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希望再見麵,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
“哐當”
門被撞開。
在女人驚恐的神色中,手執琉璃劍的安南和掌心內息環繞的林孤生出現在門口。
掌櫃的站起來,又疑又怒:“二位客官,你們什麽意思?”
安南冷眼相待,長劍一挑,劍鋒上彌漫的真氣瞬間劃破虛空,挑斷了掌櫃的一截長發,那掌櫃誠惶誠恐,毫無半點骨氣地跪下了,滿臉懼容:“好漢……請說清楚,小人是如何得罪二位了?”
林孤生走過去,瞥了一眼那懷裏呼吸若有若無的孩童,直接單手扼住了掌櫃的脖子,沉沉道:“老實點,昨晚那被你喚作‘豹哥’的人是誰,在哪?”
掌櫃的額頭上全是冷汗,被掐住了脖子,呼吸急促,說不上話來。
這時,有店小二聽到大門被巨力破開的聲響,跑了過來,看到這一幕頓時嚇得雙腿發軟,安南長劍一挑,氣機鎖定,那小廝不敢嚷嚷了,驚魂未定。
“去,弄些食物來,給這女人吃……還有,把店裏的食物分給外麵的災民。”安南吩咐。
那小廝看向掌櫃,戰戰兢兢。
“看我幹什麽,快去啊。”掌櫃怒罵。
小廝逃也似的跑了。
林孤生目光緊逼:“說,他們是誰?在哪?”
掌櫃的感受到殺機,趕忙道:“他諢名‘金錢豹’……是,是這附近臭名昭著的凶人,好像是錦城劉府的門客。他們現在……昨晚就走了,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啊。”
林孤生皺眉,金錢豹,劉府的門客,劉府是什麽氏族豪強嗎?自己在錦城低調,倒是不曾聽說過什麽劉氏。
“他什麽時候會來?”
“這個,可能三五天,可能半個月吧。”
“他要搜集孩童幹什麽?”
掌櫃的心虛,但被殺氣鎖定,不敢怠慢,隻好如實相告:“不清楚,但是這段時間金錢豹已經帶走了好幾個孩子。”
林孤生盯著他,後者發毛,遍體生寒,不敢與之對視。
安南罵罵咧咧:“林兄,跟他廢什麽話,殺了便是,盲猜這兩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說不定暗地裏勾結幹些打家劫舍的事,就是一家黑店。”
“好漢,我冤枉啊,我冤枉啊。”掌櫃一聽魂都被嚇跑了,滿臉哭腔,似乎想起什麽,趕忙開口:“我想起來了,除了孩子,金錢豹連男人女人都不放過,隻要是活的就行……因此,因此我偶爾也會綁了一些鬧事的人。”
林孤生心裏疑惑,要孩子,也要男人女人,這金錢豹是打算幹什麽?
“這樣,我們就在這住下,我不管你用什麽方式,等金錢豹來了,把我們送給他。”
“明白明白。”掌櫃點頭哈腰。
安南啐了一口濃痰,冷笑道:“想活命就把糧倉給我打開,哼,這段時間也賺了不少錢吧,給我把糧食分給街外那些窮人。”
“什麽?”掌櫃一聽,頓時愁眉苦臉。
“咻——”
劍氣彌漫。
一縷秀發緩緩飄下。
掌櫃感覺到臉頰一麻,旋即一疼,下意識摸了一下,發現是血,這下,他開始惶恐起來,趕忙點頭:“是,是,是,我馬上打開糧倉。”
……
下午。
天下第二酒樓門口排起了長隊。
無數難民聞訊而來,在這裏可以領取免費的白米粥。
一襲白衣的林孤生負手站在二樓,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大哥,高,還是您高。”李上陽豎起大拇指,先前他主張勸林孤生幫助這些難民被林孤生以“治標不治本”的理由婉拒,他還心中不忿,現在看來,林孤生早就有了想法,是一勞永逸的想法。買糧救災,他們攜帶的那點黃金是遠遠不夠的。
楊守沉也暗自欽佩,笑道:“大哥,可是這麽多難民,酒樓也撐不住幾天,到時候該怎麽辦?”
林孤生笑了笑,道:“夠了,也夠咱們找出那批軍糧了。”
“大哥,你要動軍糧?”
“不。”
林孤生搖頭,看向遙遠天邊那座恢弘巨城模糊的輪廓:“這件事結束後,災情的事情,錦城府會處理的,且處理的比我好。”
李上陽和楊守沉若有所思。
也就不過四日。
掌櫃的迎來了金錢豹一行人,這幾天他都是提心吊膽,生怕等久了惹得安南不耐煩一劍給他斬了,那可真是死的冤枉;盼望著金錢豹來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幾天酒樓的糧倉要被吃空了,成千上萬的難民啊,哪怕是稀粥,也不夠這些難民吃的,他心都在滴血。如果金錢豹被殺了,劉府倒了,他也算謀得一個好名聲,不至於被砍頭;要是林孤生一行人羊入虎口回不來了,哼哼,那這些冤枉糧食也得找劉府報銷,大不了魚死網破,狀告到刺史大人那裏去。
安南和林孤生幾人去了夥房,派人把他們綁起來,然後假裝昏迷。
入夜。
喝得醉醺醺的金錢豹一行人推開夥房,示意把四人抗上馬,臨走之時還不忘罵了掌櫃一句:“真是廢物,廢物,三天多了,連個孩子也弄不到,廢物。”
掌櫃的訕笑,不敢多嘴,心裏鄙夷你就等著吧,今晚讓你見閻王。
四人被送上馬匹,十幾個漢子趁著夜色出了桃源鎮,往官道而去,是錦城的反方向。
林孤生眼睛眯成一條縫,這群人不簡單,看似是毫無紀律的馬賊,實則每個人好像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普通的馬賊和正規軍是有區別的,大涼境內,無論是十四州,還是西域、雪國,凡隸屬於大涼的軍隊,都需遵循《大涼軍律》,入伍前有三個月的超強度軍事化訓練。林孤生出身武宗世家,是不是軍人,或者當過軍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一路顛簸了六七十裏地,來到一處山頭。
林孤生眉頭緊鎖,有些失望,還以為此行終點是什麽軍營。
幾個壯漢把四人甩下去,林孤生和安南是武者,沒覺得什麽,倒是李上陽和楊守沉是普通人,屁股落地便“哎喲哎喲”呻吟起來。金錢豹瞥了一眼,獰笑一聲:“現在叫吧,一會上了山,可就沒力氣叫了。”
他沒往心裏去,還以為是摔醒了。
一行人上山,山路顛簸,到了山頭,是一處寨子,可以看到許多軍馬,燈火通明。
可以聽到肆無忌憚的**笑聲,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也有男人的哀嚎,孩子的大哭……
安南頭一下子就炸了,翻身而起,瞬間掙脫繩索,在那漢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擊飛他,還抽出他的寶刀:“狗日的,真是一群畜生。”
金錢豹大驚失色,慌忙拔出砍刀。
林孤生眼神冰冷,掙開繩索,手一張,幾柄砍刀“嗡嗡嗡”顫動,一下子飛出來,順帶了解了幾個大漢的性命,一柄飛到林孤生手裏,其餘的掉在李上陽和楊守沉的身前。
“武者?”
金錢豹眯著眼,後退一步。
“狗日的畜生,拿命來。”安南怒喝,衝了上去。
金錢豹不敢力敵,慌忙後退,被安南一記刀氣劈開了後背,血流如注,一個哀嚎倒在地上,安南根本不手軟,直接斬下他的頭顱。此時此刻,這裏的動靜吸引了山頭的注意力,無數喊殺聲傳來。
“上陽,守沉,你們跟在我後麵。”
“明白,大哥。”
林孤生和安南對視一眼,麵不改色,衝了上去。
入夜。
死戰。
山頭整整有上百漢子,皆是從益州軍退伍的老兵,一個個出手狠辣,可惜因為長期懶散慣了,喝酒吃肉,玩弄女人,被掏空了身子,欺負老百姓還行,遇到硬茬子兩刀就被抬走一個。
半個時辰。
山頭已沒有了活口。
橫七豎八躺著許多屍體。
四人都受了點傷,楊守沉和李上陽背靠背喘著粗氣。
林孤生推開山寨大門,看到了許多**裸的女人,一個個驚魂未定,有鐵籠裏關押著麵色絕望的男人,還有許多籠子關著孩子,三歲到十八歲應有盡有。
“格老子的,狗日的!畜生!”
安南渾身發抖。
林孤生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發現是一個台子,上麵躺著一具被破開胸腹的屍體,看樣子,不過三五歲的孩子。
而篝火旁,還用刀劍穿心而過幾具孩子的屍體,被烤的金黃色,如烤全羊一般。
“他們,抓你們幹什麽?”安南強忍惡心。
一幹人瑟瑟發抖蹲在牆角,根本不敢回話。
林孤生歎息:“恐怕是錦城官場上有變態的人嗜好吃人肉。”
“吃人肉?”安南頭皮發麻。
“嗯,人肉,古書上記載又稱‘想肉’,即吃了還想吃的肉。”
安南隻覺得胸口憋著一股氣不能釋放,怒火中燒。
最終,在四人的搜尋下,在山寨找到了那一批糧食,足足一千石的糧食!
“這麽多糧食,還要吃人,真是一群畜生,畜生!”安南大罵。
相比之下,李上陽還算鎮定,但也嘴唇發白:“大哥,他們……該怎麽辦?”
林孤生沉吟道:“找到糧食了,先通知左小凝帶人來取糧食,她會救這些人的。咱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我必須要把這件事背後的人揪出來。”
“林兄,我讚同你的說法,格老子的,朗朗乾坤,竟然敢吃人,真是豈有此理,不殺了這件事的幕後之人難解我心頭之恨。”
安南從懷裏摸出一份卷軸,這是左小凝交給他的,是上古仙術卷軸,隻不過等級很低,也就是相當於烽火一般,用於聯絡人。卷軸遇火既燃,刹那間,天空風雲匯聚,響徹一道璀璨的光華直插雲霄,這種威勢,恐怕方圓百裏都能看到。
接下來隻需要安心等待即可。
“安兄,你留在這等左小凝。”
“你呢?”
“我去錦城,錦城的世家就這麽幾個,劉府……很好找,今晚動靜太大,我怕那姓劉的提前收到風聲跑了。”
安南猶豫片刻,咬牙點頭,拍拍胸脯道:“林兄,這裏有我,你放心去吧,務必手刃了賊人。”
“放心。”
林孤生帶著李上陽和楊守沉騎上駿馬,直奔錦城而去。
路上遇到了趕來的益州軍,左小凝親自帶隊。
“拜見左小姐。”
林孤生隻好下馬。
“你要去哪呀。”左小凝幽幽開口。
林孤生沉默,看了看她身後的大軍,粗略估計一個旗,她身後還有一執旗驍領,上書一字“凝”,看來這隻隊伍是她的親衛,不是外人,便道:“我追查到幕後之人姓劉,是錦城一豪紳,未免他收到風聲逃走,特意去抓捕。”
左小凝捂嘴“咯咯咯”笑著:“那人你可抓不得。”
林孤生不解。
“他的背景深厚,憑你,恐怕動不了。既然追回了糧食,這件事就到這吧。”
“不。”
林孤生搖頭,不卑不亢:“小姐,你可以親自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但我一定是要去的,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不論他是誰,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他是你的人。”
“哈哈哈哈。”左小凝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語氣溫和下來:“為何?是我的人就不殺了?”
林孤生麵不改色:“如果是你的人,那就證明我林某看錯了你,殺了也沒用。”
左小凝臉一冷,仔細打量著他,氣氛很僵,許久,她才揮了揮手:“全軍出發。”
浩浩****一旗兵卒呼嘯而過。
“大哥,咱們現在……”
“原計劃進行。”
林孤生是鐵了心要查個清楚,朗朗乾坤,吃人還得了?真是目無倫理,目無天道,回想那牢籠裏那些婦孺那些男人,林孤生心如刀絞,世界上真撞見了人吃人的恐怖景象,這嚴重踐踏了他的三觀。
……
錦城。
劉府。
城外百裏處山巒一道霞光衝上天空,這等異像,早就惹得許多人圍觀。
劉之鶴這個時間點本來在被窩裏和兩個歌院的摘牌**行**,小妾給他生的兒子被尉遲嘯看上吃了,他心裏五味雜陳,這幾天都沒緩過勁來,心裏亂糟糟的,還在女人肚皮上衝鋒陷陣的時候就被下人打斷,差點讓褲襠那二兩肉縮短幾分,剛想罵兩句就聽到下人慌慌張張喊道:“老爺不好了,出事了。”
這個節骨眼,劉之鶴每天如坐針氈,提心吊膽,聞言驚出一身冷汗,胯襠吊著的老二事小,脖子上頂著的人頭才是緊要的,當即爬下床,穿上衣服就出來,舉目就看到那直插雲霄的霞光,瞬間頭皮發麻。
不好。
暴露了。
這是他唯一的想法。
他不知道這霞光是什麽,是不是那些人八字不夠硬遭了天譴,這麽大的異象,一定是引人注目的,指不定明天那些人就要被查出來。金錢豹是自己的門客,錦城有頭有臉的人都見過,紙包不住火,自己一定是要被查出來的。而那右將軍位高權重,為了明哲保身,恐怕會把自己推出去當擋箭牌。
怎麽辦?
現在該怎麽辦?
“老爺……”
下人見劉之鶴臉色陰沉變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備馬,你馬上去右將軍府稟報右將軍。”
“是。”
下人退下後,劉之鶴匆匆去了書房,拿出自己早就購置好後路的金券,趁著夜色想跑,不料迎麵撞到了那去稟報右將軍的下人,惱怒道:“幹什麽幹什麽,不是讓你稟報右將軍嗎?”
下人哆哆嗦嗦指著門口。
隻見出現了一旗莊嚴肅穆的軍隊。
領頭者,劉之鶴還是老熟人,是尉遲嘯帳下的隨軍副將,紮圖爾,少數民族,黔人,也是一個凶名赫赫的戰將。
“紮圖爾將軍,您這是……”
劉之鶴趕忙換上諂媚的笑容。
巴圖爾冷笑,隨手掏出一份文書,淡淡道:“這是抓捕令,劉之鶴,經有人檢舉,你涉嫌私自支持馬賊,策劃馬賊搶劫押糧隊伍,走私婦孺,現依據《大涼律》《益州律》將你依法逮捕斬殺。”
“什麽?”劉之鶴如一個晴空霹靂,呆若木雞。
手起刀落。
劉之鶴來不及伸冤,人頭滾滾落地。
巴紮爾獰笑一聲,揮了揮手,身後上千兵卒肆無忌憚的衝進了劉府,一時間哀嚎不止,無論是家丁還是女眷,皆被斬殺,無一活口。
林孤生三人抵達這裏的時候,隻看到了一片火海,深夜的錦城被吵醒,無數人出來圍觀,驚疑地看著眼前的大火。
“大哥……”
“看來是真正的幕後之人斬草除根了,我們,來晚了一步。”
林孤生語氣冰寒。
地上明顯有大規模騎兵掠過的痕跡。
百姓越來越多。
林孤生一晃眼,好像在某個閣樓上看到一個青衫影子,眼前一亮,那是……薑子期。
“你們稍等片刻,我馬上就來。”
“好。”
林孤生擠出人海,在密集的房梁上飛簷走壁,幾個健步就上了那閣樓,果然是一襲青衣的儒雅先生薑子期。
“拜見先生。”
薑子期負手,笑道:“你等這一天很久了吧。”
“什麽意思?”林孤生本能地回了一句,忽然想起什麽,瞪大了眼睛:“先生的意思,這就是我離開錦城唯一的機會?”
“嗯,這件事的幕後之人是右將軍,尉遲嘯,去吧,殺了尉遲嘯,你就能離開錦城,離開益州。”
林孤生沒有過多懷疑。
薑子期似乎覺得他這一去再難相見,頓了頓,忽然像是叮囑一般:“你記住,你心軟,以後……嗯,說話,就要說仁義道德的話,做事,就要做心狠手辣的事。如果你說最狠毒的話卻幹最仁慈的事,江湖和政治,你都難成氣候。未來……路在哪裏,都需要你自己去摸索,如果你是他,我們還會再見,希望的到時候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