行!

吐渾孝雋的出場,並不是來迷惑大康的,也迷惑不了。

雙方實力對比就擺在那裏,如果不是吐渾的地勢較高寒,不適於大康子民移居開墾,也許吐渾就成大康的一部分了。

不要懷疑農耕民族對宜耕土地的執著。

整個吐渾,有那麽一點冷,有那麽一點高,水草有那麽一點豐美,偏偏不太適宜種大康人常規的五穀,青稞又不太合大康人的口味……

偏偏,吐渾對隴右的騷擾,給絲綢之路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大康在稅賦上對農戶放寬,原因是靠絲綢之路得到了相當數量的稅賦。

說到這裏,還得鄭重鳴謝前朝末帝、康世基的老泰山之一,好歹是人家親臨大鬥拔穀,頂風冒雪,重新打通了絲綢之路,甚至還因風雪死傷了大量軍士。

過是過,功是功,不能直接一竿子打死了,你不能說他一無是處。

末帝的過錯,最根本的原因是家大業大,做事不考慮成本,所以才有百萬大軍出征高句麗的荒唐事跡。

憑心而論,當時他要是派十萬、二十萬大軍出征,說不定高句麗直接跪了。

你看看李癡打北胡,總共也有十餘萬人馬,連輔兵加民夫也就不到二十萬人。

所以,大康對吐渾的心態就是雞肋,偏偏又不得不收拾。

但是,將吐渾全麵納入大康,對大康而言卻是一個負擔。

沒錯,負擔。

粗放的部落及汗國管理模式,當然不需要太大成本;

可大康進駐兵馬、細劃管理,錢糧就得嘩嘩的開支。

真要打下吐渾,十萬兵馬就足夠看得起他們了。

步薩缽可汗也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才有底氣跳得那麽歡的。

吐渾伏允的操作,堪比熊孩子,你不理我就打你,你打我我就跑,你走了我又回來。

有吐渾伏允的言傳身教,吐渾尊王當然也學到了精髓。

“所以,高昌王,大康與吐渾一樣精疲力竭,現在最多不過是麻杆子打狼兩頭怕而已。”吐渾尊王還學了一句關中話。

吐渾孝雋的眼神深邃:“對啊!關鍵問題在於,我們是麻杆而已。”

吐渾尊王被這一句整破防了,偏偏還沒法反駁。

實力對比懸殊,吐渾不再是銳意進取的狼,而是虛弱得隨時會折斷的麻杆。

大康再承受一次大戰,頂多是元氣大傷,休養生息個一兩年也就恢複過來了。

吐渾,此時此刻的吐渾,能再承受一次打擊嗎?

黨項七姓背棄吐渾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看到了吐渾的虛弱。

連續戰敗的話,不僅黨項拓拔氏會轉身離去,就連各部落也會離心離德,再回到數百年前各自為政的局麵。

拓拔赤池雖然是步薩缽可汗的女婿,卻不代表他會將整個拓拔氏拖下水,為吐渾的未來殉葬。

生死時刻,親生父子都未必能信任,誰敢信任一個女婿?

吐渾尊王撓頭:“如果這樣,和親勢在必行啊!”

吐渾孝雋表示不解:“可是,大康已經明確表示拒絕了啊!”

吐渾尊王輕笑:“高昌王忘了重點,重點是大康拒絕賜婚。可是,如果是吐渾願意將公主嫁到大康呢?”

吐渾孝雋一口飲盡茶湯,拱手:“吐渾有太子,未來無憂!”

吐渾願意用馬匹賠罪,換得喘息之機,倒在房艾的預料之中。

嫁公主入長安,則是神來之筆,連唐間都嘖嘖稱奇。

不可小覷了天下英雄,吐渾還是有人才的。

房艾除了上報,也沒有其他辦法。

畢竟,除了愛好開疆拓土之外,好大喜功也是至尊的一大特色。

這事倒是給房艾提了個醒,以後的和親,不用考慮將大康的公主外嫁了,可以讓各番邦把公主嫁過來嘛。

皇宮有那麽多嬪妃名額,不能全空著嘛。

即便皇帝需要泡枸杞補一補,那也是為大康江山社稷鞠躬盡瘁嘛。

你說怕番邦女子產下麟兒,因此左右了朝廷日後的走向?

避子湯了解一下。

不是說大康就沒有控製生育的手段,這東西,關鍵看朝堂用不用而已。

太極殿上,康世基接到鴻臚寺的奏報,眉心情不自禁地躍過一絲喜色。

雖然很想一擊傾覆了吐渾,但康世基清楚,今年真不行。

之前遣段玄出征吐渾,純粹是為了報複,隻能一擊了之,否則你以為段玄不想生擒吐渾伏允呐?

中小規模的戰爭,可以隨時隨地開展;

滅國大戰,卻隻能在秋後進行,主要原因是秋收之後,糧草充裕。

同時,這也是遊牧民族喜歡秋季入侵、造成“防秋”一詞的主要原因。

“太子妃之位,不可能給番邦女子。嗯,齊王尚未有婚約,朕屬意吐渾公主為齊王妃,諸卿家以為如何?”

太子妃、齊王妃的位置一直空缺,連中意的人都沒有,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太子的庶長子都快出世了。

造成如此窘境,與康世基奪嫡成功密不可分。

畢竟,當初的世家,可是全部投資在故太子身上,結果被康世基蠻不講理的宮變,搞得他們的全部心血打了水漂,平白被庶族笑話了一番。

於是,皇室前往各世家說媒的使者,全部被彬彬有禮地婉拒了。

無可挑剔的禮儀之後,是世家無聲的咆哮:你,康世基,就是個蠻子,就是個臭軍漢,你家的子孫,配不上世家女!

同時,世家一係的讀書人,也選擇了不出仕,以此默默地對抗朝廷。

這也致使朝廷的中下層官員有不少出缺,也使得大康痛定思痛,國子監、都督府、州、縣都開了官方學校。

名額最多的,經學學生八十人,醫學學生二十人;

最少的,經學學生二十人。

既然你們不稀罕做官,朝廷就自己培養官吏!

今天你們世家不願意出仕。等以後想出仕都沒位置!

畢竟隻是軟對抗,康世基脾氣雖然惡劣,卻也沒法操刀砍向世家。

但康世基手下,不少大臣的發妻、續弦還是世家女,如梁國夫人盧明珠、宿國夫人崔氏。

這一對比,於康世基的羞辱就更甚了。

即便如此,太子妃之位,依舊不能交予番邦女子,這是原則!

沉寂下來的齊王麽,娶那麽一位王妃也不錯。

偷雞不著蝕把米,康綸寶有點自暴自棄了。

不過,在康世基看來,都不是事。

當年他在父親與兄長的夾攻下,狼狽得幾乎性命不保,最後還不是取得了勝利?

蓋棺方可定論。

也許,給他娶個番邦王妃,讓他徹底離開權力旋渦,也是一種仁慈?

可憐的齊王康綸寶,就直接被定下了婚事,對方是美是醜、是胖是瘦、是賢淑還是乖張,完全不知道,是真正的盲婚啞嫁,偏偏當事人連絲毫意見都不配有。

不要以為聯姻隻是公主的事,皇子照樣逃脫不了宿命。

大不了,康綸寶流連齊王孺人小院便是,誰也沒法說啥。

孺人,就是親王的媵妾專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