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有銅!

聽說彭王康元展招惹到房艾,大家都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都不省心,倆禍害,對撞吧!

聽到彭王擅自砍伐了兩棵嫁接成活的林檎,司農卿楊弘禮跳了出來,青筋凸現地舉笏:“臣請至尊嚴懲彭王!此風斷不可長!”

大理卿康紹宗嗬嗬一笑:“怎麽個嚴懲法?不說損毀器物,康律自有定罪,就說八議之法,還得減輕處罰呢。”

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合稱八議,議親指的就是皇親國戚,“謂皇帝袒免以上親及太皇太後、皇太後緦麻以上親,皇後小功以上親。”

《康律》重點提及:若犯死罪,議定奏裁,皆須取決宸衷,曹司不敢與奪。此謂重親賢,敦故舊,尊賓貴,尚功能也。以此八議之人犯死罪,皆先奏請,議其所犯。

所謂“刑不上大夫”就是依托這八議而來,也稱八辟。

但十惡不赦大罪,不在八議之列。

一曰謀反,謂謀危社稷;

二曰謀大逆,謂謀毀宗廟、山陵及宮闕;

三曰謀叛,謂謀背國從偽;

四曰惡逆,謂毆及謀殺祖父母、父母,殺伯叔父母、姑、兄姊、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

五曰不道,謂殺一家非死罪三人,肢解人,造畜蠱毒、厭魅;

六曰大不敬。謂盜大祀神禦之物、乘輿服禦物;盜及偽造禦寶;合和禦藥,誤不如本方及封題誤;若造禦膳,誤犯食禁;禦幸舟船,誤不牢固;指斥乘輿,情理切害及對捍製使,而無人臣之禮。

七曰不孝。謂告言、詛詈祖父母父母,及祖父母父母在,別籍、異財,若供養有闕;居父母喪,身自嫁娶,若作樂,釋服從吉;聞祖父母父母喪,匿不舉哀,詐稱祖父母父母死。

八曰不睦。謂謀殺及賣緦麻以上親,毆告夫及大功以上尊長、小功尊屬。

九曰不義。謂殺本屬府主、刺史、縣令、見受業師,吏、卒殺本部五品以上官長;及聞夫喪匿不舉哀,若作樂,釋服從吉及改嫁。

十曰內亂。謂奸小功以上親、父祖妾及與和者。

比較奇怪的議賓,釋義是承先代之後為國賓,也就是前朝的直係後人可以減免一些罪責。

死罪尚且如此,何況這還不到死罪呢。

吳王康格,外出遊獵,縱馬踐踏了農田,也不過是至尊罵了一頓、罰俸了事。

咋,你還想斬了彭王康元展?

房杜一直笑而不語。

二郎要是那麽好對付,怕內給事肖承恩早就解決問題,帶著康元展回來了。

大康的重臣,都隨著至尊鑾駕到了昆明池。

看到一向張狂的彭王康元展,被抽得東一條血跡、西一路疤痕的,以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樹木,大臣們竟然有點……幸災樂禍?

康世基不好得開口,康紹宗出麵:“襄陽郡公,彭王有過,自有《康律》懲處,不得行私刑。”

康元展臉上,立刻再現桀驁不馴的神情。

康紹宗繼續開口:“諸棄毀官私器物及毀伐樹木、稼穡者,準盜論。”

“諸竊盜,不得財笞五十;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五匹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

“徒刑:一年,贖銅二十斤;一年半,贖銅三十斤;二年,贖銅四十斤;二年半,贖銅五十斤;三年,贖銅六十斤。”

簡而言之,賠錢減罪了,你還想咋地?

就這,還沒算上議親呢。

康元展呸了一口:“本王賠你銅!咋地?等著,本王會再來砍樹的!”

房艾的麵上笑容綻放:“原來是賠銅就行了!劉仁貴,將所有嫁接林檎付之一炬吧,本郡公賠銅。”

“以後呢,看見誰家搞嫁接了,燒了就是。論銅,好像本郡公也不少。”

司農卿楊弘禮手臂大張,如同護崽的老母雞,麵紅耳赤地咆哮:“不行!誰要毀林檎,從本官屍首上踏過去!”

房艾歎了口氣,無奈地搖頭:“上官,何必呢?和尚摸得,我也摸得;人家毀得,我們也毀得。直接讓嫁接從此消弭於世,大家都清靜,免得戳人眼睛。”

連康世基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原想著放過康元展,房艾可能會有怨氣,了不得好生安撫一下,大不了杖責康元展,做個表麵功夫。

哪曉得房艾氣性之大,根本不跟你扯康律,直接要毀了所有心血。

並且,誰也無法駁斥房艾的觀點。

別人給銅就能毀嫁接林檎,我為什麽不能?

一拍兩散,從此世間無嫁接,清靜。

說什麽為百姓增長收益,你們都不在意了,指望房艾一人在意?

康世基的眸子裏,各種光芒反複閃爍,冰冷如刀的目光落在跳得正歡的康元展身上。

“給朕說說,好好的十六王宅不呆,你怎麽會跑到昆明池旁,又執意要毀了嫁接林檎?”

康元展下意識地想說謊,卻被康世基的眼神唬住了。

嗜殺、暴戾……

所有與惡沾邊的詞匯,扔過去準沒錯。

二兄,不,至尊殺兄弑弟,殺的還是一母所生的嫡親兄弟,絕不忌憚多殺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王府諮議參軍解宴,評說嫁接,說此非順天產物,恐有禍端。臣一時義憤填膺,便欲代大康除此妖孽之物……”

康元展一臉無辜。

康世基緩緩走到康元展麵前,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扇在康元展臉上、

爆裂的聲響中,康元展打著旋兒,向側麵摔了出去,重重砸在泥地上,一側麵頰高高隆起,一口血水帶著兩顆牙齒噴了出來。

可見,康世基這是真出了七成力氣。

十成的話,估計能吃席了。

“讓解宴順天而行,憑刀耕火種養活他自己啊!怎麽,解宴沒腦子,你也沒腦子?他讓你吃屎你吃不吃?”

暴怒的康世基,一腳又一腳地踢在康元展身上,隻聽得哀嚎聲越來越弱。

偏偏,這還是長兄教訓庶弟,連康紹宗都不好得拿《康律》說事,眼見彭王就快躺板板了。

楊弘禮拋了一個眼神,示意房艾出言解圍,房艾卻直接無視了。

以德報怨?

打住,不管是不是斷章取義,反正房艾就不是君子,能不上場與康世基對踢康元展,已經很善良了好嗎?

就算房艾出麵阻攔,你以為逃過一劫的康元展會對房艾感恩戴德?

別幼稚了好嗎?

康元展會把所有仇恨都算在房艾頭上,然後如毒蛇一般潛伏,關鍵時一口致命!

這,就是人性!

仁慈這種品質,用在自己的家人、部曲、莊戶身上就好;用在敵人身上,那叫愚蠢!

還是門下侍中羊泗導看不下去了:“至尊,再打就活活打死了,於陛下名聲有礙。不如先召禦醫診治彭王,然後,或拘禁於宗正寺,或貶到邊地為官。”

康世基收腳,眼珠子的顏色漸漸黑白分明。

“傳朕旨意,革去彭王府諮議參軍解宴官職,圈禁新豐縣驪山腳下,隻許他刀耕火種,讓他順天而行。任何敢擅自相助的,同罪。”

“彭王拘禁於宗正寺,三個月後,去疊州為刺史。”

“劉仁貴照料嫁接林木有功,吏部,拔擢其為從八品下上林署丞,依舊掌嫁接事宜。”

“房艾,劉仁貴,現下滿意了吧?”

雖然隻提了兩級,卻代表將劉仁貴壓製在最低等官員的限製解開了。

疊州邊地,與黨項拓跋氏接壤,同樣爭端不斷,康元展今後的日子也必然難熬了。

至於說始作俑者解宴,究竟是迂腐還是受人指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解宴能不能憑刀耕火種活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